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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生歎了口氣,「這是東條須美子女士寫給你的信哦。寫信當時,她還沒結婚,所以寄件人姓名仍是麻岡須美子。她本來想把信交給你,後來似乎改變了心意。聽婆婆說,這封信一直被收在壁櫥抽屜的深處。我也是剛剛才看完信的,要我轉述也不是不行,只不過我沒辦法完整地傳達內容,你還是自己看比較清楚。喏!」時生將信封壓上拓實的胸前。
我和母親衝出屋外,外頭天色仍矇矇亮,但許多湊熱鬧的人紛紛跑向火場,我望著他們奔去的方向,心中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因為那似乎是柿澤巧先生所住的那一區,我毫不思索便拔腿狂奔過去。
宮本夫妻是我們的大恩人,託他們的福,你能夠健健康康地長大,這份恩情,我永生難以回報。
但窗戶那一頭的他似乎察覺了我的心思,他非常悲傷地望著我搖了搖頭說:「我求求妳,快逃吧,我不能帶著妳走。請妳連同我的份努力地活下去。因為,只要想到妳還活得好好的,即使是現在此刻,我的心中就有了未來。」接著他遞給我一個大牛皮紙袋說道:「這是將我和妳牽繫在一起的幸運物,妳帶著這個快走吧。」後來我看了才曉得,裡面裝的正是《飛行教室》的原畫。

那天之後,我整個人宛如失了心,失去他的悲慟與拋下他的悔恨無時無刻不在苛責著我,我不吃不喝,眼看就要這麼死去,而當時將我從悔恨深淵救了回來的,就是你,拓實。
「啊?」
「不用啦,待著就好,又沒有要講甚麼秘密。」
「火災。」時生說:「從前這一帶是小型民宅的密集地區,然而一場大火,將全區燒成焦土,由於那些老舊民宅幾乎全是木造建築,火勢一發不可收拾,據說死亡人數高達幾十人呢。」
拓實咂了個嘴,屁股終於離開長椅,不甚情願地朝時生的背影趕上去。而時生似乎也察覺到拓實跟了上來,有意無意地放慢腳步。拓實沒多久便追上他。
「雖然現在講這事兒有點怪,我想向你介紹一個人。」
這樣下去,你小小的生命很可能會消逝。我想起他的成長經歷,正是由於生了重病沒能及時得到治療,造成終生難以抹滅的遺憾。我想將你養育成和你父親一樣堂堂正正的好青年,卻怎麼都不願見到你和他同樣遇上不幸的遭遇,於是我避開「巧」字,將你的名字取為同音的「拓實」。
「你看,只是過了一條馬路,這一側的街景就完全不一樣了吧。」
他出生在和歌山的一戶農家,本來身為農家子弟就該幫忙家裡繁重的農事,但他因為身子這副模樣,甚麼忙都幫不上,他常說覺得自己虧欠家人太多太多。
打開一看,裡面是厚厚一疊共十張信紙,微微泛黃,青色的墨水字寫滿信紙。拓實避開時生的目光,暗暗做了個深呼吸。第一張信紙上寫著:
雖然行動不便,他卻靠著臂力非常利落地在屋內移動,還端了茶和點心出來招待我。他說他也能夠自行如廁,看得出來他日常生活都沒甚麼大問題,唯一比較不便的是,要外出時必須坐輪椅,但他一個人很難獨力坐上去,那輛輪椅就放在玄關處。至於幫忙的人手,他說由於他無法負擔每天請看護的錢,只有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一位阿姨來幫忙打掃環境、洗衣煮飯。後來那位阿姨我也見過好幾次。和*圖*書
「甚麼如何?」
接著時生彷彿突然回過神似的,微張著嘴巴睜大眼,手終於離開了拓實的衣襟。
這是他從不曉得的雙親的過去,自己為甚麼會被生到這個世上,答案就在這封信裡頭。
「沒必要看吧,反正一定沒甚麼內容,想也知道都是一些要我原諒她的藉口。」
「內容無不無聊,你先看過再說吧。現在這樣,我只覺得你是不敢讀信。」
時生沒吭聲,站起來拍了拍牛仔褲上的灰塵。
拓實坐在路旁護欄上讀著這封信,本來屁股坐得很痛,但讀著讀著,他完全忘卻了屁股的疼痛。
我放聲大哭,使勁敲著窗,但火勢很快便燒了過來,我聞到頭髮燒焦的氣味,登時衝了出去。這意味我拋棄了仍活著的他,選擇獨自求生一途。
