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音響室

水穗忍不住把手伸進頭髮,用力抓著頭。
「監視?」
「是喔……」
青江似乎很喜歡這個八卦,說得口沫橫飛,雙眼發亮。
「他們五個人下樓後,我上樓去叫老夫人和老爺。老夫人應了一聲,但老爺不在他房間,我猜想他可能去了音樂室,所以就走去地下室。結果……」
水穗看著他端正的臉。
「警察啊。」青江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他們在監視我們的行動,因為兇手是自家人的可能性也很高。我猜想應該會持續監視一段時間吧。」
青江露出意外的表情。
「不,大家都還在睡覺。」
「松崎先生還有其他的深仇大恨。」
「……」
「妳不在意嗎?」
也許那是兩顆不同的鈕釦。水穗也很希望是這樣,但眼前的事實顯示,這種可能性相當低。因為在後門外找到的那顆鈕釦的形狀和顏色,與水穗看到的鈕釦極其相似,也沒有聽說宗彥的睡衣上掉了兩顆鈕釦。
水穗還記得賴子的溫柔善良,聽了之後,受到了某種衝擊,但她仍然看著青江說:
「根據我的推理,你就是兇手。」
水穗聽琴繪提過這件事。
「並不是每個人,根據我的推理,只有佳織可以排除嫌疑。」
「他們果然監視了一整晚。」
鈴枝稱音響室為音樂室。她吞了一口口水,似乎回想起發現屍體時的衝擊。
「沒錯,就是這樣。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有一輛車子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跟在我身後,但我只是在散步道上跑了一圈,所以他們應該很失望吧。」
「愛情。」
「殺人動機不一定是基於這種算計,人很可能只是因為憎恨而殺人。」
「你為甚麼要在意警方的行動?」
水穗問。青江露出有點心虛的表情。
「……」
「永島先生也一樣。」青江彷彿看穿了水穗的心思般繼續說道,「佳織有沒有告訴妳,他對賴子阿姨抱著怎樣的感情?」
「連我也有嫌疑嗎?」
青江臉上的表情有點僵硬,但隨即放鬆下來說:「真有意思,那就請妳說說看。」
「謝謝你喔。」水穗又用更恭敬的語氣說:「那可不可以容我補充一點我的推理?」
「我知道你想要說甚麼了。和_圖_書」水穗歎著氣說,「雖然知道你要說甚麼,但難以想像會因為這種原因對自家人下手。」
十分鐘後,青江回來了。他穿了一件灰色帽T,脖子上掛著毛巾走了進來。
「雖然在意,但不會特地去確認。」
首先,兇手殺害宗彥時,不小心弄掉了他睡衣上的鈕釦,留在兇手的身體上——比方說,勾到了衣服——,但是,兇手並沒有察覺這件事,但走回房間的途中,剛好掉落在那個裝飾矮櫃上。水穗發現之後,拿在手上看了一下,然後又放了回去。隔天早上——不知道是在發現屍體的騷動之前還是之後——兇手發現了裝飾矮櫃上的鈕釦,找機會丟到後門外,偽裝成是外人闖入犯案。
「對啊,我掉了一個小硬幣。那是澳洲的硬幣,可能掉在樓梯旁的裝飾矮櫃附近。」
「那還用說嗎?宗彥姨丈去世之後,他們兩個人是最大獲利者。」
「你真是口無遮攔。」
「首先是近藤姨丈,他顯然覺得宗彥姨丈很礙事。以實力來說,他的能力更強,但宗彥姨丈因為是竹宮家的入贅女婿,所以就順理成章地掌管了這家公司。以近藤姨丈的性格,一定無法容忍這件事。」
——兇手到底是甚麼時候把鈕釦丟到後門外?
