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接受委託
綁架

「夫人,您知道天竺浪人這個人嗎?」
「這個嘛——金田一先生,我覺得由香利好像是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還是經歷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似的,她一直反覆說:『奶奶,有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就連你都不知道唷!這件事真的非常不可思議——』」
「那孩子的個性相當固執,不論我再怎麼問,她都不肯再多說,也有可能是她根本沒有辦法暢所欲言吧!但是,她最後說了這麼一句話:『奶奶,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我以前也曾經無故離家出走,只是這一次時間稍微久一點而已。放心吧!到時候,我一定會平安無事地出現在你眼前的。至於阿滋和五十嵐奶奶那兒,也請你轉告一聲,那麼,拜拜囉!』接著,她又把話筒交回給之前打電話給我的那個男人。
「對了,夫人,您知不知道由香利可能被帶到什麼地方嗎?比方說有沒有聽到什麼特殊的雜音?」
「我一直想扳回劣勢,所以不斷提醒自己千萬要冷靜、鎮定,如果我自亂陣腳的話,家裡的人一定會更害怕的。就在我頻頻追問他的身分時——」

「可以,請看。」
「那人還說:『夫人,想不想聽由香利的聲音?想的話,我可以讓她跟你說兩句話。』不用說,我自然是央求對方讓我跟由香利說話。」
金田一耕助壓抑內心的訝異問道:
彌生說完的時候,聲音還在顫抖。可是這位堅強的老婦人仍然沒有掉下眼淚,她似乎從不在人前露出她脆弱的一面。
「電話那頭傳來世上最歹毒的嘲諷聲,而且對方說話的語氣也變得非常輕浮。那人說:『夫人,你以為任何事都可以用錢解決嗎?我要的不是錢,而是由香利的身體。由香利將和-圖-書在我這兒住上一、兩個禮拜,我會盡全力憐惜她的。』那人還說:『放心吧!我不會要由香利的命。』——」
「這麼說來,由香利就成了法眼家唯一的繼承人了?」
「『她是一個被詛咒的孩子,生來就是那種臉孔。』」
彌生在描述這段對話時,眼中充滿了恐懼的神色。
「夫人從沒有見過他們嗎?」
「金田一先生,當時我真的忙得不可開交,就算有好幾個分身,還是不夠用。
「可是小雪——她是冬子的女兒,我想我至少可以見她一面吧!然而那孩子似乎長得不是很好看,每次我先生一提到那孩子,總會禁不住嘆息道:
「你知道嗎?我一方面得重建法眼綜合醫院,另一方面還得經營五十嵐家的事業,每天幾乎都無法好好看報,尤其是那則報導被編排在社會版最下面的位置,因此我一直沒有注意到它。
「夫人,這件事——」
彌生苦笑道:
「夫人,我想知道冬子自殺的經過。既然她的身分如此特殊,想必夫人應該有調查一下吧!」
彌生表情痛苦地說道:
「琢也是我父親的私生子,從小在池端的小老婆家中長大成人,他在過了中年之後也另覓新歡,把小老婆養在池端。
「是的,事情是這樣的,當時我在自己的房間內,而且房裡只有我一個人,突然間,電話鈴聲響了,話筒另一端是一個充滿活力的男聲,對方一直問我是不是法眼彌生夫人,他確認了兩、三次之後才說由香利暫時由他保管。
「她也是個可憐人——這些都是聽我先生說的。
「是的,但是這當中花了一些時間,好像是有人把由香利從別的地方帶到電話旁邊。
「對方回答了嗎?」
「那麼,請https://m.hetubook.com•com您繼續說下去。」
「啊!我差點忘了,請你先看一下這張剪報。這是我剪下來的。」
戰後的女孩子不全是這樣,可是從阿滋剛才所說的話中不難瞭解到,由香利的確是個狂放不羈、不按牌理出牌的女孩。
「你知道她所說的『不可思議的事』究竟是什麼嗎?」
「其實這都怪我不好。我一個女流之輩成天在外面拋頭露面,根本無法好好陪伴自己的先生,琢也只是想要一個能讓他靜下心來休息的場所罷了。」
「是的,我先生非常喜歡敏兒,這或許也是因為我們沒有兒子的緣故吧!」
「我不知道,而且我根本猜不透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不過,我從由香利說話的語氣聽來,她好像真的碰上了什麼奇怪的事情。
「是的,對琢也來說,由香利是他唯一的孫女,對法眼綜合醫院的創始人——法眼鐵馬而言,由香利也是他唯一的曾孫女。我想綁匪綁架由香利的動機會不會就是這樣?」
彌生靜靜地從茶几下方的置物架取出一個紫色的布包,她解開布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封得非常緊密的大型牛皮信封。
死者年齡約三十六、七歲,除身穿暗綠色裙子、白底襯衫外;並無任何可供辨認身分之物,同時亦未發現任何遺囑。
「那麼山內敏男也一塊兒被接到池端住嗎?」
「這麼說,那個女人的孩子就成了由香利的阿姨了?」
「雖然她先生死了之後,這孩子跟她之間就沒有任何親屬關係了,但是這個孩子——我先生經常叫他敏兒或阿敏,他非常喜歡冬子,冬子這個人又和我先生的親生母親非常相似,是個十分溫柔善良的女性,於是阿敏就把冬和*圖*書子當成自己的親生母親看待。
「後來,電話那頭傳來由香利的聲音,我聽她說話的聲調,她似乎一點兒也不害怕,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我問她人在哪裡,她卻說沒辦法告訴我,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哪裡。她還格格地笑著說:『奶奶,我好像被綁架了。』唉!戰後的女孩子真的是——」
「聽說他們兩人的年紀相差很多,而且她先生走的時候,還留下一個養子——山內敏男。
「金田一先生——」
「那位叫冬子的女士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我的意思是說——她從事什麼樣的工作?」
接著,她又從布包裡取出一把剪刀,剪開封口後,拿出一本B6尺寸的書本。
「是的,我曾央求我先生讓我見見他們,可是我先生不肯,因此我也不便太勉強我先生。
金田一耕助看完之後,將剪報夾回書中問道:
「當然,電話掛斷後我立刻打電話到電信局,拜託他們調查剛才那通電話是從哪裡打來的,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嗯,那人說他是天竺浪人。」
「這麼說,夫人認識那位上吊的婦人嘍?」
初步判斷死者已死亡數日。該空屋乃法眼家的舊宅,戰爭期間法眼家均已疏散到田園調布,而且在昭和二十年三月的空襲事件之後,屋舍遭到嚴重損毀,所以該屋己成一棟廢棄的空屋。目前高輪警局正照會屋主,以確認空屋中的女性死者是否和法眼家有關係。
「沒有,金田一先生,當時我非常震驚,滿腦子都在擔心由香利的安危,根本沒有餘力再去注意其他的事。電話掛斷之後,我又認真地思索了好一會兒,仍然沒有發現對方那裡有什麼特別的聲響。
「她是一個木匠的女兒,和圖書名叫佐藤冬子,原本也有一個結婚對象,對方是日本畫家,但後來由於發生一些狀況,只好嫁給一位叫山內什麼的。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平常習慣將每個月的報紙裝訂成一個檔案,等到有空的時候再拿出來翻閱。因此等我注意到那篇報導時,已經是七月時候的事了,距離發現死者之日也已經超過二十天。
彌生表情十分痛苦,可是語氣卻很平靜。
「她是琢也的情婦,呵呵!」
「『夫人,這樣你就明白了吧!由香利一點也不害怕呢!我招待她一、兩個禮拜就會送她回家。』那人哈哈大笑幾聲之後,便卡嚓一聲掛斷電話。」
當金田一耕助翻開薄薄的封面時,書裡突然掉出一張小紙片。他連忙撿起掉在膝蓋上的紙片,發現那是一張新聞剪報。
「請你看一下這個。」

