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精明一點是活不下去的。」
雅也眼睛睜得老大。美冬一個轉身,離開了工廠。
「不是的,那個……,我們有暖爐,可是沒有煤油,電也還沒來。所以我在想,有沒有甚麼機器可以不用油或電也能發熱的……」中年女子邊說邊垂下頭。即使明知沒有這種神奇的機器,還是不能不找。也許有年幼的孩子正發著抖等她回去吧。
「可以跟你要煤油嗎?」
「有甚麼狀況會讓屍體這樣跳、這樣動?不要說別的,他額頭上明明就沒有傷口,可是屍體的頭卻破了一個大洞不是嗎!」小谷往自己的額頭指。
「我沒聽說。」雅也搖搖頭,「資金調度都是我爸在弄,和債權人談的時候,也沒看到舅舅。」
「當時額頭已經受傷了對吧?照理說應該滿臉是血,就算鏡頭焦距沒對準,看不出受傷就一定有問題。」
「佐貴子在體育館那邊嗎?」
雅也離不開這裏的原因之一就是美冬。她接下來有甚麼打算呢?要回東京嗎?還是另有計劃?
上面拍的是這座工廠,好像是剛被地震震倒的時候。原來那時候有人在拍這種東西?他完全沒注意到。
「嗯,是當場死亡啊,這一點警察不會弄錯。可是呢,這張照片拍到的時候,她爸還是活著的,這也是千真萬確。」
他開始在思考該離開這裏了。既然這裏無法住人,只好到別的土地摸索接下來的方向。
「不好意思。」傳來女人的聲音。
這時皮夾克內側的手機響了,小谷說一定是佐貴子,接了電話。
雅也回家了。他將工廠沒塌的一小塊地方用帳篷圍起來,在裏面點起汽油暖爐驅寒,原因是不想再待在避難所。幾天下來,前來避難的人增加了,想必是一次又一次的餘震令人不敢繼續住在不知何時會倒塌的家裏。那座體育館裏擠滿了人,空間被攜家帶眷的人占據,像雅也這種單身的人漸漸失去容身之處。晚上吵得無法入睡,而且周圍的哭訴、牢騷他再也聽不下去了。反正現在已經知道如何取得食物和水,他決定除了覓食,儘量避免無謂的走動。
他看到俊郎的時候,那人是一動也不動的,所以他一直以為俊郎被壓住就昏死過去了。原來不是這樣,俊郎曾想靠自己的力量爬出去,而當氣力用盡頹然倒下的時候,雅也正好過來。
等機車的聲音遠去,雅也才走出帳篷外面。
「喏,」美冬凝視著他的眼睛,「要不要離開這種鬼地方?」
「是嗎。」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小谷的嘴角又浮現笑容,看起來像正中下懷的竊笑。他從皮夾克外側口袋掏出香菸和Zippo打火機,自己先叼了一根,再將香菸盒往雅也面前一送。雅也搖搖頭。
「嗯,我都忘了,那個汽油桶裏裝的是煤油。」他指著半倒的牆邊那個四百公升的汽油桶。
雅也伸手去拿,小谷卻把拿著照片的手一縮。
「裏面不會有甚麼見不得人的場面的。」
「哦……」不知是否能理解,只見美冬佩服地點點頭。
「賣衣服和飾品。平行輸入國外的商品,用比平常便宜的價錢賣出去。」
「怎麼會,你老爸的喪事都還沒辦完呢,真是苦了你了。」
「走吧,我們一起走。」
「你就是為了說這些特地來這裏?」
「哦,聽起來很時髦。也需要出國吧?」
「佐貴子的爸爸當時還活著。這拍的就是他活著https://m•hetubook•com•com的時候。」小谷把照片收進皮夾克內側,「這樣一來就怪了,瓦片怎麼會打到額頭呢?那已經是房子倒下以後的事了啊,瓦片是從哪裏飛過來的呢?」
「有,可是沒有煤油。」
「哪裏。」雅也搔著頭,心想這個人為何來到這裏。他不可能是專程來道歉的。不祥的預感像滴落水中的墨水在心頭擴散開來。
「再怎麼不景氣,也不是每家公司的老闆都跑去上吊啊。」小谷聳聳肩笑了。雅也不禁懷疑這個人的神經是怎麼長的,竟然在這種狀況下若無其事地對受難者說這種話。他鐵定是刻意的,擺明了想激怒雅也。
佐貴子昨天回家把這情況告訴了丈夫,所以今天小谷來了。這男人對於讓雅也還錢有十足的把握,但他的把握根據何在?借據已經不存在了,地震發生當晚便成了火堆的燃料了。