「是喔。」
「妳掉了甚麼嗎?」
「你是為了調查這件事,才去跑步的嗎?」
——果真如此的話,代表近藤姨丈、和花子阿姨、松崎表舅、永島先生和青江這五個人中,有一個人是兇手。
青江用堅定的語氣說道。
「你說的沒錯,外公退休的時候,為了讓近藤姨丈成為賴子阿姨的左右手,所以讓他與和花子阿姨結婚。阿姨去世後,雖然由姨丈繼承了公司,但他在公司的立場應該不會有甚麼變化。」
水穗坐在沙發上,發現茶几上放了報紙,已經有人看過社會版的新聞,不知道是青江還是鈴枝。打開報紙一看,宗彥神經質的證件照立刻映入眼簾,旁邊還有一張三田理惠子的照片。報導的標題很聳動,提到賴子不到兩個月前自殺,暗示兩者之間的關係。水穗稍微看了一下,立刻生氣地把報紙闔了起來。鈴枝假裝沒有察覺,繼續www.hetubook.com.com擦拭櫃子。
「妳沒有去二樓嗎?」
「你居然可以想到這些,在你的眼裏,每個人都有資格當兇手。」
「我也不樂意說這些事,只不過一旦警方瞭解這些情況,一定會懷疑他們兩個人。」
兇手就是那天晚上住在這棟豪宅內的人。
「你想要和佳織結婚,外公也有這個打算,只不過外公已經死了,對你來說,姨丈很礙事,因為他絕對會阻止佳織和你結婚。」
「但賴子阿姨選擇了工作能力並不出色的相馬宗彥,幸一郎爺爺當然表示反對,阿姨最後還是說服了幸一郎爺爺。妳猜她是怎麼說服的?」
「但是,並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可疑而已。」
她一直想著那顆鈕釦的事,遲遲無法入睡。那天晚上掉在走廊裝飾矮櫃上的鈕釦,為甚麼會出現在後門外。
「就是……有沒有撿到甚麼東西?」
「有沒有人在這段時間起床?」
水穗六點就醒了。昨晚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兩點才睡,所以才睡了不到四個小時,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思考卻很清醒,再也睡不著了,昨天的衝擊還沒有平靜。
雖然她努力擠出笑容,但笑容很勉強。
「這件事的話……」
「人類之所以悲哀,就在於無法把事情想得這麼簡單。我聽說近藤姨丈的確很認同賴子阿姨的經營能力,覺得她的能力不輸給男人,所以,很樂意在一旁輔佐,但換成宗彥姨丈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聽你的口氣,好像很希望是自家人犯案。」
他深深坐在沙發上,蹺起長腿看著水穗。
水穗語帶挖苦地說。
「那時候已經有其他人起床了嗎?」
於是,另一個她不太願意去想的假設浮現在腦海。
鈴枝看著上方,似乎在思考。
「當然也是原因之一,但近藤姨丈討厭宗彥姨丈應該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鈴枝訝異地問。
「妳不知道嗎?幸一郎爺爺原本打算讓近藤姨丈當入贅女婿。」
水穗整理了一下可能發生的情況。
水穗呆然地看著青江的嘴。她對宗彥公司的事一無所知,而且出國一年多,這裏的情況也有了不少的改變。
「和今天早上一樣,簡單打掃之https://m.hetubook.com.com後,就去準備早餐了。」
問得太不自然了。水穗忍不住在心裏咂了一下嘴。她想問鈴枝有沒有發現裝飾矮櫃上的鈕釦,但又不能問得太直接。
水穗搖了搖頭。
「原來如此,但是,你忘了一件事。阿姨很愛姨丈,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早安,今天大家都早起。」
青江又換了一個腳蹺起二郎腿,抓了抓右耳的耳垂。「原來還可以這麼看,那警方可能也把我列入懷疑的對象,但是,妳覺得我看起來會殺人嗎?」
水穗回想起和大家一起去地下室看宗彥他們的屍體的時候。根據她的記憶,當時沒有人去後門。之後,在警方抵達之前,大家都在會客室等待。
青江抓了抓耳朵,好像聽到了甚麼很難對付的字眼。「因為賴子阿姨是很完美的女人,無論是基於怎樣的理由挑選的丈夫,都會全心全意為自己的丈夫奉獻。」
青江故意倒在沙發上,誇張地笑了起來。
「還有其他人起床了嗎?」
「我對妳還不太瞭解,所以得接下來慢慢觀察,但根據我目前的觀察,妳不像是會去做殺人這種損人也不利己的事。」
水穗問,青江好像聽到了意外的話,瞪大了眼睛。
「妳是在七點左右發現姨丈,在發現姨丈之前,妳在幹甚麼呢?」
二月十二日,星期一。
水穗看著青江,他一臉淡然,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水穗露出很受不了的表情,對他搖了兩、三次頭。
鈴枝不可能是兇手——水穗立刻分析起來。鈴枝睡在廚房後方的小房間,既然宗彥睡衣的鈕釦掉在二樓的裝飾矮櫃上,而且是自家人犯案,就代表是那天晚上睡在二樓的人幹的。
「請說,我洗耳恭聽。」
水穗想起佳織說的話。每個人都愛媽媽——。
「有嗎?」
水穗抬起頭問。
水穗看著青江端正的臉,緩緩地搖著頭。佳織說的沒錯,從這個男人身上無法感受到人性和人情。
也就是說,兇手在發現屍體之前,就已經把鈕釦丟掉了。兇手早上起床後,發現了裝飾矮櫃上的鈕釦,在大家發現屍體之前,丟到後門外嗎?
