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拼圖

「對,那……」
山岸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前。
所有人都露出緊張的表情,山岸告訴大家,「拿破崙的肖像」盒蓋破了,以及在計算裏面的拼圖片後,發現總數多了一片。
松崎咬緊牙關,汗水從他蒼白的太陽穴流了下來。他放在腿上握拳的雙手微微顫抖著。
「問題是,」刑警更大聲地說道,「為甚麼永島先生要這麼做?永島先生為甚麼會有這片拼圖?雖然永島先生一開始不願回答,但經過我們的說服後,終於說出了真相。永島先生——」
「只是從兇手的心理來思考,覺得很奇妙。如果要丟掉,照理說應該逃去遠一點的地方再丟,不是嗎?」
「松崎先生,你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現少了一片拼圖片,也知道就是自己在案發後丟掉的那一片。你覺得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拼圖少了一片,所以故意假裝重心不穩,把拼圖都撒在地上。」
「所以是怎麼一回事?」靜香問。
「所以只剩下『鵝媽媽』……而已。」
「拼圖當然不可能拼完,應該有一個空缺,但你為甚麼說拼完了?」
山岸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如果有那幾根頭髮,我們就可以立刻破案。」
「所以,後門上的指紋也是妳擦掉的嗎?」
「是啊……」
「呃,頭髮……」
山岸說完,向站在旁邊的兩名年輕警官使了一個眼色,兩名警官走出房間,不一會兒,抬著一塊很大的塑膠板走了進來。畫面上出現一幅拿破崙騎在馬上的畫。有人發出了驚叫聲。
他又在大家面前舉起那片拼圖。
「這個垃圾桶內有血跡反應,代表曾經有人把沾有血跡的東西丟在裏面。那麼,是沾到血跡的甚麼東西呢?另外,我們還發現有人把垃圾桶上的血跡擦掉,到底是誰擦的?」
「我知道妳的想法——除此以外,妳還有沒有做其他事?」
「我和……松崎先生嗎?」
「……」
「其他拼圖的話,就是姨丈房間內的拼圖,或是放在會客室內的『鵝媽媽』吧?」
山岸稍微走動了幾步,突然停下腳步,微微彎下身體,盯著每一個人的臉。
山岸聽完她說的話,沉思了片刻。隨即用右拳抵著太陽穴開始發問。
山岸打斷了松崎的話。
靜香在她身後說道。鈴枝垂著雙眼轉過頭,緩緩閉了一次眼睛,轉頭看向山岸的方向。
「很壯觀吧,兩千片拼圖是一項大工程。和*圖*書好幾個年輕人拼了半天,比想像中更耗時間。」
水穗聽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既然不是命案現場的拼圖片,怎麼可能沾到宗彥的血跡?