兩人終於來到寬闊的大馬路,路上車流不斷。號誌燈轉綠後,時生領頭過了馬路,這一側有許多高樓大廈林立,還有完善的人行步道。時生在行道樹旁停了下來。
「很麻煩耶。」拓實推回時生的手,「你看過信了吧,講給我聽就好了。」
「你在講甚麼噁心的結論!要是嫌我們在這裡太打擾,馬上離開就得了吧?高倉先生,我們的作戰會議到外面開吧。」
他說,妳來做甚麼!快逃啊!我說我要和你一起逃。然而說著這句話,我自己心裡也很清楚,看現在這狀況,我們是絕對不可能一起逃走的了,因為這道窗裝了防盜鐵窗,而且就算沒有這些阻礙,我也不可能拉得起一名成年男子越過窗戶。我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留在這裡與他共赴黃泉。
「我想要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你一直走是要走到哪裡去啊?」
拓實聽到這,倏地將目光從婆婆身上移開,伸長下巴搔了搔頸子。
「就在附近。」時生話一說完便邁出步子。
「呃……,我可以說句話嗎?」時生看著拓實說道。
「我能活到現在,都要歸功於養育我的雙親,也就是宮本家的兩老。不過是把我生下來,生完就丟一邊的人,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貓狗都不會幹出這種事吧?在幼貓幼犬能夠獨立求生之前,牠們絕對不會棄之不顧的,不是嗎?」
「我哪知道啊,又沒住過這一帶。」
這時,地面落下一道人影,拓實抬頭一看,時生正站在面前。
看到時生盈眶的淚水,拓實也無法再強詞奪理下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窗戶終於拉開了。首先看到的是他的手,然後才是他的臉,他似乎是拚了命才攀上窗緣拉開了窗戶。
拓實交互瞪著信封與時生,時生也正面迎著他的視線,顯然並不打算收手。沒辦法,拓實只好接下了信封。
而這樣的他,唯一的生存意義就是畫漫畫。從他的筆名不難得知,他最崇拜的漫畫家便是手塚治蟲先生。他不斷磨練技術,有點樣子之後便開始嘗試投稿至知名漫畫雜誌,後來多次獲得入選,他於是有了個夢想——成為職業漫畫家。
「真是悲慘,但這跟我有甚麼關係?」
聽著拓實的怒吼,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幾乎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傳出宛如風聲的咻咻聲響,拓實過了好一會兒才察覺那竟是自己的喘息聲。
「嗯。」
「誰跟你害怕來著,我只是不想看那女的寫的無聊東西罷了。」
「拓實先生,你們難得見上一面,打個招呼也好吧,何況這次還讓婆婆幫了這麼多忙。」
他緊緊咬住下唇。
「跟我走就對了。」
我抽抽噎噎地哭喊著說我不走,但他只是非常溫柔地對我微笑,碰的一聲拉上窗戶上了鎖,那扇窗再也沒打開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
「你在害怕甚麼?」
「你啊。你一定很怕信上寫了甚麼你不知道的真相吧?只要不看、不去知道,你就可以繼續擺出一副全世界都虧欠你的態度;但一旦曉得了事實,搞不好就不能像現在說話這麼大聲了,不是嗎?」
「嗯,無所謂啦,我的事不重要。」時生將那封信放在拓實的膝上,「我先回去了。」
「那又沒甚麼。人之將死,總想說出比較帥氣的話吧。」
「你父親想說的是,只要確定心愛的人還活著,自己直到嚥氣前一刻,都能夠擁有夢想;無論再短促的人生,只要有那麼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確定自己是活著的,未來就在那裡頭。我告訴你,未來不只存在於明日,未來是存在心中的;而只要心中有未來,人就是幸福的。你母親之所以堅持生下你,就是因為你父親告訴了她這個道理。而反觀你呢?把這話當成了甚麼?總是怨天尤人,從不試著憑一己之力去努力爭取,老覺得自己沒有未來。說穿了,一切錯都在你身上!因為你是個看不清道理的大笨蛋!」
