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作回憶道。
阿島離開之後,刑部大膳便陷入沉思中。
「是啊!昭和二十三年的時候,島上被軍隊徵召入伍的年輕人都回來了,加上當時流行私下交易,本土的人紛紛跑來這裡買魚,而且刑部島也把魚賣給倉敷和岡山的居民,因此島民的荷包裡總是滿滿的。」
於是,他招手叫喚阿島說:
「那是昭和二十三年,距今大約十九年了。」
「坦白說,至今我仍然不確定松若是生是死,要是他還活在世上的話,那麼他人在何處?如果說他已經死了,又死在什麼地方?」
「也難怪阿照會生氣,松若一向身體健壯,可是每次他消失兩、三天回來之後,整個人就會變得非常虛脫,夫妻兩人就像陌生人似的,往往一個禮拜說不上一句話,因此阿照才會認為松若一定是在外面有了女人。
「老闆,您千萬別這麼說,我覺得自己還很年輕,再說您看起來也不老啊!」
「嗯,您說的沒錯,我還記得那年巴御寮人正好生下一對可愛的女生,所以您非常高興。」
「嗯……這件事我也聽說了。老實說,真帆、片帆這兩個名字取得真好。」
這時,阿誠和阿勇正好出現在櫃檯外面,兩人都穿著長褲配上開襟襯衫,給人十分輕便的感覺。
以前神樂太夫們必須靠人力推著載滿衣服、道具的推車,從這個村落移到下一個村落;如今,他們只要將所有行李運上卡車或聯絡船就行了。
「他剛開始是每個月消失一次,一消失就是兩、三天,而且回來之後,絕口不提那兩、三大究竟去了什麼地方。
「嗯,大街小巷都在談論這件事情,我還聽說他以前曾經被趕出過這座小島。」
「十九年啊!沒想到時間竟然過得這麼快,轉眼間,我們都老嘍!www•hetubook•com•com」
「那兩個男孩是你的孫子嗎?」
四郎兵衛聞言,一面探詢地看著刑部大膳的神色,一面說:
刑部大膳一臉錯愕地問。
四郎兵衛一眼瞥見床邊有一隻陳舊的旅行袋,而且隔壁的八疊大房間裡還掛著一件開襟外套時,立刻回頭問負責帶路的刑部大膳說:
因此每年的秋季祭典正是他們最忙碌的時刻,往往必須四處趕場,才能應付過來。
「是啊!她到現在還是那麼美麗。」
「我聽說每增加一支煙囪,這座島上的人口就會相對減少一些,所以現在這座島幾乎已經是個過稀島了。」
德右衛門一面指著煙囪,一面嘆了一口氣。
彌之助不敢置信地問道。
「阿島,幫我準備一下夏天穿的上衣和長褲,就照平常那樣準備吧!」
「社長,昭和二十三年我們來這裡座島上表演神樂的時候,好像也是住在這個房間呢!」
這些神樂太夫到達「錨屋」時,已經是七月五日上午十點鐘左右,「錨屋」的老闆——刑部大膳親自帶著他們到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所住的十疊大房間來。
「對了,四郎兵衛先生,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你了,咦?咱們上回是什麼時候見面的?」
「這件事你也聽說了?」
「昭和二十三年十一月,我記得在那次之後,昭和二十三年十二月我又來過一次。」
看著兩兄弟離去的背影,刑部大膳忍不住問道:
儘管四郎兵衛年紀已經很大,但是他說起話來仍然有條不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在四郎兵衛的眼中,六十幾歲的平作和五十幾歲的德右衛門、嘉六都還算是年輕人呢!
「哈哈……哪裡、哪裡。」
「這種情形持續了三個月左右,最https://www•hetubook•com.com後,松若在十月六日那天出去之後,就始終沒有再回來了,套一句戰後流行的用語——他整個人就像是在空氣中『蒸發』了一般。」
「或許吧!可是當時島上只有我這家旅館,如果松若到這裡來,就一定得來『錨屋』投宿,然而我卻完全不記得有這麼一位客人住進我的旅館,難道你認為我在說謊?」
「這一點我非常明白,事實上,我也很感激您這次找我們來表演,只是舊地重遊,難免又勾起我心中的傷痛……
「不,反正他坐在車上,我只要站在門口跟他打聲招呼就好。」
這時,四郎兵衛已經整理好行李來到櫃檯邊。
「這……你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刑部大膳說完,便逕自回到櫃檯處。
「總之,那年我們一行七人在島上過得很愉快,後來也非常風光地回到故鄉。可是從那次之後,松若便經常不見人影。」
「四郎兵衛先生,那件事不提也罷。」
「是的,阿誠和阿勇就是十九年前松若的遺孤。」
「老闆,您所謂『一連串的事情』,是不是指越智龍平衣錦還鄉的事情?」
「那麼,你應該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吧!我說這裡是離島,想來這裡就一定得搭聯絡船,而若是搭聯絡船,一定會有人看見他的行蹤。」
「放心,我們會在中午之前趕回來,而且就算我們回來晚了,這裡的大娘也說會為我們準備壽司和泡菜。」
「哈哈哈!聽你這麼說,我真的很高興,但最近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還真是教人不得不服老。」
刑部大膳一臉尷尬地苦笑著。
「你們現在要出去嗎?就快要中午了……」
