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即使兇手叫我們用力把對方掐死,我們也不可能答應,但是,別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萬一我是那個演兇手的人怎麼辦?你不是自投羅網嗎?而且,你有辦法向我證明,你不是兇手嗎?」
「明天見,晚安。」
本多問我。聽他的聲音,他似乎也還沒睡。
「啊……」
看到她握住門把,田所停下腳步,痛苦地扭曲著臉,重新在床上坐了下來。
「既然有第三者知道,兇手也不敢輕易下手。」
由梨江關掉床邊的燈後幾分鐘,就聽到了敲門聲。敲門聲很小聲,似乎怕被其他人聽到。她打開檯燈,懶洋洋地下了床,走到門口,打開了門鎖。
「對啊,簡直就是大喇叭。」
「現在還沒有真正決定到底是不是我。」
「如果明天早上我消失了,本多先生就是兇手。」
「呃……」
由梨江向我鞠了一躬,動作恭敬得有點誇張,但她似乎並不打算把中西貴子叫到自己房間。
「呃,是中西小姐提到的。」
「萬一我騙你怎麼辦?」
「我嗎?我沒有拜託任何人,既然你已經告訴由梨江了,那就夠了。」
「好啊……本多先生也同意嗎?」
「如果妳這麼做,記得告訴我,我可以當妳的證人。」
「原來是這樣。」
「所以,」田所繼續向她靠近,「即使我想要追求妳也無妨吧,我不是開玩笑,我是真心在向妳表白。」
田所這個死傢伙,居然在晚上溜進由梨江的閨房。明知道不太可能,但還是不由自主地衝上樓梯,但走到一半,急忙急煞車。因為我看到由梨江剛好也從房間走了出來。她看到我,對我笑了笑,走向盥洗室。
「壞了吧,因為已經不新了。」
我和本多移動了兩張床,兩張床各堵住一半房門。無論哪一方要走出房間,都必須叫醒另一個人。因為床頭櫃太遠了,所以就搬了過來。
「就是妳和雨宮的事。我也不是沒聽到劇團內的風言風語,但我認為是那些人亂傳八卦,事實到底怎麼樣?妳果然和雨宮……」
「對不起,吵到你了。我想看時間,但檯燈不亮了。」
「等一下。」
「我可以進去一下嗎?」
田所頓時垂頭喪氣,但似乎從她的笑容中感受到希望,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出房間。
「時間到了,今天就到此為止。」m.hetubook.com.com
我正打算走去廚房,聽到樓上傳來開門和關門的聲音。我直覺地意識到那是由梨江的房間。我立刻躲進廚房,從門後悄悄地抬頭看向二樓的走廊,竟然看到田所義雄漸漸遠去。他的腳步似乎很輕快,難道是我的心理作用?我看著他走回自己的房間。
「對,他也同意了。」
「沒錯。總之,我們在一起的利大於弊,即使其他房間發生了命案,我們也可以證明對方的清白。」
由梨江輕聲回答,然後又說:「我很尊敬雨宮,也很崇拜他,但這只是從演員的角度……。我想,雨宮也是基於相同的想法,才會對我很好。我也希望……以後可以繼續保持這樣的良好關係。」
由梨江打算關門,田所義雄硬是把手臂塞進了門縫懇求道。他收起了平時自信滿滿的表情,露出哀求的眼神。由梨江可能不忍心繼續拒絕,放鬆了關門的力道。
「那就一下子。」
「請你坐下來,否則,我就出去。」
「不,今晚不喝了。」
本多用周圍的水洗臉,發出啪沙啪沙的聲響。我隱瞞了這件事其實是田所告訴我的。
「……那不是真的。」
他的表情異常緊張,面無血色,簡直有點蒼白。由梨江倒吸了一口氣,瞥了一眼房間的時鐘後,搖了搖頭。
「我猜想,今天晚上會發生第二起命案,但只要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即使扮演兇手的人找上門,也不必擔心啊。」
她發出極其意外的聲音。站在門外的是田所義雄。
「除非兇手手上有槍,但從笠原小姐的情況來看,似乎並不是這麼一回事。如果兇手不說出合理的行兇方式,我們不可能接受兩個人一起死的安排。」
本多聽到我的提議,瞪大了眼睛。
「才不是這樣,這個檯燈怎麼了?」

久我和幸的獨白

「第三者的證人要找誰?」
「我想請妳當證人。」
「十一點五十五分。」
所以,才過了十五分鐘而已。
不知道幾點了。我想看時鐘,但太黑了,看不到。我想稍微開一下燈,應該不至於吵到他,於是,拉了檯燈的開關。
「是喔,好吧。」
「我有一件事想拜託妳。」
「兇手可能命令我們兩個一起死啊。」
由梨江渾身緊張,hetubook.com.com不敢正視田所。然後,她抬頭看著田所,對他嫣然一笑,打開了門。
