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還有一個失敗之處,就是他現出紙條的時機不對。梅幸尼姑是吃了東屋送來的餐食之後死的,我們思考一下事情的前後,下毒的地點一定是在東屋的廚房,所以凶手完全沒有必要接近梅幸尼姑的庵室。那麼,那張紙條為什麼會落在那裡?是不是兇手特意拿到那裡去放的呢?一定是的,除此之外再無理由。
「那時候如果只有久彌被殺的話,或許我們就會看透兇手的第一步計劃,所以兇手在殺掉久彌之前先殺掉丑松。丑松被殺,久彌又接著被殺,使我們理所當然地以為兩個案子的殺人動機是相同的,結果反而怎麼也想不通。而且如果再加上達雄的案子,案情就更混淆了。
金田一耕助在此吸了一口氣之後,又繼續說:
「由於又發生這次事件,我的腦中馬上想到美也子。第一次毒殺事件發生後,西屋主人懷疑她是兇嫌時,我就發現可以證實西屋主人疑慮的事實。但是麻煩的是,就在當時我忽然也懷疑起久野醫師,而且我對他的懷疑甚至遠超過對美也子的懷疑。」
「濃茶尼姑被殺的那個晚上,我看到你從庵室那邊的斜坡路上走下來。因為你那時的表情非常可怕,所以我以為濃茶尼姑一定是你殺害。既然不是,莫非你當天晚上曾在庵室附近看到美也子?」
「因為美也子就在跟前,更加燃起西屋主人的復仇心。由於他已經非常憎恨美也子,所以丑松遇害、久彌被毒殺,他都馬上斷言是美也子幹的,因為這些案子的作案手法完全一樣。
「小竹杉樹被雷劈中後,就傳出有人接到神明恐怖的諭旨,凡是並立或對立的兩個人之中,必有一個要死亡,成為八墓神的祭品。這種瘋狂信徒的動機,的確很符合八墓村殺人事件。
慎太郎邊說邊拭去汗水,警官又大聲哼了一下https://m.hetubook.com.com,眼神充滿怒意地看著我們兩人。
「其實濃茶尼姑說的話會有多少可信度,這點頗值得懷疑,更何況是那麼小一張紙條,濃茶尼姑也有可能根本沒看到呀!但是兇手並不這麼想,所以乾脆下手把這極危險人物殺了。說實在的,兇手雖然心狠,可是想想,這的確是最安全的做法。
「我和警官先生共事不只一、兩次了,但是都沒有遇到過像這次的事件這麼棘手的案子。不是我謙虛,我敢說這次的事件中我一點忙也沒有幫上,因為最大的理由就是,就算沒有我這個人在,這次的事件也會自然地平息,兇手也一定會自然地受到懲罰。話雖如此,不過我可是一開始就知道兇手是誰了。在辰彌的外公丑松被殺時,我就懷疑兇手是森美也子了。我這麼說,你們或許會以為我自吹自擂,其實不是的。知道這件事的不只我一個人,另外還有一個人也知道,他就是在座的西屋主人野村莊吉先生,也就是美也子丈夫的哥哥。」
「當我們這麼一想,這不僅不是個沒有動機的殺人事件,兇手還是個不簡單的傢伙呢!光是布下紙條捏造動機這一招,就不是普通頭腦可以想得出來,再加上這是為了隱藏真正的動機,就更是高級的犯罪手法。在兇殺案中,兇手要是能完美隱藏動機的話,兇手的計劃就可算成功了一半以上。
「兇手認為沒有比這個時候更好的時機,所以便照此計劃實行,卻沒料到這正是最壞的時機。原因是,就在他們兩人到達庵室之前,濃茶尼姑已經偷偷潛入,在屍體附近到處亂爬。
大家都默默地聽著,沒有任何人開口,也沒有任何人咳一聲,唯有諏訪律師一人獨酌,一小口一小口地飲著酒。
「莊吉對自己的弟弟,也hetubook.com.com
就是美也子的先生達雄的死因,抱著很大的疑惑。達雄在太平洋戰爭的第三年死亡,病名是腦溢血,但是莊吉認為這個死因很可疑,他懷疑達雄的死是不是他殺?是不是被毒殺?而那個兇手會不會就是他的妻子美也子?他的心中有著非常強烈的疑問。」
