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說迷的奇想
下堂妻

她一年中有大半時間都住在人煙稀少的輕井澤山峽裡,由於生活十分無趣,容易產生許多幻想,而這些幻想主要來自憎恨、怨懟、痛恨和無法實現的報復心理。
「而且第二天早上你顯得非常惶恐,雖然我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事情,可是當天傍晚我看了電視報導後,才知道笛小路泰久死了,於是我很高興地把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記錄下來。」
「這會兒你可不打自招了吧!我沒問你這件事,你自己卻先說出來。對了,我有看一些偵探小說,近來流行推理——像我這種年紀的人,還是偵探小說比較適合我。
「真是的,我看世界末日快到了。所以,好男孩是不會跟那種女孩子交往,像你這麼好的人當然得住到淺間隱嘍!」
「從你二樓的房間可以看見隔壁的出租別墅,昨晚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津村真二的別墅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記得你爬到我床上的時候,睡衣都濕透了——你是不是趁我睡覺時偷偷溜出門去?我真後悔自己為什麼會睡得這麼沉,都怪我沒做虧心事,才會一覺睡到天亮。」
「去年夏天我在東京遇見你的時候,無意中說到鳳千代子的第四任丈夫來租我的別墅,於是你就火速跑到我那兒。你以前不是說再也不想來淺間隱了嗎?這些話我都記在日記上,我記得你突然來訪那天是十四日的傍晚,隔了一天,也就是十六日早上,鳳千代子的第m.hetubook.com.com一任丈夫就被人發現離奇死亡了。後來我看了一下日記,覺得自己實在太了不起了——你是不是和笛小路泰久搭同一班火車?還是你一路跟蹤他來到這兒?」
「瞧你說的是什麼話!我跟笛小路泰久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只是非常巧合地搭上同一班火車而已。」
「那天晚上你說要去看盂蘭盆會的舞祭,於是就一個人出門了。我記得那天晚上霧很濃,濃得讓我覺得全身的神經都不舒服,我只要神經一痛,整個人就會覺得難受,所以我沒跟你去。在濃霧的晚上就算有盂蘭盆會,還是會讓我覺得無趣,可是你卻自己一個人出門了,當時你的神情有些怪異,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九點、十點?還是十一點?總之,我看了日記之後就會知道了。
「既然你這麼說,我看——我還是回東京算了,請你送我到車站。」
有兩位年輕男女忽然從路旁衝出來,操夫人立刻踩煞車。
「警方會認為你是故意躲起來,在暗處打探那男人的動向。我覺得你應該盡快回東京,要是讓警方以為你殺了第三位犧牲者,並且悄悄出現在輕井澤的話,這樣好嗎?」
操夫人明知對方心裡不好受,可是卻無法控制想說話的衝動。
婦人發出悲鳴聲,她非常害怕,連說話聲都顫抖不已。
「操姊,我們別再提這件事了。」
操夫人的興致十分高昂,她話匣子一開就m.hetubook.com.com說個沒完沒了。
操夫人雖然主張「每日一殺」,但終究只是一名偵探小說迷。
「好啊!看來這也是不錯的方法,只是不知道結果如何。我可是什麼都沒說哦!但警察還是注意到了,他們現在正著手調查這件事,你是鳳千代子第二任丈夫所遺棄的妻子,剛好又住在鳳千代子第四任丈夫租來的別墅隔壁,如今你卻躲起來避不見面。」
「唉喲!你怎麼叫我做這種事呢?我可不想蹚這淌渾水,再說我又沒有監視那個男人。」
一旁的婦人提心吊膽地說著,而操夫人卻理直氣壯地回道:「你在說什麼?我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你,這是第三個人,而且第四個人現在就住我家隔壁,目前還下落不明呢!這麼一來,別人當然會懷疑你,要是再出現第四個犧牲者的話,被第二任丈夫遺棄的妻子卻躲起來不見蹤影——我想任何人都不認為這件事純屬巧合。你再不振作一點還得了!」
婦人臉上圍了一層黑色薄紗,薄紗下面的臉色異常慘白。
「可是我看那個人的頭髮那麼長——」
「喂!你也知道笛小路泰久就是鳳千代子的第一任丈夫,難道不會覺得很奇怪嗎?他跟你一起來這裡之後的第二天就離奇死亡,那是去年十五日盂蘭盆會時發生的事情,我回去之後會仔細看一下我寫的日記,不,就算我沒有查看日記也可以記得清清楚楚,我的記憶力非常好,因為我是『馬普小姐hetubook•com•com』。」
「我——我沒有避不見面。」
當車子繼續開了一段距離後,操夫人才喃喃自語說:
「這麼說——你認為笛小路泰久是我殺的?」
「是這樣嗎?你第一次來淺間隱住三天是五、六年前的事吧!當時你對別人說這地方真無趣,無聊死了,你再也不想住了,而且還說那個人——你說的『那個人』就是我,說我竟然會在這麼荒涼的地方一住就是一整年,真是可憐啊!
