第一章

波本蘇打喝到一半時,他掏出了錢包,檢查看看塞有駕照、錄影帶租片會員卡等證件的小內袋。他瞧了保險套外包裝的一角,於是將錢包收回原處,又吸了口菸,用波本蘇打潤潤喉嚨。
不知道甚麼時候關谷夫婦和藤間一枝也來到了玄關前。一看見他們,俊介趕緊低頭道歉:「吵到各位了,不好意思。」
上樓之後,美菜子停在分配給他們夫婦住的房間門口。轉動門把時,她回頭對俊介說:「你不要嚇到了!」
喝了第二杯波本蘇打之後,他看了一下手錶。已經將近十一點了,英里子還沒有現身。周遭的客人逐漸開始離席。俊介又抽起另一根菸,等了約五分鐘。他將那根菸捺熄在菸灰缸裏並站起身來。儘管服務生來換過好幾次菸灰缸,但裏頭的菸蒂依然堆積如山。
「我太太是否說明情況了呢?」
高階英里子的眼睛張開著,但是視線顯得空洞。她頭顱下面的地毯染成了暗紅色,裸|露的肩膀和手臂也變成了土色。
「喂,是我。」
等到十一點二十分時他才發動引擎開車離去,折返原來的路,進入了別墅區,將車子停到先前的停車場。藤間別墅的每一扇窗依然燈火通明。
「並木先生。」藤間說話了,「你還是去看看你太太吧。」
「妳在那裏幹甚麼?」
床邊躺著一個女人,身上穿著的無袖連身洋裝他有和-圖-書印象。
「這……」藤間一枝稍微停頓了一下反問道:「還是換美菜子來接電話吧?」
美菜子沒有回應。
「跟妳說妳也不懂。」俊介坐進車裏,繫上安全帶,發動引擎,打開自動車窗說,「到白天就會解決,之後我就回來。」
她看著準備上車的他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見他的聲音,美菜子慢慢地抬起了頭。淚水化開了她眼睛四周的妝,而且她的右手腕還包著繃帶。
「妳知道她在哪裏嗎?我一直無法跟她聯絡上。」
「謝謝。」俊介再一次低頭致謝。
「怎麼了?」
「是一枝整理的。」美菜子說明,「剛剛津久見老師鞋子的事,她好像很介意。其實也沒甚麼大不了的。」
他吞了一口口水。藤間和關谷等人也跟了上來。
美菜子站在他旁邊,和他一樣地俯視著英里子,嘴裏喃喃自語:「是我殺了她。」
「她在做甚麼嗎?」
「不是,當然可以……只是事出突然,我有點困惑。」
「我想在明天中午前將這件事解決好。」他對著藤間等人低頭致歉,「因為臨時有事,才來就要走,真是不好意思。請容我暫時先行告退。」
「總之就是這麼回事,幫我跟其他人說明。」
「高階小姐……嗎?她不在這裏呀。」
「好的,麻煩妳。」
「噢。」
「我知道了。」
離開別https://www.hetubook•com.com墅區,走了幾十公尺後,果然看見寫著「LAKESIDE HOTEL」的招牌。那是一棟小巧精緻的建築,門口的停車場十分寬敞,已經停了約有二、三十輛汽車,依然還剩下一半以上的空間。俊介將車子停在角落,拿著外套走了出來。
「我來說明吧。」俊介背後有人說話。藤間他們也跟著進來了,「其實就在剛才……」
「英里子……」俊介上前兩、三步便停了下來。他的全身顫抖不停。
穿過雙重的玻璃門後,左邊是櫃檯,櫃檯前面是大廳。俊介看著最裏面,對外營業的會客廳裏,還有許多客人,顯得很熱鬧。
「也沒有。」靖子又將頭低了下去。
「喂,這裏是藤間家。」話筒裏傳來藤間一枝克制拘謹的說話聲。
然而響了十幾聲,英里子還是沒接電話。俊介只好掛斷電話,看著液晶畫面按下重播的鍵。畫面上顯示的文字的確是「ET」,他等了一陣子,這次又轉成了語音信箱。他不禁咂了一下舌頭,嘴裏抱怨著「搞甚麼鬼嘛」。
美菜子打開房門。但是她沒有進去,而是對俊介說:「你自己親眼去看發生甚麼事吧。」
「我來說明,你跟我一起來。」說完美菜子走出了客廳,俊介跟在她後面。
「喂,這麼晚了不好意思,我是並木。」
俊介回到自己的和_圖_書房間,做好出門的準備,然後等了五分鐘才下樓。坐在客廳和藤間等人聊天的美菜子看見他的樣子開口問道:「怎麼這個時間穿成這樣?」
他用手遮住嘴巴,呻|吟著:「怎麼會這樣……?」
會客廳已經打烊了,服務生們開始收拾打掃,還留著的客人也三三五五地離去。有些人搭上飯店的電梯,有些人走出了飯店。俊介歎了一口氣後推開玻璃門。
