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暗洞風光

兩儀真氣確被他排出體外,毫不發生作用。只是那一掌力道足可穿石洞金,他的內腑卻禁受不起,被震得幾乎離位,所以感到渾身疲倦萬分,力道盡失,頭腦也有點昏沉,只是神智仍是清明而已。
迷魂奼女擦乾眼淚,抬起粉面正容問道:「你喚醒了我的良知,使我能有勇氣重新作人,謝謝你。但不知你心裏還鄙視我嗎?」
茅山老大忍不住了,叫道:「咱們別耽誤正事,上!先毀了這小子再說。」鏘啷啷五把刀劍霍然出鞘,同時大吼一聲,向上一圍。
頓了一頓,指著豹頭環眼的大漢:「這位是關中豪傑楊豹,綽號是一刀鎮關中。那位是江湖後起之秀方巨,人稱傻金剛。丫頭,妳該明白我們的來意吧?」
文俊還弄不清她這轉變是真是假,目光在她的粉面和眸子裏搜索,想找出她的心靈中,到底有多少誠意。
瑛姑媳臉上笑容依舊,但老太婆卻面色略變,輕聲說:「瑛姑娘,這些人攔路戒備,似有所待,說不定是衝著我們而來,要小心了。」
聲源遠在三里外,卻入耳清晰。文俊心說:「這聲音好耳熟,莫不是驛亭外用傳音入密神功,阻止我探視驛亭的那個光頭來了不成?」展開絕頂輕功,向發聲處飛趕。
道人臉色白皙,年約四十餘,國字臉,短鼻梁,嘴唇微薄,兩耳招風,陰沉沉地令人心寒,手中懷抱著一把九合金絲為柄,白金絲為拂的拂塵,九梁冠上橫插著三枝金針。
她傍著中年道人,嫵媚的一笑,乖乖!千種風情,萬般妖媚,最要命的是她不時向道人懷裏靠,眼波兒卻不斷地向左右瞟呀瞟。
文俊遠隔兩里外,放緩腳步慢慢跟進。
「姑娘,我們不走了,且待他們散去再說。」姥姥說。
半晌,聲息全無,文俊方待揚聲再問,猛聽來路遠處,響起一個宏亮的嗓音。
「不錯,大師有何見教?」
「滾你娘的六根清淨!佛爺名叫伏虎神僧,有名兒的六根不淨,難道你沒有耳朵在江湖上打聽打聽?」
鳳姑娘不由一怔,訝然問道:「你……你是什麼意思?」
她將蠟丸捏破,異香更濃。文俊只覺神智一清,傷處已無大礙,便緩緩停止行功。
鳳姑娘玉手一招,瑛姑娘飛躍下馬,在鞍旁錦囊中取出一隻形狀奇古的白玉瓶,焦慮的掠到鳳姑娘身畔,打開瓶塞,霎時異香撲鼻,她倒出一顆指大蠟丸,交到鳳姑娘手中,鳳目凝視著文俊蒼白的俊面,秀眉緊蹙,焦急之情溢於言表,她說:「姐姐,他……他受傷重嗎?」
「沒有什麼了不起!」文俊將功力運至十成,倏地一掌拍出。他只道大和尚的左掌是虛著,豈知大和尚功力不等閒,勁道收發自如,左掌先發後至,勁道渾雄無比。
大和尚氣了個怒髮衝冠,冠是衝飛了,但不是被髮衝走的,他頭上沒毛。驀地怒吼道:「小子該死,伏虎神僧要不斃了你,從此不履江湖,你死定啦!」雙掌虛空一按,一剛一柔的兩股勁風狂瀉而出。
迷魂奼女只道他還在鄙視自己,慘然垂淚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跳在黃河裏,也難洗清我的罪孽,我怎能奢望你寬恕我啊!咎由自取,我不怨你。」
姥姥已不知何時已到了她的身後急促地說。
兩人輕輕細語,距離愈來越近。
文俊也趕快起身結紮停當。
聲落,人閃,羅袖左右齊出,迎面向文俊撲去。
文俊一身傲骨,冷面心慈,一見奼女被他一番話說得頓悟前非,哭了個哀哀欲絕,心中大為感動,忙道:「姑娘,俗語說——浪子回頭金不換,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妳該慶賀才是。重新做人,這是人生最樂之事啊!」
