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孤劍懲賊

文俊劍眉一軒,虎目中寒芒暴射,閃身橫飄八尺,手按在劍把上,陰陰一笑道:「別急,等小爺說完再鬥不遲。你們這些助紂為虐的豬狗最無恥,閻王谷老賊你們這些狗東西助長他們的聲勢,方敢為害江湖,不殺你們天理何在?」
文俊無暇思索,左掌一抬斜拍而出,「噗」一聲悶響,羽毛血肉紛紛四散,原來是一隻夜梟呢。文俊暗罵道:「梅文俊,你好慚愧,連一隻夜貓子也分辨不出,還闖什麼江湖,報什麼師仇呢?該死!」
文俊知道自己可以閉穴,肌膚堅如鐵石,可以反彈外加力道,所以讓矮腳仙近身擒捉。
他心中駭極,厲叫一聲,急撤身飛退近尺,同時攻出一招「松風怒號」,想絞斷那些斑斑鏽影。
只見烏篷船正來去如飛,喪門劍客俞光的喪門劍寒芒暴射,接近的小舟無不披靡,端的辛辣霸道,慘嚎之聲,直震九霄。雙方的小舟正在互相追逐,殺得難解難分。
喪門劍客不甘一鉤偷襲之辱,帶來了許多走狗到七澤蒼龍的老巢洪湖水寨,那是水路黑道好漢的本營,三年中竟去了十二次之多。
而且她天生淫|賤,每晚非男子不歡,一年中難得有幾天在家,在江湖艷名四播,面首多如過江之魚。
文俊首先被矮胖子的「流水行雲」身法唬住了,再一見他出手就是拳招,便認定他是少林弟子,故爾不敢硬拼,也不敢沾身攻敵,所以拉成平手,甚至失去先機。
文俊玉面罩上一層寒霜,嘿嘿冷笑道:「你們是一個人上呢?抑或群毆?小爺叫活報應,你們還有八個,最好一齊上。」
一聽文筠要逞強報名,這還了得?插翅虎身為黑道盟主,準得惹上滅門之禍。故發出一聲陰慘慘的冷笑,打斷文筠的話頭,一步步向刁虎走去。
分水飛魚恨上心頭,急進兩步舉刺便扎。
原來他命不該絕,足跟掛在舟中屍體上,刺到便倒,半分之差,胸前沒開窟窿,但也夠他受的,玉枕骨撞在船板上,只覺得金蠅在眼前亂飛,胸前排扣被全部割斷。
翌晨,一葉扁舟沿江東下,那是文俊和分水飛魚,他們聯袂直下安慶,當天就到了武昌。
就在文松聞警外出時,便悄悄地在艙裏淨聽,被刁虎那咄咄逼人的狂詞激得幾乎發瘋,紮好天殘劍悄悄掩出艙外。
這兒就是江湖人談虎色變的閻王谷主寨,黑道兇神惡煞的大本營,宇內雙兇之一,惡名昭著的閻王令主卜世昌的老巢。算起來,閻王谷崛起江湖,不過是近四十年的事,能有這般成就頗不等閒,卜世昌敢於和毗鄰的武勝關黑道盟主插翅虎耿天雄分庭抗禮,如無超人能耐,焉能至此。
他認為文俊已到了強駕之末,左一招「小鬼拍門」,右一記「蛟龍出穴」,把文俊迫得亂躥閃。
令主卜世昌年已八十出頭,雖然鬚眉皆白,可是依然老當益壯,龍馬精神,不然怎敢自稱陽世閻王,與陰間閻羅王分庭抗禮?
尤其是分水飛魚陳家謀,爽郎豪邁,熱情率直,倒有些豪俠之風,再就是人家以真誠待他,反教他不得不留下。
潛山,亦叫皖公山,綿亙深遠,遠近山勢皆行潛伏之狀,故名潛山;亦即古皖伯所封之國。這就是潛山和皖公山命名的由來。最高峰名叫天柱峰,為皖境三大名山之一,名頭不下於黃山和九華。
他這麼一說不打緊,可又把文俊氣得怒火如焚,厲聲道:「白臉狼,你豎起驢耳聽了,十招之內恐怕死的不是我,總有一天,小爺劍誅絕你們這些豬狗,也剝下閻王令卜老賊的臭皮囊……」
小舟一一飛駛而去,僅有一艘留下。
再就是號稱十大報應神的十名高手,全是些窮兇極惡的魔星,僧俗男女俱全,掌握各地作案和報仇的事務。
矮胖子臉色一變,向左後滑退半步,左掌「錯步分光」立掌斜切,反取文俊右手腕骨,右拳「金鼓震天」連續三拳兜心搗出,勁風呼嘯,撲面生寒,剛勁渾雄無比。
他決定白天先將閻王谷找到,晚年再闖入谷中公開叫陣。費了一個時辰,才找到向南奔騰而下的皖水,光天化日之下,他竟敢毫無顧忌的向裏闖,正應了一句話:初生犢兒不怕虎。他可不知道,自己的行蹤早就落在人家監視之中。
喪門劍客弄翻了近十條小船,得意已極。
矮胖子初時措手不及,被文俊的奇奧身法迫得步步生險,先機一失,立陷危局。到底他的修為比文俊深厚,經驗也夠豐富,老練得多,漸漸將危局穩住,以不變應萬變穩紮穩打,三十招一過,便已搶回主動。
在這一瞬間,水底也有一條好漢由烏篷船下,向這一面潛來。那是去而復返的梅文俊。
