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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張圖,上面寫著地址對吧?」
「所以是她說謊了呀,可能是不想告訴我們真正的含意吧。何況海報上寫的英文團名是『BOMBA』,並不是『BOMBER』,這店名顯然不是某個具有意義的英文單字。」
「嗯……,我沒想過這一點耶,反正是千鶴的朋友上班的地點,應該和『紫羅蘭』差不多等級吧。」
「應該是吧。這要是花名,也太土氣了吧。」
兩人一走出大樓,拓實狂搔著頭說:「這下傷腦筋了啦,找不到竹子,甚麼都免談了。」
「是我取的。」短髮女答道。
「別這麼說嘛,我覺得這本漫畫肯定和拓實先生有所關聯哦。」說著時生將漫畫攤到拓實面前。
「幹嘛,不過是一本破漫畫,有甚麼好大驚小怪的。」
喝完一杯啤酒,拓實立刻起身要結帳。她們並沒有多收服務費。
「我們去買地圖吧。」
「哎喲,等真的被攆出來再說吧,到時候也只好跑一趟二手衣店買套西裝甚麼的了。」不過也要這市區裡有二手衣店才行得通吧,哪像在我們淺草,二手衣店要幾家有幾家。——拓實心中兀自嘀咕著。這麼一想,他突然發現,明明今天一早才從東京出發的,現在卻不知怎的有股奇妙的思鄉情緒。
「不清楚耶……」短髮女偏起頭,「那孩子本來就只是來打一份工,也沒做多久,我們後來都沒聯絡了。」
「……好啦。」
「可是那女的也說是這樣沒錯啊?」
「唔,最近有嗎……?」短髮女又轉身問向身旁的馬尾女。
「你到底想說甚麼?」
「竹子?是本名嗎?」
據時生自顧自的描述聽來,《空中教室》是一部天馬行空的科幻故事,敘述某所小學誤建在外星人的遺跡上頭,導致學校的一部份不受重力限制而飄浮在空中,學生們於是連同教室開始了環遊世界的旅程。拓實聽到內容大綱,只覺得很像小時候在NHK看過的人偶劇《葫蘆島歷險記》
拓實扔下筷子,碗中還有幾條白麵條泡在非常入味的麵湯裡,但拓實完全沒了食慾,因為時生說中了他的心事。當東條淳子遞過來這本漫畫,他一看到是手製書時,就隱隱約約覺得,這個叫做爪塚夢作男的漫畫家與自己可能有某種關係,只是他一直逃避不去深入思考這個可能。
「甚麼嘛,宗右衛門町不就在這旁邊嗎?徒步過去不用幾分鐘吧。」
拓實與時生在三樓出了電梯,迎面是一道狹窄的走廊,兩側成排小酒吧的招牌,還好這些店看上去都不是高級俱樂部,但是卻有另一種不m.hetubook.com.com安湧上心頭。
「BAMBOO」時生眨起單眼,「英文的意思就是『竹子』呀。」
聽到時生如此冷靜的發言,拓實不禁盯著時生看,「甚麼意思?」
「嗯,覺得這名字唸起來還頗響亮的。」
短髮女愣了愣,接著旋即從吧檯下方拿出名片遞給時生,上頭印的名字是「坂本清美」。
「嗯。」拓實走進去,和時生在吧檯靠中央的位置坐下,先點了啤酒。
「嗯,真有這個地方呢。那又怎樣?」
「那間『BOMBA』是怎樣的酒吧呢?萬一是超高檔的俱樂部該怎麼辦?我們這身打扮進去,肯定會被攆出來的。」
「這位是妳吧?」時生突然指著牆上的海報開口了。那是一張放大輸出的演唱會照片,舞台上似乎是個女子搖滾樂團。
「咦?妳們團名也叫『BOMBA』?是因為這間店而取名的嗎?」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弄清楚真相也很重要,不是嗎?先讓一切水落石出,要怨恨還是怎樣,也才有個對象吧?」
拓實很意外,他聽千鶴提起這位叫竹子的友人,不過是一個月前的事,這麼說來,連千鶴都不曉得竹子辭掉這裡了嗎?