「彼此彼此。」
我以為他會邀我在睡前喝杯蘇格蘭威士忌,但他立刻上了床。我不能向他要酒喝,只能躺了下來。在關檯燈前,看了一下時鐘,快十一點四十分了。
「由梨江,」田所義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她,「妳應該知道,我對妳……」
「……是啊。」
「如果要談事情,去外面……」
「她這個人藏不住秘密吧。」
「那我今天可以去睡你那裏嗎?」
「我就說壞掉了嘛,這次真的要睡了。」
他剛走出去,雨宮京介就進來了。我原以為他很瘦,沒想到他脫下衣服後,身材並不輸給本多。
「晚安。」
「所以……你要找我談甚麼事?」
他說話的語氣似乎並不是很高興。我看了他的表情,不由得感到驚訝。我以為他只是惺惺作態,但他看起來似乎真的對留學這件事並不感興趣。
「你找了誰當證人?」
「奇怪,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雖然我只是臨時起意,才會提到麻倉雅美的事,但並不是完全沒有理由。麻倉雅美的老家在飛驒高山,她回老家滑雪時發生了意外,或是自殺未遂,地點離這裏乘鞍高原非常近,只要沿著國道一直開就到了,距離也只有數十公里而已。我不認為這只是偶然,我總覺得和東鄉陣平設計的這場遊戲有某種關係。
聽到我的拜託,他露出訝異的神情。
「是喔,」由梨江露出看向半空的眼神,「好主意,那我也叫貴子來我房間好了。」
「可以,那我在房間等你。」
由梨江靠在門上,皺著眉頭,垂下雙眼,用力深呼吸。
「剛好在盥洗室遇到她,就順便拜託她了。」
我問了去倫敦留學的事,雨宮露出驚訝的表情,但並沒有問是誰告訴我的。
本多鬆了一口氣。
因為泡了太長時間,所以喉嚨很渴。我記得冰箱裏還有很多罐裝啤酒,問雨宮要不要一起喝。
「我們可以各自決定。」
「我想確認剛才貴子說的話。」
「甚麼事?」
「可以嗎?」
「是沒關係啦……但是為甚麼?」
我忍不住苦笑著。人不可貌相,也許他在男女關係上很古板。原本想把田所從由梨江房間走出來的事告訴他,www.hetubook.com.com但最後還是作罷。
「那麼,」她停頓了一下,「就明天再說吧,今天晚上我很累。」
我可能迷迷糊糊睡著了,連續作了幾個很短的夢。我在黑暗中張開眼睛,似乎聽到了甚麼動靜。黑暗中,隱約看到本多雄一躺在旁邊的床上。
「因為找第三者的證人花了一點時間。」
「我可能會打鼾,你就忍耐一下。」
我提到麻倉雅美名字時,其他人的反應太有趣了。每個人都措手不及,全都說不出話。只有中西貴子沒有特別的反應,她應該真心相信麻倉雅美發生了意外,相較之下,本多和雨宮極力強調那是意外。田所認為她是自殺這件事,似乎並非空穴來風。
「到底怎麼樣?」他繼續追問。
說著,我觀察了室內。房間比我想像中更小,窗前放了一張床頭櫃,兩側分別放了兩張床,本多睡在右側那張床上。
本多把手舉到臉前,做出拜託的姿勢。
「呃。」本多粗壯的手臂從毛毯中伸了出來,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錶,按了一下按鈕,一盞小燈照亮了液晶面板。
由梨江對我露出燦爛的微笑。我再度發現,即使不化妝,美女仍然綻放出光芒。
她的態度顯然很奇怪,但田所義雄似乎並沒有察覺,開始露出興奮的表情。由梨江說完後,他猛然站了起來。
我又對由梨江說了一次剛才對本多雄一說的話。
「嗚呃,怎麼回事啊?」
「怎麼了?」
「想到兇手可能就睡在旁邊,所以無法安心睡覺嗎?」
「只要讓第三者知道我們在一起就好,這麼一來,只要其中有一人死了,第三者就知道,另一個人就是兇手。」
「又是貴子,她還真是多嘴,溫子和老師的事也是她說的。」
「她也說了元村小姐和雨宮先生的事,他們真的是男女朋友嗎?」
他婉拒後,走上樓梯。走到一半時,停下了腳步,再三叮嚀我,在回房間前,要記得把交誼廳和走廊的燈關掉。
——由梨江的房間。晚上十一點多。
「謝謝。」
「拜託囉。」
「貴子……」
「為甚麼要這麼做?」
「嗯……」本多把嘴巴以下的身體都浸入水中,做了一個自由式的動作後抬起頭,「雖然有點複雜,就這麼辦。」
我又連續拉了開關好幾次,完全沒有動靜。
「你找和-圖-書誰?」
看來只能打長期戰了。等回到東京正式開始排演,她就會被我的才華俘虜。
我快步走在走廊上,在盥洗室前終於追上了她。
「對啊。」
現在哪有閒情喝啤酒。