美冬向兩名女子收了錢,拿過去給雅也。他正想開口跟她說不必收錢哪,她卻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對他耳語道:
「待會兒?」
工廠入口站著一名嬌小的中年女子,穿著連帽粗呢外套和體育服。雅也問她有甚麼事。
「拍到我們家工廠。」
「二十八啊,跟我同年。我還以為妳更年輕呢。」
「哦,這邊請。」雅也正要帶她們前往汽油桶處。
「請不要單憑一張照片就含血噴人。」
「那個是二十公升的,一共是五千圓。」
在那之後,他和美冬聊了一會兒。她說她在關西出生,為了工作上東京,辭掉工作回來父母家,卻遇上這次的地震。
雅也心頭暗驚。的確,如果是影帶,一定看得更清楚俊郎當時的狀況。
那顯然不是照片,而是印表機列印出來的,雅也也看得出那是影帶的某一格影像。他依言把頭湊過去。
雅也不記得小谷這個姓氏,但想起俊郎曾經提過,佐貴子結婚並沒有正式辦理登記。
就在這時,傳來女人的聲音:「不好意思……」一看是先前那個中年女子,拿著紅色塑膠容器,身後跟了一名年紀相仿的女人,手裏也提著塑膠容器。看來是先來過的那名女子叫了朋友一起來。
「哦,水原也二十八呀。」不知為何,她滿意地點點頭,「我就猜你大概是這個年紀。」
「那當然了,好歹也是姊夫跟小舅子的關係,總不好像其他債權人那樣談吧,一定是兩個人私下好好討論過了。可是,你爸死了,這麼一來佐貴子的爸爸會怎麼做呢?就只有找你囉。」
他想打開,卻被她伸手制止。「等一下再打開。」
「我拿就好,你靠過來看。再怎麼說這照片可能是重要的證據,沒辦法加洗的。」
「佐貴子的老公。」
「嘴還是這麼硬嗎?你會後悔的。」小谷窮追不捨。
地震第四天——
雅也屏住呼吸,回視她的雙眼,心臟劇烈跳動。
「你一定要跟我爭這個,我也……」雅也含混其詞。
「怎麼樣?」小谷揚起一道眉,嘴角也跟著揚起。
「可不是嗎?不只工廠,連裏面的主屋也拍到了。還有啊,你看這裏,似乎被夾在這裏的人,不就是佐貴子她爸爸嗎?」
「哦,可是還是很令人羨慕啊。」
「是做甚麼的公司?」雅也問。
雅也依然面無表情,因為他不知該怎麼圓謊才好。只覺得手腳逐漸冰冷,腋下卻有汗水流下,是冷汗。
「哦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吧!」小谷把Marlboro的盒子和打火機疊在一起遞給雅也。
「咦……」
話雖如此,卻一點頭緒也沒有。既無法聯絡上原本以為能夠任職的西宮工廠,而且就算聯絡上了,他也不認為能得到好消息。他不想毫無目的到處跑,虛耗身邊僅剩的少許現金。再說,要確保領得回父親的保險金,還是別輕率離開的好。
「我這邊有煤油。」
「不好意思,你是……」雅也警戒著。
「那不然……」雅也吸了一口氣,望著小谷的臉緩緩地呼出來,「那不然是怎麼樣?小谷先生,你想說甚麼?」
「地震是很悽慘,不過在那之前聽說你也相當不好過啊?你爸爸也還不到收山的年紀吧?」
「怎麼了?突然不說話了?」
「然後其餘的債款就靠你爸的壽險還清是吧。不過我倒是對佐貴子她爸的事很好奇,佐貴子是說,她爸身上應該握有的借據也消失了。」
雅也心想,果然是為了這個。昨天佐貴子來的時候也頻頻問起俊郎身上的東西,大概是指借據吧。雅也裝傻,但她顯然不怎麼相信,甚至感覺得出她在懷疑雅也。
「別這麼說,我甚麼也沒做。」
賣油給中年女子的事處理完後,他回到帳篷裏,打開美冬給他的紙袋。紙袋裏是一個盒子,一打開盒蓋,雅也吃了一驚。盒子裏是一台液晶畫面的家用攝影機,還附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請看影片內容」。
「是啊,單憑這張照片可能不太夠。不過,照片可不止一張。哦,你臉色變了哦!這下怕了吧!」
「這是甚麼?」