「你說他們前天早上來過電話,是男人的聲音嗎?」
「你說那人提到更可怕的事?」
「她和你先生的關係是——」
「是的,我知道她是誰。雖然我們不曾見過面,我卻經常聽我先生提起她。」
「是的,不過我不知道那應該算是男低音還是男中音,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有活力,應該是個年輕人。」
「結果怎樣?」
「昭和初期。唉!我實在太大意了,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先生有外遇——昭和七年,由香利出生時,那位叫冬子的女人也生下一個女兒,因此我先生才告訴我這件事。當時,我先生五十一歲,他自己也覺得羞於見人。」
「所以由香利就來接電話了?」
「唉!要是我早點注意到那則新聞,或許能盡快妥善處理,只可惜——總之,我到現在仍然對這件事感到非常遺憾。」
一高輪郵局職員杉田誠(四十八歲)數日前發現位於醫院坡途中的空屋散發出惡臭,於是在昨天(六月十五日)午後,和附近居民山田吉太郎(五十二歲)一起進入空屋一探究竟,不料卻發現後面西式房間內有一位中年婦女上吊自殺。hetubook.com.com
「原來如此,那麼夫人,請您告訴我關於天竺浪人的事情。」
「是的。」
「我先生認識冬子的時候,她正帶著敏兒在銀座的咖啡廳當女服務生,由於我先生非常喜歡她,因此從昭和五年起,就把他們帶到自己小時候住的池端住下來。正因為他從來沒有外宿的紀錄,我才一直——唉!這只能說,我的確稱不上是一位好妻子。」
金田一耕助接過來看了一眼,只見書的封面上寫著——「詩集醫院坡上吊之家」,作者是「天竺浪人」。
「那時候,我立刻問對方是誰,甚至直接問他是不是需要錢,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就是要錢,結果——」
「沒有,對方並沒有提到錢的事情,可是卻說了更可怕的事。」
「我可以翻開看一下嗎?」
「那人有沒有要求些什麼?」
這張剪報貼在白紙上,上面還用紅筆註明——「剪自昭和二十二年六月十六日A報早報」,標題是「醫院坡空屋中年婦女自縊」,報上的內容如下:
「父子倆做出同樣的事,這是不爭的事實。
「天竺浪人——聽到這個名字,我的確有些害怕,我想對方似乎也瞭解我的情緒反應,因此立刻發出嘲弄的笑聲。
「正是如此。那女人所生的孩子可以說是萬里子同父異母的妹妹。」
「他說他是——天竺浪人?」
「由香利還說了什麼嗎?有沒有什麼令你印象深刻的話?」
「關於這件事,我稍後會再做說明,現在我先把電話的事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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