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中西貴子不知道甚麼時候走到我身旁,遞上縐巴巴的濕手帕說:
麻倉雅美點了點頭。我想起第一天見到的那名中年男子,他看起來很老實淳樸,沒想到是個變態。
「雖然雅美甚麼都沒有說,」他的雙手輕輕按住她的肩膀,「但我猜想和喜歡的男人一起演《羅密歐與茱麗葉》應該是她的夢想。雖然這麼說有點那個,但雅美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演茱麗葉。不過,這正是我喜歡她的地方。」
淚水從本多雄一的眼中流了出來。麻倉雅美輕輕握住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不知道誰倒吸了一口氣,發出了「咻」的聲音。我連續眨了好幾次眼睛。
「本多,你……」
他這番話雖然聽起來是在為我放棄自己的演技感到惋惜,但也同時說出了他內心認為我不配演茱麗葉,我卻執意要演的真心話。
「這棟房子很快就要拆了,我叔叔是很隨便的人,導致經營似乎出了問題。這麼老的房子,每個房間沒有浴室和廁所,現在的年輕人根本不願意來住。所以,他覺得在牆上鑽幾個洞根本無所謂。」
「結果還是一直執行到最後。」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你們上門了。」
麻倉雅美聽了,驚訝地扭著身體看著他。
「不,他們知道,所以才會邀雨宮一起去說服雅美,因為她們覺得雅美會聽雨宮的話。」
「我不是在稱讚妳,而是感到害怕,對兇手的才華感到害怕。所以,」我抬起視線,「本多先生聽了這個計劃後,並沒有忠實地執行。可不可以請你說一下其中的過程?」
「是我拜託叔叔做的,也請他幫忙裝了竊聽器,和杉木圖案的隔板。」
「我甚麼都沒有隱瞞啊。」
「是這樣嗎?」
「雅美……」
他們開車來飛驒高山找我,車子就停在我家門口的停車場。附近食品店的卡車停在路邊,擋住了他們的車子。我母親去食品店請司機移車,他們三個人就等在我家門口。
「是啊,但沒有方法可以證明不是我幹的啊。」
之後,只剩下我和本多雄一兩個人。他去了車站,原本打算回東京,但覺得我的表情不對勁,所以又回來看我。
雖然他們之後又說了很多話,但我完全聽不進去,只覺得我為甚麼要承受這種屈辱,這種想法就像火山下的熔岩般在內心翻騰。
「我用刮鬍刀稍微劃了一刀,反正不會知道是誰的血。」
「他甚麼都不知道,我只告訴他,大家要來這裏排練,但這次的排練會像實際在這裏生活,而且是導演東鄉老師的指示,我奉老師之命,要偷偷觀察大家,所以要躲在秘密的地方。叔叔聽了之後,很開心地為我張羅好一切。」
當我刺完輪胎,從後門回到家裏時,他們剛好從玄關走出來。溫子看到我時,甚至沒有向我打招呼。
「你們用卑劣的手段通過了試鏡,我不想被你們這種人同情。」
「妳有甚麼打算?」我問麻倉雅美。
「那可以窺視交誼廳和這個房間的窺視孔呢?」
「你之前也這樣稱讚我,如果這是真實的事件,就是完美的殺人計劃。」
難道她內心的憎恨這麼深嗎?
