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懂得拍馬屁之人——段景住

熟悉梁山生活情況,且入夥後保居高位者如宋江、朱仝,尚要梁山多次拉攏,甚至設計陷害,直至真的到了再無路可走的田地才肯乖乖落草。其他的,哪一個不是因為受到各種環境壓力(此等壓力不少還是出梁山設計的)始入夥?即使偶有壓力不明顯之例,如楊林和石勇,起碼也因搭上梁山(或準梁山)人物,隨波逐流地終至落草。要把段景住說成是自動自發之孤例非有充份理由不可(自動真誠來歸的例祇有一個,就是甫抵梁山境界,即枉死於李逵斧下,成不了梁山頭目的韓伯龍)。《水滸》僅以景仰宋江為由,不足服人。道理很簡單。段景住在他的行業裡是獨來獨往的龍頭老大,絕對沒有在落草後際遇如何全無把握的情況https://m.hetubook.com.com下,貿然放棄所1,甘從別人擺佈的理由。
《水滸》講兩個神偷。時遷盜物,積小易攜。段景住偷馬,體積大,會嘶叫,會踢人,會逃脫,盜後還要飼養,要活運活售,難度高多了。盜馬外,段景住必還做正常的販馬生意。投靠梁山後,山寨派他帶同楊林、石秀(二人均無買賣馬匹的經驗)到北地去購駿馬二百餘匹,一下子就完成任務(旋被郁保四奪去,送給曾頭市,那是另一回事),可見他十分熟悉馬匹買賣這行業。馬匹就算是偷來的,在一般情形下,也得賣出去才能有利可圖。怎樣說,段景住總該在馬匹販賣這一行執牛耳。寧為雞口,莫為牛後,說他僅為了仰和圖書慕宋江便毅然放棄一切,接受梁山這個陌生的大集團無法預測的安排,不合邏輯之極。可見獻馬云云是事後羅織出來,以便馬屁拍得響,足夠拉梁山下水的。原先他絕對沒有獻馬的念頭。
晁蓋雖為梁山寨主,大權卻操於宋江之手。這是江湖上誰都知道,並無秘密可言之事。事實雖如此,毫無憑介地跑來山寨求援,總還得給晁蓋起碼的面子。然而晁蓋剛直,未必肯沾手;向他懇求,說不定還會帶出反效果。楊雄、石秀投靠時,晁蓋欲以假梁山名義偷雞罪斬決他們,便是顯例。行走江湖的段景住不可能對此事無所聞。向自大好勝的宋江打主意,穩算多了。
段景住所以要拍宋江馬屁,不過為了難嚥下曾頭市奪馬那口氣,致驅使自己和圖書走上不歸路。祇要他冷靜想想,儘管那個金國王子的馬僅得那匹堪稱良駒,其他金國王子也必有寶馬可供他再顯身手;試試金國皇帝的馬房又何妨,挑戰性愈高,成功時的滿足感也愈大,便會明白不必拘泥那隻本來就沒有動老本的馬匹!
指馬屁求收效,行動的目標物要選準。段景住視晁蓋這個被架空的首領為無物,不理他對獻馬說如何反應,直向宋江示好,一擊而中,功夫確實了得。
可惜段景住想不開,趕自己入死胡同,不當雞口,寧充牛後,甘為梁山壓榜尾的第一百零八名頭目!
梁山人物不管性格如何,不論本領高低,行事總是直來直往的。縱會陰算謀人,也少借助吹捧虛招。拍馬屁不是梁山人物慣常使用的技倆。
按宋和*圖*書江的性格,如此反應是意料中事,不必細說。要討論的倒是段景住這番導火線式的話的虛實程度。那匹馬被曾頭市搶去是事實。段景住是否原確有送寶馬給宋江之意則不無疑問。段景住既不認識任何梁山頭目,如何得知梁山生活值得嚮往,因而萌自動落草之念,並想到藉獻寶馬來投靠?祇要查看梁山諸人落草的經歷,便不難明白自動自發地投奔梁山的可能性究有多少。
這番視梁山寨主為透明人的話,宋江聽得稱心快意,晁蓋則聞而冒火。晁蓋之怒,怪曾頭市侮辱的成份遠少於恨宋江凌駕自己的成份。晁蓋一改常態,堅持親討曾頭市,因而導致中毒箭身亡的發展。
梁山確有個馬屁精。那人就是金毛犬段景住。這個盜馬賊在北地偷得金國某王子和_圖_書所騎的照夜獅子馬,回途經過曾頭市時被奪去。他搬出馬屬梁山泊宋公明所有的招數,企圖嚇人,但不奏效,自己尚幸能走脫。這樣的結果,他不甘心。奈何隻手單拳,那有報復之力,便想到乾脆把謊言變成事實,拉梁山下水。可是,梁山頭目他一個也不認識,如何進行,遂祭起拍馬屁的厚顏術。
往山寨前,段景住必已弄清楚晁蓋與宋江之間有甘守成和務擴張的基本態度之別,瞭解實權確在何人之手。既胸有成竹而來,甫抵梁山泊邊又巧遇宋江,天時地利人和悉數配合,遂即時當眾宣稱:在北國偷得大金王子的寶駒,因覺得祇有宋公明才配騎,故要送上山寨孝敬宋老爺,豈料曾頭市不獨奪去此馬,還咒罵梁山,聲稱務要剷除,故甚盼梁山能主持公道。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