本多把手錶放回原來的位置,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本多不耐煩地說完,背對著我。我無法釋懷地閉上眼睛。
但是,沒甚麼好著急的,慢慢蒐集資訊吧。
「越早越好,我想知道妳的心意,拜託了。」
她嘴角露出笑容,但眼神中帶著疑惑。
「請你去找證人。」
「你還真看得開啊。對了——」
本多把臉埋進枕頭,燈光太刺眼了,我皺著眉頭,關上了檯燈。
「是嗎?」
「我們把床挪一下,讓兩張床剛好頂住門。」
「我想單獨和妳談談,不想被別人聽到。妳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做任何事。」
天不如人願。原本打算利用同是廚房值日生的特權,對元村由梨江展開追求攻勢,沒想到居然揮棒落空。我原本打算約她一起去看音樂劇,她只回答:「改天找時間吧。」即使想要和她約具體的日子,她也巧妙地顧左右而言他,好不容易漸入佳境,本多雄一又來攪局,當然,他是無心的。
「證人?」
「嗯?」
由梨江問。田所低下頭,然後,抬頭注視著她的臉。
「那就拜託了。」
那是我在晚餐時想到的。
「對,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是真的。」本多明確地回答,我最後的期待也落空了,「不過,你最好別提起這件事,因為他們好像不太想讓別人知道。」
但是,燈沒亮。我又拉了一次開關的繩子,還是沒亮。
「這麼晚才來。」
田所義雄一臉得救的表情走進房間,由梨江叫他坐在溫子的床上,自己背對著門站著,然後,把門打開一條縫,一定是擔心他突然撲過來。
「喔……」本多倒吸了一口氣,「你這麼晚還去她房間?」
由梨江伸出雙手制止他,「你突然問我這個問題,我也很莫名其妙。到底是甚麼意思?」
本多說完,走了出去。仰頭看他時,發現他寬闊的後背好像一道牆。
晚餐後有關殺人動機的討論很有趣。田所義雄聽到由梨江和雨宮之間的關係,表現出強烈的嫉妒,但他們還沒有結婚,沒必要那麼緊張。我根據至今為止的人生經驗,知道女人心比秋天的天空更加和*圖*書變化多端。
「請妳告訴我實話,」他說,「我聽久我說,妳打算去倫敦或是百老匯,妳只是為了學演戲嗎?還是想和雨宮一起去?由梨江,請妳告訴我。那些傳聞是真的嗎?妳真的和雨宮已經訂婚了嗎?」
「我不想那麼疑神疑鬼,如果你是兇手,那就到時候再說。」
雨宮和我聊了很多表演的事,都是無關痛癢的話題,應該是故意挑選這種安全的話題。雖然我覺得與其聊這些沒營養的事,還不如不說話,但他可能認為我是新加入的,所以要多關照我。這種人是典型的領導型人物,只是未必能成大器。
「對了,」我問他,「你房間是雙人房吧?」
「元村小姐。」
「不,我當然不會說。」
我在房間看雜誌,記錄了來這裏之後所發生的事,才起身去洗澡。本多雄一也在泡澡,他厚實的胸膛從白色混濁的溫泉中露出一半。
「為了避免有人在半夜擅自離開房間,否則,不在場證明就無法成立了。」
向她道了晚安後,我想起雨宮的命令,把交誼廳和走廊上的燈都關了。雖然我擔心這麼暗,由梨江從盥洗室出來時會看不到,但又覺得是杞人憂天。
我幾乎摸索著來到本多雄一的房間前,只敲了一次門,門就打開了。本多穿著運動衣褲。
「好。」
由梨江洗完澡後回到房間,穿著運動衣,躺在床上。這個房間內有兩張床,笠原溫子原本應該睡在另一張床上,但她還沒在這張床上睡過,就離開了人世。如果這是事實,由梨江也許不敢繼續留在這個房間。但她認為溫子的死只是虛構的情節,所以即使看到溫子的物品仍然留在房間,也完全沒有任何感覺。
和雨宮一起泡完澡後,一看時間,發現已經十一點十五分了。我難得泡那麼久。可能是因為和雨宮聊天的關係吧。
由梨江關上門,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她繼續在原地站立片刻,隨即打開門,走出房間,似乎想要擺脫剛才的一切。
「誰告訴你麻倉雅美身受重傷的事?」
我翻了身,又過了幾分鐘,眼前突然亮了起來。張開眼睛一看,發現檯燈亮了。
我泡進浴池時,本多問我。
「我就知道是這樣,所以,妳目前並沒有穩定的對象。」
我重新蓋好毛毯,閉上眼睛,但腦袋似乎醒了,遲遲無法入睡。本多也沒有睡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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