「所以,那時候……」
「很簡單,」刑警說道,「兇手把少了拼圖片的拼圖丟掉了,換上了全新的拼圖。誰有辦法做到這件事?針對這個問題深入追究,就可以清楚知道誰是兇手。」
和花子情不自禁地說道。她似乎想起那天松崎把「鵝媽媽」弄壞的事。
幾個人發出驚叫聲。沒想到那副手套原本丟在屋內。
「沒辦法,那我就繼續說下去,關於這片拼圖片……」
「胡說八道!」松崎臉色鐵青地大叫,「只因為這樣的理由就把我當成兇手嗎?」
「不,不是兇手。如果要擦掉血跡,一開始就不會丟進垃圾桶內。擦掉血跡的人只想要掩飾兇手是自家人這件事。這個人一看到垃圾桶裏的東西馬上處理掉了,當時,那個人已經知道了地下室發生的慘劇。」
「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首先,這棟豪宅內有三幅未完成的拼圖,一幅是『拿破崙的肖像』,還有『鵝媽媽』和『拾穗』。目前已經知道不是『拿破崙的肖像』,所以,應該是剩下兩幅拼圖中的一個,但『拾穗』放在宗彥先生的房間內,案發前沒有人去碰過。」
「是這樣嗎?好,我瞭解了,這樣就統統可以兜攏了。」
「沒錯。」
鈴枝又點了點頭。山岸低頭看著鈴枝的臉,似乎在判斷她有沒有說謊。
鈴枝搓著手掌,慢吞吞地說:「老爺的手上抓了幾根頭髮,我拿下頭髮,用面紙包起來後,丟進馬桶沖掉了。」
「這個家的主人宗彥先生和他的秘書三田理惠子小姐被殺後,因為在後門外發現了疑似兇手留下的手套,以及在屋外發現了宗彥先生睡衣上的鈕釦,所以我們最初認為是外人闖入所犯的案子,展開了偵查工作,可惜我們之後盡了全力調查,仍然找不到任何第三者闖入的痕跡。兇手輕率地把手套丟在後門,卻沒有留下其他任何痕跡——這一點實在太奇妙了。」
——鈴枝嫂在說謊。
「所以,這是……」勝之開了口,又看了看其他人後繼續說:「是兇手擦的吧?」
鈴枝用這句話做為總結。
「上面沾到了宗彥先生的血跡,m.hetubook.com.com同時還有永島先生的指紋。因此,我們認為永島先生溜進了地下室,偷偷把這片拼圖放進了盒子。向當事人確認後,他也承認了。」
「我們注意到永島先生撿到這片拼圖片的地點,也就是想到附近是否還有其他沾到宗彥先生血跡的東西。於是做了魯米諾試驗,調查了血跡反應,結果……」
「雖然我知道不應該這麼說,但我痛恨老爺和那個秘書,比起那兩個人,我更希望珍惜活著的人。」
「是這樣嗎?鈴枝嫂,請妳老實回答。」
「好,」他終於開始說正事,「在進入主題之前,先簡單說一下目前為止的發展,這樣說起來比較簡單。」
「結果偶然發現了破案的突破口。」
鈴枝點了點頭。
「可能兇手並不認為丟掉手套是危險的行為,事實上,你們也無法根據手套找到兇手,不是嗎?」
確認——水穗覺得他用的字眼很客氣。
「這支原子筆掉在命案現場的房間內,今天早上,我又再度上門來找筆。當時,各位都去參加葬禮,只有鈴枝嫂在家,結果我們發現有人潛入命案現場。」
山岸的聲音響徹室內。一陣凝重的沉默後,松崎雙手抱著頭,呻|吟著說:
鈴枝起初猶豫了一下,隨即揉絞著圍裙,娓娓訴說起來——
「從鈴枝嫂剛才的話可以知道,裏面丟了沾滿血跡的手套。應該是兇手丟的,但是,根據我們的推測,當時除了手套以外,兇手還丟掉另一樣東西,就是永島先生撿到的那片拼圖。」
原來那些刑警剛才在調查這件事。
山岸說話越來越大聲,響徹寬敞的客廳。水穗很想觀察此刻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因為她知道,聽完山岸的這番話,一定有人感到很大的衝擊。
他交給離他最近的鈴枝。鈴枝又依次傳給其他人。塑膠袋裏裝了一片藍色拼圖片。
山岸瞪大眼睛,好像聽到了意想不到的話。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籐製垃圾桶上,但沒有人說話。因為大家都不知道這件事所代表的意義。
「不是,那只是不小心……」
「為甚麼?」