他臉色已不似方才難看,拱手一禮,身形突掠出四丈外,半空中「蒼鷹回雲」斜掠,落下刁虎留下的小舟,架起雙漿默運神功,小舟快如飛矢,直放上游殺聲震天外,只留下文松兄妹的急呼聲,在長空中久久不絕,終於愈來愈弱,漸漸消失。
巨石疊成的寨門內,與外界迥然不同,有一條青石大道直通谷中一座座的崇樓,約有十里長短,其中星羅棋佈著無數樓院別館,花木映掩。
「哈!黃山派?名不見經傳,打那兒孵出來的?」
突覺身後勁風壓體,衣袂飄風之聲颯然,他想也不想,閃身橫飄三尺,一招「倒打金鐘」向後急揮。
這時,大船已經繞過殺聲震天群舟糾結的江面鬥場,緩緩向下漂了百十丈,距離愈拉愈遠。只有刁虎的一艘梭形快艇,由四名身穿水靠的大漢撐住,用撓鉤搭在大船右舷邊,隨大船緩緩漂流。
其實這旗並不可怕,只是代表他本人而已。令旗到處,如同令主親臨,烏龜王八也得乖乖聽命,執行持旗人的令喻。可怕的是灰黑色的「二等閻王令」,式樣大小全同,只是中間那令字和交叉白骨是白色的。令旗光臨之處,老規矩雞犬不留。
文松急叫:「梅兄使不得,你的傷……」
文俊在荊山老叟和恨海狂人處,學了不少江湖各門派的拳劍和秘支,就沒有見過這種功架。這三個惡賊現身時,用知的是少林的流水行雲身法,但並不太像,要說他們是少林弟子,卻未免侮了少林門第,所以一時不能邃答,只好冷冷地說:「就憑你這鬼畫符的玩意,也來現世?哼!休想!」
待石塊落盡,方落下地來,只覺汗濕衣衫。這一來反引起了他的憤怒,暗說:「任你閻王谷是刀山劍樹,我今天是闖定了!」發出一聲震天長嘯,展開絕頂輕功,踏著亂石向裏奔去,快似一縷輕煙,瞬間即深入一兩里。
「嘩啦啦」連聲脆響,他撤下腰下的雙環杖,向下面喝道:「這兒用不著你們,快助俞大俠收拾那些混蛋。」
文俊面對刁虎,卻向文松兄妹倆發話說:「別管我的事,這裏交給我,扯滿帆,向下駛。」
文俊冷冷地說:「不打緊!」在刁虎前八尺站住了。
刁虎被打得七葷八素,被文俊一激,不由惱羞成怒,惡向膽邊生,頓忘厲害,暴吼一聲,雙環杖分交兩手,飛撲文俊。左手杖「撥雲見日」,右手杖「泰山壓頂」,兩截雙環杖抖得和圖書筆直,勁風呼呼,探胸劈項,揉身便撲。
次日繼續放舟東下,適逢水牛派人江中尋仇,與徐廷芳兄妹大打出手。文俊可沒注意兄妹倆的面目,義兄弟妹相錯而過。
文俊笑道:「在下浪跡江湖,四處為家,目下尚有急事東下江南省,不能隨賢昆仲旦夕請益是真。山長水遠,後會有期,日後江湖見面,再盤桓不遲。」
他在半里外就下了水,讓小舟自行漂流,赤著上身,腰帶中收藏著用油綢包好的一粒「千日醉」,沒有什麼可帶了。水中能耐他還算高明,在水中向鬥場急游。
活閻王卜成樑的妻子,名叫玉面羅剎金窈娘,一身軟硬功夫著實了得,卜成樑天不怕地不怕就就怕她。
這時烏篷船剛往這兒划到,恰好接住喪門劍客的身軀,但所落處不是地方,站立不牢,「噗通」一聲,英雄落水!
七澤蒼龍兄弟不怕喪門劍客,卻怕他的主子黑道盟主插翅虎耿天雄。三年來含羞忍辱躲躲藏藏,只敢偷偷地返回水寨聚會。他忍得,但水上兄弟可氣憤難平,打聽到喪門劍客又率走狗們來了,便在這段江面埋伏,要教訓他十二次打擾水寨之罪。
小舟被兩人用內家真力比拼,壓得船首高高翹起。分水飛魚已被豹子頭長劍壓得氣血翻騰,手臂如同火炙,劍尖已距咽喉不到兩寸,眼看要貫喉而入。
沿石道兩旁,每隔十丈有一座巨石成的兩層碉樓,提刀掛劍的人影時隱時現,端的陰森可怕。
豹子頭臉現獰笑,真力聚於劍尖,正欲將劍一舉送出。
分水飛魚道:「三音妙尼功力不比等閒,彈指絕脈,逍遙香,都是霸道的玩意,要說她們遭了毒手,我可不相信。」
狂笑聲一落,那白臉漢剛喝了一聲:「郝兄小……」心字未出,矮腳仙已狂叫一聲,脅骨盡裂,右手折斷,肉團子似的身軀,向皖河凌空飛去。
白臉狼陡然大喝一聲,打斷文俊的話頭,聲落劍出,百十點寒星劈面罩去,並說:「你敢侮及令主,罪該萬死!」
文俊心中一凜,只道矮胖子以少林的百步神拳進擊,急飄身橫掠三尺,一聲長嘯,展開蛇纏滑身法,立還顏色,瞬間即攻出五掌,踢出三腳。
「你要臉就不要命,看劍!」豹子頭乘機一劍扎出。
「叮叮」兩聲脆響,手中長劍一輕,只有半截在手,驚得魂飛天外,大吼一聲將半截斷劍劈面扔去,身形使千斤墜向下急落。
同時「鏘鏘」兩聲微響,雙環杖中間的鋼環倏然中分,四截杖頭四散落入江底,刁虎的屍體「噗通」一聲,墜落滾滾江流。