「可是,久野醫師他——」
金田一耕助看來和我一樣不能喝酒,一杯啤酒下肚就滿臉通紅,開始胡亂地搔著頭,後來在磯川警官的催促之下,才開始結結巴巴地開口。
「哎呀!你們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我們,實在該罵!現在才說這些又有何用呢?不過,話說回來,濃茶尼姑被殺的確是我們的疏忽,我們沒有料到兇手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老實說,當時我幾乎要死心了,但是那張紙條又讓我突然有了鬥志。總而言之,兇手太早露出馬腳了。」
新居醫師看著金田一耕助問道。
與會者有金田一耕助、磯川警官、新居醫師、西屋的主人野村莊吉、麻呂寺的英泉、慎太郎和典子兩兄妹,以及剛好又回到八墓村的諏訪律師,再上我,總共是九個人。
「是的,那的確是久野醫師寫的。」
「是的,我看到了美也子,但是我不敢斷言那就是美也子,因為她當時扮成男裝,而且我只匆匆瞥到她一眼。當然,那時她並不知道我看到了她。
「來到這個村莊後,我從西屋主人口中聽到很多事,我也問了他懷疑美也子的動機和證據,但是那些理由都太薄弱,就算有證據,事到如今也已經查不到了,所以我根本沒有自信能破這個案子。
「達雄、丑松、久彌這三個案子如果都是同一個兇手犯下的話,那我們只能推測那個兇手是完全瘋狂了。可是偏偏我們的女主角森美也子是那麼的才氣煥發,完全不像那種患了早m.hetubook.com.com發性癡呆症而犯罪的兇嫌。
這次換大家驚訝地轉過頭來看著我,警官似乎頗為不滿地用鼻子哼了一聲。慎太郎眼神黯然地點點頭。
金田一耕助像是要勸和似地開口道:
「由於我看到疑似美也子的人從庵室裡走出來,我便好奇地跑過去窺看,然後便發現了那具屍體。但是我怎麼想也想不通美也子有什麼理由要殺那個尼姑,所以只能沉默到現在,一直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原來那一晚辰彌曾經看到我啊!」
磯川警官好像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他帶著責備的眼神看著金田一耕助。他的心中可能在想,要是早點知道這件事,恐怕這個案件也能早點解決吧!但是金田一耕助完全無視於他的責怪,繼續說:
我們全都一臉愕然,再度望向西屋主人。尤其是慎太郎,他的臉上顯現出巨大的訝異與苦惱。
我平靜地開口道:
「聽我說,新居醫師,這個一連串的兇殺案最初的主謀者,其實就是久野醫師,而久野醫師為什麼會訂下這麼奇妙的計劃,箇中原因就在於你,新居醫師。」
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驚訝地望著西屋主人的臉,而野村莊吉只是悶不作聲。
「兇手最大的疏失就於他不知道這一點。後來他發現時,擔心濃茶尼姑到時候可能會證明說屍體周圍絕對沒有紙條,這麼一來事情可不好了,於是當天晚上,兇手便悄悄跑到濃茶將妙蓮絞死了。」
「至於放紙條的時機又如何呢?因為這個事件的兇手非常聰明,他知道兇殺早晚會被發現,所以不選在半夜悄悄去放紙條。這麼一來,我們只能推斷放紙條的最佳時機,就是辰彌和美也子兩人前去庵室然後發現屍體的時機。一定就是這個時候,他們兩人之中的某一人悄悄丟下紙條,然後另一人發現了那張紙條。
