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你要去哪裏?」雨宮京介問。
凝重的氣氛籠罩了所有人。中西貴子不停地哭泣,田所義雄捂著臉,躺在長椅上。其他三個男人彼此保持距離,有的盤腿,有的抱膝而坐。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為甚麼溫子毛衣上的線會勾到水井的蓋子?」
「試鏡……對喔。」
「也許這只是劇本的希望。本多雖然嘴上說確信發生了命案,但我猜想他仍然沒有放棄希望,覺得搞不好是東鄉老師安排的……」
本多雄一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反駁。
「因為還有一線希望。」
貴子握緊手帕叫著,「我為甚麼要殺她們?我們感情很好啊。」
田所義雄被本多和久我兩個人從兩側架著,拖回了原來的位置。
我默默搖頭,本多也默默點頭。
本多一口氣說道。沒有親眼看到溫子和由梨江被殺的人,當然會想到這樣的推論。
「沒錯,沾到血的凶器和紅色毛線都可能是故意要讓我們看到的。」
相反地,如果她無法活著回來——。
元村由梨江清澈的雙眼、漂亮的嘴唇、白皙的肌膚不斷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還正確地記住了她的聲音。想到再也無法親眼看到、親耳聽到這一切,我就心如刀割。早知如此,昨天晚上就應該鼓起勇氣去她的房間,雖然明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打算,也沒有那個膽量,但還是後悔莫及。
「也對。」
「為、為甚麼?」
「就是這樣,」雨宮靜靜地說,「我也很想打電話,因為身處這種不安太痛苦了,但如果這是事先設計好的,一旦打了電話,我們就喪失了資格。」
「但是,井底的情況根本看不清楚……」
他站在電話前,拿起了電話。
「如果是外面的人,怎麼知道溫子一個人彈鋼琴,以及誰睡在哪一個房間,也很難掌握犯案的時機。一定是內部的人。」
這個數字並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特別的根據。根據眼前的狀況,通常會認為她應該已經沒有活命的機會了,難怪會把女人不想給別人看到的生理用品留在房間內。
元村由梨江已經死亡的機率應該有百分之八十。
「你認為是哪一種?」
「為甚麼要徵求大家的同意?這裏發生了命案!」
本多雄正準備站起來,久我和幸已經動作敏捷地衝到電話旁,掛斷了電話。
「我們可不能讓你亂來,你一個人慌張也沒有用。」
「你認為這一切是現實,還是演戲?」
即使兩個人放開了田所,他仍然氣鼓鼓地大叫。
「等一下。如果你要打電話,必須徵求所有人的同意。」
當大家的激動情緒漸漸平靜後,終於在稍晚的時間吃了午餐。我和本多擔任廚房值日生。元村由梨江不在,我們沒辦法做出像樣的料理,也沒有意願下廚。和本多商量之後,從食品庫中拿了五碗備用的泡麵,我們的工作只是燒好足夠的開水。
「兇手一定是很、很有力氣的人。」貴子抽抽答答地說,「因為,你、你們想一想,要把屍體搬到那裏,我根本沒這麼大的力氣。」
「別哭了,現在還不確定井裏是否真的有屍體。不,溫子和由梨江是否真的被殺,這件事我們也還不確定。」
「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不能這樣吧。」
「那到底該根據怎樣的狀況進行推理呢?仍然以笠原小姐的屍體在遊戲室,元村小姐的屍體在臥室被發現為前提嗎?」
「大家都一樣。」久我和幸也說。
雖然他作勢想要打電話,但也許猜到有人會上前制止。即使是田所義雄,這種程度的演技也難不倒他。至於由梨江的事,他也可能假裝愛她做為掩護。

久我和幸的獨白