穿越拱頂商店街之後,前方出現一道橋,然而時生卻直望著左方不遠處的某家店面,開心地大喊:「哇!是螃蟹招牌!超大的!」
「可是很少見不是嗎?『BOMBA』到底是甚麼意思呢?」時生繼續追問。
「先找一間叫做『BOMBA』的店,我聽千鶴說她的死黨在那兒上班。她要是跑來大阪,應該會去找這個人。」
短髮女點頭應道:「是啊。」
「怎麼查?」
拓實刻意擺出一副完全不感興趣的模樣,大口咬著飯糰。雖然不知道那本漫畫到底隱藏了甚麼訊息,即使只是賭一口氣,他早已打定主意絕對不露出一絲好奇,晚點找個地方把它扔了吧。
而且過橋時,時生還回頭仰望固力果看板,連聲讚歎。可是拓實卻無心觀光,一逕對照著四周景象與深深記在腦中的地圖。現在不是遊大阪的時候,他得儘快找到「BOMBA」才行。
「何必那麼急呢?難得來到大阪,我們去吃章魚燒啦!章魚燒!那邊有攤子耶!」時生說著指向一家路邊攤。
從名古屋前往大阪,他們沒搭新幹線,而是跳上了近鐵的特急列車。搭近鐵要便宜得多,而且時間不過多了一個小時,拓實也曉得近鐵坐起來的舒適程度,比起新幹線毫不遜色。
「不要再東張西望了,快點趕路啦!」
「那請問這陣子有沒有其他人也是來找竹子小姐的呢?我想應該是個年輕女子……」拓實又補了一句:「和-圖-書可能還帶了個男人一道。」
「也就是說?」
「你試著把『BOMBA』的『O』和『A』對掉,最後再多加一個『O』上去。」
「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想知道真相了。何況要怎麼找出真相?這位取了個莫名其妙筆名的爪塚夢作男,天曉得那是住哪裡的哪位啊。」
「不,我想沒那麼糟哦。」
「是喔……」時生仍是一臉疑惑,「那是誰想到的呢?」
拓實一把揮開時生的手,「小子,你是不想幫我找千鶴了嗎?」
拓實啣上一根echo,短髮女旋即伸長了手幫他點火。
聽到這話,時生定睛瞅著拓實,眼中有著前所未見的真摯光芒。「拓實先生你自己也早就察覺了吧。你根本心知肚明,卻刻意移開視線不去看它。」
時生似乎對地圖很感興趣,兀自翻看著,突然停下筷子喊道:「啊!就是這裡!」
近鐵特急的終點站是難波,不知何時,電車鑽入了地下。兩人下車後,走出剪票口,爬上一道大階梯,竟然來到了熱鬧的地下街。
「『宗右衛門町』吧。」
「現金是不是先藏到內褲裡比較好?」拓實會說出這句話,時生也很能理解。
「啊?」
而且——
電梯門正要關上,一名瘦削男子慌慌張張地衝了進來,向拓實兩人微微點頭說了聲:「不好意思。」
「現在是怎樣?誰搞得清楚哪裡是哪裡啊。」拓實環視著四下。
「我想這個地點應該就在作者的住家附近哦。你看,生野區大概在這一帶。」時生說著,圈起手指圍住地圖上的某一區,上頭的確印著「生野區」三個字。
「嘖嘖,超強的……」進了電梯後,時生悄聲嘀咕。
「對啊,話說她是甚麼時候辭的呀……」
在被稱做「彩虹街」的地下商店街入口附近,有成排的公共電話。拓實走近一台空著的電話機,拿起擺在話機旁的查詢用電話簿,翻開餐飲店的頁面。
「我們應該算是找到竹子小姐了。」
「BOMBA?」
他們在彩虹街的一間小書店買了大阪地圖之後,走進旁邊的烏龍麵店,店內滿是柴魚露的香氣。豆皮烏龍麵加兩個飯糰的套餐只要四百五十圓,兩人都點了這道餐。
時生結完帳走出店門。「久等了。」
「你知道千鶴小姐朋友的名字嗎?」時生問道。
「嗯,我們第一次來。」拓實模糊地應道,一邊拿起濕手巾擦手,「請問妳們店裡有沒有一位小姐叫做竹子?」
「我們跑來大阪就是要調查這件事啊。」
「你應該很清楚,別裝傻了。」時生搖了搖頭,繼續說:「她想告訴你關於你父親的事啊。她想讓你知道你的親生父親是誰。」他指著漫畫封面,「爪塚夢作男。這本漫畫的作者,就是拓實先生的親生父親。」
「就我印象中沒有哦。」馬尾女搖搖頭,後腦的馬尾隨著晃呀晃的。
「她辭職了哦。」馬尾女說道。
拓實決定將他察覺的事先放在心裡。
時生以拇指指著身後的大樓,「那兩個女的當中,有一位是竹m.hetubook.com.com子小姐。我在猜,應該是綁馬尾的那位。」
「兩千圓,只要兩千圓,兩千圓就給你摸到飽,愛摸多久就摸多久啦。」
