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輪番偵訊
情海生波

「你不知道是誰把信從門縫裡放進去的嗎?」
「如此一來,看過這封信的人至少就有榎本和另一個人,而且中間隔了一個月,在這段期間內,這封信會不會已經散佈到整個社區了呢?」
「是的,老闆娘不停翻著流行雜誌,而我則專心踩著縫紉機。」
「順子,有個叫水島浩二的畫家跟你住同一棟樓嗎?」
「這個嘛——為什麼你會這麼問?」
「你不去上學,爸爸媽媽不會生氣嗎?」
「我不大會講,順子應該知道老闆娘就算心情不好,也很少會表現在臉上,只是她的眼神看起來很凶。」
「他在電影院工作,負責經堂的極樂電影院。」
「聽說媽媽年輕的時候很流行星星、菫花等淒美的東西,因此水島老師的畫作很受女孩子歡迎,媽媽也是崇拜者其中之一。她曾寄信給水島老師。一聽說水島老師住在同一個社區,媽媽就開始老師長老師短的——呵呵!」
「你來的時候,老闆娘在做什麼?」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沒談什麼,因為我覺得老闆娘心情不好,只說聲:『我要借用縫紉機』就開始工作了。結果我做了沒多久,老闆娘就對我說她心情不好,縫紉機在身邊嘎啦嘎啦響,使她更加焦躁不安,要我把羊毛上衣放著先回去。」
「大概不知道吧!」
這時,等等力警官柔聲問:
宮本玉樹突然想起一件事,轉頭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等等力警官的眼睛射出嚴厲的光芒。
須藤順子再度詳細說明京美吃藥自殺的整個過程。
可是只要一走進裡面,房間之間還是跟以前一樣用紙拉門隔間,隔壁房間在做什麼事,很容易就能聽到聲響。
等等力警官聽了之後,體諒地說:
「你一眼就看出那是老闆娘嗎?」
「他沾染那麼多人嗎?」
「是的,他跟我一樣住在第十五號大樓。三太說榎本獲得一個大角色,令他很羨慕。」
「他常佔畫迷的便宜嗎?」
「當時你跟老闆娘談過話嗎?」
「也可以這樣講。不過我覺得他可能是慾求不滿,畢竟他還是個單身漢,所以這個社區裡的先生們都頗受那個人的威脅。」
「我原本以為在門縫下放那封信的人是榎本,後來才知道榎本那天不在東京,所以怪信一定是其他人放的。但是我再怎麼想,都覺得榎本應該是看過怪信的內容後,才會對我提出忠告。」
「是的。」
「沒有,我沒對任何人說。管理員根津先生說最好別把信的內容告訴任何人,我也這麼認為,所以——」
「是的。」
「京美,你為什麼要自殺呢?」
宮本玉樹的答案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不僅等等力警官啞然失聲,金田一耕助、山川警官也吃驚地看著這個狀似天真無心機的女孩。
「什麼意思?」
「我後來得知榎本那時候在北海道出外景。」
「有兩、三次,我還被老闆娘罵過,可是——」
「他是高中老師,在教數學。」
等等力警官、金田一耕hetubook.com•com助和山川警官不禁神情嚴肅地對望著。
「她坐在剪裁桌前翻閱外國流行雜誌。」
「京美,我來找老闆娘時,你還在店裡嗎?」
宮本玉樹說著,臉上不禁露出微慍神色。
「他以前常來這裡,這一點請你去問玉樹。而且他每次一來,伊丹先生就閃著那雙豺狼似的眼睛,於是他漸漸就不敢來了,轉而找玉樹當信差。金田一先生,你來這裡時我就說過,社區裡上演著人生百態。」
京美看起來真的很痛苦,她的額頭上佈滿汗珠。
此刻,京美的眼中燃起憤怒的火花。
「京美,那麼你姨丈不知道你自殺的原因囉?」
「一點都不清楚。我收到這封下流的信後,雖然一心想死,卻還是被救活了,這時我認為不能繼續和姨丈住在一起了,剛好老闆娘來探望我,並提議我出院後去她那裡住,姨丈那時正好也有此打算——沒想到我一出院,提到要搬來這裡住時,老闆娘卻要我再等一段時間。」
如此看來,那個人應該是老闆娘熟識之人——到底是誰呢?