「我聽佐貴子說,你家工廠經營得很辛苦啊?」
「那女的是誰?」
「可是,騎機車不就不能運舅舅的遺體了?」
「我沒聽說過那樣的設備。這裏沒有。」
「怎麼會有這麼多?」
小谷在提條件了。不,應該說是要脅才對。無論如何,小谷的目的就是錢。
電池看來是充飽電的,雅也於是將攝影機設定為放映模式,按下播放鍵。
他咬了一口,想起那時候的事。當他發現冰箱裏的食物被偷而大失所望時,新海美冬給了他包著保鮮膜的飯糰,她說那是雅也離開體育館之後分發的。
「這可難說。不管怎麼樣,至少我們一看就曉得啦。我們都安排好了,那卷帶子等電視台一還回去就馬上借給我們。影帶還沒來之前你就好好考慮吧。」小谷站起身,「佐貴子她爸的遺體可能還是先別燒的好。看情況搞不好還得請警察調查吧。」他低聲笑了笑,走出帳篷。
「又不是颱風,別間房子的碎片怎麼會飛過來!那是不可能的。」
小谷把手機放回皮夾克口袋。
「這下不得了了,拍攝那卷影帶的人把帶子借給電視台了。要是裏面拍到了甚麼見不得人的場面,就會被全世界的人知道了。」
雅也留意著讓自己面無表情,默默地斂起下巴。最好不要隨便開口。
「妳沒到避難所去?」
「光憑這張照片,不能證明甚麼吧。」
當一根菸化為菸灰,小谷正要開口進入正題的時候。
「真的嗎?」一雙眼睛瞪過來,聲音裏也多了一份駭人的狠勁。
「沒甚麼。」雅也搖搖頭。「可以跟你要根菸嗎?」
「請問,有沒有多的暖氣設備?」她客氣地問。
「話是這麼說,但我又沒有說謊。」
「我是這麼認為啦,www.hetubook.com.com」小谷仍拿著照片亮在雅也面前,繼續說道:「佐貴子她爸被壓在瓦礫下面時還是活著吧,至少這時候還是。對吧?」
他調整暖爐的火力,從身邊的袋子裏取出飯糰和罐裝茶飲,那是今天早上在避難所拿到配給的。飯糰有些吃膩了,但這種時候哪得挑。
「要呀,一年好幾次。」
「你說沒有傷,可是光憑這種照片沒辦法斷定吧?舅舅的臉小得都看不清了。」
俊郎被壓在瓦礫底下掙扎著的身影也在其中,兩手正游泳似地划動。
正當他忍不住想雙手抱頭時,身後有人叫了聲:「水原先生!」他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只見美冬站在那裏,手上跟剛才一樣提著東西。
就在這時,他看到新海美冬從馬路那邊走來。她好像也看到雅也了,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雙手提著紙袋。
「這是昨天佐貴子拿回來的,說她發現了這種照片,有點怪怪的呢。」
「鄰居。」
目送美冬離開後,雅也回到帳篷。小谷仍在抽菸,腳邊已經多了好幾根菸蒂。
「不過,裏面混了點不一樣的東西。我爸那傻瓜加了威士忌進去,不過應該只是有點香味,沒甚麼影響吧。」
「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時候,舅舅已經死了。後來一直有餘震,大概是旁邊房子的碎片甚麼的掉下來了吧。」
「昨天來過的表姊的老公。」
雅也假裝再次注視照片,頭一偏說道:
該怎麼辦才好?該怎麼做,才能逃離這個局面……
「你開車去接嗎?」
「我說雅也,真相到底是怎樣?」小谷的語氣突然柔和起來,「佐貴子她爸是不是跟你提過借款的事了?你老實說,我和佐貴子就不必這樣死纏著你了。你也不希望別人懷疑你吧?這件事怎麼處理,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沒辦法……,你們不是來領遺體的嗎?」
美冬走到近前,似乎聽到他們方才的對話,問道:「你有那麼多煤油?」語氣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
雅也沒開口,視線望向小谷皮夾克的拉鏈。那你來做甚麼?而且怎麼不去體育館卻跑來這裏?