她將粉臉藏在他的肩後,囁嚅著說道:「都怪我不好,要是你覺得這是你生平大恥,我……我願死在你的手中而無怨言。」
「姑娘,妳錯了,倒是那中年道人是個勁敵,看去神色目光無異於人,兩太陽一無異處,但舉止從容,修為距由神返虛登堂入室已是不遠。」
「你說吧,不要說求字,只要我能辦得到,上天入地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道人接口說:「是個娃兒,這傢伙膽子不小,不繞道走路,卻來湊勢鬧,想必是命中注定要送命的孤魂野鬼。」
轉過官道彎曲部分,走不到十來丈。他內腑受傷,耳目自然沒有平時敏銳,突覺背後右氣海俞穴和脅下章門穴一麻,一陣香風撲鼻,人便渾身發軟,突然知覺全失。
迷魂奼女挨了當頭一棒,暗自沉吟。
文俊接過包裹笑道:「恕我冒昧,請問姑娘芳齡幾何?能見告嗎?」
迷魂奼女怔了一怔道:「咦!你的身法是誰教你的?」對文俊的疾言厲色倒不放在心上。
「哼!等會妳就明白了。」陰沉沉地慢慢向前走,一步步沉凝穩實,顯然他未敢小看姑娘,已經運功作勢,準備出手了。
文俊看他手中長劍寒光閃爍,知道是柄犀利好劍,自己功力還未至以氣克敵的地步,手中竹杖絕難抵擋利器,天殘劍又不敢顯露,看來絕難討好。
「喂!小弟弟,你貴姓大名呀!你想知道姐姐我的芳名嗎?」這賤貨蕩笑著,蓮步兒生花,渾身都在動,火辣辣地向文俊走去。
這兩個人是傻金剛和一刀鎮關中。背老道的是傻金剛,抓起老道軟綿綿的身軀,舉步如飛向北而去。
三匹馬踏著碎步,輕靈飄逸地在七人身前丈餘止步,因為七個人已將官道塞滿,想走也走不成。
這時,真氣已回聚丹田,創傷已經大部抑止,內腑中淤血已經納入血脈,緩緩地排出體外,只消將息一兩天便可痊癒。
瑛姑娘說:「小女子仍是不明白。」
徐大爺愈打愈心驚,只覺自己每一出招,對方似乎早就知道劍勢,竹杖乘虛而入,著著搶制機先,自己非急忙變招自救不可。十餘招一過,他心中狂跳,額上見汗。
徐大爺等四具屍體,已縮成一個嬰兒般,仍在冒著裊裊青煙,看看將於頃刻間化去。
「妳呀,幹嘛說得那麼嚴重?我想,我想認妳做姐姐,妳應該不會拒我千里之外才對,是吧?」
鳳姑娘離開姥姥的懷抱,綠影一動,快如電閃,向文俊追去。
「姥姥,那賊和尚目中寒光閃縮,兩太陽高高鼓起,內力修為顯然高人一等,倒是三月來所遇的第一高人。」
另三名惡賊渾身顫慄,臉如死灰,瞪大著鵝卵似的大眼,恐怖的向松林深處凝視,一步步向後退,突然扭頭撒腿就跑,似乎身後有鬼魅追蹤,狂奔而去。
「你的心眼不小。」她噗嗤一笑,儀態萬千,「你先告訴我年紀才行。」
三匹馬似已通靈,突然一聲長鳴,人立而起,向側一旋,俏生生向兩側移開八尺。先前立處突然銳風厲嘯,三五十塊小石齊向大和尚身前滾到,在大和尚前三尺方行止住。
鳳姑娘呆了一呆,粉面泛霞,溫婉地說:「人生本是平凡而又玄妙之事,偶爾遊戲風塵,也算不傷大雅之舉,你何必太過認真?何況我姐妹並無惡意啊!」
黑矮鬼氣沖牛斗地道:「就是她們,清江浦旦夕之間,十六名高手同時蹤跡不見,有人曾目睹劍掌無敵尤金河曾與你們在大街上衝突,突然於當夕失蹤,不是妳們所為,還有誰來?」他人本生得奇醜,這一發火,更是醜極。
文俊劍眉m.hetubook.com.com倏揚,正色說道:「姑娘,你錯了!你認為梅文俊真是那種頑固不化的無恥小人?會對一個誠心向善,痛改前非的人落井下石嗎?」