「你沒事吧?情緒這麼激動,千萬不要撞上別的車子才好。」
「為什麼不提?我說這件事還不都是為了你。」
操夫人的心情越來越好,她不知道電力已經在今天恢復正常了,而是在跟朋友吃中華料理的時候,聽見別人談論槙恭吾的命案。
「可是你只顧著說話,等一下說不定又撞到人。」
「還是你要主動出面說明?就跟警方說:『我雖然是被鳳千代子第二任丈夫所遺棄的女人,不過從去年到今年這兩年內,我和鳳千代子的第四任丈夫比鄰而居,完全出於偶然,我絕對沒有要監視那個男人的企圖。』我倒想看你有沒有勇氣出面去警察局說明?」
「老太婆,小心一點!沒看到現在是紅燈嗎?」
「操姊,那個人不是女的,是個男孩!」
「馬普小姐」是阿格沙.克莉斯汀女士筆下的一名偵探,經常以兇手的共鳴者自居的操夫人,在看書的當中也設下一個偵探的角色。
操夫人說完還露出會心一笑,和_圖_書一旁的婦人從後照鏡裡看見她的笑容時,不禁全身顫抖著。
「你別詛咒我!我開車至今從來沒有撞過人或是撞車——對了,去年那輛老爺車在淺間隱吃力地爬坡時,不是還被你嘲笑嗎?這回這輛雷諾車的性能相當好,而且我是個模範駕駛,所以你放心地跟我說話吧!」
「我記得你回來的時候臉色慘白。全身發抖,你說在大霧中待了那麼長一段時間,大概是感冒了,於是便咕嚕咕嚕地喝起自己帶來的威士忌。咦?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喝威士忌的?我一直忘了問你。」
「你悄悄爬到我的床上,說風太大,吹得二樓嘎嘎作響,害你睡不著。反正我那張是雙人床,多你一個也無所謂,可是你卻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而且半夜還做噩夢,不停地說夢話。
操夫人畢業於東京一所女子美術學校,平時聽不出她說話有東北腔,但是她多話的老毛病一發作時,東北口音就變得很明顯。
操夫人這種時而多話、時而幻想的症狀,有時會讓她變得癡癡呆呆的,有時又會引發強烈的嫉妒感,甚至遷怒他人;尤其當她聒噪不休的時候,一般人幾乎插不上話。
「你殺的?你看,你又不打自招了!報紙上說他可能是自殺或意外死亡,原來他是被害死的——啊!沒什麼、沒什麼,我一向站在兇手這一邊,所以你不用擔心。這麼說來,昨晚你的行徑也很奇怪,那是幾點鐘的事情呢?我雖然上了年紀,卻依然睡得非常香甜,和*圖*書畢竟我沒有做虧心事。」
操夫人加重語氣說:
「最近男孩子不都是流行蓄長髮嗎?」
「那孩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一個女孩子竟然口出穢言,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啊?」
「操姊——」
「你說的沒錯,我是命苦,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被別的女人搶走,弄得自己差點連住的地方都沒有——算啦!我早就看開了。不過你的境遇跟我差不了多少,為什麼你會在去年的這個時候,再度踏上這塊土地呢?警方會怎麼看待這件事?難道他們會相信這一切純屬巧合嗎?啊——危險!」
「我大都看一些外國偵探小說,可是我對書中的偵探絲毫不感興趣,反而是兇手比較能引起我的共鳴;不論你看哪一種偵探小說,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會知道兇手是誰。我常常在想怎麼會有那麼笨的人,換作是我的話,一定會做得乾淨俐落、不留一絲痕跡。現在我每天都在想不同的殺人劇情,『每日一殺』就是我的主張,用各種不同的方法殺人,呵呵——
儘管她不認識死者,但仍會以知道這件事而感到滿足。
樋口操的情緒很容易激動,經常陷入小女孩般的幻想情結;每當她喋喋不休地說話時,想像力就特別旺盛,一旦受到幻想事物的刺|激,她會更加聒噪不休。
操夫人目前正處於亢奮的狀態中,開始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大堆話。
年輕男女正手牽手要穿越馬路時,操夫人的車子急速衝過來,嚇得他們連忙鬆手往兩邊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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