「所以啊,」本多把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放在田所肩上,「剛才雨宮也說了,就等到明天,一切忍耐到明天再說。」
中西貴子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臉哭花了,瞪著雨宮。雨宮似乎想不出具有說服力的理由,一臉苦澀地低下頭。
「我才不是兇手呢!」
「希望?甚麼希望?」
本多抓著田所的手臂,硬是把電話從他手上搶了下來。
我感到輕微的頭痛,腦筋都快要打結了。
「不,這倒不一定。」
「關於不在場證明的事,」本多雄一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拜託你暫時還不要說,至於公佈的時機,就交給我來處理。」
麵泡好之後,每個人都像例行公事般吃著泡麵。雖然大家都沒甚麼食慾,一旦開始吃,手和嘴巴就機械式地動了起來,不到十分鐘就吃完了。沒有人評論好吃或不好吃。看到眼前的情景,覺得如果這一切都是東鄉陣平的策略,恐怕必須對他刮目相看。之前沒有一個人進入推理劇的角色之中,如今,環境逼迫我們完全融入了角色。
「因為她們並不一定是在遊戲室或是臥室被殺的,搞不好兇手用花言巧語騙她們到屋後,在那裏殺了她們。即使是沒甚麼力氣的女生,把她們丟進井裏應該不是問題。而且,貴子,妳在女生中算是體格不錯的。果真如此的話,說明狀況的那些紙條就成為很出色的詭計,成功地讓我們誤以為現場是在遊戲室和臥室。」
田所義雄抱著自己的頭發出呻|吟,似乎難以承受內心的焦急。本多不耐煩地低頭看著他,突然覺得很好笑,微微苦笑著。
「無論如何,」久我和幸開了口,「兇手就在這裏。雪地上沒有腳印只是兇手寫在紙上的設定,如果真的發生了命案,必須考慮到有人從外面潛入後行兇的可能性,但所有出入口都從內側鎖上了。」
「好啊。」
和*圖*書—交誼廳。下午一點半。
貴子大叫的同時,剛才始終沒有動靜的田所義雄突然站了起來,邁開步伐。
「對了,」久我和幸緩緩地說,「不管是不是東鄉老師的安排,我們都只能推理誰是兇手吧?」
「我才不要喪失資格,」中西貴子說,「費了那麼大的工夫,好不容易把握的機會,我不想放棄。」
「當然是為了讓我們混亂,」雨宮立刻回答,「即使在紙上寫了關於笠原溫子屍體的設定,我們也完全沒有緊張感,也沒有認真投入這齣戲。老師早就猜到會有這種情況,也許用這種方式讓我們完全投入推理劇的世界。」
雨宮和本多都沒有立刻回答,田所又重複了一遍,「告訴我,要怎麼確認?」
「我要打電話給老師問清楚。」
我不由得思考著雨宮京介的事。雖然沒有特別的根據,只是根據目前為止的印象,我覺得他最可疑。他陰鬱的臉看起來的確沒有兇手的感覺,但他們都是專業演員,從外表判斷沒有意義。即使面臨目前的狀況,我仍然想到舞台效果,如果雨宮是兇手,觀眾不會有任何驚喜。
「我不要,我要打電話。」
「現在還不知道,推理的材料太少了。」
本多吞吐起來,看向雨宮,徵求他的意見。
「我們現在安慰他,結果搞不好他就是兇手,沒有人能夠保證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另一個水壺也發出嗶、嗶的叫聲,我關上了瓦斯爐。
本多雄一斷言。
「她們兩個人消失了,是不是?」
雨宮說完,看著站在旁邊的本多問:「對吧?我沒說錯吧?」
如果這一切都是東鄉陣平的安排,讓元村由梨江帶著美麗的笑容再度出現在我面前,我會毫不猶豫地向她表明心跡。這次的事讓我瞭解到,猶豫不決、費盡心機有多麼愚蠢。
「哪裏不確定?證據都很齊全了。」
「老弟,你先鎮和圖書定。」
到時候,我就要復仇。只是讓警方逮捕兇手無法平息我內心的憤怒,要殺了他嗎?不,這樣無法補償兇手讓我生命中失去元村由梨江的滔天大罪,必須思考比以死償命更殘酷的報復。
如果不是雨宮,莫非是田所義雄或是中西貴子?
