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如此,他們兩人都已經意識到這並不是一件單純的殺人案件;在這件兇殺案的背後,顯然隱藏著重大的犯罪動機。
「沒問題,我帶來就是想請你看看。」
岡山市岡山縣警察本部
磯川常次郎警官大鑒:
「這麼說,淺井春曾經在戰爭期間去過刑部神社嘍?」
金田一耕助一打開和紙,不禁大吃一驚。
因為那是刑部神社出的簽,而且還是一支上上籤。
(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是的。你看看這上面的籤詩,是不是充滿了戰爭時期的色彩?戰爭期間,不少刑部島的年輕人應|召赴戰場,這些即將出征的年輕人必然會在赴戰場前,親自到神社裡求一支武運長久的簽。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抽到『大凶』或『凶』的簽,就表示不利出征,可是這支籤卻是『大吉』,你說這代表著什麼呢?」
「對了,警官,你們有沒有找到目擊證人?或者有沒有人曾經看見行跡可疑的人出入這裡?」
「兇手可能在事隔二十二年後才起殺機嗎?」
磯川警官從皮包裡取出一個採集證物用的信封,信封裡放著一張和紙(一種日式紙張)。
「警官,你認為那個嬉皮在十九日晚上回到淺井春的住處殺了她嗎?」
所以,警官,求求您務必助我一臂之力,不論用什麼方式贖罪我都願意。
「當我打開這封信時,已經是十九日中午的事,而且我當時認為這封信的可信度不高,因此決定第二天再到這裡一探究竟,沒想到卻遲了一步……
「當然,這封信是在六月十八日送到縣警局本部,那天我剛好出差,沒有到本部上班,所以等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是十九日中午,也就是距離現在五天前的事了。」
「你把它打開來看看吧!」
「不,目前還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那個嬉皮跟這件命案有關,只是我在想,那個嬉皮有沒有可能是整件命案的關鍵人物呢?」
信封的背面則寫著:
三張信紙中,只有最後一張寫著淺井春名字的字是在欄框外面,其餘的字全部規規矩矩地寫在欄框裡。
或許你會覺得從事這種工作很神秘,但事實上,我也會有許多煩惱和秘密,自己也經常感到莫名的恐懼。我想,這都是因為二十二年前我犯下一件罪行的關係。m•hetubook•com.com
「她在信中提到『二十二年前所犯下的罪行』,照時間來推算,二十二年前應該是昭和二十年,當時大戰已經結束,她會犯下什麼罪行呢?或者說,這件事發生在戰爭期間?」
金田一耕助回禮之後,便將視線停留在廚房的切菜桌上。
為了平撫磯川警官懊惱的情緒,金田一耕助趕緊換個話題問道。這招果然十分有用,只見磯川警官立刻打起精神朗聲回道:
磯川警官苦笑著搖搖頭說:
罪孽深重的愚婦
磯川警官才說完,廣瀨警官便趨前寒暄道:
「是啊!唉……要是我先聯絡兒島警局就好了,這回我簡直將本部的臉都丟光了。」
磯川常次郎警官 親啟
廣瀨警官的話中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金田一先生,你沒有去過刑部神社,可能還不清楚它的情況。上回我因為青木修三的事件去刑部島時,本想去刑部神社抽支籤,無奈到了那裡才知道刑部神社從戰後就不再出簽了。」
「對了,淺井春從什麼時候開始住在這裡?」
「信封上的六月十六日,是指今年的六月十六日嗎?」
「什麼事?」
原田巡警有些得意,但同時也深感困惑地問道:
「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今天中午我們在鷲羽山遇見一名類似嬉皮的年輕人時,你一直盯著對方看,是覺得他很可疑嗎?」
「是的,您說要徹底搜查這棟房子,所以我連廚房灶台下面的灶灰都沒放過,甚至連這只裝著味噌的瓶子都拿起來檢查……」
「我們只知道藥商的許可證書中有淺井春的資料,然而這位淺井春是否就是被殺身亡的女巫——淺井春,卻仍是個未知數。唉!整個案情有如墜入雲裡霧中……」
「所以她才會記住那個奇怪男子的穿著?」
磯川警官才問完,就發現自己問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
淺井春https://www.hetubook.com.com
