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甚麼意思?」
佳世子盯著電話看了一會兒,拿起話筒。佃的電話她大概打過很多次了,只見她熟練地按了號碼。
「那妳等一下。」
「我在揪出殺害園子的兇手。」
「對於我是否真的準備放棄他,園子似乎十分懷疑。這也是當然的,搶了好友的男朋友,突然又說要放棄,這種話難怪她不相信。不過我們談著談著,她好像漸漸相信我的話了。然後,這時她正好去上廁所,我就趁機把安眠藥放進她的酒杯裏。」
「園子沒有提防?」
「我想,我先切斷了電線,把電線貼在園子的背後和胸前。」
「我想是用膠帶之類的。因為用的是當場看到的東西,所以我不記得了。」
「妳是以甚麼理由上門的?」
「聽到了嗎?」他問佃潤一。
「潤一先生,我……我把我企圖殺害園子的事都說了。雖然我半途中斷了,但結果還是把她逼到自殺,這些我都說了,所以你甚麼都不用擔心。」
康正把話筒拿到佳世子嘴邊,說:「他說要聽妳的聲音。」
康正從自己的包包取出一台錄音機,按下錄音鍵後,放在餐桌上。老實說,這樣的轉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康正的問題讓佳世子停了一下,回答:「她穿著睡衣,我想是洗完澡了。」
「知道。其實昨晚接到鄰居打來的電話時,我就想到這或許是陷阱,可是又覺得如果真的是也沒辦法了……到時就把實情講出來吧。」
說完,她低著頭,睫毛根部開始湧出淚水。簡直就像本來被封印的東西獲得解放般。不一會兒淚水滾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個小hetubook.com•com小的星形水漬。一幕遙遠的過去自康正的記憶深處浮現——他把熱水濺到園子背上的情景。
「我雖然不會喝,但是我說今晚我也陪妳喝一口。園子還諷刺我,說真難得,妳和潤一在一起也學會喝酒了嗎?當然,被說上這麼一兩句也是應該的。」說到後面那一句話時,她的語氣像是在喃喃自語。
「原來如此。當時園子穿甚麼衣服?」
康正抓住佳世子的左肩,當下她停止哭泣,彷彿受到驚嚇般身體顫了一下。
「你讓我睡著要做甚麼?」
「園子等於是被我殺死的。對不起,你就恨我吧!對不起。」然後她趴在餐桌上。
「我的確是為了要進去而說了謊。可是,因為這樣園子總算讓我進去了。」
「那好吧。然後呢?」
「偷來的那一把呢?」
佳世子全身都僵住了。即使如此,和菜刀比起來,她的脖子抖動幅度更大。因為她不但呼吸變得急促,血管的脈動也彷彿失去控制。
「怎麼說?」
「命案現場。我勸你最好趕快來,我已經讓你女朋友吃了安眠藥,她很快就會睡著了。就這樣。」
「那天晚上,我……為了殺死園子,來到這裏。」
感覺像是沉默了很久,但實際上只過了一分鐘。
「打電話給佃。」
「我不相信園子聽了這種說詞會讓妳進屋。」
「那,莫非妳們談得很融洽?不可能吧。」
「園子拿出兩個葡萄酒杯,在裏面倒了酒,兩個人開始喝。話是這麼說,我幾乎只是抿一下而已。」
「……你們在哪裏?」
「妳把園子和圖書說得像壞女人一樣。」
「好。繼續說。」
「一包?」康正皺起眉頭確認。
「那麼,妳是說妳沒殺人了?」
「和他無關,全都是我做的。」
「很多事是指甚麼?」康正問。「這裏開始才是重點。妳做了甚麼?」
「因為我想起在那天她說的話。她準備再次相信我,甚至還對我露出笑容。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她還……。想到這件事,我實在沒辦法下手殺害她。」
「……你要殺我?」沙啞的聲音震動了。
「只說妳記得的就好。」
「妳是怎麼貼的?」
「為了要佈置成自殺,我把安眠藥包放在餐桌上,把一個酒杯拿到水槽,準備待會兒洗掉。之後,我準備讓連在園子身上的那條電線通電。園子以前就說如果要自殺,最好是觸電而死,所以我想用這個辦法才不會有人懷疑。」
康正左手伸進口袋,取出一小包安眠藥,拿到佳世子面前。
「如果妳的話是真的,」康正說,「園子就不會死,但事實上她卻死了。妳要怎麼解釋?」
康正拿起掛在冰箱把手上的毛巾。
「哦?」康正凝視佳世子的臉。「不過,妳當然不是真心的。」
佳世子抬起頭來。她的眼睛充血,眼周也又紅又腫,而下眼瞼和臉頰都因為淚水而泛著光。
「一包。」她說得非常肯定。
「等等,請讓我和她說話。」
這與事實吻合。
「不要亂動,妳一動,我就割斷妳的頸動脈。」
「妳要把一切都說出來?」
「妳說甚麼?」
「聽到了。」
