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抱歉了。」上村從上衣口袋取出香菸，把一根叼在嘴裏點上火。
「甚麼！？」
「沒錯，我的確這麼說過。」上村回答，露出了挑釁的眼神。
「不是反射的話，那就是折射囉？光線在進入水中會產生折射，這在小學自然課就教過了。可是，現場哪裏有巨大的水槽？」
「不對，才不是甚麼海市蜃樓。」上村像是要切斷甚麼似地右手往下揮。
「這是怎麼回事？」草薙問。
啊啊，草薙頷首。在一旁聽著的竹田幸惠也理解地點頭。
進入水槽的光線沒有直線前進，而是向下畫出了一個平緩的曲線。那的確是只能用「彎曲」二字才能形容的情景。
「工廠的人對液態氮流出大感驚慌，立刻想到必須換氣，因此打開了大門。這麼一來結果如何呢？當然夏天的熱空氣就流進了工廠裏，那一瞬間工廠裏的下半部是冰冷的氮氣，上面都是熱空氣，出現了密度極為不同的氣體層。」湯川指著剛剛裝著糖水的水槽。
「不知道，說不定是那樣。我那時候頭昏昏的，搞不清楚。」
湯川從白衣口袋取出某件物品，那是在開會時用來指示幻燈片位置的雷射筆。
「真的一個小時就結束了吧。今天有雜誌的採訪，四點前我們一定要趕到新宿。」上村宏毫不掩飾他的不滿。有人突然闖進家裏，強逼自己坐上計程車，會不高興也是當然的。
這次是草薙先發出「喔」的一聲，接著忠廣和幸惠也都發出驚訝的聲音。上村則是睜大眼睛，沉默不語。
「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對了，一根菸的時間就結束了。請問你有帶菸嗎？」湯川問上村。
不料湯川捲起白衣的袖子，只見手腕部份出現了紅斑。
這下子，草薙就瞭解湯川答應他們抽菸的原因。以前湯川曾經告訴他，空中有煙塵時，比較容易看清楚雷射光。
「可能是急速冷凍之後，因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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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是禁菸，不過今天是特殊狀況。但是請你在這裏抽。」湯川在實驗桌上放著玻璃製的煙灰缸。
「我沒有浮在半空中。」他一邊哭一邊說：「我只是覺得身體輕飄飄而已，可是爸爸卻要我說我浮在半空中……」
「意外？」上村露出茫然的表情，「甚麼意外？」
「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是海市蜃樓，」上村說：「一切都是推斷而已。」
「這一點我已經確認了，的確是筆直地往前進。」
「但是，」湯川把雷射光指向上村的胸口：「如果光線彎曲的話，會怎麼樣呢？可能就會看到原本看不到的東西了，不是嗎？」
「不要碰。現在水中正保持著非常微妙的狀態，如果搖動的話，會破壞平衡。」
「不難啊。我買咖喱麵包的袋子上就印了她們的電話。」
幸惠出聲叫他，但他卻無視於她，帶著兒子走出房間。
「你或許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情況，不過應該知道和這個情況原理相同的自然現象。」
那也是草薙想知道的，他看著湯川。
對於湯川的反駁，上村一時語塞。此時，竹田幸惠開口：「上村先生，別再這樣了。我其實全都知道。」
破案後第三天，草薙坐在計程車的助手席上，前往帝都大學。後座坐著上村父子。
看到壞掉的運動鞋，上村似乎也大受衝擊。
「說句題外話，我在水裏混了一點牛奶，這樣會比較容易看雷射光。」湯川說。
