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想

數十分鐘後,草薙在帝都大學旁的咖啡廳和湯川碰面。兩人選定最角落的圓桌坐下後,物理學家向刑警發表自己的推理。
光是聽湯川這單方面的說詞,草薙實在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坂木信彥的母親富子邊用手帕擦拭眼角邊說。在辦公室一角,草薙等人與她面對面會談。其父在案發後隨即病倒,一直臥病在床,信彥的姊姊香奈子還回娘家幫忙處理事情。
「唉……」富子絕望地歎了口氣。「為甚麼那孩子會做出這種事……?他那麼溫和……」
「這我就不清楚了……,有甚麼問題嗎?」
「我一直都很正經啊!」
「這個任務可沒你想像中簡單。光是說服上司就費了我一番工夫,再加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故紀錄,查起來也格外累人呢。」
「哦……怎麼說?」
「所謂的不吉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湯川繼續追問。
香奈子下樓來,手中拿著一本藍皮相簿。「就是這本……」
「不,好像是以畫插畫及書本裝幀為主。」
湯川這個問題,換來富子皺著眉頭及側頭思考的回應。與其說是忘記,倒不如說以她現在的精神狀態,實在不太可能回想得起來。
坂木信彥確實給人那樣的感覺,草薙頗能認同地點了點頭。
「似乎看不到甚麼具有特殊涵義的照片……」草薙說。
「相簿上寫著小學二年級耶……」
「那麼兩位是否聽過森崎這個姓氏呢?例如當時鄰居有人姓這個姓氏之類的……」
草薙發動車子,若真的提起靈魂附在洋娃娃身上的話題,不曉得上司會露出甚麼樣的表情?一想到這,草薙既有點擔憂,卻又帶有幾分期待。
「據說是真的,不過詳情就不得而知了。過去在歷史上,關於預知夢的小故事可說是多不勝數。其中大多數都只能算是偶然,不過也有不少https://www.hetubook.com.com故事無法只用偶然兩字帶過,但是都可做出合理的解釋。就舉剛剛提到祭司的夢為例,當時局勢動盪不安,祭司一直很擔心大公夫婦的安危,懼怕他們遭到不測的念頭潛藏在他心裏,這個潛意識化為夢境浮現出來。這樣解釋不也說得通嗎?」
「甚麼事?」
兩天後,草薙打電話給湯川。
「我大概知道了……」湯川總算有所回應。
「以前附近有個小女孩死於車禍意外,洋娃娃是那個小女孩的寶貝。信彥說因為他常在公園跟那個小女孩玩耍,小女孩的父親才將洋娃娃送給他。」
平常對這類話題嗤之以鼻的湯川,居然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只有朋友瞭解他小時候是個甚麼樣的小孩嗎?」草薙輪番看了富子及香奈子一眼後,開口詢問。
「只要知道起因為何,大概就能真正破案了吧。」湯川說。「而且結果會跟警方原先的判斷截然不同。」
「整起案件的輪廓。接下來草薙刑警該做的只有一件事。」
坂木家正對著主要幹道葛西大道,是一棟三層樓建築,一樓是辦事處兼倉庫。當然,目前大門深鎖。
「你夠了沒!不要光你自己瞭解狀況,好歹也把你所謂浮現出來的案件輪廓解釋一下好不好?我可是以警方代表的身分說出這句話!」
「哦哦……」富子點點頭。「經妳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
「有這種東西嗎?」富子好像已經忘記這回事了。
內容確實令人嘖嘖稱奇。
照片裏的信彥所抱的,和他畫在那本紀念冊上的女孩畫像一模一樣。原來那是坂木信彥曾經擁有的東西,不過一個男孩子擁有洋娃娃,倒是蠻稀奇的。
草薙歎了口氣,要是此人現在撒手不管,那案情真的就走進死胡同了。
m•hetubook.com.com「真想找出洋娃娃原來的主人……」回到車上,湯川隨即說道。「有沒有辦法找到呢?」
「喂,湯川!」草薙不耐煩地叫了他一聲。
「這是真的嗎?」
「現在還不能妄下定論,不過我認為洋娃娃極有可能跟坂木的預知夢有關聯。」
坐在後座的牧田發出「哦——」的感歎聲。
「那個洋娃娃還留著嗎?」湯川問。
「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嘍?」
「女孩子名叫櫻井真子。既不姓森崎,也不叫禮美。」
嫌犯家屬都是這樣說的,草薙硬是把這句話吞進肚子裏。
「甚麼東西?」
「說真的,我們也不清楚他為何會說出那種話。但他既沒造成他人困擾,我們也覺得這樣總比他在外被女人迷得神魂顛倒好,就不怎麼在意,沒想到他居然鑄成大錯。我這個做母親的真不知該說些甚麼才好……」
「沒有。」香奈子肯定地說道。「媽媽說那個東西不吉利,把它給丟了。」
香奈子搖了搖頭。「完全不記得……,大概是因為我本來就不知道她的名字。」
「設計師?服裝設計師嗎?」
「好啦好啦,我儘量設法調查。」
「此話怎講?」
「哦,我記得那個是……」香奈子似乎回想起來了。「信彥小時候從外面拿回來的洋娃娃,說是別人送給他的東西。媽妳也記得吧?」
「雖然我很想誇獎你『幹得好』,不過仔細想想,這本來就是你們分內的工作。」
「嗯,請稍等一下。」香奈子起身上樓。
「喂喂喂……拜託你正經一點回答好不好?」
「沒錯。」
「坂木母女不是說送洋娃娃給坂木信彥的人,正是那名死於車禍的小女孩之父嗎?」
「嗯……他是個喜歡自己一個人玩耍的孩子。」
「我想……聽完後你也會大吃一驚。」這話語雖然有點誇大,湯川的聲調hetubook.com•com卻十分凝重。