松崎垂著頭,一動也不動,好像沒有察覺自己被指名了。
刑警仍然雙手放在背後交握著,視線從眼前這些嫌疑犯身上移開。水穗確信他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
「沒錯。於是,為了謹慎起見,我們和原畫比較、確認,發現的確沒有錯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是『鵝媽媽』上的拼圖片。說得更具體一點,是騎著鵝的老太婆身上的衣服部份。這麼一來,就可以清楚知道誰曾經接近那幅拼圖。請各位回想一下,案發的前一天晚上,宗彥先生在會客室內拼『鵝媽媽』這幅拼圖,當時在場的是——」
「妳剛才說,後門原本是鎖著的?」
「是不是妳擦掉了垃圾桶上的血跡?只有最早起床的妳有機會做這些事。」
山岸大聲走到一個人面前,然後伸出他的胖手指指向某個人。
「但我們並沒有因為這樣就立刻認為是自家人犯案,只是在某種程度上確認了各位的行動。」
山岸把裝了拼圖片的塑膠袋舉到臉前,「剛才我也說了,這不是散落在現場的『拿破崙的肖像』中的拼圖片,到底是哪一幅拼圖的拼圖片呢?不過,在說明這個問題之前,先請各位考慮一下為甚麼上面會沾到血跡。」
「……」
山岸微微挺起胸,從西裝口袋裏拿出原子筆。
「垃圾桶裏還有其他東西嗎?」
山岸繼續說道:
鈴枝那天早晨起床後開始打掃,看到通往地下室樓梯旁的垃圾桶嚇了一跳。因為裏面丟了一副沾滿血的手套。她立刻產生了不祥的預感,戰戰兢兢地走下樓梯,發現地下室的門敞開著。她向房間內張望,看到了更可怕的景象。宗彥和理惠子陳屍在音響室內。鈴枝忍不住想要驚叫,但天生的冷靜讓她想到眼前的情況一定和垃圾桶內的手套有關。因為後門鎖著,她立刻知道了答案——兇手是這棟房子裏的人。
「不要再執迷不悟,怎麼樣?兇手願不願意自首呢?」
鈴枝的聲音沉重而沉痛,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但是,」鈴枝停頓了一下,再度開了口,「因為我覺得不破案也沒關係。」
「兇手行凶之後,把手套丟在這裏,但當時並沒有察覺自己身上有一片拼圖,八成是黏在兇手的衣服上。兇手以為是命案現場的那幅拼圖,也就是『拿破崙的肖像』中的拼圖,所以和手套一起丟掉了。拼圖上的血跡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沾到的。不知道是兇手沒有丟進垃圾桶,還是鈴枝嫂在拿出手套時掉了出來,總之,那片拼圖掉在垃圾桶旁。在屍體發現後,被永島先生撿到了。」
「那我問你,你還記得當時的事嗎?因為剛好我也在場,所以記得很清楚。你在撿摔在地上的拼圖時說:『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容易才剛拼完……真是太可惜了。』那時候明明少了一片,為甚麼可以拼完?」
勝之沒有說話,山岸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山岸向警官示意後,兩名警官又把塑膠板搬去房間的角落。
說到這裏,他張著嘴巴停了下來,巡視所有人後,才繼續說:
「被將軍了,你已經無路可逃了。」
「鈴枝嫂。」山岸用稍微溫和的聲音叫著她的名字。鈴枝低下頭,垂著眼睛。
「可不可以請妳把實情統統說出來?請正確地說出那天妳起床之後的事?」
山岸從飯廳搬來一張椅子,大屁股重重地坐在上面。
「但是,那並不是拿破崙拼圖上的吧?」
「你想說是自己不小心弄撒的嗎?」
青江叫了起來,「發現屍體的那天,大家不是都等在會客室嗎?那時候松崎先生碰了『鵝媽媽』的拼圖。」
太奇怪了。水穗心想。在發現屍體的前一天晚上,她是在二樓的走廊上看到那顆鈕釦,所以不可能出現在宗彥的屍體旁。
鈴枝說到這裏,露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的表情,又補充說:「差點忘了鈕釦的事。」