「怎麼可能?」青江誇張地瞪大眼睛,「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身和-圖-書邊有人犯罪,只是無論昨天警方問案的方式,還是剛才的跟監,我都認為警方在懷疑我們。他們連這個家也要監視,對近藤姨丈和松崎先生的監視應該更嚴密。」
不知道今天吹了甚麼風。還是說,連他也睡不著?水穗忍不住想。
「呃……」
「所以,近藤姨丈和松崎先生完全有可能殺了竹宮姨丈。」
鈴枝正在飯廳餐桌上放餐具,為大家準備早餐,所以青江壓低了嗓門說。
兇手果然是這棟豪宅裏的人嗎?
「那個男人不會有不切實際的野心——賴子阿姨這麼說。比起工作,相馬宗彥更熱中於藝術和玩樂,不會背叛身為董事長的妻子,試圖把公司占為己有,只要給他一個董事的職位,應該就會感到滿足。自己只知道工作的世界,很容易喪失身為一個人的感性和溫暖,只要身邊有這種能夠為自己帶來完全不同空氣的人,就可以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怎麼樣?很像是賴子阿姨會說的話吧?這是幸一郎爺爺親口告訴我的,他說這些話時很得意。」
「原來如此。」
「他的父親和幸一郎爺爺共同撐過了公司的草創期,所以當然有強烈的自尊心。賴子阿姨當董事長時代,公司內有所謂的松崎派,阿姨也在某種程度上允許松崎派的存在,但宗彥姨丈強勢地想要瓦解松崎派,最近甚至聽說要把松崎先生派去子公司擔任董事長。說白了,就是把他趕出公司。」
「那就拜託妳了。」
「真不願意往這方面思考。」
「不,他說今天一大早就醒了,平時不會這麼早起。」
「妳說對了,為了佳織,不管殺人還是放火,我都會去做。」
水穗認為這種假設最合理。除此以外,她想不到其他理由可以解釋那個鈕釦為甚麼會移動。
「慢跑?他有慢跑的習慣?」
水穗在回答時想,如果鈴枝發現了那顆鈕釦,不可能讓它繼續留在那裏。她只要看到傢具上有一點灰塵,就會忍不住上前擦乾淨。
「妳沒有聽佳織說嗎?這個家裏的所有人都憎恨宗彥姨丈。比方說,」他悄悄地指著正在勤快工作的鈴枝,「她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從賴子阿姨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就開始在這個家裏工作。」
www.hetubook.com.com「有點離題了,」青江重新坐在沙發上,「總之,這就是賴子阿姨挑選相馬宗彥這個人做為自己丈夫的背景,近藤姨丈當然也知道這件事,所以,在賴子阿姨去世後,近藤姨丈以為這次總該輪到自己當董事長了,但現實並沒有這麼美好,宗彥姨丈自己當上了董事長。基於那種理由成為竹宮家入贅女婿的男人,竟然因為因緣際會掌握了實權。近藤姨丈的內心當然會有各種不滿。」
「即使妳難以理解,這個動機還是成立。而且,雖說是家人,但並沒有血緣關係。」
正在折抹布的鈴枝停下手。
「所以,你也用相同的邏輯懷疑松崎表舅。」
「鈴枝嫂,」水穗開了口,「妳昨天幾點起床?」
水穗不知如何回應,只好沉默不語。
水穗聽不懂青江想要表達的意思。看到她露出訝異的表情,他嘴角露出笑容,探出了身體。
「發現甚麼?」
「你這句話好像意有所指。為甚麼要更嚴密監視姨丈和表舅?」
「你是說,他不認同姨丈的能力嗎?」
「和花子小姐和勝之老爺從二樓下來,之後,永島先生和青江先生也下樓了,坐在沙發上聊棒球的事。之後,松崎先生也下來了。」
「甚麼意思?」
「嗯,」水穗用力收起下巴,「會啊。」
水穗換好衣服後,簡單地洗完臉就走出自己的房間。樓下靜悄悄的。她下樓來到客廳,看到早起的鈴枝正在擦灰塵。
青江露出嚴肅的表情說:「我實在太在意了,我想知道他們在何種程度上懷疑自家人所為。換一句話說,我想透過他們的行動,瞭解自家人犯案的可能性有多高。」
「是啊,青江先生已經起床,現在出門去慢跑了。」
「我沒有看到,下次打掃時會留意一下。」
雖然圓謊圓得不夠漂亮,但她一時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說法。
青江肆無忌憚地大聲說道,水穗擔心地看向廚房,發現鈴枝並沒有聽見。
鈴枝聽到水穗的招呼聲嚇了一跳,停下了手。
水穗正在看報紙,他在對面一坐下,就立刻說道。
「我記得是六點半左右,我也這麼告訴警方。」
水穗覺得他言之有理。
「鈴枝嫂,早安。」
「妳去二樓的時候,有沒有發現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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