「不,她待會兒才會過來。」
「她先去別的地方辦點事,辦完了就過來。說好到車站就打電話給我的。」小谷從皮夾克口袋取出手機。
接下來他們還聊了許多。也許,美冬一直渴望和誰說話。當然雅也也是如此,但他認為就算不是處於這種狀況,能和她在一起一定也很開心。她臉上脂粉未施,身上也只是與受難者們一樣很一般的穿著,但絲毫無損她的美麗。正因為毫無修飾,更突顯了她真正的光輝。
「小谷先生……,呃,是哪一位……」
「是啊,現在這麼不景氣。」
「我騎機車。」
「不過,還真是冷啊,冷到骨子裏去了。可以讓我進去嗎?」小谷縮起身子,指了指帳篷。
「其實,佐貴子對她爸爸做了不少調查,結果找到像是筆記還是備忘錄之類的東西,上面寫著她爸爸借錢給你們家,借了四百萬。這件事,你知道嗎?」
「嗯,去大阪買一下東西。」她微微晃動雙手提的紙袋,又看了帳篷一眼,「那人還在看這邊。」
「妳沒那麼老吧。」
「妳為甚麼辭掉工作?」
「嗯,還滿多的,妳要我可以分給妳。」
「我只是陳述事實。再加上這張莫名其妙的照片,」小谷拍了拍皮夾克的胸口位置,「這麼一來,我們心裏當然https://m.hetubook.com.com會產生很多想像啊。雖然不太願意去想,可疑的就是可疑,有問題的就是有問題。」
她的視線落在帳篷那邊,小谷把臉縮了進去。
「沒有啊。」
「情況好嚴重啊,真是一場大災難。」男子以話家常的語氣說。
「狀況我聽佐貴子說了,她爸的事好像給雅也你添了不少麻煩。」
「要這樣解讀也是可以,可是地震的時候所有東西晃的晃、倒的倒,也可能是發生了甚麼狀況讓影像拍成這樣吧。」
「話不是這麼說吧!我老婆的爸爸死了,當然要來不是嗎?」他的眼睛盯著雅也不放,唯有嘴角露出笑意。然而,雅也卻覺得那是小谷惡意加深的標記。
「不是,說路上塞車,沒辦法領,今天只是來打聲招呼而已。」
「噢……,好。謝謝。」
「嗯,那也沒辦法。」
「為甚麼?」小谷似乎很意外,眼睛睜得老大,「怎麼看都是活著啊!他正想從塌掉的房子裏爬出來不是嗎!」
「看也沒看過,是嗎。」小谷把雅也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遍,「要是佐貴子她爸說的是真的,對你來說,這場地震可真是來得好、來得妙啊。債主死了,借據也消失了,不就等於沒有借錢這回事了嘛。」
雅也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忍不住想搓自己的手臂,硬是忍住了。
「等一下,妳有汽油暖爐吧?」
「是來領遺體的呀。」
「暖氣設備……,妳是說暖爐之類的?」
「那又不是去玩,才不好呢。時間排得很緊,和對方交涉又很耗神,工作結束就回飯店睡覺,那些觀光名勝都沒去過。」
「只剩兩年了。」她豎起兩根手指。
雅也注視著以談公事的口吻說話的美冬。她迅速朝他看了一眼,以眼神示意他不要開口,由她來處理就好。
「原因很多,女人快三十就很多限制了。」美冬眯起眼睛笑了。她的表情有種令雅也心動的力量。
「我等一下會去體育館,晚點再聊。」
「啊啊……太好了。那我去拿東西來裝!」她快步離去。
「那種東西我看也沒看過,不方便說甚麼。」
「不是照片,是影帶,就是拍到剛才那張照片的母帶。佐貴子現在正去找拍攝那卷影帶的人,只要放那卷影帶來看就知道佐貴子的爸爸那時候是死是活了。」
小谷用Zippo打火機點火,裝腔作勢緩緩地吐煙,目的大概是想讓雅也感到不安吧。
回頭一看,一名四十來歲、頭髮全部向後梳的男人站在那裏。他身穿黑色皮夾克,戴著太陽眼鏡,雙手插在口袋裏,邊留意腳下邊向雅也走來,走到一半便摘下太陽眼鏡,但雅也對那張臉毫無印象。
「是……」雅也不安地點點頭,不知對方目的何在。
一直笑著聽他說話的美冬突然皺起眉頭問:「那是誰?」
「咦!二百五十圓……」中年女子看了看自己的容器。
美冬沒談到差點被強|暴的事,雅也猜她一定很想忘記,也就沒有提起。