見到他第一眼時,我當然很訝異他是這樣的身子,但很快地,我不再在意了;而且不僅如此,經過數度登門拜訪後,我逐漸被他吸引。他個性開朗、學識淵博,總是有無窮的話題和我聊、逗我開心,最重要的是,我深深感受到他對我那份珍惜的心意。那段日子,去他家玩就是我最大的樂趣。然而我只能偷偷摸摸地前往,因為畢竟一個年輕女孩獨自前往男人的住處,人們只會覺得這女孩毫無羞恥心,何況他又是那樣的身子,消息要是傳出去,不曉得會被傳得多難聽。我甚至對母親也沒說實話,要是她曉得了,一定不會准我去見他的。於是,我避開所有人的耳目,三天兩頭跑去見他。現在回想起來,那是我這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了。
「沒能力養,一開始就不該把我生下來。不是這樣嗎?我說錯了嗎?」
拓實並沒有立刻起身,他想反正只要時生察覺自己沒跟上,自然會停下來。然而時生卻頭也不回地一逕往前走,背影彷彿告誡著拓實「你要是不跟來,我們的交情就到此為止了」。
「氣……消了沒?」
聽到拓實這麼說,竹美和傑西都是一臉為難,他們應該已經從時生那兒聽說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愈接近火災現場,我的不安與絕望就愈深,沒錯,火災正是發生在他居住的區域。即使滅火行動已經展開,火勢顯然完全無法控制。
「我們先回避一下比較好吧。」竹美說著就要起身。
「我是被拋棄的好嗎?還講甚麼血緣!」
「反正沒被生下來,哪來甚麼有所謂無所謂的。」
隨著時生的怒吼,拓實眼前頓時一黑,一陣強烈的衝擊襲來,他整個人往後一倒,才剛弄清楚自己挨了揍,時生已跨坐到他身上,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劇烈地搖晃著他的上半身。
由於出版社的編輯建議他到大都市見見世面,否則會跟不上時代,他滿二十歲時,離開了家鄉,前往大阪。本來要待大都市,去東京應該是第一選擇,但家人強烈希望他不要離家太遠,最後商量折衷的地點,就是大阪。一開始他並不是一人在大阪生活,還有大他三歲的姊姊照顧他,但後來姊姊嫁了人,他便一直獨居在外地。因為當時正是他的職業漫畫家生涯剛起步的萌芽期,要是這麼回和歌山去就功虧一簣了。https://m.hetubook•com.com
「你不是壞人啊,是長不大的小鬼頭。」竹美說。
我就是那寥寥可數的讀者當中的一人,不過不是甚麼值得誇耀的事,因為我並沒有掏錢出來買過他的作品,一直都是向朋友借漫畫雜誌來看他的連載。
我一邊大聲地喊他,一邊猛敲窗戶,但因為是毛玻璃窗,看不見屋內的狀況。
我鼓起勇氣,決定循著信上寫的地址去看看。爪塚夢作男的住處和我家房子一樣老舊,同樣是位於雜亂民宅密集區的一戶,門前名牌上寫的是「柿澤」,括弧寫著「爪塚夢作男」,於是我得知了他的真實姓氏。
「如何?」
時生沒回答,默默地從牛仔褲口袋拿出一個白色信封,遞到拓實面前。
「沒甚麼特別感想啊。」
「看完了嗎?」時生開口了。
老婆婆坐得端端正正的,抬眼瞅著拓實。
我不停地跑,一心只想跑到他身邊,然而那一整排連棟長屋的正面早已被火包圍,根本不可能靠近,於是我繞到後方小巷,一路朝他家後門奔去。
時生激動地放聲大罵,拓實卻無法別開臉,因為時生的每句話語宛如一道道鎖鏈,緊緊纏上他的身子,讓他完全無法動彈。
「拓實先生!」時生催促著拓實。
他斜眼瞧著道路兩側的破舊民宅,漫無目的地走著。明明沒刻意去想起,那本《空中教室》中描繪的風景卻栩栩如生地映上眼簾。他邊走邊嘟囔——這些傢伙搞甚麼嘛!根本不瞭解我,每個人都把我當傻子……
「你覺得為甚麼會這樣呢?」