京美突然哭了起來。
京美思考了一下才說:
「水島先生時常請你幫他送信給老闆娘嗎?」
「玉樹小姐,你沒有兄弟姊妹嗎?」
「你是『蒲公英』洋裁店的關係人中,最早發現那具屍體的嗎?」
京美是因為陷入極端的孤獨,被強烈的憂鬱逼上絕路。
「真傷腦筋,老闆娘一死,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後門開著嗎?」
「須藤太太,你之前看過這封怪信嗎?」
「因為榎本曾經給過我一番奇怪的忠告。」
「現在想來倒是——不,我當時就覺得有點奇怪。」
「你想知道是誰嗎?」
「他問我要不要搬出公寓。」
須藤順子露出奇怪的笑容說:
「誰?」
「原來如此。」
「我不知道,但是——這封下流的信和這次的案子有什麼關係?」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這封怪信送來之前嗎?」
「你是幾點過來這裡的?」
金田一耕助猛然被點到名,不禁戰戰兢兢地反問:
「順子,老闆娘和伊丹先生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昨天傍晚我跟水島老師撒嬌,要他晚上帶我去看電影,結果他說他跟別人有約,不能帶我去看電影。我回到家後,看到媽媽一臉興奮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奇怪;後來她還化上很漂亮的妝,交代說要出去一下,不過會在爸爸回來之前回家,還叫我保密不要說,她會買上次我很想要的長褲給我,於是我就被收買了。後來我覺得無聊,就出去找三太玩。」
「他很厚臉皮的,我最討厭那種裝腔作勢的傢伙!」
這麼說來,他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
「八點半多——快九點的時候。」
「老闆娘死了,會給你帶來什麼困擾嗎?」
「『榎本』就是榎本謙作嗎?」
「有。不過他好像很傷腦筋地說:『你姨丈現在是一個人,你也長大了——』等等和*圖*書的話。當時我聽不懂,於是便問他什麼意思。」
須藤順子在一旁補充道:
「這段時間你們都沒有交談嗎?」
「不是很確定,不過從裙子花色、鞋子的裝飾品——你不覺得那些裝飾品很棒嗎?於是我衝回去叫京美來看,京美看了之後一定很失望。」
「然後呢?」
「他們吵架的時候反而比較安靜,因為彼此都不講話;可是心情好的時候吵死了——唉!我好無聊哦!」
「大約在八月中旬——八月的中元節晚上。」
「金田一先生,警官是否在懷疑水島老師?」
宮本玉樹笑著回答:
「接下來請京美小姐進來。」
「你說的『三太』是指姬野三太嗎?」
「有可能。然後呢?」
「等一下!你當時從哪裡進來?」
可是老闆娘扣上的鐵插梢,在早上河村松江來的時候已經打開了。若是京美回去之後,老闆娘有外出的話,應該會從外面鎖上洋鎖才對。
「對!不過也難怪啦——」
「怎麼個奇怪法?」
金田一耕助說:
「京美,你來這裡做什麼?」
「當然會生氣!可是這也沒辦法呀!」
「昨天晚上老闆娘就是這樣嗎?」
「榎本的表情變得更困擾了,不過他還是繼續說:『你們雖然是姨丈和外甥女的關係,可是卻沒有血緣;你姨媽已經死了,他對你而言是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你們兩人單獨住在那麼狹窄的公寓裡,會不會讓人誤會——』之類的話。」
「後來你是從後門回去嗎?還有——老闆娘有關上門嗎?」
須藤順子和京美都感覺到老闆娘和伊丹大輔之間確實有「問題」,而且一個獨居女人在晚上九點多還開後門讓人進來,那個人是伊丹大輔的可能性應該比喝醉酒的須藤達雄還大吧!