笠原溫子和元村由梨江也哭著跪了下來。
我剛出院,又再度去了醫院包紮了傷口。說來慚愧,刀傷並沒有深及動脈,只是割破皮膚而已,即使不理會它,也很快就會止血。聽了醫生的話,我覺得自己連自殺這件事也做不好。
「因為,」麻倉雅美說,「因為既然我沒有成為殺人兇手,首先就要尋找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好啊,」我說,「你可以幫我殺了那三個人嗎?」
我把一切都告訴了他,把那三個人來看我,以及我為甚麼想要自殺的事告訴了他。他完全理解我的痛苦、我的悲傷和我的憤怒。我坐在輪椅上,他把臉埋進我的雙腿哭了起來,最後大叫著說,絕對不饒恕那三個人,一定要讓他們知道這一切,讓他們跪在我面前道歉,直到我願意寬恕他們。
她終於露出淡淡的微笑。
麻倉雅美低頭看著他們三個人,然後緩緩搖頭說,「很遺憾,我對你們沒有任何要求。」
聽著他們的和-圖-書對話,我再度感到怒氣沖天。原來他們並不是誠心來說服我,從我家回程的路上,對他們來說,只是兜風郊遊,聊一些和自己有關的開心事,完全不會提到曾經一起演戲的夥伴。想到這裏,不由得悲從中來,覺得劇團的其他成員也很快會忘了我。
「好,那我就去殺了那三個人。」
笠原溫子和元村由梨江也用力點頭,同意他的這句話,很顯然地,她們內心也完全認同雨宮京介的想法。
我將身體的重心略微向後移,滑雪板的前端微微懸空滑行。我穿越樹林,滑下陡坡。當我穿越一小片樹林時,找到了自己的葬身之處。正前方是一片純白色的坡道,宛如一條絲帶。絲帶的前方突然消失,是黑漆漆的深谷。
「這個嘛,」她偏著頭說:「我也不知道。最初得知是演戲時,我的確很生氣,但我沒有想要喊停,只想看下去,要看看你們到底怎麼演。」
沒想到試鏡結果令人難以置信。為甚麼笠原溫子和元村由梨江合格,我卻落榜了?我在試鏡結果公佈後,去找了東鄉陣平,向他質問我的演技到底哪裏有問題。
「你覺得演給麻倉小姐看,她就會滿意了嗎?」
「計劃是我一個人設計的。」
三個人爭相開始懺悔,我用手勢安撫了他們,轉頭看向本多他們。
三個人同時抬起頭。
然而,我對本多雄一搖了搖頭。即使他們道歉,也無法找回我的未來。即使他們暫時感到自責,時間一久,就會忘了我的事。因為他們都有一個美好燦爛的未來。我對本多雄一說,雖然你現在願意為我付出,但時間一久,就會忘了我這個殘障的女人,偶爾回想起來,就會覺得曾經遇到過這樣一個女人。他聽我說完後,臉上泛著紅暈,用強烈的語氣說:
禁止滑雪的牌子換新了,但插在和我小時候見到時相同的位置,前方的雪地上完好平整,完全沒有任何滑雪的痕跡。我用力吸了一口氣,滑向平整的雪地。
「因為這棟房子內有機關。」
「對。」
大家都看著我。至今為止,在畫面中出現的久我和幸、中西貴子和雨宮京介都看著我……
「那倒是。」
「你的直覺太厲害了,還有貴子。在談到處理屍體的事時,想到了古井的事,幫了大忙。」
然後,她看著悲傷歎氣的三個人說:「你們的演技很出色。」
我的腦海中浮現一個歹毒的念頭。我想讓他們在回程時困在半路上。我拿著冰鑿,從後門走了出去,刺破了他們的後輪輪胎,也同時刺破了備用輪胎。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很孩子氣的想法,但我那時候只想破壞他們回程兜風的計劃。
「而且,他們沒有察覺自己的行為深深地傷害了雅美,雨宮和由梨江打算帶著約會兜風的心情回東京,溫子在一旁調侃他們,神經太大條了,雅美當然會火冒三丈。」
我用大拇指指著儲藏室。
這時,突然聽到本多雄一的聲音。我以為是幻聽,沒想到並非這麼一回事。他衝到我身旁,用旁邊的毛巾用力綁住我的手腕,幾乎把我弄痛了。他不停地說,不要做傻事,不要做傻事。當我回過神時,發現母親也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
「妳叔叔就是那位小田先生嗎?」
「因為生意不好,所以即使整整包下四天也沒問題。」
元村由梨江摟著嚎啕大哭的她,也流著淚說:
「給你。」
「原本只有一個。我叔叔這個人不太正經,經常透過那個窺視孔偷看隔壁的房間。我猜想應該是有年輕女客人投宿時,他會躲進儲藏室裏偷窺。」
「這……」