有一天我看著他的漫畫,突然發現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畫作中的背景與我所住的小鎮街景一模一樣。那本漫畫叫做《飛行教室》,我猜想,爪塚夢作男搞不好就住在我家附近,於是寫了信投到編輯部詢問,沒多久,他親自寫了回信,上頭的地址正是我所居住的小鎮,信上還寫著隨時歡迎來玩。
接下來我要說的都是為自己開脫的藉口,可能你根本不想知道,我也沒資格勉強你讀下去,但請容我還是把這些事情寫下來。
竹美搖搖頭歎了口氣,「算了,我跟你講不通。時生,你也別替這傻蛋操心了。」
「謝謝你。這樣須美子就了無遺憾了。真的很謝謝你。」老婆婆對著拓實雙手合什,行了一禮。
穿過錯綜複雜的小巷,我好不容易來到他家後門。火苗從鄰戶紛紛竄出,煙薰得我呼吸困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你……到底都看了信上的甚麼啊!」時生咬著牙,一把揪住拓實的衣襟,力道相當強,「你以為你父親是抱著甚麼樣的心情要你母親趕快逃走?你看到他最後那句話了嗎?『即使是現在此刻,我的心中就有了未來。』——為甚麼你就是無法明白這句話呢?」
「拓實先生,你這樣很遜哦。」時生開口了。
「不是拋棄吧,應該是為你好才把你託付給有經濟能力的家庭,不是嗎?」竹美說。
但是我當然不能讓其他人曉得孩子的父親是誰,我始終不肯透露孩子父親的身分;身邊人們勸我墮胎,我也完全聽不進去。然後,拓實,你便誕生到這個世上了。
我的夢想就是把你養育成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我暗自下了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完成這個使命,然而,當時的我自己也是個黃毛丫頭,有太多的事不是我能辦到的。家裡很窮,我無法讓你攝取足夠的營養,加上我又生來體弱多病,甚至沒有分泌母乳。和-圖-書
拓實,一切都好嗎?我是你的親生母親,但我應該沒資格讓你喊我一聲媽媽吧,因為,生下你沒多久,我就將你託給別人撫養。我真的很對不起你。如果你因此怨恨我,我也無話可說,我知道無論我再怎麼道歉,你都不可能原諒我的。
「不然你要我用哪種方式?你想聽到我說我看了好感動嗎?要是我痛哭流涕你就滿足了嗎?不好意思喔,我沒那麼天真,說穿了結果都一樣,她信上自己也寫了,反正就是一時感情用事生了我,養不起就把我拋棄,不是嗎?」
「妳說甚麼!」拓實回頭瞪向竹美。
柿澤巧先生當時二十三歲,非常熱情地歡迎我,據他說,我是第一個去他家拜訪的讀者。另一方面,我雖見到他本人,卻受到了不小的衝擊,因為他無法同常人一般行動自如。他說,他出生沒多久便罹患重病,後遺症就是他的雙腿失去了行動能力。他的兩腿細得如竹竿,腳踝以下仍是小孩子的小腳丫。由於他家裡太窮,生了病也沒辦法立刻送醫治療,才會拖延到後來造成無法挽回的肢體缺憾。奇妙的是,述說著這段往事的他,臉上並沒有絲毫怨天尤人的神情。
拓實啐了一聲,「你這小子,要不是你跑來這種地方躲起來,我才不會踏進這扇門呢!」
「你是來數落我的嗎?」拓實問他。
「又來了。這次是哪裡?北海道嗎?沖繩嗎?」
「你這笨蛋!」
信封正面寫的收件人為宮本邦夫,也就是拓實的養父;收件地址則是他相當熟悉、孕育他長大成人的東京老家。
「難道你從來不曾慶幸自己被生下來嗎?」時生開口了,「現在的你很喜歡千鶴小姐,對吧?而今後的你也將喜歡上各式各樣的人,這些美好的事情,都是因為你被生到這世上才能遇上的呀!」
但是,唯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知道,所以提筆寫了這封信。那就是關於你的父親。他叫做柿澤巧,沒錯,名字唸法和你的一模一樣,我為你和你父親取了同樣發音的名字。
「可是我們除了這個地點,換成別的地方都碰不到頭了吧?也就是說,這裡正是拓實先生你命中注定要前來的地點啊!」