「都知道……知道甚麼？」
「謝謝你讓我看這麼有趣的實驗。不過因為沒有決定性的證據，我只能把它當作參考。我接下來還有行程，就此告辭了。」
「我也可以抽嗎？」草薙也拿出菸盒問道。
這時，湯川走近忠廣，然後在他面前蹲下。
「上村先生，你ｍ•hｅｔｕbｏｏｋ•cｏｍ.com曾經說過就算那間食品工廠的大門全開，因為角度的關係，從你家的窗戶不可能看到堤防，對吧？」
「我剛剛也說過了，你應該知道相同原理的自然現象。」湯川說道，「就是海市蜃樓。」
「那麼，接下來我再試著讓光線通過另一個水槽。」湯川將雷射筆指向右邊的水槽。
「當然，如果透過工廠看向對面，就會看不見原本位置的景象，而是看到更低地方的景象。所以，那個時候才會看見平常絕對看不到的堤防。」
雷射光稍稍在水槽側面往上折射後，便筆直地在水中前進。
「我把他們兩人帶來了。」草薙說完後，看到流理台邊的人是竹田幸惠，不禁大吃一驚。
他敲了敲房間的門，聽見有人說「請進」，便打開門來。
「我想應該很快就結束了。在我們抵達之前就會準備妥善的。」
抵達大學後，他帶著上村父子走向理工學院的物理系第十三研究室。
「我是有帶，可以抽嗎？」
「當然是我在水裏動了手腳。」湯川解釋：「其實這裏面是糖水，而且上面濃度較淡，越下面越濃。光線從濃度較淡的地方進入較濃的地方時，會產生折射。而且濃度越濃折射率越大。所以光線越斜斜地朝下前進，彎曲的幅度就更大。」
「沒錯。不過也沒有他靈魂出竅的證據。」
「上村先生……」
她的指謫似乎全是事實，只見上村苦悶地歪著一張臉。
聽到草薙這麼說，上村宏不屑地悶哼一聲。
「我不知道你們想做甚麼實驗，但我不可能改變我的想法。總之，那天忠廣的確看到了不可能看到的東西。何況，那個受到懷疑的人，最後不是證實他是清白的了嗎？」
聽湯川的話，原本要伸手去碰水槽中的水的草薙，急忙縮回手。
上村才說到一半，湯川便開始搖頭。
「來得正好，我剛準備好。」身穿白衣的湯川站和_圖_書在實驗桌旁說。
「那個是……為了讓人好懂，我才這麼做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草薙湊近水槽說：「我第一次看到這種事情。」
湯川有點不高興地撇著嘴，最後還是輕輕地點點頭。草薙道了聲謝之後，點燃香菸。
「你在說甚麼？那就是作假啊，居然還逼忠廣配合你……」幸惠瞪著上村。
「居然有這種事。但是，那和剛剛的實驗又有甚麼關係呢？」
「你真的很性急耶。」湯川一臉厭煩地說：「這時候不需要考慮光線進入水槽時產生折射的問題。我希望你注意的是，當光線進入水中之後，就筆直往前進的狀況。」
「居然有這樣的事啊……不，原理我是懂了，可是……」草薙低語道。雖然腦袋已經理解了，卻無法想像出畫面。
「沒人在說鏡子的事。總之請你不要說話，仔細看吧。準備好了嗎？這兩個水槽中，左邊的水槽裝的是普通的水。我現在要試著讓雷射光通過。」說完後，湯川緩緩地將雷射筆指向左邊的水槽。忠廣發出了「啊」的一聲，身材矮小的他，剛好就在水槽旁看著水槽裏面。
「啊……」這麼簡單的答案，讓草薙頓時洩了氣。不過，他馬上察覺到，當時這男人之所以買咖喱麵包，是因為他已經預測到今天的狀況了。
「你居然知道她的電話啊。」草薙問湯川。
幸惠豁然開朗地抬起頭，向兩人道謝後，很快地走了出去。
「這是甚麼？」草薙問。
「竹田太太，妳為甚麼會在這裏？」上村問道。
「去追吧。」湯川說道，「為了那個孩子好。」
「忠廣！」上村歇斯底里地大喊。
「這是甚麼？」上村指著並排在實驗桌上的兩個水槽問道。那是兩個五十公分左右的立體水槽，各自裝了七分滿的水。