「等一下我們還想問你有關水島浩二的事情。」
「你當時有問他為什麼這麼問嗎?」
「對了,你跟畫家水島先生的感情很好嗎?」
「你完全不知道是誰在惡作劇嗎?」
「你叫宮本玉樹?」
「現在還不清楚,到底怎麼了?」
「玉樹小姐,你父親從事什麼工作?」
從這一點看來,她倒是很像大人。
「如果老闆娘是在昨天晚上快十一點的時候被殺,那麼就有人可以為水島老師做不在場證明。」
「是的。」
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頓時籠罩整個工作室。
「老闆娘問了我很多事,我都回答可能是青春期情緒不穩定的關係。」
「嗯,他是個很不錯的男孩。聽說他以後一定會很出名,有段時間他跟京美很要好,可是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兩人變得很冷淡。」
「我九點左右還在店裡。」
山川警官看著筆記本說。
京美翻著白眼,沉默半晌說:
「老闆娘是什麼時候被殺的?」
只見須藤順子的眼裡閃過一絲悔恨,她沒想到在她回去之後,老闆娘立刻檢查外國雜誌,可見得老闆娘不是怪信的製作者,而是被害者——
「我是獨生女。」
「你怎麼知道和_圖_書不是他呢?」
「這麼說,你媽媽和水島先生的感情很好囉?」
「老闆娘到底是幾點被殺的?」
「你去找三太玩之後呢?」
「奇怪的忠告?」
「為什麼?」
「沒有,是老闆娘從裡面幫我開門。」
「我只要一想到這兒就覺得很丟臉,心底也升起一股寂寞感,覺得自己孤單一個人——因此才會想死。」
「這一點目前還不確定。有什麼問題嗎?」
「榎本?」
「我本來以為是榎本。」
「玉樹小姐今年幾歲?」
「是姬野三太。」
早知如此,她就不會那麼嚴厲地責備老闆娘了。
「當時老闆娘送我出來,我有聽到她扣上插梢的聲音。」
「是老闆娘吧!」
京美猶豫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娓娓道出當時的心境:
「我媽媽!呵呵——」
「我想如果水島老師在家的話,就去找他玩。本來我想在陽台叫他,結果當時那裡一片吵雜,我路過去一看,竟然看到有個女人的身體埋在柏油裡面——那個樣子好可怕!」
「你幫誰跑腿?」
「不,我們剛好錯過了。老闆娘沒有跟我提到你來過的事,我也是剛才聽河村說,才知道你來過。」
「我覺得老闆娘似乎想先擺脫伊丹先生的糾纏,因此要我等到她解決這件事之後再來和她同住。老闆娘最近看起來真的好可憐,昨天晚上我也覺得她是因為與伊丹先生有約才把我趕走。」
「根據這裡的女傭河村松江所說,那個男人也在追老闆娘。」
「我聽了之後很生氣,並跟他說:『我最討厭有這種下流想像的人!我真是看錯你了!今後再也不跟你在一起,我要跟你絕交!』」
「你也不清楚老闆娘的來歷嗎?」
「他對你也是這樣嗎?」
「沒有,我沒說。」
「你也有這種感覺?」
「為什麼你會去那裡?」
「媽媽臉上的妝跟出門的時候不同,眉毛的畫法、口紅的顏色都不一樣,我不禁在心裡竊笑道:『哈哈!媽媽在外面洗過澡,而且還畫了水島老師喜歡的妝。回家之前刻意洗澡,這表示發生了什麼事呢?』」
「水島先生對任何人都是這樣,他只要看到漂亮一點的女人就想追。」
「這封信沒有信封嗎?」
「那麼你有將怪信的事情告訴岡部先生嗎?」
宮本玉樹的思想早熟,不過仍欠缺一貫的思考能力,老是從這個話題跳到另一個話題,沒有一定的規則可循。
她好像覺得這個事件很有趣,對於自己受到矚目感到相當興奮。
「當時老闆娘的臉色如何?」
「呵呵!真正與他感情好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幫人家跑腿而已。」
「因為爸爸出去上班後,如果我還留在家裡,媽媽就不能『為所欲為』啦!所以她才和水島老師共謀,把我送到『蒲公英』來。」
「是的。」
「你姨丈是做什麼的?」
「搬來這裡住?什麼意思?」
「這話怎麼說?」
「京美,老闆娘知道你自殺的原因嗎?」
「呵呵——他是個很沒禮貌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男人,我先生很氣他呢!」
「你還想到誰有嫌疑嗎?」
須藤順子和京美出去後,宮本玉樹微笑著走進來。
「好吧!那須藤太太也留在這裡。」
「岡部先生好像很煩惱這件事情,可是事到如今,我也不能講什麼,而京美也希望我別說。」
社區的住戶受到厚水泥牆和鐵門的保護,只要門一上鎖,外人就看不到屋裡正在上演什麼樣的戲碼。
「啊!對了,是跟你住同一樓層的那個男孩。」
「在我吃藥自殺前一個禮拜的星期六,也就是九月十七日,我從這裡回家吃午餐,結果在門縫下發現這封信。」
「是的。」
「怎麼說?」
宮本玉樹誇張地抖著肩膀,一點都不像害怕的樣子。
宮本玉樹凸凸的眼睛帶著笑意,似乎很高興總算輪到自己接受偵訊了。