「姥姥,他……他會死的!兩儀真氣所傷之人,一個時辰之內,如不導氣行功之法治療,後果……」她伏在姥姥懷中,嬌軀微微顫抖。
他暗叫一聲「糟」!原來他正被人扛在肩頭,正在緩緩地向更黑之處摸索前行呢!他人本雄壯高大,這時全身無力,上身倒垂在那人的背後,恰好眼光正落在眼前的美|臀上。背他的人身材嬌小而豐|滿,他只看出月白的羅裙,腰細裙窄,她那誘人的美|臀,更為凸出。由於她正在摸索前進,所以雖然緩慢,但那輕擺緩搖的有節拍的顫動,更為撩人。
鳳姑娘迎著大和尚雙掌,倏然一袖拂出,她自己卻快如閃電,飛退丈外擋在正在屹立垂簾、以九如心法療傷的文俊面前,冷哼一聲,又拂出一袖。
七個人中,僅有那豹頭環眼,背插鋸齒刀的大漢,臉上現著漠不相關的笑意。傻大漢卻是傻笑,其餘五人臉上的顏色都不太正常。
又是一陣猛吻,她喘氣著說:「親親,別怕我。對別人,我是蛇蠍,對你,我是一片真誠,我不會盜你的元陽,而且……嗯!請聽我說,我們找一處人跡罕到山明水秀之所,比翼人間,合籍雙修,塵世滔滔爭名利的煩擾,全丟開它吧!冤家,答應我啊!」
在她身前一丈遠近,鮮明地留下四五個凌亂的腳印,久未下雨,塵埃中的足跡,分明就是文俊的抓地虎快靴所留。除了這幾個足跡以外,往前已經毫無足跡可尋了。
「雷音掌!」瑛姑娘驚呼:「我們找到了!」
「哼!丫頭,你至今還在裝嗎?兩月前,你們三個老婦少女,從諸城現身始,直至目前止,所經之處,當地英雄豪傑一一失蹤。佛爺晚到一步,一掌鎮山東就著了妳們的道兒。我等千里追蹤,就想找你們還我一個公道,天網恢恢,終在這兒狹路相逢,妳不會一口否認罷?」
迷魂奼女感到的熱淚盈眶,忘形的一躍而起,抱住他的俊面,在他額上投下一連串的親吻,夢囈似的呼喚:「弟弟!弟弟……」一連串的淚珠,滴了文俊一臉。
「唷!小弟弟,你的膽子可不小,這兒豈可胡說八道?念你年紀輕輕,難怪你不懂規矩。這樣吧,隨姐姐我在一旁瞧瞧熱鬧。來呀!」
可是文俊是一個未經人道的魯男子大傻瓜,他可不欣賞這玩意,更厭惡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異香,心中一急,穴道突然自開。
三里路在文俊看來,簡直不當回事,語音一落,他已超越了兩里路。過了一座小林,眼前視界開朗,可以看到小岡,官道迤邐而下,三個漏網賊兩手空空,正沒命的奔上小岡,消失在岡頂矮林中。而官道空蕩蕩地,鬼影皆無。
「是啊!我們快追。」
他抬起她的粉頰,替她擦去珠淚,微笑道:「就當是大夢一場吧!這是妳新生的一天,妳應該歡喜才是。今後我們應該相互幫助,光明正大做人。有一件事求妳,不知妳能否答應?」
姐妹倆又晃身攔住他的去路,鳳姑娘由於一念之間,觀念轉變,故爾低聲下氣相勸,這是她第一次對男孩子低頭,可說甚是不易。文俊一再強拗,自古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的容忍已至極限,太小姐的小性兒突然爆發,黛眉倏揚,閉月羞花的清麗秀臉一沉,說道:「你當真不識好歹?」
「姥姥,瑛兒理會得,當然希望他們不是衝我們而來。姥姥,要是他們不是做得太絕,還是網開一面算了。」
伏虎神僧那一招奇學,給他警惕不少,深感江湖陰狠之人大有人在,武學也詭異莫測,你雖有心和人硬拚,但人家卻是暗隱殺著。江湖經驗是全身之寶,也學乖了。
「除死無大難,梅文俊是頂天立地的奇男子,但自問生死二字,還嚇不倒我。姑娘,妳不是天生淫|賤,迷魂奼女四字,日後將令你痛苦終生,妳怎能上對慈親,下何以教育子女?