「所以我們先去這裡吧。」時生輕敲了敲漫畫書封,「去這個故事的舞台背景找找看。」
拓實也跟著仔細端詳那張海報,站在最右側彈著吉他的顯然正是馬尾女,只不過照片上的她,長髮是放下來的。
「呃,沒有啊,我很想找到她呀。」
「我是從她們的店名推測的。你看,像我就不曉得『TOKYO BOMBERS』,只知道那大概是個體育隊伍的名稱。而『BOMBER』的意思是『轟炸機』對吧?樂團取這個名字就算了,拿來當小酒吧的名字,很怪吧。」
拓實將地圖攤在桌上,一邊看一邊大口吃著烏龍麵。關西湯汁的顏色果然一如傳聞,顏色較淡,口味卻一點也不清淡,不過他總覺得炸豆皮的調味少了點甚麼。
時生闔上漫畫,說道:「我覺得,東條須美子女士之所以希望這本漫畫能送到你手上,一定蘊含了某個訊息。而她會想告訴你的訊息,不就只有一件事嗎?」
眼前第二家店就是「BOMBA」。拓實做了個深呼吸,推開店門。
筆直的吧檯從店門口通往深處,只有靠門處及最深處位置各坐了一名客人。吧檯內有兩名女子,纖瘦的女子一頭短髮,另一名則是將長髮紮成馬尾。看來短髮女比較年長,大概三十五左右,應該是媽媽桑吧。
幸運的是,叫做「BOMBA」的小酒吧只有一間。拓實打算抄下電話號碼和住址,這才發現身上沒帶紙筆,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撕下了那一頁。
一踏進宗右衛門町,馬上就有許多奇怪的男子靠了過來。
「果然被我猜中了!拓實先生,你看這個!」
「我現在就想看啊!不管,我自己拿哦。」時生說著擅自打開了拓實的提袋。
拓實快步走在前頭,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很微妙。現在的對話簡直就是先前在名古屋車站前的翻版,只不過兩人的立場互換了過來。
「竹子?喔……」短髮女說著望向馬尾女。
「我才沒有父親呢,真要說,也只有養育我長大成人的養父宮本先生吧。」
身旁的時生倒是一臉興奮地環顧店內。牆上貼著不知是舞台劇還是演唱會的海報,可能這家店常有娛樂圈人士出入吧。
「發現甚麼了?」
「請問妳們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拓實試著追問。
拓實只差沒破口罵時生幹嘛淨問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管人家店名愛取甚麼就取甚麼,現在重要的是得趕快想辦法找到千鶴啊!
靠過來的男子們操著大阪腔低聲拉客,他們的話語中有股奇妙的魅力,拓實多少有點心動,但他知道現在不能玩樂,於是一邊搖手拒絕,匆匆甩開他們。
「會變成甚麼?」
「就跟你說是取自『TOKYO BOMBERS』的『BOMBA』了嘛。」拓實有些不耐煩地插了嘴,接著看向吧檯裡的兩名女子問道:「對吧?」
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本漫畫對於街景的描繪非常詳細,我想作者應該是照著自己住處附近的街道景色畫下來的。所以我們只要對照漫畫上的背景,在那一帶繞繞看,一定能找出一些線索的,再不然也可以問問看久住當地的居民呀。不過唯一的問題就是,我們不知道正確的地名。畫上雖然清楚寫著『生野區高江』,就這份地圖來看,在生野區並沒有叫做『高江』的地點,我想很可能是作者自己取的地名,不過他肯定是以生野區的某個街道為藍本畫下來的。」
但時生只是一臉訝異地搖著頭。拓實哼了一聲,視線回到電話簿上。
「東京來的嗎?我們有好貨色哦,來看看吧。」
「有種不太妙的氣氛啊。」
拓實不得不再度思索這個自稱時生的年輕人究竟是甚麼來路。他比拓實還瞭解自己,而且確確實實地刺|激著拓實內心糾結的脆弱部份;他的一舉一動總會喚醒拓實內在的甚麼。
時生攤開的頁面上,畫著兩名小學男生正在撿拾路邊的卵石,然而時生所指的卻不是小男生,而是背景的電線杆,上頭的地名標示牌寫著「生野區高江✕─✕」。
「沒幾個人會用到這一頁啦。小子,這又臭又長的地名怎麼唸?」
「又不是說去就去得成。」拓實說到這,不禁後悔了起來,因為這話正洩露了他對此事的關心,於是他連忙補上一句,「不過當然,我可是一丁點兒想去的意願都沒有哦。」