「久野和-圖-書
醫師他到底怎麼了?」
「他心裡正這麼盤算時,我正好為了『夜行』案子來到鬼首村。他等我解決完那個案子後,就拜託我調查這件事,因此,我從一開始就是以調查森美也子這個女人為目標才來到這個村莊的。」
「西屋主人為什麼會起疑,因為和這次事件沒有直接關係,我就省略不說。總之,西屋主人非常疼愛自己的弟弟,所以無法忍受胸中一直留著這個疑惑!要是可能的話,他想讓真相大白,也想向兇手復仇。
金田一耕助回望著他的瞳孔當中,閃著一種異樣的光輝,並且像個惡作劇的小孩般浮現一抹微笑。
這時候在座的人當中突然傳出一聲尖銳的叫聲,我們全都嚇一跳,往聲音的來源處望過去,原來出聲的是慎太郎。
這時候,諏訪律師在旁邊為金田一耕助斟啤酒,所以他停下話來。待他潤了潤喉之後,又開始自言自語似地說道:
慎太郎先是茫然地望了西屋主人一會兒,然後便頹喪地垂下肩、低下頭。而西屋主人的表現和慎太郎卻正好相反,他面無表情,眉毛一動也不動。
「至於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村莊,接受西屋主人的照顧呢?只要我從這件事開始說起,你們馬上就能瞭解我剛剛所說的話。
「在這次事件中他到底扮演著什麼角色?那個奇怪的惡作劇手冊,是不是就是久野醫師寫的。」
春代姐姐過世後的第三十五天,我們在遠離東屋的獨棟小屋中召開集會為這次事件做出最後的總結。
「但是美也子到底有什麼動機呢?姑且不論她殺夫之事,因為殺掉丑松和久彌,她沒有半點好處啊!雖然在事件結束後再回過頭來看,我們能瞭解殺死久彌有很重要的意義,不過當時我們卻不明白,怎麼想就是不明白久彌為什麼會被殺。
慎太郎的身體劇烈地發抖,極端恐懼地睜大眼睛,並和_圖_書
且拚命擦拭不斷淌下來的汗。
「然後,就在我打算拒絕的時候,卻傳出丑松在神戶被毒死的驚人消息,而且美也子還自願到神戶去處理善後。依據西屋主人的說詞,他弟弟達雄臨終的模樣和丑松的死狀非常相像,再加上西屋主人希望我無論如何能再觀察一陣子,所以我就留下來,後來又發生久彌被毒殺的事,這下子我就算求也要求西屋主人要我留下來了。」
因為今天姐姐作五七,我特別預備了一些小酒菜,愛酒的人便喝酒,不愛酒的人便用菜。這是我來到這裡之後,第一次和大家這麼和睦地聚會。
「他的推斷不但有可能,而且事實上美也子也擁有下毒的機會。丑松前往神戶之前,曾請美也子代寫寄給諏訪律師的介紹信,那時她便有機會偷偷調換膠囊,還有,殺害久彌的毒藥,正如各位所知道的,是由久野醫師的藥局開的,美也子經常出入那個藥局,所以也有下毒的機會。但是,難就難在我們不能只因為她有下毒的機會就告發她,因此我們需要她殺人的動機。
新居醫師第一次開口。
「可是就算怎麼符合,這畢竟太超乎現實了,因此,兇手初次顯露動機的這張紙條可能是另有玄機的,說不定兇手為了掩飾他真正的動機,才故意顯示出這樣的動機。
「有什麼連續性的動機?我們幾乎只能推斷這是沒有完整動機的兇殺案。然而藉著那張紙條,兇手第一次露出了疑似動機的東西。
「這個事件隨著蓮光寺的洪禪和尚推展到梅幸尼姑,案情一再顯示出:『這一連串凶殺案,直到最後一個人被殺之前,我們都無法得知兇手動機。』所以,當梅幸尼姑被殺的時候,要是那張紙條沒有掉在枕邊的話,兇手的動機就能隱藏得更完美。紙條落在梅幸尼姑的枕邊,是兇手第一次露出馬腳,而這件事還有雙重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