「我不知道你們想做甚麼，不過請趕快開始吧，我們可是很忙的。」上村輪流看著草薙和湯川的臉說道和_圖_書。
「所以我們接下來才要實驗，究竟有沒有可能發生那種事。」
「因為做了不習慣的事啊。」說完後，湯川刷地拉開窗簾。
「我也確認過那裏的地形，的確就算工廠大門全開，也不可能以直線連結你家和MINI COOPER的停放位置。所謂無法以直線連結的意思，通常就是指無法一眼就看到。原因是因為光線是直線進行的。」說完後，湯川打開雷射筆的電源。
「我想最後一定是你們丟臉。我先說了，如果實驗失敗的話，我會寫成報導的。請你們要有所覺悟。」
「雖然液體和氣體有別，但是當時工廠裏的狀況，可以說和這個水槽相同。」
「你還是可以和小孩子好好講話嘛。」草薙說。
「我問過工廠了，大門打開的時間非常短。」草薙說。
「光線轉彎了耶。」忠廣抬頭看著父親。
「你要用這水來做甚麼？」上村又問了一次。
草薙和湯川互望一眼後，「呼」地吐了好大一口氣。
「就會變成那樣。」湯川對著草薙點點頭。
「蕁麻疹。」湯川答道。
「是嗎？」湯川把手放在少年頭上，「既然是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
「也就是說，如果當時讓雷射光通過的話，就會像剛剛那樣彎曲嗎？」
留在房間內的三人一時默默地聽著遠去的腳步聲。
「呃，是嗎？是甚麼？」
「你在忠廣的畫上加工的事。我看到週刊上登的照片時，嚇了一跳。因為忠廣一開始畫的畫，沒有那麼清楚。根本看不出來是紅色的車，也沒有白色的車頂，連輪胎也沒有。全部都是你事後加上去的吧？」
「竹田太太也看見了吧？那時候工廠的大門不是關著的嗎？」
「那天，在你家後面的食品工廠，發生了一點意外。」草薙開始說道，「那間工廠為了冷凍食品，使用了大量液態氮，但是聽說那天裝液態氮的桶子壞掉了。液態氮流了出來，工廠內一部份的地和*圖*書板就被急速冷凍了。」
上村「呼」地吐了口氣。
可能是無法反駁，上村只能咬著嘴唇。不久後，他似乎決定了甚麼似地牽起忠廣的手。
「那當然。」草薙轉向後面親切地一笑之後，將臉轉向前方，但內心卻很害怕。他完全不知道湯川究竟有甚麼打算。
「都一樣。既然那個人是清白的，就代表他主張的不在場證明沒問題。也就是說，那天那個地方的確停著紅色MINI COOPER。然後忠廣看見了，從絕對不可能看到的地方看到了。」
「你說的沒錯。不過我們之所以得到那個人是清白的結論，是因為找到了真正的犯人，不是因為他的不在場證明獲得證實。」
「變成那樣之後……又會怎樣？」
然而，少年並沒有點頭同意父親的話。
「你老實告訴我們，你是怎麼看到那個景象的？不是因為工廠大門打開，才看到對面的吧？」
「在那之前，」湯川走到牆邊，把燈打開。「可以先向上村先生說明那件意外嗎？」
「竹田太太，麻煩妳關掉房裏的燈。」
「好，我知道了。」
被這麼一問，忠廣思考了一會兒後，十分困擾地說：
「但是……」
「妳不去追他們嗎？」草薙問幸惠。
「不、不對！喂！忠廣，跟他們說清楚！你是浮在半空中，然後看到了那個景象，對吧？」
「我接到湯川老師的電話，希望我幫他做個實驗。因為我也有興趣，所以便決定來幫忙了。」
幸惠回答一聲「好」之後，關掉了牆上的開關。由於已經拉上窗簾，室內一下子變暗了，可以清楚看見雷射筆發出的光筆直地向前射出。
「光線彎曲？」說完後，上村恍然大悟地說：「你是說鏡子嗎？是啊，如果有鏡子的話，就可能因為反射看到東西了。不過鏡子到底在甚麼地方？而且還是那麼大的鏡子。」
「這就是那個意外造成的樣本。」湯川展示被切成一半的運動鞋給眾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