「哦。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小谷這麼說,雙手開始在暖爐上互搓,發出乾燥皮膚摩擦的聲音。
「有別的照片的話,請拿出來看看。」雅也伸出手來。
「一公升二百五十圓。」美冬說話了。雅也吃了一驚看著她。
「對了,妳昨天上哪兒去了?」
中年女子行了一禮正要離開,雅也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騎機車從奈良過來的。佐貴子說塞車塞得很厲害,開車不知道甚麼時候才www.hetubook.com.com會到。」
雅也一邊和美冬聊,一邊打從心裏鬆了一口氣。看來,她並沒有目擊到他殺死俊郎的場面。如果她看到了,不可能會如此毫無戒心地和他聊天,不,根本就不會拿飯糰來給他吧。據她說,她看到他在體育館裏把麵包給別的小孩,就猜想他現在一定很餓。
中午剛過不久,正當他在補強充當牆壁的帳篷時,身後有人叫他:「雅也!」是男性渾厚的聲音。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小谷翻白眼瞪過來,「路上很塞,沒辦法開車來。」
「哦。好,不管她。」小谷把正在抽的菸丟到地上踩熄,「你沒打算重建這間工廠吧?」
「這樣啊。」美冬露出無法認同的表情。
「這話甚麼意思?」
「這個就很難說了。」
「你是說,我對佐貴子的爸爸動了甚麼手腳嗎?」
「要給這部機器用的。不過,不是拿來當燃料。」他站在父親引以為傲的放電加工機旁,「這部機器是在油裏面進行金屬加工,用的油就是煤油。」
「好。」
「你不覺得奇怪嗎?」小谷得意地笑了,「二樓塌了,屋頂也掉下來了,屋瓦全砸了。我聽說,就是這屋瓦打到她爸額頭,幾乎當場死亡。是這樣沒錯吧?可是呢,這照片上拍的人,看起來像是兩手揮舞掙扎著想爬出來,而且額頭上看不到像是傷口的東西呀。」
「因為我有東西要給你。」美冬走來雅也身邊,將手上拎的其中一個紙袋遞給他。
「請進。」雅也答道。
「但我聽說是當場死亡,警察是這麼說的。」
「對了,仔細想想我們這還是第一次見面,不過我倒是在照片裏看過你。」男子露出唯有嘴角上揚的笑容,遞出名片。上面印著「Kotani Company總裁小谷信二」。
「喔,是我。妳去過了?……嗯?給電視台了?……搞甚麼啊。要在電視上播?……好啦好啦,知道了,既然這樣也沒辦法。……嗯,那今天就先回去吧。……我這邊也談得差不多了。好,我現在過去。」
昨晚她沒有出現在避難所。一想到她或許離開了,雅也不免心急,但看到她雙親的遺體還安置在體育館裏,只要遺體還在,她一定會回來的,所以他暫時放下一顆心。
畫面緩緩平移,一名身穿綠色厚夾克的高個男子橫越過畫面。
到了昨天,汽油和煤油開始供應不足。原因除了所有人一齊搶購,政府方面也為了確保行政機構與自衛隊有油可用而限制了販售量。
雅也抽著菸,腦中思考著所有的可能性。他必須設法開脫,但如果攝影機拍對俊郎頭部被毆的畫面……
「哦,佐貴子的……」
小谷拿倒放的水桶權充椅子在暖爐邊坐下,雙手靠近火烘暖著,笑道:「整個人又活過來啦。」在搖動的火光照耀下,小谷的臉更顯得冷酷刻薄。
小谷伸手到皮夾克內側,取出一張照片。
「真好。像我,連夏威夷都沒去過。」
看到液晶螢幕上出現的場景,雅也差點沒失聲驚呼。倒塌的建築物,與這座工廠一模一樣,連主屋都被拍攝進去了。
他的話讓中年女子細小的眼睛睜了開來,「咦!你有嗎?」
「機車?」
小谷指的地方所呈現的人影,看起來的確如他所說,無論是位置也好、穿著也好,看來應該是俊郎沒錯。
「哪來的錢?再說,這間工廠已經不是我家的了。」
開口時機被打斷,小谷一臉不悅。雅也走出帳篷。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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