「所以,你們原本就料到在討論動機時,會提到麻倉雅美小姐的名字嗎?」
室內的空氣很緊繃。
然後,我瞭解到自己的身體狀況。雖然沒有重大的外傷,但控制下半身的中樞神經受損。正如醫生所說的,腰部以下的肌肉完全無法活動,好像失去了下半身。我連續哭了好幾天。雖說這一切是自己造成的,但想到造成這一切的過程,內心深處就湧現出憎恨的情感https://www.hetubook.com.com,當然是對那三個人的憎恨。我拜託母親,拒絕他們來探視我。
「雅美。」
「為甚麼?」
他原本看著我的雙眼緩緩向旁邊移動,「雅美……喜歡雨宮。」
剛才一直壓抑內心情緒的麻倉雅美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不,不是這樣,我相信她會在中途喊停。雖然她痛恨他們三個人,但不可能漠視三個朋友接二連三地被殺害,我相信她一定會發現自己想要做的事有多麼可怕。到時候,即使知道一切都是演戲,就會鬆一口氣,不可能生氣。所以,我特地叮嚀她,遇到緊急狀況時,要用力敲牆壁。」
「因為當時雨宮演的是羅密歐。」
本多雄一讓我心情稍微放鬆,但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太久,在他離開後,寂寞和痛苦好像海嘯般襲來。我用刮鬍刀割腕。這是我二度企圖自殺。
我當然不可能知道其中的理由,只能默默搖頭。
「沒關係,不必再隱瞞了。我知道自己喜歡的女人所有的一切。」
我閉上眼睛,滑向死亡。幾秒鐘後,一陣天旋地轉,我失去了意識。
貴子聽到自己被稱讚,露出開心的表情。
「妳知道?甚麼時候知道的?」本多雄一問。
「不,我心裏很清楚。正因為知道,所以才能夠理解妳為甚麼會刺破輪胎。」
「總之,我覺得自己不能執行這個計劃,」
我選擇那個地方是有原因的。我從小就很喜歡滑雪,經常和同學一起相約去滑雪,但一直很在意那塊「禁止滑雪」的牌子,不知道那裏到底有甚麼危險,又覺得那裏雖然危險,卻可能有機會見到以前從來不曾見過的景象。因為從來沒有去過那裏,所以盡情地張開了想像的翅膀。
「我有一個疑問,本多先生,你不是找到了殺害元村小姐使用的凶器嗎?有甚麼特別的用意嗎?如果沒有發現那個凶器,計劃應該會更順利。」
「花瓶上的血是哪裏來的?」
「以東鄉老師之名寫的那封信,當然也是出自妳的手吧?」
我終於發現自己被騙了。他們發現輪胎被刺破後,一定不知所措,然後發現是我幹的。於是,溫子才會打那通電話騙我。他們用這種方式向我復仇。溫子的演技太逼真了,我完全被她騙了。
一切都始於那場試鏡。
麻倉雅美垂著雙眼,靜靜地聽著他說話。我由此得知,本多的話並非謊言。
虧我為這齣推理劇做了這麼完美的收場——。
「對。我從本多口中得知,雖然之前舉辦了試鏡會,但東鄉老師陷入了瓶頸,可能暫時寫不出劇本,只是以他的性格,不可能把這些實話告訴你們。所以,我很有自信,你們不會知道那封信是假的,只是信封不能被蓋上飛驒高山的郵戳,所以就請本多去東京寄出那些信。」
「他說的對,」她無奈地回答,「我打算自殺,然後留下自己是兇手的遺書。我不想讓本多背負兇手的罪名。」
真受不了這些人,未免太脆弱了吧。現在的觀眾很有鑑賞能力,這種鬧劇無法滿足他們,況且,我這個偵探的焦點完全被模糊掉了。
本多挽起左手的袖子,手肘下方貼了一塊OK繃。
聽完麻倉雅美的自白,本多雄一開口說了起來,「但我並不是在猶豫,而是在確認自己的心意。不瞞各位,在聽雅美說那些事時,我就想要殺了他們三個人。或許有人會說雅美是自作自受,但我認為不是這樣,他們三個人首先應該思考,為甚麼雅美會刺破他們的輪胎。即使是報復行為,溫子的謊言也太過分了,太超過了,我無法原諒。」
「所以,妳明知道是騙局,還看到最後嗎?」本多雄一問。
我打算自我了斷。既然我殺了人,等於斷絕了自己通往未來的路。
麻倉雅美點頭同意我說的話。
食品店的卡車移開後,他們也出發了。我從二樓的窗戶目送他們離開。因為那輛車所使用的是輻射胎,所以輪胎的氣不會馬上漏完。不知道他們開到哪裏時會發現?也許會回頭來向我求助。

久我和幸的獨白

他聽了這句話,有點手足無措,我繼續m.hetubook.com.com說道:「看吧,你做不到吧?不要對我信口開河。」