「嗯,我剛好在高速公路前掉頭,應該十分鐘後就能到。」
「折回來……?你要回來這裏嗎?」
「怎麼了?妳受傷了……」
「是,出了一些事情。我太太在嗎?」
「麻煩妳了。啊,請等一下,高階小姐後來怎麼樣了?」
「怎麼了?」也沒有人回答俊介的這個問題,「我太太……美菜子人在哪裏?」
「啊,並木先生……有甚麼事嗎?」
「有的,聽說問題解決了?」
說完一聲「麻煩妳了」,俊介掛上電話,然後看了一下手錶,時間是十一點十分。
俊介將行動電話抵在耳邊,一邊用手指敲著方向盤。這之間眼睛始終看著飯店門口,高階英里子還是沒有出現。
按下門鈴等待開門之際,先是聽見開鎖的聲音,然後門打開,是藤間站在門口。
一時之間,他以為客廳裏沒有人在;其實不然,俊介走進裏面後,www.hetubook.com.com發現了美菜子蹲在桌子的另一邊。她雙手抱膝,整個臉埋在手掌裏。
「喂!」話筒傳來美菜子的聲音,感覺比平常低沉。
「是的,所以我才立刻又折回來。不好意思,請原諒我的隨興。」俊介低頭致歉。
俊介經過美菜子面前,一腳踏進房裏。就在那一瞬間,他驚叫了一聲。
他再度拿起行動電話,改撥其他登錄的電話號碼。對方的鈴聲響起,響了四聲後有人接了起來。
他挑選了一個可以清楚看見飯店入口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杯波本蘇打,接著從上衣口袋掏出香菸,用Zippo打火機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大口。他吐出來的灰色煙霧,在朦朧燈光下搖晃。
「出了一點狀況。」俊介裝出一副愁眉苦臉說,「前些日子拍的廣告帶出了些問題,沒辦法,我現在得走。」
「怎麼回事?到底出了甚麼事?」俊介問藤間等人。
「怎麼了?」他問,「我不可以回去嗎?」
但是沒有人回應他,所有人都神情黯然地低著頭。
「嗯……在,要請她接電話嗎?」
「甚麼怎麼回事?」
關谷靖子似乎吸了一口氣,然後她面對俊介,抬起眼睛看著他說:「她在客廳裏。」
俊介走到玄關時,發現只有他的鞋子被整齊地擺了出來,看不到其他人的鞋子。
關於這點美菜子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沉默地看著丈夫的臉。俊介關上車窗,開https://www.hetubook•com•com動車子。
藤間夫婦出門來送。藤間表示他會跟其他人說明俊介離去一事。俊介再次表達歉意後走出門去,美菜子跟在他後面。
「沒有,其實是剛剛接到電話,說是問題解決了。所以我打算折回去妳那裏。」
回到車上,他又試了撥一次電話,結果還是一樣。他將雙手盤在後腦勺,身子向後仰,深深地歎了口氣。
「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事,不是嗎?發生甚麼狀況了?」
「剛剛我不是說過了嗎?因為出了點狀況。」
走出會客廳後,他拿起行動電話,撥了登錄為「ET」的號碼。這是今天不斷被轉成語音信箱的號碼,但這一次撥通了,他聽見了對方的電話鈴聲。
「辛苦了。」藤間看著俊介,臉上已不見幾個小時前客套的笑容了。
「為甚麼這個時間還要回去?」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等一下。」美菜子打斷藤間的發言,「讓我自己說吧。」她極其軟弱無力地站起身來,繃帶上沁出了血絲。
藤間的妻子也跟著說客套話:「路上小心點,晚上開車比較辛苦呀。」
但是她只是茫然地抬頭看著俊介。
俊介看了藤間一眼,接著又環視所有人的臉才脫下鞋子,踏進走廊,打開客廳的門。
「哪裏,這件事就別說了。」藤間沒有看俊介,將門鎖上了。
「走?去工作嗎?這個時間?」美菜子杏眼圓睜。其他人臉上也浮現驚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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