「喔,是啊。」馬尾女回道。
拓實嚇了一大跳,死命盯著時生問:「你為甚麼這麼肯定……?」
「拿走啦,誰要看啊。」
「幹嘛,那種東西晚點再看啦。」
「這樣啊。」拓實歎了口氣,啜了口啤酒。見不到竹子,就表示找出千鶴的唯一線索也斷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BOMBA」所在的大樓離主要鬧區有一小段距離,那是棟老建築,外牆滿是龜裂痕跡,「BOMBA」就位在三樓。兩人等著電梯。電梯門一開,走出一對男女,男的一身紫色西裝,女的則是全身大紅色系,而且兩人都戴了一堆金光閃閃的金屬飾物。
「你在說甚麼蠢話?哪有甚麼看不看的。」
時生翻閱著東條淳子交給他們的手製漫畫,看得津津有味,偶或攤開某頁亮在拓實面前說:「拓實先生你看!這裡畫得真好耶!」但拓實只是搖搖手,不予回應,他一直教自己儘快把須美子的事趕出腦海。
「『TOKYO BOMBERS』的BOMBA啊。怎麼?你沒聽過?那總看過《滑輪大賽》吧?像是『紐約叛將隊』甚麼的。」和-圖-書
「我想藏了也沒用吧。」
「你知道千鶴小姐人在哪裡嗎?」
「我也記得沒有呢。」短髮女一臉「就是這麼回事」的神情望向拓實,拓實也只能默默地點了點頭。
「大概半年前不是嗎?」
「東條須美子女士希望這本漫畫能交到你手上,一定是想告訴你甚麼。我在猜會不會是和你的出身有關呢?」
「ㄗㄨㄥ ㄧㄡ ㄨㄟ ㄇㄣ ㄉㄧㄥ?是喔,位在哪兒啊……」
「二位是第一次來吧?是聽那位貴客介紹的呢?」短髮女問道,臉上仍是親切笑臉,眼神中卻帶著好奇與警戒的光芒。
「方便給我一張名片嗎?」時生問道。
雖然時生說他和拓實有血緣關係,但看樣子東條家的人並不認得他,這麼說來……就是父方的血緣嘍?拓實想到這,心頭不禁一凜——搞不好是時生自己想找出爪塚夢作男!雖然他總是說他父親名叫木村拓哉,天曉得他這話有幾分可信。
「蠢斃了,別想拉著我跟你四處亂轉。」拓實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放了幾張鈔票在桌上抵餐費,轉頭便走出店門。
「那你就給我閉嘴跟上來,我都遵守約定跑一趟名古屋了,不是嗎?」
「『紫羅蘭』雖然位在東京,也只是錦糸町的一間普通小酒店,人家這兒可是大阪最熱鬧的市中心耶。」
時生穿的是T恤搭牛仔褲,罩了件連帽外套;拓實則是身穿舊棉褲搭成衣外套。
「喂!別亂來啦!這樣之後要用電話簿的人怎麼辦!」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大概半年前辭的嘛。」短髮女看向拓實,「她臨時說家裡有事,很突然就離職了。不好意思,你們難得來還撲了個空。」
兩人出了地下街,走在戎橋筋商店街上。不甚寬敞的道路,人們熙來攘往好不熱鬧。街道兩側,小商店與名店城林立。或許高級店家與平民商店混雜一處,正是這片土地的特色。
「我的出身還用講嗎?被那個蠢女人生下來丟掉,讓東京的宮本夫婦撿回去養,如此罷了。」
兩名女子訝異地望向拓實兩人,短髮女旋即擺出迎人笑臉,「歡迎光臨。兩位嗎?」
「跟我來吧。」
等待時生結帳的這段時間,拓實在店門口反芻著方才時生的話語。弄清楚真相的確很重要,拓實自己也一直很想知道親生父親究竟是誰,只是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他一次次地期待、然後放棄,久而久之,這個願望已被封印在他心底。然而現在,這個封印正逐漸解了開來,他感到不知所措。這本關鍵性的漫畫被送到他手中,但他卻完全無法預測自己的心會被牽引至何處,他甚至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懼。
「剛才的漫畫,借我一下。」
「記得好像是叫竹子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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