回過神時,他來到了一處小公園,孤伶伶的長椅上空無一人。他走過去坐了下來,掏了掏口袋,發現沒有菸,「可惡!」他朝地面吐了口唾沫。
但是,不幸卻在某個清晨突然降臨。母親搖醒睡夢中的我,告訴我附近發生了火災,那個時候我還不曉得是哪個地點失火,只是聽著外頭的人聲喧嘩,隱約曉得火勢正迅速蔓延。
「幹嘛?」
「你能明白快死的人的心情嗎?你懂嗎?火舌就在眼前步步逼近,那種時刻,你腦中會浮現『未來』兩字嗎?你以為那只是嘴上說說耍帥嗎?」
柿澤巧先生和我住在同一個鎮上,他是個漫畫家,不過你可能沒看過你父親畫的漫畫吧。他的筆名是「爪塚夢作男」,我想這名字你搞不好連聽都沒聽過。這是取自手塚治蟲先生的名字,當然也取其含有「織夢男」的意義在。遺憾的是,他的漫畫銷售連手塚先生的百分之一都不到,聽過他這個漫畫家的人數也是寥寥可數,不過,他真的畫得很好哦。m•hetubook.com.com
「這話不該由我來說的。我講得再多,拓實先生你自己不會想的話也是白搭。不過拓實先生,我真的很慶幸自己被生下來哦。」時生說完,衝著拓實笑了一笑,「反正你是生在有錢人家啊。——你很想這麼說吧?」
「沒關係?」
「幹嘛?這是甚麼?」
「……煩不煩吶!」拓實猛地站了起來,迅速穿過大家面前衝到玄關,一套上鞋子便走出大門。
「你再說一次,誰在害怕?」
「沒有啊……」仍坐在地上的拓實輕輕搖了頭,「我不會那麼說的。」
拓實順著時生的視線看去,不由得皺起眉頭。屋主婆婆正瑟縮著身子窩在牆邊,抬頭看了拓實一眼,馬上又低下頭去。
拓實盤坐在原地,望著時生穿越馬路,直到看不見背影。
接著開始了第二張信紙,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對不起……」時生喃喃說著低下了頭。
「我想,你都能找到這裡來,一定也曉得這戶人家和你的淵源了吧,換句話說,這位婆婆是誰,你也很……」
「聽婆婆說,從前這附近的土地都屬於某位大地主,只有極少數的居民是住在自己的地皮上。可是由於某起事件,那位大地主把連同這一側的整片土地全部脫手,之後這邊才重新規劃蓋起了高樓大廈。」
就在這時,老婆婆微弱的話聲傳進他的耳裡。「聽說你去過東條家了呀?」所有視線集中到老婆婆身上。
「我在問你有甚麼感想啊!不可能毫無感覺吧?」
時生的眼神頓時嚴肅了起來,「你這話是認真的嗎?」
拓實撇著嘴躍下護欄,慎重地將信紙摺好放回信封,然後遞給時生。
察覺自己懷了孕時,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因為那是我的使命。再三咀嚼他最後的遺言——「即使是現在此刻,我的心中就有了未來。」我深信他的未來就在我肚裡的小生命身上。
「甚麼事件?」

麻岡須美子
「打個招呼又不會少一塊肉。你們不是有血緣關係嗎?」
你忘了我無所謂,但是我只有一個自私的請求,請你一輩子好好孝順宮本夫妻,然後,請連同柿澤先生的份一起努力地活下去,迎向未來。
「別問那麼多,你打開來看嘛。」
「毫無關係吧,那人已經不在這世上了,而且看樣子也沒留遺產給我。」
「為甚麼你只能用這種方式說話呢?」時生神情哀傷地搖了搖頭。
突然被拓實點名,高倉也是面有難色,不知所措地看向時生。
「是啊。」
「怎樣?」拓實瞪著他,「你很詐耶!竟然安排這樣的局騙我跳進來,現在弄得像是我在耍性子,你是存心要我當壞人嗎?」
「幹嘛,你發甚麼脾氣啊?裡頭又沒寫甚麼驚天動地的秘密。是啦,她是提到一些關於那個漫畫家的事,但那和我又沒關係。」
「這是我寫給拓實的信,如果有適當的時機,麻煩幫我轉交給他。或是您覺得沒必要的話,燒掉也無所謂。」
「當初沒生下你,就表示現在的這個你並不存在,這樣也無所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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