寨中高手如雲,人才濟濟,每一角落有了不起的人物把守其間,谷中寸寸生險。
「小狗且慢發狂,等會兒教你開開眼界,十招之內要你丟劍受死,大爺再剝你的皮示眾,這是令主的令諭,你上!」
白臉狼搶前數步,將黑面漢拉了一把說:「這小狗想死前逞英雄,咱們偏不教他如意,待小弟擒他,也教他死得心服口服。」
暗襲的人正是那矮胖子,左掌剛撤回一半,滿臉是迷惑的表情,敢情是這小伙子竟然能反手接他一掌,正感到駭異不解呢。
大船上的東方英兄弟,正是文俊的鄰居,翠園的小主人,他們倆三年前在清涼山下,並未斃命。他們這一錯過,日後竟鬧出許多事故來了。
顯然這小子劍術火候十足,內力也比矮腳仙強得多。
漸漸地,他發出了沉重的喘息,腳下愈來愈不俐落,閃避不太靈光,攻出的真力逐漸遞減,而且凌亂不堪。
分水飛魚大驚,慌不迭撤招自救,一招「回頭望月」一圈一點,想化招攻敵。「鏘」一聲響劍鉤相交,粘在一起。
但等他一看清文俊只不過是個乳毛未乾的大孩子,便心下一寬,文俊一罵,他可氣得七竅生煙,大吼一聲,阻止文俊往下說,垂下四節雙環杖,跨前兩步怒喝道:「你找死!」左手疾伸,撒開五指,一掌向文俊頰上揮去。
分水飛魚知道來了救星,猛地大吼一聲,傾全力將刺向前猛推,刺尖向前疾送。「砰」一聲響,豹子頭望後便倒。
薄霧漸消,旭日在東山冉冉升起。
刁虎先前聞到冷笑聲波,幾如利錐,只覺心血翻騰,毛骨悚然,不由自主打一冷顫,正在心中駭然,認為一定在船上隱有高手,等文俊一現身,他那魁偉的身材,和冷如冰霜的神色,著實令這惡賊膽寒。
走不到百十丈,驀地裏石壁頂上聲如雷鳴,只感到地動山搖,他前後三五十丈的小徑中,自石壁頂端滾下無數磨盤大的巨石,以雷霆萬鈞之勢向下砸來,撞在突出的岩石上,聲如乍雷。
喪門劍客奸似鬼,他的計謀著實狠辣。烏篷船有八支大槳和六支護船鉤,船上人個個像生龍活虎,行動飛快,不但水面不怕有人襲擊,水底也休想有人靠近。他避開和對方高手接鬥,卻將七澤蒼龍的嘍囉們,一船一船逐個解決,這一著真夠狠的。
長子花花太歲卜飛,次子奪命郎君卜翔,三女紅燕子卜燕,四女綠飛鴻卜雁。四個寶貝,最大三十五,最小一十八,四個人有四種相貌,就沒有一個像卜成樑。
豹子頭被屍體絆倒,人並未受傷,僅被文俊用水箭擊中脅下,內臟被震得難受而已,分水飛魚一刺扎到,求生的本能撐著他,側身長劍猛揮,將分水刺打偏,雙足連環飛起,直踢分水飛魚胸腹,等分水飛魚閃開幾招,他已乘機站起,兩人又狠鬥起來。
分水飛魚腹背受敵,但仍然沉著大亂,伏身橫移兩步躲過身後一劍,潑口罵道:「好不要臉啊!大爺給你們拼了。」一招「神龍掉尾」反掃喪門劍客,分水峨嵋刺斜掠而出。
可是這支響箭卻是不同,勁道十足,直射要害,如被射中,保險腹穿腸流。
刁虎本來想入水逃命,豈知文俊一聲冷哼,鬼魅一般跟蹤,迫到垂著的長劍倏然一揚,看去無異處,刁虎一聲未吭,額上便印出了一朵梅花。
就在對方得意忘形的瞬間,左手電光石火似的擊在他的脅骨下梢,左手也閃電似一掌劈在他的右臂上,矮腳仙如何禁受得起?
在那輕輕一掠之下,灑出無數鏽跡斑斑的劍影。
長劍剛一蕩一絞,看去已經透入重重鏽影,突然「嗤」一聲銳鳴,天殘劍不知其所自來,已經越過護偃,劍顎裂開一條小縫,差點五指分家。
文俊心中一凜,暗說,「這個傢伙不等閒,功力不含糊,劍術的造詣已登堂入室,看來非用劍不可了!」
這四個活寶把江湖鬧得雞犬不寧,端的是烏煙障氣,男的人見人怕,女的人見人愛。
文松跨前一步,凝神戒備,一邊說:「刁老師,你未免管事太多了吧?」他知道撞在這種卑鄙小人手中,已經無法苟全,口氣也就不太客氣。
文俊心中一驚,但未露聲色,淡淡地問道:「你是說九如玉珮嗎?」
分水飛魚失機,陷入被動,非比拼內力不可。一咬牙,凝神動氣,力貫指梢,真力用了十成,僅能將劍迫開半寸。
這一帶正是閻王寨的勢力範圍,附近皆有暗樁潛伏,只消跨入這地區一步,就會被暗樁發覺的。自潛山縣至閻王谷,少說些,也有一百五十里左右,他能和_圖_書進七八里遠近,而沒有人出面阻攔,算得是天大奇蹟。
幸而他沒聽到先前喪門劍客和七澤蒼龍的對話,不然今夜江心中,不知多添多少冤鬼;這些人都是三年前荊山奪寶的正主兒,要是勾起他的殺師之恨,不大開殺戒才是一個奇蹟呢!