「沒有。」說著,佳世子緩緩搖頭。「我下不了手,我終m.hetubook.com.com究還是下不了手。」
「是的。」
「我要你也過來,現在馬上。」
「全都是我不好。」佳世子平靜地開始敘述。「是我害死了園子,對不起。」
「可是妳應該不會喝酒。」康正想起從加賀那裏聽來的情報。
佳世子說到這裏,康正就把話筒拿走。
「我真的很忘我,所以細節記不太清楚了。」
康正沒說話,走到水槽前,打開水龍頭,裝了一杯水。佳世子仍繼續哭,纖細的肩膀微微晃動。
「我翻過一頁小貓週曆,在後面寫了『對不起』,然後就走了。」
佳世子一抬頭,康正便將菜刀刀刃輕輕抵住她的脖子。感覺得出她憋住氣。
「道歉?」
康正不理話筒裏「不要傷害她」的聲音,掛斷了電話。
「我不管,妳打就是了。妳不打,就只是換我打而已。」
「喂,潤一先生嗎?是我……那個,我現在和園子的哥哥在一起。」
接著,他抽出菜刀,就是兇手用來削電線外皮的那把菜刀。他右手拿著刀,直接繞到佳世子背後,然後把裝了水的玻璃杯放在餐桌上。
「就像上次和泉先生說的那樣。我認為只要有她在,我和潤一先生就沒有幸福的一天。」
「等於是我殺的。」佳世子回答。
「妳說呢?再怎麼說,都是妳逼園子自殺的,妳自己都叫我恨妳了。」
「不要動,把頭慢慢抬起來。」他說。
說完後,佳世子呼地吐了長長的一口氣。那口氣彷彿是結束一件重大工作後的歎息。
「然後妳就直接回家了?」
「你肯來了嗎?」
佳世子似乎有些猶豫,但最後下了決心和-圖-書。她撕破藥包,把裏面的粉末倒進嘴裏,喝了杯子裏的水,然後把空袋子丟進旁邊的垃圾筒。那是一個有玫瑰圖案的漂亮垃圾筒。
「妳知道妳在說甚麼嗎?」康正問。
「好吧,妳繼續說。星期五妳是幾點來的?」
「我不知道,也許沒有吧。不過她應該也不會想到……」佳世子舔了舔嘴唇才繼續,「我是來殺她的。」
「和泉先生……你這是做甚麼?」佃的聲音聽起來很驚慌。
康正把話筒從她手裏搶過來。「我是和泉。」
「妳是說人是妳殺的?」康正問。
「我說我有重要的話要說。園子說她不想跟我說話,所以我就說我想道歉。」
「字條?」
「所以,」佳世子閉上眼睛,「她是在我走之後才自殺的。」
聽到康正這句話,她猛然抬頭想說甚麼,但最後又低下頭。
「是的。」
「然後呢?」
「妳用不著擔心,我還沒有落魄到對睡著的女人上下其手。或者妳寧願在臉上添幾個傷口,也不願意在我面前睡著?」說完,他把菜刀稍微往上移,將刀刃抵在她的臉頰上。
「你還沒死心?」
「她上完廁所回來,毫不懷疑地喝了葡萄酒。不到十分鐘她開始打盹,很快就進入熟睡了。於是我開始忘我地做了很多事……」說到這裏,佳世子便垂下了頭。
「我說我想為潤一先生的事道歉。」
「很久以前。我和園子兩人一起去國外旅行時,因為時差睡不著,她就分了一點給我。那時候的藥後來剩下一包。」
「是的。當時我用的就是剛才說的那把星期三先偷走的備份鑰匙。就像和泉先生說的,園子給潤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先生的那把鑰匙,當時還在他手上。」
「所以妳就通電了?」
「……好。然後呢?」
「妳是甚麼時候弄到安眠藥的?」
「在週曆後面留言……是嗎?」這符合康正的推理,但寫在上面的內容卻完全不在他的預期中。「然後妳就離開公寓,上了鎖?」
「我說我帶了葡萄酒,提議一起喝酒。還說希望她一面喝一面聽我說……」
「我記不太清楚了,不過我想是十點半左右。」
「一開始她很生氣,說不要聽我道歉,所以我就說我準備放棄潤一先生。」
「把這包藥吃下去。妳知道這是甚麼藥吧?」
「妳為甚麼要殺她?」
「很好,用這個把妳的雙腳綁起來。妳動作最好快一點,我菜刀就要拿不穩了。」
佳世子照著他的吩咐,彎下腰用毛巾綁住了自己的雙腳。確認她綁好後,康正把電話放在佳世子面前。
「這是唯一的可能呀!因為她是死在床上的吧?我走的時候,園子是靠床坐著睡的。我在接到她的死訊後,才發現自己鑄成大錯了,我竟然把她自殺的工具都留在她身邊。我沒辦法不去想那條電線,絕望透頂的園子肯定是看到那條電線才一時衝動自殺的。我真的……我怎麼會這麼大意?」佳世子似乎對自己的話感到十分激動。她語中帶有哭腔且愈來愈高,啜泣也變成大哭。
「是的。」聲音雖然顫抖,但她答得很確實。「我把電線從園子身上拆下來,丟進垃圾筒。然後留了一張字條給她……」
「我到了門外,就丟進門上的信箱了。」
康正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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