話說回來,正如雨宮說的,也可能是東鄉陣平的計謀,只不過我不是樂天派,不會做出五五波的樂觀預測,所以,包括心理準備在內,認為機率大約是八成。
「你幹甚麼?」田所怒目相向。
「打電話。」田所回答。
「是啊。」本多表示同意。
本多雄一看著瓦斯爐上兩個正在燒水的水壺問我。
本多說完,雨宮一臉愁容地點了點頭。
「對喔……」
雨宮皺起眉頭,不知道是否覺得口乾,連續舔了好幾次嘴唇。「只能把現實做為推理的材料。發現了沾到血跡的花瓶,在水井蓋子上發現了溫子的紅色毛線。還有——」
田所的後背用力起伏,起伏的動作漸漸平靜下來。「但是,要怎麼確認?怎麼確認這一切是不是設定?」
「不,這……」
雨宮京介說話的聲音發虛。雖然他在勸貴子,但似乎想要讓自己平靜。
我回答之後,覺得他很囉嗦。這種事只要交代一次就夠了。
「我剛開始演戲時,幾乎照三餐被他罵。」
「我完全沒有想到,」中西貴子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小聲嘀咕,她終於不再哭了,「如果是老師的安排,為甚麼要這麼做?」
「如果不是這樣呢?我們還要和殺人兇手繼續相處幾十個小時。」
「打電話?」
「沒錯,」本多雄一走進廚房後,嘴角第一次露出笑容,「當然,那個老師有可能做這種事。」
這句話似乎發揮了效果。田所的身體好像斷了電般全身無力。
「還給我。」
「嗯,我知道,以後大家都不必再說這句沒用的台詞了。」
其中一和*圖*書個水壺的水燒開了,他把水倒進熱水瓶後問我:「你覺得是誰?」他應該是問兇手。
田所再度準備站起來,本多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無法斷言完全沒有這種可能性,畢竟是東鄉老師安排的,誰知道他會做甚麼。」
因為沒有人回答,雨宮京介無可奈何地開了口。
本多苦笑著抓了抓眉毛上方。
「那在座的哪一個人有殺她們的動機?」
「為甚麼不行?為甚麼不讓我打電話?」
但是,雨宮說到一半,田所義雄就開始拚命搖頭。
「甚麼哪一種?」
我也不例外。
「我不是兇手。」
「很遺憾,」本多說,「目前還沒有辦法,確認有沒有屍體勉強可以成為判斷方法。只要發現屍體,就不是排練。那時候,就毫不猶豫地打電話,但不是打給老師,而是報警。」
「你認識東鄉老師很久了嗎?」
雖然午餐很簡陋,但沒有人抱怨。就連第一天晚上要求吃牛排的田所義雄,現在也呆然地等待三分鐘。其實決定吃泡麵還有另一個理由,因為每個人都自己開封,所以不必擔心別人下毒。
「這種事我怎麼知道。」
所有人都默默看著自己面前的泡麵蓋子。看在旁人眼裏,我們五個人的這種姿勢一定很滑稽。
「慘了。」
「但是,」我說,「如果一切都是演戲,未免策劃得太細緻了。」
田所義雄愛元村由梨江,從他衝動地想打電話的舉動,應該可以排除他的嫌疑。幸虧我和本多制止他,如果我們不出面制止,他應該就會打電話。兇手不可能主動揭露這不是一場戲。而且,如果這是東鄉陣平所策劃的,打電話這個舉動,就代表演兇手的人違反了東鄉的指示。因此,兩者都不可能。
「但現在還不確定啊。」
「到明天為止,只要努力撐到明天就好。」
「這麼一來,之前試鏡的努力就等於白費了。」
不,不,這也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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