「為什麼?」
「沒有。」
「我不去上學,最傷腦筋的人是媽媽。」
「好啊!」
「你為什麼會以為是榎本呢?」
「真抱歉,那你今晚先回去休息,如果還想到什麼事請通知我。」
「是的。我重複看了好幾次,才瞭解榎本為什麼會給我那些『忠告』,也因此以為怪信是榎本寫的——可是我現在知道不是他了。」
「老闆娘以前說過她一個人住,容易惹人非議,而我如果跟姨丈住的話,他也很難再婚,所以她問我要不要過來這裡和她一起住,這件事姨丈也同意,只不過他對老闆娘的來歷還有所顧忌——」
「你知道老闆娘為什麼要你等一陣子嗎?」
「不是,老闆娘很小心,她一直對水島老師敬而遠之。」
「抱歉。」
「那麼是這封怪信被送來前一個月的事情囉?」
「這個——我們目前正在調查,這封信的問題就到此為止。關於『蒲公英』老板娘被殺這件案子,你有什麼線索嗎?」
「對啊!伊丹先生可能對老闆娘做了什麼,他一定是用暴力——」
「有什麼好奇怪的?」
「如果老闆娘死了,京美就不能搬來店裡住了。」
須藤順子見狀,趕緊解釋京美從「自殺事件」後,健康情況就很不好。
「什麼意思?」
接著,等等力警官口氣嚴厲地問道:
「我目前應該是高三生,可是因為學校距離太遠,我又不太喜歡上學,所以乾脆不去了。我覺得日子很無聊——」
宮本玉樹微微一笑,似乎想轉移話題。
「你有跟老闆娘提過這封『Ladies and Gentlemen』的怪信嗎?」
等等力警官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開口問道:
「沒有。」
「為什麼?」
但是,京美說她一個人沒辦法應訊,正在鬧彆扭。
「是!」
「啊!我怎麼又說到這裡了——呵呵!我大約在十點半回到家,過了半小時左右,媽媽就回來了,一看她的臉,我就恍然大悟了。」
「我只是猜測而已。」
「因為姨丈是老師,而且又是很正經的人,如果把這種下流的事情跟他講,他未免太可憐了。」
「我去找水島老和-圖-書師啊!你們知道水島老師嗎?」
「水島先生在家裡工作,整天都待在社區裡,而其他男人都要出門上班,這時候『蒼蠅』若來沾染他們的女人,可就傷腦筋了。」
「對,每當那時候,老闆娘的眼神就很可怕——」
「你有把這封怪信的事情跟你姨丈說嗎?」
她滿臉通紅,喘著氣說:
「我到店裡要趕製客人正在催的羊毛上衣,雖然我家也有縫紉機,可是姨丈早上五點就要起床準備去學校,他沒有去夜間部上課時,通常八點半或九點便就寢,因此要趕工的時候,我都來使用這裡的縫紉機。」
京美因此才平靜下來,準備回答警官們的問題。
「為什麼?」
「你爸爸不知道你媽媽和水島先生很要好嗎?」
「是的。」
「你大約踩了多久的縫紉機?」
她先前指責須藤順子時,那副小惡魔般的勇猛已經消失無蹤,此時變得有點神經質,堅持要須藤順子陪著她。
「然後呢?」
「十分鐘或十五分鐘吧!」
宮本玉樹的父母應該還很年輕,像這樣的年輕夫妻常常會有各自的情人,因此才會有時吵架,有時和好,難怪宮本玉樹這種早熟的少女會覺得無法忍受。
「是的。」
突然間,山川警官在旁邊插嘴問:
「你媽媽昨天晚上和水島先生在一起?」
等等力警官說完,隨即想起來,急忙說道:
「他知道,所以兩個人經常吵架,可是爸爸也不敢太大聲。」
它本玉樹臉色微變,謹慎地說道:
「姬野三太是在什麼情況下想拍老闆娘的照片?當時你也在場嗎?」
(現在的女孩子都用如此不懷好意的眼光來觀察媽媽嗎?)
「因為爸爸以前負責上野的電影院,卻跟電影院的女孩有過一腿,並且被揭發出來,因此才會被調到現在這個破電影院。」
「京美,你什麼時候收到這封信?」
這裡的後門是拉門,可以用門閂和鐵插梢同時鎖上兩層;外出的時候,就從外面鎖上洋鎖。
「我媽媽。」
「若我要去上學就必須六點起床,不過爸爸回到家通常都已經十二點了,然後又跟媽媽吵架——如果他們不吵架,心情很好的時候,兩個人又『吵』得讓我沒辦法睡覺。因此我對他們說,如果能夠讓我在六點起床,我就去學校,結果兩個人都閉嘴了。夫妻真是奇怪!」
「是的,但這件事情請你去問玉樹,我覺得很不舒服——」
「水島先生和老闆娘之間可曾發生過什麼事情?」
「那麼是誰?你幫誰跑腿,送信給水島先生?」
也就是九點以後,應該又有人來到這裡,老闆娘因此打開門閂、鐵插梢,請對方進屋裡來。
在場眾人一聽,紛紛驚訝地看著京美的臉。其中最驚訝的是須藤順子。
最後金田一耕助提出「白與黑」這個問題,她對此也沒有任何想法。
「然後呢?」
「當時店門已經關了,所以我從後門進來。」
「我——本來要搬來這裡住的。」
「對了,你們提到在相模湖要幫老闆娘拍照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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