他自用九如心法排除掌毒後,功力又上了一層樓。那九如心法乃佛門至高的易筋洗骨絕學,經一次創傷,多增一分功侯,經行功自療後,全身經脈皆起了極大變化,功能突發至極巔,功力也就更進一步。何況文俊自幼飲用玉漿,更是相得益彰。但文俊雖感到有點異常,卻不知其中因果。
「嗡」一聲劍嘯,天殘劍閃電似的出鞘。他一劍在手,神情一片肅穆,激動的情緒一掃而空,神凝氣閉,靈智空明。左手訣一指一引,劍在右手振出一朵劍花,再向前一掠,劍指敵肩,緩緩向下斜指。
文俊在安慶停留一日,打聽潛山的消息,準備入山。
身形往下一落,快似飄風,一陣急搜,百丈的陰森森矮林整個搜遍,連鬼影也不見半個。他心中一凜,暗說:「這傢伙好快的身法,倒是個勁敵。」
文俊冷哼一聲,不閃不避,直待掌距頰旁不到半寸,突然一翻腕,閃電似的虛扣刁虎脈門,右斤一伸,「叭」一聲脆響,刁虎連掌也未看清,不知怎麼回事,左頰挨了一記清脆耳光,只打得他眼冒金星,踉蹌退後七八步,要沒有檣板擋住,早跌下江去了。
他早看清這兒的情勢,動手拉下了烏蓬船上的兩名大漢,誘喪門劍客返船,再潛於小舟解分水飛魚之圍。
文俊阻住他說道:「別鬧客套,快追!」
這一擊力道奇重,豹子頭感到如中巨錐,痛徹心脾,真氣一窒,力道全失。
刁虎功力不等閒,可惜他遇上了六大門派束手無策的龍韜十二劍,雙環杖挾怒出手,眼看要將對手斃在杖下。豈知,「叮叮」兩聲清響,一道鏽劍影在他眼前輕靈地一晃,雙杖的鋼環被鐵影點中,鴨嘴支頭向後反飛,一襲頂門,一襲後腰,勢似奔雷,勁急無比。他嚇了個膽裂魂飛,猛一振胸,身形暴起,稍遲半分,便被自己的杖尾掃中。
七澤蒼龍搖頭道:「這事也太奇怪,雙兇一霸走狗滿天下,與隱身化外的老一輩人物,大都有些交情,和六大門派自命白道英雄更有密切來往,這些人都曾經參與搜索。時越三年,三尼的音訊竟如石沉大海,真是怪事!」
金窈娘四十出頭,但美艷絕倫,十七八大姑娘也難與她相比,因為她多了一種成熟的美。人是美如天仙,但心卻毒如蛇蠍,手中劍罕逢對手,一手三暗器,是針、珠加上回風淬毒柳葉刀等,不知造了多少殺孽。
他的功力比喪門劍客還差半籌,那得不怕?大吼一聲攻出一劍,將分水飛魚迫退兩步,「噗通」一聲,入水逃命去了。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文俊委實有點心驚,白臉狼見文俊臉上肌肉略顫,只道他心生怯念,狂妄地獰笑道:「嘿,小子,認得這劍式嗎?拔劍!」
文俊不屑地搖手說:「我就聞所未聞,且慢自貶身價。」
文俊驚的大吼道:「給我退下!去收拾那小艇,不留活口!」
不久,八艘小舟向上飛駛。文俊坐在七澤蒼龍的舟上,由七澤蒼龍說出這次的前因後果。
船太小,一切奇奧招式全用不上,你一鉤我一劍硬碰硬拼,劉家兄弟佔不了便宜。
分水飛魚豪邁地朗笑說:「兄台說得是,這就追!」抄起漿一划一落,舟去如飛,向七澤蒼龍兄弟倆酣鬧處追去。
花花太歲好色如命,生得粗黑雄壯。次子殘忍陰毒,是個白面書生,紅燕子喜著一身紅,風流蕩骨美艷如花。綠飛鴻一身綠,風騷不下其母。姐妹倆極少在家,在江湖四處留春,甘露遍佈,好色之徒趨之若鶩。
再攻了十餘招,交俊心中暗暗焦急,再往下拖,後果不堪設想,旁邊還有十名大漢虎視眈眈的,萬一真氣用竭,大勢去矣!心中一轉,腦中靈光倏現。
文俊心中一震,暗說:「這發笑之人,內力修為當是不弱,倒得小心應付。」
「俞兄放心,豹子頭徐天德的劍下,要讓人溜了還成嗎?」聲出劍動,「白蛇吐信」一劍點上。
寨牆向兩翼伸張,直展到兩側山根,左右後三面全是高聳入雲的天然絕壁,形成天險。要想由這飛崖絕壁中入谷,唯一的辦法就是變成飛鳥,不然休想。
但他並不是完全置身事外,有意無意地在一旁將劍揮得呼呼直響,發出陣陣劍嘯,在向分水飛魚示威,給予他無比的精神威脅,並發出一陣陰森冷笑,徐徐地說:「你這條飛魚沒有了魚鰭,還想和我們拼命?死到臨頭,別做那清秋大夢哩!」說完冷笑連連。
這一連串的狠辣的拼鬥和無數變化,不過是瞬間之事。兩人重新接觸,一面留心半空中的變化,文俊將喪門劍客的長劍震斷,並將人迫入江中,這情景全落在兩人眼中。
他搶前兩步,左手劍訣「朝天一柱」,向下滑,右手劍「唰」一聲自左至右劃了道半弧,劍身震得嗡嗡勁響,抖出百十道寒芒。
如果不是巧逢文俊經過,雙杖無常引出了他這位要命無常,及時解圍,今晚不全軍覆沒才怪!
刁虎一見兩人面現懼色,得意極了,桀桀一陣冷笑道:「小輩們!怎不答話?剛才是誰直呼盟主大名?快說!」
文俊知道三音妙尼並未在江湖露面,便不再問,只是有一搭無一搭,向他們討論些江湖異聞,武林掌故。
矮胖子一看文俊冷笑,早已按捺不下,鼻孔裏哼了一聲,噴出兩股冷氣,輕蔑地一撇嘴。十一個人排成兩列,泥塑木雕一般冷然屹立、只用凌厲可怖的眼神看著文俊。
「我眼花,沒看到,正想問你呢!」文松搖頭苦笑。
這些谷中詳情,谷外人是不易知道的。梅文俊又不是老江湖,自然無法揣測,可是他卻不自量力,為了義弟妹這仇,(他始終相信三音妙尼所說,認為義弟妹是喪身在雙兇一霸的走狗們手裏),和一股去暴除奸的豪氣,單身涉險闖谷,真是以卵擊石,愚不可及,端的是太冒險了。
這時,河對岸岩壁間,突傳來一聲輕噫,其聲甚微;文俊去勢奇疾,並未聽到。
分水飛魚沒吭聲,一招「狂魔振翼」震開劍,還了一鉤。
突然,半空中響起一聲巨吼:「打!」一支閃亮銀鏢直射分水飛魚後心,一條人影如同一頭怒鷹倏然凌空撲下,長劍寒芒閃縮,向小舟一掠便到。
在狂笑聲中,喪門劍客已經落在艇艄,一劍向分水飛魚背心靈台點去。
他心中想道:「這不是少林派的『行雲流水』身法嗎?少林被譽為武林北斗,堂堂名門大派,怎會有俗家弟子參加閻王谷做賊的?」正在想,來人已到了身側,一字兒排開,不住冷笑。
他便放緩腳程,向天柱峰暗叫:「閻王令,你想不到我這個無名小卒會來找你的晦氣吧?」呼了一口長氣,灑開大步直向上闖。