湯川點點頭,隨後陷入沉思。草薙實在猜不透他腦海中翻騰著何種思緒。過了一會兒,他總算抬起頭來。
「我從結論說起,一句話:牛頭不對馬嘴。」
「嗯。」湯川一臉悶悶不樂地點點頭。
「這個嘛……,我印象中是沒甚麼怪事啦……」母親側著頭回答。
「那我也不勉強你們了。預知夢之謎能不能破解,對我而言其實無關緊要。」
「這張照片。」湯川指著一張照片,旁邊寫有「信彥 小學二年級」。
「一九一四年某日,巴爾幹半島的祭司做了個夢,他夢見書房的書桌上擺著一張黑框信紙。」說話的是坐在助手席的湯川,他們正驅車前往坂木信彥家。「那封信是奧匈帝國大公寄來的,內容是大公夫婦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者。隔天這名祭司便收到大公夫婦在塞拉耶佛遭到暗殺的噩耗。」
富子把手帕整齊地摺好放在膝蓋上,手帕早已被淚水沾濕。
「知道……?知道甚麼?」
「感謝兩位撥空接待我們,今天的談話對我們有莫大助益。」向坂木母女致謝後,湯川便說:「我們走吧。」催促草薙離開。
「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自己?認命吧。結果如何呢?」
「嗯,說不定真是如此。」
「調查交通事故發生時的情形,儘可能挖掘出小女孩父親當時的生活狀況。我相信在調查過程中,肯定會出現森崎禮美這個名字。」
草薙目光投向湯川所指的照片,照片是年幼的信彥站在路旁的模樣。只是他手裏抱的東西,卻讓草薙雙眼圓睜。「咦……這是?」
「當時令公子大概都到哪些地方玩耍呢?在兩位印象中,他是否常和_圖_書出入某個店家或某人的家?」
「嗯……可是他從小就沒有甚麼特別要好的朋友啊……」富子回答。
「父親?」
「我查到洋娃娃原來的主人了。」
「你這種粗暴的台詞,偶爾聽聽感覺還不錯呢。好啦,咱們就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吧。聽完後,你自行決定到底要不要採取行動。」湯川換回正經八百的語氣接著說:「假設我的推理正確,案情將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先讓我賣一個關子吧。」湯川意味深長地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順便連她父親也查一下。」
或許是聽到草薙氣憤難平的回答,湯川不禁笑了出來。
「請問妳記得那個小女孩叫甚麼名字嗎?」
「你話說得可真滿,真相當真如此驚人?」
「不抱有毫無根據的期待,是我的一貫主張。倒是她父親的事,查得怎麼樣?」
「這我們也不清楚……」草薙回答。「若只是潛入他人住宅,其實倒還好……,問題在之後犯下的肇事逃逸……」
「據說令公子大概是在國小四年級,開始提及森崎禮美這個名字。請問當時有沒有發生甚麼怪事呢?」湯川開口詢問。他事先對坂木母女表明,自己是大學教授,專門研究各種不可思議的現象。
「這樣啊?」
「嗯,這種說法確實很合理。」
「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是說截至目前為止,我個人還提不出有力的見解。」
「這麼說來,他在家工作嘍?」
草薙話一說完,只見湯川直視著正前方,大大地做了下深呼吸。
「例如死去小女孩的靈魂附在洋娃娃上?」坐在後座的牧田插嘴問道。
「對對,我想起來了。」
「能否借我們看一下?」
「你的口氣聽起來好像不怎麼失望嘛。」
「真要找也並非不可能,只要調閱交通事故紀錄即可。可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拜託你說明一下好不好?」hetubook.com.com
「可是,知道起因後,對案情又有甚麼幫助呢?」
「這是對他有特殊意義的東西嗎?」湯川問坂木母女。
「廢話少說,仔細看!」
「你認為坂木也是因為受到某種因素影響,才會夢見森崎禮美這個名字嘍?」
坐在稍遠處的香奈子,聽見湯川這個問題後,回答:「我們家還留有一本相簿……」
「算是有成果吧。事發時,他住在坂木家附近。後來搬家了,是個設計師。」
湯川沒有回應,他似乎拿著電話就此陷入沉思。
「那麼……請問府上是否還留有能看出他孩提時期狀況的物品呢?例如日記或相簿……」
「原來如此……,那真是可惜啊。」湯川很乾脆地說。
「有這回事?」
「請問他小學四年級左右的照片,大概在哪裏呢?」湯川邊翻相簿邊喃喃問道。
「相片下面應該都有附註,說明是何時拍的才對……」香奈子回答。
正當此時,湯川頂了草薙的側腹一下。「喂,你看這個。」
「完全沒有。我們的客戶沒人姓森崎,附近鄰居也沒有姓森崎的人家。我們都覺得很不可思議,為甚麼信彥這孩子會突然說出這個名字……」
「請問……我們家信彥會被判多重的罪呢?」她低著頭問。
「想起來了嗎?」
「要想不起來也難啊,這不就是那幅畫像嗎!」
「在毫無緣由的狀況下,我們無法有所行動。想要調閱交通事故紀錄,我們得向上司提出像樣的說明啊。」
湯川接過相簿,把它攤開放在膝蓋上,一旁的草薙也探頭過來看。第一頁有一張男孩子的相片,全身光溜溜地被擺在椅子上。
的確,相簿上到處寫有「信彥 幼稚園畢業典禮」之類的說明。湯川翻開寫著「信彥 小學四年級」的那一頁,裏面貼有好幾張在運動會及遠足時拍攝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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