「當初的確……是這麼想的。」
當我清醒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我花了一點時間,才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狀況,我甚至忘了自己打算一死了之。當我想起後,對自己居然還活著感到深深的懊惱。母親流著淚,慶幸我的生還,但我甚至覺得她很煩。她問我,為甚麼要去那裏滑雪?我沒有回答。我無法告訴她,因為我想一死了之。
「不是溫子一個人的錯,我也沒有阻止她。」
有一件事讓我很在意。就是雨宮京介和元村由梨江的事。不知道他們的屍體目前怎麼樣了。我不經意地問了母親,母親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不語,然後看著本多,請他繼續說下去。
「妳說甚麼?我聽不清楚,他們兩個人怎麼了?」
「為甚麼不是找復仇對象的那三個人而已,而是把所有通過試鏡的人都找來?」
那不是平凡,而是正常人。
「所以,妳叔叔也知道這個殺人計劃?」
(全書完)
我決定放棄演戲,回了老家。當務之急,必須先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趕快忘記不愉快的事。
沒想到東鄉果然陷入了瓶頸,原本我還打算乘這個機會一炮而紅,看來這份野心也沒指望實現了。
「但是,那些腦袋空空的評審卻看不出她的優點,全被由梨江的美貌迷惑了。當然,這不是由梨江的錯,問題是為甚麼雅美要演茱麗葉。」
「我也是。」
我忍不住「啊」地叫了一聲。我想起來了。
中西貴子的驚叫聲卡在喉嚨裏,我也同樣驚訝不已。
田所突然被點到名,而且提及他內心的秘密,他驚訝地張著嘴,愣在那裏。
「這裏啊。」
「那時候,我的確遲疑了一下。」
雨宮京介終於無法按捺情緒,跑向輪椅,在麻倉雅美面前跪了下來。「對不起,我不敢奢求妳的原諒,但請讓我有機會補償妳,只要我能夠做到的任何事,我都願意去做,妳儘管吩咐我。」
「雨宮……他在那裏嗎?」
我的耳鳴並不是因為溫子的尖叫,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我掛上電話,回到自己的房間,用毛毯蓋住頭,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但是「殺人」這兩個字不停地在我腦海中打轉。我殺了他們。我殺了雨宮京介,殺了元村由梨江。
「他們連同車子墜落山谷了,方向盤突然失靈……,我在墜落之前跳車了,但他們兩個人來不及跳車,所以就衝下懸崖了……從那麼高的地方墜落,一定沒救了。他們死了,死了。」
「麻倉小姐,拜託妳,」久我和幸說,「請妳告訴我們,妳的動機到底是甚麼?」
「當然是為了避免引起懷疑,因為我想要出色地完成這個計劃。」
他們看到我突然翻臉,嚇了一跳,立刻質問我,這句話是甚麼意思。我毫不客氣地說,溫子靠和東鄉陣平上床,由梨江花錢買了角色。他們當然怒不可遏,馬上站了起來。溫子表現得最憤怒,說即使我日後想回到戲劇的世界,她也不會幫我。
「一開始就覺得不太對勁,因為一切未免太順利了。由梨江和溫子剛好選擇那個房間,第一天晚上,溫子一個人彈鋼琴,她戴耳機這一點也很奇怪,但是,直到第二天晚上,我才確信這齣戲是要演給我看的。」
「我已經通知雨宮先生和其他人了,他們都很擔心妳。」
他再度說了起來,「我也可以拒絕雅美,但這麼一來,雅美對他們三個人的憎恨無法消失,之後也會繼續痛苦下去。於是,我想到可以當作一場戲來演。我告訴他們三個人實情,他們三個人都答應配合,但是,我並不感謝他們,我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雅美一開始就是這麼計劃的。她說,如果當事人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被殺,就無法達到復仇的目的,所以,要讓第三個人知道,這齣殺人劇或許是真的,讓那個人感到恐懼,思考兇手的動機。當我得知第三個人是雨宮時,我終於恍然大悟,她想和-圖-書讓雨宮知道,自己是兇手。」