他雖感到這窄小山徑有點兒兇險,但藝高膽大,並未在意,仍悠然闊步闖入。
寨中兩位守護法神尤其了得,一叫白無常巴龍,一叫黑無常焦虎,據說和*圖*書他們功力已臻化境,邪門功夫世無其匹。
這時他追逐一條小船經過七澤蒼龍近旁,相距僅五七丈,他狂叫道:「劉老賊,荊山下一鉤偷襲之賜,今夜你得自食其果,你兄弟倆認命啦!哈哈!」
突然,船右水聲微響,飛起一道銀白色的水箭,來勢勁道奇急,「噗」一聲響,恰射中豹子頭右脅,水珠四濺。
身形略挫,一閃而進,劍勢看去緩慢而平平無奇,在接近的瞬間,突然灑出無數鏽影,看似劍劍皆虛,又似劍劍皆實;這是龍韜十二劍的第一劍「春風化雨」。
文俊看了這三個長瘦矮皆全的陣勢,忍不住泛出一絲冷笑。
等黑臉和白臉兩大漢撒兵刃趕到,文俊已退出八尺外去了。
文俊提高警覺,小心翼翼向上急奔。
他去勢急如星火,只覺眼前一暗,突然一個粗大物體,無聲無息迎著臉面一閃即至。由於林中幽暗,雙方去勢都迅疾又突然,來不及分辨是何物何體。
那是喪門劍客俞光,他回到烏篷船,發覺水中已無敵蹤,眼角瞥見豹子頭遇險,趕忙縱來援救,半空中發鏢阻敵,人也挺劍下撲。
白臉狼仰天大笑道:「連黃山派的無敵劍法起式『松針萬叢』也自不識,還敢來送死,小子,你未免太自不量力啦!」
聲出身動,「鏘」一聲劍嘯,天殘劍倏然出鞘。他知道絕不可拖延,要是放了這惡賊,後患無窮。奇妙絕倫的龍韜十二劍首次發威。
提起三音妙尼,他心中一動,三年前圓覺寺之中的情景,如在眼前。他對三尼對他的愛護與關懷,雖則短短三日,已經感到刻骨銘心的懷念,無日或忘。一別三年,她們也該早就將九如心法練成了,也該在江湖露面了啊!
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閻王令生了個活閻王,並不足怪,這傢伙不但承受了乃父一身超人絕藝,更將乃父與生俱來的兇狠殘忍的本性,全部接收過來,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概。
昨晚他從安慶起程,向皖公山一陣急趕。豈知他地形不熟,鬼撞牆似的在千壑萬峰間迷失了方向,找不到高入雲表的天柱峰,這反而替他免去了不少麻煩。
矮胖子也是兇星照命,在自在江湖打了十多年滾,竟看不出這少年有詐,他該在第一次對掌中提高警黨的。
他認為文俊是個乳毛未脫的娃娃,再了不起也不過如此,文俊一露敗相,他愈打愈高興,他在想:「你這小子輕功倒是不差,滑溜如蛇,大爺且先耗盡你的精力,再活擒你回寨報功。」想到開心處,不由獰笑不已,拳掌中內力逐步增加,把文俊迫得手忙腳亂。
文俊一聽他們是長江水賊,再一聽他們曾經參與過荊山奪寶,心裏老大不高興,本想立時離開,可是船已走了十餘里,而且聽這些水賊的口氣,並不是些兇橫狠毒之徒。
一旁的文筠驚疑地低問文松:「哥哥,你看清他的手法嗎?是怎樣摑了惡賊一掌的?」
五年前,奉耿天雄之命,到武昌府蛇山玄都觀找賽純陽大丹道人的晦氣,把武昌府鬧了個翻天覆地,名號傳遍江湖。他為人陰狠惡毒,是耿天雄的小走狗中最忠實的一員。
他身上有支小小黑緞三角小旗,中間用金絲繡了個「令」字,令字下的兩根交叉白骨,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神鬼皆驚的「閻王」令旗。
五更初,船低左岸一處港汊,蘆葦遍佈。
令主有兩個兒子,長子卜成棟;這傢伙不長進,二十年前逃出閻王谷,留書說披髮入山,不知所終,至今音訊全無。次子卜成樑,綽號叫活閻王,現年五十歲,快要做五十大慶了。
等七澤蒼龍說完,便故作不經意地問道:「賢昆仲行於江湖,可知三音妙尼近年的行蹤嗎?」
雙杖無常刁虎,本是八叉湖的無賴武師,手中一雙風磨鋼打造的雙杖,使開來兩丈內潑水不入,算是插翅虎外圍走狗中,佼佼出群的好手。
那徐老弟一把劍十分了得,將分水飛魚迫得一步步向船尾移。舟中除了兩具穿了水靠的屍身更無別人,船在江心滴溜溜打旋。
文筠忍無可忍,哼了一聲。一翻腕長劍長劍出鞘,怒叱道:「姓刁的,你未免太狂了些,耿天雄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不許人稱名道性?小爺就不信邪!」
頓了一頓,冷冷地向刁虎陰笑道:「刁大爺!你是插翅虎的什麼玩意?告訴你,大明天子的聖諱,我梅文俊也敢張口大叫,憑你這三分像狗的東……」
江中小舟也隨著四散,喪門劍客所屬小舟紛紛撤走,殺聲漸沓,不久全然沉寂,只有七澤蒼龍剩下的八艘小船,在江中穿梭也似的往來,搶救那些劫後餘生的落水弟兄。
文松兄妹大駭,半晌做聲不得。
他發出陣獰笑道:「好小子,昨晚你在本山遊蕩了一夜,今天你可逃不掉啦!我矮腳仙郝大德活該走運,哈哈!給我躺下!」
「刁老師,這一掌滋味如何?你不太差勁了嗎?真是浪得虛名,哼!」文俊不屑地說著,冷笑不已。
白臉狼仰天長笑道:「娃娃,你這把破銅爛鐵是那一代留下的?敢情是家傳活寶吧?哈哈。」
烏篷船上亂得一塌糊塗,有人大叫道:「俞爺,水中有人,扎手!護船鉤保不住船。」
原來三年前,群雄至荊山,找荊山老叟討取九如玉珮,在勾心鬥角互爭短長之際,七澤蒼龍不該乘喪門劍客攻擊宇宙神龍的走狗江湖雙仙時,突然加入攻了一鉤,將喪門劍客的衣袂割下一幅。
驀地裏迎風傳來一陣嘿嘿冷笑,聲雖小而十分清晰,陰森森帶幾分鬼氣,令人毛骨悚然。
他夷然不懼,突然剎住身形,卓立路中,神色凜然,豪氣溢於臉面,像座天神當關而立。
文俊見他們不言不動,心說:「這幾個傢伙裝神弄鬼,小爺可不吃這一套!」哼了一聲,足一點便向前閃出一丈。
文俊想不到自己這一掌有這麼大的威力,幾乎連自己也弄不清怎麼摑上去的,只覺得意與神合,說打就打,果然得心應手,要不是事實俱在,他自己也不予置信呢!