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抬起頭說:「為甚麼?」——他小聲嘀咕道。
「那個時候!」
「鈕釦?原來如此,妳是說那顆鈕釦。」
「是手套。」
「是。因為老爺睡衣的鈕釦掉在他身旁,所以我用布擦掉指紋後丟到後門外,偽裝成兇手掉落的。」
「……」
「沒有,我沒有發現。」
「你說對了。我們在調查之後發現,沒有任何拼圖有短缺。」
「我用面紙擦拭,然後把面紙統統丟進馬桶沖掉了。」
「妳怎麼清理垃圾桶?」
鈴枝沒有回答。她低著頭,抓著腿上的圍裙。
「是嗎?垃圾桶裏丟的是甚麼?」
勝之語氣沉重地說道。
水穗感到自己手心冒著汗。
他拿起放在腳邊的垃圾桶遞到大家面前,「這個垃圾桶內出現了血跡反應。」
她清理了垃圾桶,把裏面的手套丟到門外,同時打開了後門的門鎖。目的當然就是為了掩護兇手。
山岸用力點了點頭,彷彿就在等他這句話。
這時,勝之開了口。
山岸一口氣說完,轉頭巡視眾人的反應。
一陣凝重的沉默。山岸很有耐心地等待著,但似乎終於按捺不住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再度面對水穗等人。
松崎嘀咕道,山岸張大了眼睛,然後用胖手指指著松崎的胸口說:
「除此以外嗎?不,和_圖_書除此以外,我沒有……」
「他承認在發現宗彥先生他們的屍體後,在屋內撿到這片拼圖。聽好了,是在屋內,就在樓梯這裏。」
「頭髮?」
「反過來說,正因為你拼到了最後,才發現少了一片——我說錯了嗎?」
「松崎先生,兇手就是你!」
水穗也回想起當時的事。勝之他們在討論善後對策時,松崎在房間角落玩拼圖。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永島身上,他按著眼角,一動也不動。
「我們開始思考,為甚麼沾有宗彥先生血跡的東西會掉在屋內?如果兇手是外人,行凶後從後門逃走,絕對不可能發生這種情況。於是就得出一個結論,永島先生也得出了相同的結論,所以才會想到把拼圖片放回盒子。也就是說,兇手是那天晚上住在這棟房子裏的人——也就是你們幾位。」
他拿出剛才那個塑膠袋。「來,請各位看一下。」
說完,他走到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旁,指著樓下說:
山岸緩緩轉動脖子,確認所有人的反應後,用右手放在嘴巴上,輕輕咳了一下,再度把手放在身後。
「當然不是因為這樣而已。」山岸故意慢條斯理地說話,似乎故意讓松崎著急,「請各位想一下,我剛才已經說了,目前『鵝媽媽』並沒有缺少拼圖片。照理說應該會少才對,實際上卻完全沒有少。為甚麼?因為兇手發現自己犯下了一個重大的疏失,他以為是『拿破崙的肖像』中的拼圖片而丟掉的,其實是『鵝媽媽』的拼圖片,兇手認為,一旦得知那片拼圖片是哪一幅拼圖上的,就可以鎖定嫌犯。於是,就去偷偷購買了『鵝媽媽』的拼圖掉了包。這裏有一個問題,兇手到底甚麼時候發現自己丟掉的拼圖片是『鵝媽媽』上的?」
——鈕釦掉在姨丈身旁?
「好像是,」刑警說道,「你們兩位陪宗彥先生到很晚,拼圖片可能是在那個時候掉到褲管的反褶口內。」
勝之皺著眉頭看向松崎。
「妳怎麼……?」
勝之語帶挑釁地說,但山岸面不改色。
「除了擦拭垃圾桶、丟手套和打開後門的鎖以外,妳有沒有做其他故佈疑陣的事?」
「那是……正當防衛。」
「沒錯,也就是說,兇手不小心沾到了其他拼圖上的拼圖片,卻以為是拿破崙的。」
山岸猛然站了起來,再度在眾人面前踱步。踱了一圈後,拿起了剛才的垃圾桶。
「完成這幅拼圖後,當然就發現多了一片拼圖,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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