中西貴子問,笠原溫子輕輕地點頭。
「對啊。」
麻倉雅美露出真摯的眼神,抬頭看著呆然站在那裏的田所義雄,「田所,你不是去了由梨江的房間,向她求婚嗎?」
我呆然地注視著從手腕流出的血。雖然聽到母親的聲音,但我無力回答,希望死神趕快現身。
「全都是我的錯。」笠原溫子哭得比剛才更傷心了,「是我出的主意,當輪胎破了,我們被困在半路時,我立刻想到是雅美搞的鬼,所以想要教訓她……如果她誤以為發生了車禍,導致兩個人死亡,一定會反省自己做的事。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本多,別說了,被你這麼一說,我覺得自己更可憐。」
「當時,由梨江不是對你說,她和雨宮之間真的沒甚麼。看到她的態度,我終於知道,原來由梨江知道我在監視她。」
「出大事了。怎麼辦?怎麼辦?雨宮和由梨江,他們兩個人墜落……」
我在裏面的房間聽她們的談話,我猜想他們八成會說我的壞話,但是,他們甚至沒有提到我的名字。溫子調侃著打算近日訂婚的雨宮和由梨江,還開玩笑說,自己當了電燈泡,破壞了他們開車郊遊。雨宮說,既然已經來到這麼遠的地方,不妨順便繞遠路去走一走,另外兩個女人聽了都樂不可支。
被雅美打斷後,本多雄一慌忙道歉,然後又看著我說:「總之,我聽了她的話之後,感到怒不可遏,想要殺了他們,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覺得自己做不到。說到底,我只是一個平凡人。」
「是喔……」
「我是為了雅美而做了這一切,並不是想騙她,但是,如果雅美要恨我,我也接受,因為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其他的方法。」
由梨江的臉痛苦地扭曲著,用雙手捂住了臉。
他的回答極其模糊而又不負責任。他說,劇團有劇團的方針,他只是遵循劇團的方針行事。他只用這句簡單的說詞打發我,我立刻察覺到這件事另有隱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回過神時,已經把滑雪工具裝上車。母親不知道問了我甚麼,但我完全不記得自己回答了甚麼。
中西貴子張大眼睛問,麻倉雅美搖了搖頭。
「他們打算放棄演戲,」本多說,「希望能夠為妳做點甚麼。」
「但是,」我看著她的下半身,「妳不可能行兇。」
如今,我已經不是從制裁者的角度在看這一切,我也變成了劇中人之一。
「他在劇團啊。我請他轉告笠原小姐和元村小姐,也許他們會找時間來看妳。」
因此,當我想到自己只能以死謝罪時,毫不猶豫地去了那裏。那裏一定是適合我結束生命的地方——我覺得這似乎是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定的事,所以一出門就直奔那裏。
「啊!」
她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開了口。
「如果妳當時演馬克白夫人,評審應該會給妳滿分。」
他和我聊了很多事,唯獨避開了我的腿、滑雪、表演和試鏡這幾個話題,我猜想他事先做了充分的準備。
怎麼回事?我的淚腺也癢癢的。太蠢了,我怎麼可以為這種小事流淚,現在如果流淚,真的變成鬧劇了。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我回想起當時的事,當時,除了本多雄一以外,雨宮京介也不想讓我繼續說下去。
麻倉雅美說著,環視室內,「這個山莊是我叔叔的,當我決定要復仇時,立刻想到了這棟房子。你知道為甚麼嗎?」
他沉默片刻後抬起了頭,看著我的眼睛說:
「對啊,我叔叔打算在黃金週時接幾組客人,然後就關掉這間民宿,在此之前,就是所謂的『開店休業』狀態,所以,一開始我說要借四天排練,他還覺得很麻煩,我說只要準備食材和燃料,其他都不用操心,他也不需要住在這裏時,他才突然欣然答應。他似乎也很滿意我要躲在秘密空間裏這件事。」
東鄉陣平公佈了七個人的名字,當我得知自己並不在其中時,以為哪裏搞錯了。我很有自信,自己出色地完成了所有的課題,姑且不論擁有特殊個性的中西貴子,和展現了其他流派專業演技的久我和幸,但和*圖*書我完全不認為自己比其他參賽者遜色。