七個人毫不為所動,七雙眼睛齊向瑛姑娘瞧,一個個不言不動,幾如木雕,連那傻大漢也不傻笑了。
這件事令他十分憤怒,想不到這兩位天仙似的少女,身懷絕世神功,竟然隱起本來面目。而自己有眼無珠,認為她們是閨中弱質,抱著滿腔俠氣,以護花使者自居。她們竟利用他的俠義心腸,作弄他於股掌之中,怎不令他憤怒如狂呢?
文俊活動一下手足,笑道:「慚愧的不是妳,而是我們這些臭男人賤丈夫。」順手拾起她的羅衫,溫柔的替她披上,掩住那令人心蕩神搖的乳峰。奇怪!她竟然粉面通紅,羞答答地轉身穿著衣裙。
「砰」!「啪」!前一聲是掌風接實,後一聲是後至的勁道,擊中了文俊的前胸。雙方相距不足八尺,力道足以翻江倒海,聲勢有點駭人聽聞。
雖知他雖有自行封穴解穴的異能,可惜內腑受傷,力道還未恢復,背他的人又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他一動,她已是驚覺,反手在他大腿根一按一拍,再往下一拉,他已從她的肩上滑下她的懷中,他只覺肩井一麻,兩手兩腳同時失去作用,她的雙手將他攔腰抱住,手按在他腰脊兩旁左右氣海俞穴上,一陣按揉,他的先天真氣再也提不起來了。耳聽那迷魂奼女甜蜜蜜消魂蕩魄的磁性嗓音笑道:「小冤家,瞧你不出,倒真有點真才實學,竟能自解我這獨門手法所點的穴道,你別枉費心機了,我這次用的是『順脈制穴』任何人也解不了,親親,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誰教我愛你嘛。」
綠影一晃,兩姑娘已攔在他的身前,鳳姑娘委婉而平靜地說:「你怎麼這般倔強啊!兩儀真氣可令百脈凝而後腐,只消略侵肌膚,雖傷者不自覺,亦難挨過兩個時辰,凝腐之間,死狀奇慘。就算我姐妹失於檢點,難道還不能獲得你的諒解嗎?你因我姐妹而受傷,你想,我們能安心嗎?」
「叭」的一聲,白羊似的迷魂奼女,突然從文俊的身上飛起,跌落地面。
大和尚走近馬前八尺,臉上陰晴不定,左掌緩緩提起,掌心外揚,突然大笑道:「丫頭,還不下來?」掌向前緩伸,突然向後一引。
迷魂奼女打了一個冷戰,文俊又說道:「姑娘,來日方長,妳該為日後晚境打算,年過三十方知昨日之非。天地鬼神,雖說是虛無飄渺,但你不能在晚年獨處中,消除心靈和外物所給予你的折磨。
她再去解文俊的衣帶,喘息著說:「冤家,你會答應的,我也不會後悔。明天,我將花上一晝夜功夫,破去你的血氣兩門,你就別想再向我動刀動劍,親親,我會給你銷魂蕩魄的快樂,你要不享受!簡直就是傻瓜,啊!你現在感到快樂嗎?」
一張羅帕輕輕地拂掉腮旁的珠淚,身後響起姥姥慈祥的聲音道:「孩子,要征服一顆高傲而無依的心,絕不是至真柔情以外的方法所能有效的啊!那孩子年不過十五六,身材高大掩不了他的年齡,小小年紀流落江湖,孤苦伶仃,定有一段心酸的往事,蒙蔽了他的靈智,但俠骨冰心,卻是與生俱來,終有一天,他會返璞歸真,還其本來的。我敢說https://m.hetubook.com.com,那一天一到,他那英雄肝膽和兒女心腸,終會撥雲見日,顯現於世人之前的。孩子,你一生嬌生慣養,姥姥是瞭解你心中所受委屈的。」
他心中一震,暗說:「這暗中助我之人,竟能在大白天中無聲無影,以松針殺人十數丈外,江湖中真有這種功臻造化之人,實在如鳳毛麟角,想不到我竟能親睹其事。」
迷魂奼女聽他嘆氣,又吃吃媚笑道:「親親,別嘆氣啊!我相信你今後歡喜也來不及呢。」