「嗯,有一個住在附近的婦人經常從兒島的製衣工廠接工作回家做。十五日中午兩點左右,當她經過淺井春的家門前時,曾看見一個奇怪的男人走進淺井春的家中。」
磯川警官從皮包裡取出一封信,信封上面的字跡是女子用鋼筆書寫——
金田一耕助針對這點想了一會兒,開口說:
「是的,頭髮和鬍子並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變長,可是如果要剪短或剃光的話,那可就簡單多了。你不覺得那名年輕人看起來好像才剛理過頭髮的樣子嗎?」
當您突然接到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寫來的信函時;想必一定感到十分困惑吧!很抱歉給您帶來困擾,還請您多多包涵。
「好的,該說的我都說了,現在我們去跟廣瀨見個面吧!」
「這是原田發現的。」
「難道淺井春是個收藏古錢幣的專家嗎?」
過了半晌,他開口問道:
「我可以看看信的內容嗎?」
「金田一先生,是這樣的,你剛才應該也注意到了,淺井春屋前藥房裡的藥櫃有許多抽屜,我們逐一清查過那些抽屜之後,發現這樣東西……」
「有。聽說以前有個年輕男子每個月進出她的屋子兩次,而且那個男子大約三十五、六歲,膚色黝黑,體格健壯。每次那個男子一來,淺井春就會向酒店買酒、魚店買生魚片,歡歡喜喜地接待男子在那裡過夜。只可惜附近的人雖然見過那個男子,卻都不清楚他究竟是何方神聖,而淺井春也從不肯輕易向外人透露那個男子的事情。」
淺井春
「根據戶政事務所記載的資料,淺井春是在昭和三十年十月購得這棟房子,可是在她購買這棟房子之前究竟住在什麼地方,或是從事什麼樣的工作,就沒有線索可查了。大戰結束後,像她這樣的人處處可見,若要認真清查起來,恐怕有幾萬人之多呢!
「廣瀨,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這一位就是為了調查前陣子在『雲龍丸』甲板上意外死亡的男子,遠從東京來這裡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磯川警官說完,又面色凝重地嘆了一口氣。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https://www.hetubook.com.com
「有可能,當時日本主要都市在美軍飛彈的攻擊下,一個個變得滿目瘡痍,瞬間陷入一片混亂的局面。難道她是趁著社會秩序大亂的時候,犯下一起無人知曉的重大罪行嗎?」
「這些銅幣都是明治二十六年以前製造的,沒有一枚是明治二十六年以後製造的,不知道您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廣瀨警官對磯川警官報告。
我目前在下津井住屋的前半部開設一家藥房,至於我的本行則是替人招魂;在下津井,人們都稱呼我為「降魔女巫」。
磯川警官說這句話的時候,心情十分沉重。
「金田一先生,再請你看一下這個。」
「哦?在什麼地方?」
「大概是吧!如果她是在大戰結束的那一年,也就是昭和二十年抽到這張簽的話,那麼就是距今二十二年前的事了。而且,金田一先生,這件事又正好發生在你即將前往的刑部島上,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沒有,就算有的話,也只是她和批發商之間的聯絡信件。看來她非常在意自己的過去,你不覺得這一點很奇怪嗎?」
金田一耕助皺起眉頭,頗不認同地反問道。
磯川警官此刻的心情非常沉痛。
信的內容如下——
的確,從它粗糙的紙質看來,很可能是在戰爭末期物資缺乏的情況下印製的。至於簽紙上用毛筆寫的籤詩,則是用木板印刷而成,每一段詩文都充滿濃厚的戰時色彩。
「啊!真是久仰大名。」
「昭和三十年距離現在有十二年,當時被害人還年輕,你們有調查過她與異性|交往的情形嗎?」
「這麼說來,這支籤不是在戰前,就是在戰爭期間抽到的嘍?」
說著,金田一耕助的目光再度落在淺井春寫的信紙上。
儘管她的字跡有些凌亂,不過在每段文字的開頭處都記得空一格,標點符號也都標示得非常清楚,足見她是一位非常有教養的女子,和金田一耕助印象中從事女巫這種行業的人有很大的差別。
「唉!如果我一看完這封信便立刻趕過來,或是打電話給兒島警局,請他們派人保護淺井春就好了。因為我一時輕忽這封信的重要性,才會導致這樣的局面……後來我綜合醫生的鑑定和附近住家的說詞,發現兇手犯下這起兇殺案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時間是十九日晚上十點至十二點左右。」