我想起小田伸一在第一天說的話。他說,是透過中間人接受了東鄉的預約,原來那個中間人就是麻倉雅美。當時,他當然知道雅美會躲在儲藏室裏。看來,他的演技也很出色。
當我在想像這些事時,心情越來越惡劣,覺得自己做了蠢事,不由得厭惡自己,最後甚至開始祈禱他們能夠順利回到東京。
雨宮京介和元村由梨江還活著……。
「是啊,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本多垂著頭說,「我以為她至少會在殺雨宮的那一幕喊停。」
本多雄一帶著花束、古典音樂的CD、漫畫和科幻電影的錄影帶來看我,都是我喜歡的,想到我之前忘了世界上還有這些東西,忍不住喜極而泣。
「聽雅美說她的計劃時,我覺得她打算在復仇之後自我了斷。你之前也說了,這個計劃對於復仇結束之後要怎麼做這個部份很不清楚,雅美說,她自有打算,但我覺得根本沒有方法可以讓她逍遙法外。」
「在此之前,我要說一件事,」本多雄一說,「雅美隱瞞了一件事。」
「看來他耳根子很軟。」中西貴子小聲地說。
本多雄一自嘲地笑了笑,看著我,「你稱讚了她演的茱麗葉。」
——遊戲室。
「啊?」
我很快出院了,但行動都必須靠輪椅。那天,本多雄一剛好來看我。雖然我暫時不想見任何人,尤其不想見到劇團的人,但得知他來了,決定和他見一面。因為本多雄一是劇團內最肯定我演技的人,平時也對我很好,我隱約覺得他對我有好感,他也曾經在聖誕節時送我項鏈,但是,我從來沒有把他當成戀愛或結婚的對象,只覺得他是好朋友。
本多雄一大喊著,但是,我無法輕易接受他的熱情,因為嘴上說說太容易了。
「但是,」中西貴子說,「因為他們不知道雅美喜歡雨宮,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啊。」
「雅美,妳不相信我嗎?我打算一直陪在妳身旁。妳可以命令我,我願意為妳做任何事。我該怎麼做?妳希望我為妳做甚麼?」
「原來如此,妳說的對,」我歎著氣說,「妳的計劃的確很出色,一個接一個地殺了那三個人,而且,相關者既無法報警,也無法逃離這裏。在這種狀況,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他們沒有察覺我內心的想法,不停地用露骨的奉承話繼續說服我。我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忍不住大叫:
「正因為這樣,」本多再度露出嚴肅的表情,「我無法原諒雨宮他們對雅美所做的行為,尤其是雨宮說的話。被演羅密歐的演員,而且是自己喜歡的男人說,妳不適合演茱麗葉,這個打擊有多大?而且,傳聞要和雨宮訂婚的由梨江和溫子也都同意。」
「啊,對不起。」
「對,如果沒有人提,我就會主動提出,到時候,雨宮會拚命否認雅美是兇手的說法,田所很配合地加入了討論。但是,在溫子遭到殺害後,你馬上提到雅美的事,讓我慌了手腳,因為那時候還沒想到有人會提到她。」
站在我旁邊的田所義雄也哭了,中西貴子已經哭成了淚人兒。
「請你們不要放棄演戲,」她對三個人說,「經過這一次,我再度深深地體會到,演戲很棒、很美好……」
「好,」我回答說,「我全都告訴你們。」
這時,我接到了電話。是溫子打來的。聽到她的聲音,我的心一沉。因為,她在電話中哭了起來。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演出來的。」
但是,笠原溫子、元村由梨江和雨宮京介三個人卻找上門,好像故意來刺|激我。他們說服我一定要繼續演戲,卻完全不知道我帶著怎樣的心情聽他們說這些話。雨宮京介的那番話深深傷害了我,他說:
「所以,你們就設計了殺人計劃嗎?」
「所有的窺視孔都是原本就有的嗎?」
雖然本多雄一說話的口吻有點心灰意冷,但這或許就是他表達愛情的方式。我注視著麻倉雅美,她從剛才就一直維持相同的表情。
「對。我不希望本多在其他地方殺了他們,就像你說的,我想要親眼目睹復仇的過程,否則,無法發洩我的心頭之恨。」
上一頁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