在這谷中深處,卻另有洞天。谷口朝南,有一條羊腸小徑,穿入陰森森鬼氣沖天的千年參天古林,經過無數飛崖絕壁峽谷巉岩,直通潛山縣。
船一靠岸,眾人向蘆葦中一鑽,頓時形影俱渺。
黑影已經陰陰一笑道:「盟主大名,擅道者死,留下名來,八叉湖雙杖無常刁虎打發你上路。」
黑面大漢怒火沖天,大踏步上前,吼道:「咱們上!別和小狗廢話,先擒下他再說。」
文俊並不是功力不如人,而是估計錯誤。少林的百步神拳一向不傳俗家弟子,功力不登堂入室根本不適使用,三五拳不到,如不能傷敵,自己也要真力虛脫。
一矮身左右疾伸,阻止文俊往右閃,右手「力劈華山」一掌劈去,半途突向左劃一半弧,變掌為指,直取文俊章門穴,右手一招「腕底翻花」化去文俊的「笑指天南」,一把扣住文俊的右小臂向懷裏一帶。
凡是接到這令旗的人,三天內必有滔天大禍。
刁虎笑道:「管事太多?你不服氣是嗎?刁大爺不為已甚,快些自行了斷,不然全船休想有一人活命。快!別耽誤大爺正事。」
正欲跟蹤下水和*圖*書,文俊已落入舟中,對他說:「窮寇莫追,快將那些走狗們收拾下再說。」
文俊看這一帶崗巒起伏,林深幽邃,山徑愈來愈險惡,心中早生戒念。遠看天柱峰高插入雲,綿綿山脈無窮無盡,時間早著呢!白天裏不好動手,預計不消一個時辰便可趕到,何不緩緩前進,也可養精蓄銳呢?
「徐大爺有的是時間,咱們泡上啊,看誰支援得久些。」豹子頭獰笑著,將劍向下一壓,劍尖直指分水飛魚的咽喉,假如對方想撤招,勢必讓劍尖貫喉而入。
另八名大漢中,有兩人向下游奔去搶救矮腳仙。白臉漢用劍指著文俊大喝道:「小狗!你膽大包天,竟敢到閻王谷逞兇傷人,我白臉狼馬良要剝下你的皮懸在潛山口示眾,通名上來受死。」
雙兇一霸各擁兵力,都想將其餘兩人連根鏟掉,無如顧忌太多,一時還不至於撕破臉皮。因此便暗裏招來群雄,發展實力,養了不少窮兇惡極之輩,在江湖中大肆活動,武林中人被他們攪得臥不安枕。
在谷口三十里以內,那唯一的入山小道中,每隔十里就有一座迎賓別館,專負責接引入谷的人。沿途明樁暗伏多多,警戒森嚴,如無賓館派人指引,要入谷難以登天。
他故作未見,待箭到耳側,猛一轉頭,咬住矢尖,「呸」一聲吐在地下,罵道:「下三濫的狗東西,給我滾出來答話。」
文俊心中暗忖:「看來行蹤已露,暗入之願難償,明闖又怕什麼?」
怪的是卜成樑卻毫不介意,似若未聞,其實也沒有人敢告訴他,有人說他是天閹,但誰也無法證實。
船往蘆葦叢中鑽入,七澤蒼龍說:「我兄弟東躲西藏,三天前方在這兒隱身,又被他找到了,已非安居之所,卻須遷地為良,本當款待老弟在敝處盤桓些時,但風聲甚急,勢難如願,老弟尚請見諒。」
刁虎驀地兇睛怒突,大吼道:「住口!誰不知盟主大名列為江湖禁忌,你竟敢一而再的犯禁,小小年紀居然活膩了。成!刁大爺成全你,通名上來,你兩人一起上,免得多費我的手腳。」
「豎起你的驢耳聽了!」
喪門劍客本是劍術大行家,知道這是武當絕學,還認為文俊是武當弟子呢,不由心中又驚又怒。
文俊駕小舟向上游急駛,他對插翅虎的走狗們大為反感,天下竟有這種窮兇極惡之徒,連提名道姓也犯死罪,太不像話啦!