「是啊!真帆、片帆兩姊妹就是在昭和二十三年五月底出生的,而且她們姊妹倆和圖書的名字還是我取的。」
「在我的印象中,巴御寮人產後復元得相當好,當時她才二十出頭,美得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樣。」
「您還記得昭和二十三年刑部神社舉行祭典的時候,我們曾經應邀前來這座島上表演神樂的事吧!當時我們這個樂團也是七個人,而松若就是其中之一,那一年表演得相當成功,大家給了我們不少賞金,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刑部島還真是繁榮。」
刑部大膳聽了,不由得睜大眼睛看著他說。
「我明白了,那我馬上幫您把衣服送來。」
除了四郎兵衛以外,這個樂團的成員還有六十幾歲的平作、五十幾歲的德右衛門、嘉六和三十幾歲的彌之助,以及誠、勇等人,這些人全都來自同一個部落,全都姓妹尾;其中二十五歲的誠和二十三歲的勇是兄弟,他們是四郎兵衛的孫子。
平時,他們和一般農民一樣在鄉里村落間耕作;到了秋季舉行祭典的時候,才換上正式的和服到各地表演神樂。
刑部大膳聽完他的敘述,先是沉著臉玩弄手中的煙管,過一會兒才說:
儘管如此,要當個神樂太夫仍需要擁有相當的體力,因為四處趕場實在很辛苦,體力不好的人根本無法勝任這份工作。
「『遺孤』?難道松若真的已經不在人間了?唉!怎麼會這樣呢?我看他年紀輕輕,身體又那麼健壯,怎麼會……」
「哎呀!這裡好像已經有客人住進來了。」
雖然他們是神樂太夫,卻不是以表演神樂為正業。
「你們現在那麼忙,就不用特別招呼我們,反正一會兒讓年輕人去做就可以了。」
「老闆,打擾了。」
「四郎兵衛先生,我非常能夠體會你的心情,可是,如果我真的曾經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那麼這一回我就不可能再邀請
和*圖*書你們來我這兒表演了,你說是嗎?」
「是,這一點我們會注意的,阿勇,我們走吧!」
這時,站在一旁的嘉六接著說:
「我還記得十九年前,松若表演的是擊退大蛇的素戔鳴,可是自從他失蹤之後,他先前戴著的素戔鳴面具也跟著消失了,您說,這不是太奇怪了嗎?啊!實在很抱歉,我的老毛病又犯了,跟您嘀咕了這麼久,還請您多多包涵。」
「是啊、是啊!我記得當年打開拉門就可以看見外面的水島和鷲羽山,唉!如今鷲羽山美麗的景色依舊,可是水島卻完全變了一個樣,你們看那些煙囪……」
刑部大膳心裡這麼想著。
從這幾個人的談話中,可以發現他們之前的確到刑部島表演過神樂。
這一帶的神樂叫做備中神樂,岡山縣有許多表演備中神樂的樂團,這次被邀請到刑部島表演的,就是位於後月郡井原市的樂團,社長是年紀已經七十四歲的四郎兵衛。
「啊!是四郎兵衛先生,請這邊坐。對了,你那間客房我待會兒就叫阿島過去整理。」
事實上,刑部大膳今天的情緒一直很不穩定,他猶豫著該不該去迎接越智龍平。
刑部大膳想到刑部島昔日的繁榮,一切彷彿歷歷在目。
幸好現在有卡車代步,到各地表演神樂已經比以前輕鬆多了:
「老闆,我們真的可以住在這個房間嗎?」
「嗯,我記得你當時曾經這麼說過。」
「您打算到碼頭迎接越智先生嗎?」
「這麼說來,你到現在還對這座小島存疑嘍?」
「四郎兵衛先生,這件事你也跟我提過,當時你說松若不見了,而且有可能是跑到我們這裡來,那是一哪年的事?」
(算了,至少在自家門前歡迎他,做做樣子吧!)
「很抱歉,我除了這樣揣測之外,實在沒有其和圖書他線索了。」
「爺爺,我們可不可以在島上參觀一下?」
「是的,可是當時這裡被人們稱為走私島,從倉敷、岡山,神戶、大阪來的走私客並不少,他們不一定都搭聯絡船呀!」
「沒關係,這位客人今天晚上就會移到別的房間,你們就安心地住下來吧!」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當時確實有人看見松若搭乘從下津井開往阪出的聯絡船,雖然聯絡船中途還停靠了不少地方,我也無法肯定他一定是來刑部島……不過,除了刑部島之外,我實在想不出他還能去哪裡。因此我猜想,松若或許住在某人的家裡……」
「松若當時三十二歲,家裡有妻子,也有了阿誠、阿勇這兩個孩子,以前松若夫妻倆非常恩愛,從來沒有鬧過什麼家庭風波,可是自從松若動不動就離家出走之後,阿照——也就是我媳婦,她開始懷疑松若一定背著她去見不得人的地方。
「當然嘍!你們只管住在這裡,剩下的就交給我來處理,我會跟之前那位客人解釋一下。對了,四郎兵衛先生,您安頓好之後,請過來櫃檯一趟好嗎?我有件事想請教您。」
所以今天到「錨屋」下榻的神樂太夫,個個都身強體健,年紀較輕的阿誠和阿勇兩兄弟當然不用說,其餘像平作、德右衛門、嘉六及彌之助,看起來也都非常健壯,就連年紀最大的四郎兵衛,身子也十分硬朗,乍見之下實在很難想像他已經是七十幾歲的人了。
「好吧!既然如此,你們就早去早回,島上的人為了準備祭典已經相當忙碌了,千萬別再給人家添麻煩。」
四郎兵衛哽咽地說著。
至於彌之助和阿誠、阿勇三個人大概是頭一次來這裡,並沒有像前面幾位一樣興起那麼多感慨,他們只是一臉好奇地在氣派的房間內東瞧西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