六月十六日
磯川警官一時語塞。
「嗯,難道她的過去隱藏著重大的秘密?」
磯川警官率先走向廚房,和原先已經在這裡的廣瀨警官打招呼:
「你說的奇怪男人是怎麼個奇怪法?」
「就在離這兒不遠處的一個彎路。那婦人把成品交給工廠,並且從工廠帶回一些加工的東西之後,便急急忙忙地趕回來。當她經過那處彎路的時候,正好跟之前去淺井春家中的奇怪男子擦身而過,由於奇怪男子一副氣極敗壞的模樣,那名婦人覺得奇怪,所以便多看奇怪男子一眼。」
金田一耕助笑著問。
「可是警官,這件命案又為什麼會跟刑部島扯上關係?」
金田一耕助聞言,不禁再度仔細審視著手上的簽紙。
他看見切菜桌上散置了大約五十枚左右的古老錢幣,有一錢銅幣、二錢銅幣、五釐玉、五錢白銅、十錢銀幣,更有五、六枚中間穿孔的文久錢。奇怪的是,這些錢幣全部濕濕的,就像剛用水洗過一樣。
廣瀨警官跟金田一耕助一樣,都習慣抓抓自己的頭髮。
「你也別再自責了,換個角度想,如果不是你二十日早上立刻趕過來這裡,說不定這件命案還會再拖延一陣子才被人發現呢!」
「你手上有沒有關於淺井春生前的照片或書信之類的東西?」
倉敷市下津井
「原來如此,那麼你一接到這封信之後就立刻趕來這裡嗎?」
「廣瀨,這些錢幣是在什麼地方找到的?」
「或許你會覺得奇怪,那位婦人只看過奇怪男士一眼,為什麼能記得這麼清楚呢?其實是因為她在三個鐘頭之後又遇見那名奇怪男子的緣故。」
坦白說,現在正有人想置我於死地!我已經命在旦夕了……因此,自您接到我的信之後,請您一定要盡速來下津井一趟,有一件複雜的事情我一定要當面告訴您。
金田一耕助從剪得整整齊齊的信封裡抽出摺成四摺的信紙,信紙一共有三張,但是都沒有寫上頁次,只在信紙第十行的地方畫了一條橫線。
「這……」
「根據酒店提供的消息,大約是昭和三十二年十一月到隔年四月www.hetubook•com.com間的事,他們的關係差不多持續了半年左右。聽說淺井春叫那個男人『阿清』,而男子剛開始的時候叫淺井春『春小姐』,後來乾脆就直接叫她『阿春』了。」
寄信人的字跡十分娟秀,信封上郵戳的日期是六月十六日。金田一耕助緊閉雙唇,反覆看著信封上的字跡。
「這個嘛……金田一先生。」
「他是個嬉皮,不但頭髮很長,而且非常捲曲,就像燙過一樣。據說那個男子整張臉都深陷在在鬍子裡,看起來大概二十歲到二十五歲之間吧!他身上穿了一件紅色罩衫和一條藍色吊帶褲,就像修車廠工人穿的制服一般,身上還背了一個背包。
此外,錄音帶裡還提到——「在鷲鳥鳴叫的夜晚,你要特別小心……」
「想必這件罪行一直深藏在她的心中,而且這個秘密讓她感到自己罪孽深重,所以才會忍不住寫信寄給我。對了,一般歹徒在犯下重大罪行時,通常都會有主嫌犯和幫兇,淺井春會不會就是其中之一?是否就因為這樣,她才遭人滅口?」
事實上,以前我就經常在報紙上看到您的大名,因此自我遇到這件事情時,第一個想求助的對象就是您,請不要忽視我寫的這封信,並請您務必看完它。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只不過這件命案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這樣一來,死者在信中提及的『二十二年前所犯下的罪行』,不就永無明白之日了嗎?」
「還不只是如此呢!聽說婦人目送奇怪男子離去之後,便看見淺井春站在自家門口,雙手合十地膜拜,婦人覺得很不可思議,正想上前詢問時,不料淺井春一發現婦人在看她,就連忙進屋。那位婦人還說她好像聽見淺井春在哭泣。」
金田一耕助聽磯川警官這麼說,突然想起那卷錄音帶裡的一句話——「那座島上有惡靈!惡靈……惡靈……」
因為在他們的腳下正靜靜躺著一個裝味噌的瓶子,原田巡警的雙手則沾滿了味噌的味道。
「不,這些都是明治時代的錢幣,還稱不上是古錢。而且,淺井春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取得這些錢幣的,它們看起來似乎已經埋在土裡一段時間了,你們看,這些錢幣上面都長滿銅鏽……對了,金田一先生……」
金田一耕助並非膽小之輩,但此刻他卻感到背脊竄起陣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