七澤蒼龍搖頭說:「九如玉珮在三音妙尼手中,我說的是九如心法。」
分水飛魚只好作罷,刺隱肘後拱手謝道:「在下陳家謀,謹謝兄台援手之德,請教兄台……」
但遲了半步,半截劍雖救了他一命,但右肩丟掉一塊皮和肉,鮮肉怒濺,頭頂的包頭和髮髻也隨劍而逝,好險!要不是他混元氣功到家,右肩早就完蛋大吉。
江湖雙仙扔下他們去追三音妙尼,被玉面觀音那個怪物迫落沮河。也由於這一阻,三音妙尼用各個擊破之汁,把奪寶群雄打了個落花流水,雙兇一霸的走狗們全都鎩羽而歸,江湖好漢們也垂頭喪氣而散,誰都沒得到什麼,反而結下深怨。
還沒等他笑得夠,烏篷船上驀地傳出一聲驚叫,「噗通」一聲,有人落水,接著又是,「哎呀」一聲短促的驚呼,一名操舟大漢跌落水中。
兄妹倆大驚,急向兩旁一分,轉頭一看,月光下幽靈似的出現了赤著上身的梅文俊。星目中寒芒四射,玉面上冷似寒冰。腰帶上插著天殘劍,正輕飄飄地緩步而來。
文松兄妹在江湖歷遊多年,當然知道雙杖無常的名號,不但這個走狗難惹,他背後的靠山耿天雄更為可怕,所以兄妹倆吃驚非小。
等他們以風掃落葉之勢趕到,弄翻了幾艘小艇後,烏篷船已逃遠了。突然,一支蛇焰箭沖天而起,帶著一條紅色芒尾蜿蜒直上九霄,「轟轟」一聲在半空中暴散,紅星四散紛墜。
一旁的文松兄妹也怒吼一聲,撤兵刃要欺身撲上。
相距不過二三里,舟行似箭,眨眼即至跟前。
文松兄妹已將四名大漢宰了,正返身縱回大船,文俊已將天殘劍歸鞘,朗聲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遠行離開為佳。援手之德,梅文俊不敢或忘,行再相見。」
「叮!」「鏘!」一聲脆響夾著一聲劍嘯,亮銀鏢已經不知去向;喪門客的長劍如同巨錘撞擊,險些脫手飛去,人也被震得上升三尺。隨著響起一聲叱喝:「不要臉!下去!」聲出劍到鏽影迎胸灑到。
青石大道兩旁,聳立著不少木架,每一座木架,皆懸著一張經過加工以枝條撐開的人皮,迎風搖曳,令人毛髮直豎,膽小朋友都能嚇死。
豹子頭本來就心驚膽顫,再一看文俊半空中不用落腳借力,半途翻折而回,可把他嚇得魂飛天外。
他正要發話,左側林中微風颯然,「颼颼颼」三條人影倏然掠出,隨後又竄出八名勁裝挎刀大漢。
文俊知道這規距,不由火起,心說:「堂堂黑道盟主山寨附近,竟然有這種失規矩之事,哼!就要你好看。」
青石寨牆有四丈高,相距十丈即有一座碉樓。護寨河深寬各有五丈,灌滿了山洪,用水閘管住,要是閘門一開,可將谷口的天然小道淹沒。
七澤蒼龍在腰中解下一塊寸大銅牌,遞到文俊手中說道:「大恩不言謝,愚兄弟心感就是。如老弟不見棄,日後如有需愚兄弟之處,請將這鑄龍銅牌在水路朋友前出示,自有人通知我們。現在請去蝸居一敘,天明後送老弟起程如何。」
「噠」一聲悶響,勁道接實,感到一股勁急的力道一湧而至,被自己發出的力道一引,「滋」一聲向身側散開,身形同時借力旋轉回來。
豈知喪門劍客老謀深算,而且有個無恥的小水賊透露了風聲,出賣了七澤蒼龍,佈下了天羅地網,要宰他們這條孽龍。水上反包圍的結果,七澤蒼龍的手下被毀了小舟十八艘之多,弟兄也損失三分之一。
七澤蒼龍劉臻和兄弟劉汪,正和與喪門劍同來的兩個使劍大漢捉對廝拼。水上舟鬥舟,船面人鬥人,江面上一個個黑點在逐浪分波,在水中各顯手段。
喪門劍客總算不壞,並未趁火打劫。他知道分水飛魚不行,支持不了片刻,命在須臾,樂得袖手旁觀。
這些人一現身,文俊心中又是一震。先前三人一身玄色勁裝,身背長劍,年在四十上下;腳下輕蕩,雙手微晃,腰不屈腿不彈,似乎貼地滑到,速度奇快。
原來耿天雄名列雙兇之下,心時卻不自在。在表面上,雙兇一霸彼此之間,總算保持了表面和平,其實明爭暗鬥之事層出不窮。三年前荊山奪寶就可以看出端倪,三人的門下互相殘殺,便宜了三音妙尼漁人得利。
船一到安慶,文俊和分水飛魚依依分手,道聲珍重,各奔前程。
這天晨光初展,潛山縣西北一帶山區,整個籠罩在淡淡的朦朧薄霧裏,顯得更為陰森可怕。沿皖水右岸入山小道上,有一條黑影以奇快的身法向前飛躍,起落間快速絕倫,幾如流矢,好不驚人!
另一激起他的恨意的,是在三年前清溪樹林中,義弟妹不幸死在雙兇一霸的走狗們手中,這一霸就是黑道盟主插翅虎耿天雄。
文俊自入山以後m.hetubook.com.com,步步留心,處處提防,弓弦一響,他就已警覺。這種響箭本是綠林好漢的問道之物,照規矩該在來人頂端一尺左右飛過,便於來人接住。
文俊的功夫未臻化境,天殘劍威力未能全部發揮,未能以內家真力擊散喪門劍客的混元氣功,僅傷了他的皮肉而已。喪門劍客失足落水,他只道這傢伙定是死了。心懸分水飛魚安危,猛一提氣,身形上升,以「怒鷹翻雲」身法向後疾翻,向分水飛魚的小艇掠去。
文俊凝神打量來人,中間那大漢臉如鍋底,大環眼,朝天鼻,露出一口黃板牙,身材奇偉,兩隻毛毛茸茸的大手叉住腰桿,真有點兒嚇唬人。左面那位正巧相反,臉白如紙,小眼小鼻小腦袋,卻有一張奇大的闊嘴,身材像條細竹竿。右首那位是五短身材,最多不過五尺,圓圓胖胖像隻大肉球,顯得十分臃腫,禿腦袋四周,飄著百十來根灰色稀毛,留在那兒真夠礙眼,五官擠在一塊兒,一隻鼠眼不住骨碌碌亂轉。
「住口,你敢小看我黃山派?誰不知……」
文筠怒火沖天,向前一站,說:「小爺名叫……」
文俊志在必得,竟然將龍韜十二劍中的殺著「梅花三弄」用上了。一招變幻萬千,共分三劍點出,每劍化為五道劍尖,中者保證有梅花形的五個窟窿,躲得了第一劍絕躲不第三劍。早年恨海狂人怒鬥武當三元觀主,便是這一招「梅花三弄」,把老道的九梁冠刺了五個劍孔,氣得武當掌門閉關五年不出,武當弟子足足五年沒敢在江湖露面。
文俊一劍卻敵,看了喪門劍客借力反飛的好身手,不由心中暗暗喝采,跟蹤便追,落地一劍點出,一招武當八卦劍絕招「天地分光」出手,百十道劍影上下俱出。
洪湖蛟劉鈺插口說:「那九如心法倒有了蹤跡。」
想到這兒,不由豪情勃發,只一晃肩,快如閃電向林中撲去。他可不管什麼「遇林莫入」的江湖禁忌,以「飛隼投林」身法向林中投入。
三怪人一站定,後面的八名大漢也到了,在三個身後排列,一個個倒一表人才,威風十足哩。
河床向左一折,小徑隨河岸經過一處小山嘴。剛走到小山嘴突出處,突然左面矮林中。「嗡」一聲飛出一支響箭,閃電似向身側射到,其聲淒厲,來勢奇急。
喪門劍客雙足疾點,身形暴起,直撲四丈外烏篷船。
這一帶窮山惡水裏,根本找不到村落,要問路算是白廢。一早,匆匆用過乾糧,調息一夜間的疲勞,重行上路。
劉鈺接口道:「為了這事,風波鬧得不小,閻王令和插翅虎都在急於苦練武功,物色江湖奇人羅為羽翼,準備應付宇宙神龍練成九如心法後,可能會發動武林大火拼,故搜索三音妙尼的工作,已經鬆懈下甚至停頓,誰知道他們躲到哪兒去了?也許,她們早就遭了毒手吧!」
他就是單身涉險的梅文俊。
分水飛魚見他潛水逃命,飛快地說:「你這簡直是班門弄斧,分水飛魚要讓你在水中逃掉還叫分水飛魚嗎?混蛋!就怕你不下水。」
文俊臨險反而鎮靜,神智清明,猛一吸氣,身形倏轉,雙掌平胸向前疾推,硬將巨石推歪一尺,擦胸向下急墜。
奇怪!矮林中聲息皆無。
喪門劍客大駭,想不到自己練就一身混元氣功,凌空下擊,力道何止千斤,竟然被人一劍震起三尺,胸中氣血翻騰,看來這傢伙比自己強得太多!他心中一寒,頓生退意,借那奇大的反震力道,一提丹田真氣,手足齊推,身形便向烏篷船飛退。
文俊氣往上沖,不等身形站穩,左手攻出一招「玉龍現爪」,右掌同時攻出一招「吳剛伐桂」,雖是平淡無奇的招式,但在他手中使出,又自不同,不僅勁道十足,而且迅捷無比。
他心膽俱裂,知道這年輕人有神鬼莫測之能,再鬥下去非賠上老命不可,心中頓起了逃生之念。可惜太晚了!那令人莫測的鏽劍已經到了他的頂門。
在盟主手下,武當弟子不少,誰都知道六大門派暗中襄助插翅虎創業,怎又有武當弟子和自己作對?這簡直是不可思議之事啊!
卜成樑有兩女兩子。老天爺也太惡作劇,給了他們一副狠毒心腸和天生淫骨,還有玉貌花容,簡直與人間過不去嘛!
天往峰高有四千餘尺,奇峰突出,峭拔如柱,故名天柱。峰南十餘里群山起伏處,有一座陰森險惡的山谷,周圍三十里古木蔽天,蛇鼠橫行,大白天裏鬼魅幻形,時有恐怖的魅影出沒;不但江湖朋友視同畏途,奇人異士亦相戒不敢越雷池半步。它就是江湖談虎色變的閻王谷。
在狂笑聲中,船去如飛,追逐另一小舟去了。經過另一小舟他又叫道:「徐老弟,你的對手是分水飛魚陳家謀,這傢伙水上能耐了得,別讓他溜了。」一陣狂笑,他已撲向小舟。
還有寄跡谷中的奇人異士,每一個都有神鬼莫測的能耐,雖巡山走卒,也都是上上之選。像掌傷文俊的綠眼鬼王歐天報,也不過是聊供驅策的三流人物而已。
文俊他自己也怔住了,他想不到自己這一招會有這麼大的威力,他懷疑刁虎真是浪得虛名呢,卻沒想到他在運功通毒之時,玉漿在體內被九如心訣所融合了,功力已在不知不覺間增進了許多。
他不慌不忙,背一沾石壁再行轉身,平貼在凹入的石壁裏,接著,無數驚天動地的大震,砂石和水珠飛濺,好半晌方行止住。文俊死裏逃生,暗叫一聲:「僥倖!」
過了石壁,河流向左一折,小徑順崗巒步步上升。古樹密佈,地勢卻甚空敞,小山坡向兩翼擴張,視野開闊。
他快,人家也不慢,驀地「嘩啦」一聲水響,小舟旁突然射起一條赤膊人影,手中一道鏽劍影一晃,向他奔電似迎去。
喪門劍客一驚,暴喝道:「幹什麼?」
叫字剛出,突然身後傳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陰笑。
文俊屹立如山,神定氣閒,僅僅哼了一聲說:「殺你這種人,就這把破劍足矣!看招!」
重新回到小徑,撒開大步向裏硬闖。不遠是兩座高峰,高聳的絕光滑如鏡,有五六十丈高下,河道由兩壁間洶湧而下,小徑就由石壁下蜿蜒直入。
白臉狼正在狂妄地譏笑文俊的破劍,突然無數鏽影如山崩海嘯洶湧而來,劍氣迫人肌膚,勁道直迫內腑,每一劍都擊向面門的腦袋,迅捷兇猛絕倫。
由安慶入潛山,有水陸兩條道路。陸路自金保門官道往西走,到潛山縣再行入山;水路則由山口鎮沿皖水上航,僅有小舟可溯江而上。
劍影將臨,容不得他開口發問,趕忙向下一沉,攻出一招「孔雀開屏」,擋住下面攻來的劍影,身形向下疾落。
七澤蒼龍說:「三音妙尼人既失蹤,九如玉珮當然不在,一年前,昊天堡傳出消息,說九如玉珮上的心法已被宇宙神龍所得,來源卻無處可查。一年來,宇宙神龍果然未見在江湖走動,昊天堡中戒備森嚴,不留外客,看來這消息不是空穴來風,江湖上早就傳遍了。」
文俊大吃一驚,在這刻不容髮的瞬間,不容他思考,本能凌空縱起三丈,向突出的一塊岩壁下貼去。距凹入處尚有四五尺,四塊巨石已光臨頭頂,勁風壓體,勢不可擋。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