她惡狠狠地說道:「冤家,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我本意不想盜取你的元陽,和你隱遁湖海,做一對恩愛夫妻,故而沒有用藥物將你迷失靈智,免得大損元陽。想不到你竟然不知好歹的,差一點兒被你一掌震傷。冤家,你真是金剛,看我迷魂奼女能否將你熔掉?」
道人說道:「法兄,咱們用不著和這賤人磨牙,先擒下她再說。寧殺一千無辜,亦不可讓兇手逍遙,法兄認為是嗎?」
「一掌鎮山東?他是什麼人?」
文俊想起剛才那一幕,窘得俊面發赤,不好意思起來。
鳳姑娘無言垂下頭,她這一生中,在順境中生長,在寵愛中度過黃金似的童年,確是沒有機會體會這種心情。正自沉吟他的語意,卻又聽他說道:「也許在下誤解姑娘的好意,也許是你我的人生境遇相去太過懸殊,故爾感受相去天壤,一句話——在下不受恩惠不慣愚弄,今天在下身受伏虎神僧兩儀真氣所傷,只怪我自己學藝不精,自取其辱,不敢糟蹋姑娘的武林至寶東海神丹。」說著說著,慢慢向官道退去,突然轉身走了,步履有點踉蹌。
一旁的紫虛道人眼中冒火,丹田湧起一陣酸氣,驀地晃身搶近文俊,垂下拂塵陰笑道:「小子,你的身法倒有點像傳說中的『凌空虛渡』,也有點像『五行挪移』,道爺倒得見識見識你的絕學。道爺大名叫紫虛道人。小子,留下名來,你是不是少林弟子?」
她見文俊強傲的拒絕服用神丹,雙方愈鬧愈僵,芳心裏焦急異常。她是深知這位姐姐的脾氣的,故而以旁敲側擊之法打動文俊,免至弄得不可收拾。
迷魂奼女傍著他坐下來,搖頭說:「我不餓,你吃吧。」
文俊又說道:「例如說,在妳神魂顛倒之時,我武功雖失,但咬掉妳的舌尖抑或唇鼻,敢斷言絕非難事。
其餘兩個長相奇特,一個其瘦如骷髏,一個其黑若炭,兩個人都是一般矮小,年約五十上下,背上各背一把長劍。一樣的形如厲鬼,獰惡萬分。
「哈哈!兔崽子,你們是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這大廟不收小廟不留的佛祖爺面前行兇?敢情是壽星公吊頸嗎?哈哈!」
伏虎神僧更是驚詫,心中一凜,殺機更濃,跨前五步,冷冰冰地說道:「想不到你小子能有此能耐,再接我一掌試試。」一挫腰左掌一登,右掌「袖底藏花」再次拍出。
七個人中,僧道俗俱全。中間是一僧一道,僧人年紀五十上下,獅鼻海口,眼似銅鈴,精光四射,蒲扇大的巨掌,持著一根風磨銅禪杖,皂色僧袍迎風飄拂。
文俊解開包裹,取出乾糧,說道:「就算我孤陋寡聞吧,反正又無法證明,來,先填飽肚皮再說,咱們還得趕著出洞呢!」
這時,三匹駿馬雖屹然卓立,但瑛姑娘卻驚叫出聲,柳腰兒輕擺,嫩面上花容失色,似要跌下馬來。
紫虛道人起步在先,他深恨文俊,認為迷魂奼女有移情別戀之意,所以想搶在迷魂奼女之前,將情敵一下子擊斃拉倒。這一來苦頭可大了,人未到,綠影已現,一股柔和的勁風一湧而至。
迷魂奼女宛若被冷水澆背,欲|火化歸無有之鄉,突然,她淚眼模糊,將頭埋在文俊的胸懷裏低低的飲泣起來,半晌方哀哀地說道:「三十年一覺黃粱夢,是呀!我玩弄別人,別人還不是玩弄我哪!我……我……生在清白人家,一念之差,求師不慎,跌落淫慾之海而不克自拔。我該死,我有何臉目見先人於地下?歲月漫漫,怎耐日後悔悟之痛?我……啊……」
迷魂奼女愕然抬頭,如花秀面上掛滿淚珠。又聽他說道:「假使我有鄙視你的絲毫念頭,也不會在這天人交戰的緊要關頭勸你,我會記恨在心頭,找機會致你死命,不比目前強抑欲|火,枉費唇舌好得太多嗎?」
「砰」的一聲大震,大和尚上身微晃,雙足下陷三寸,衣袂飄舉,文俊連退五步,氣血一湧俊面一紅,片刻即恢復原狀,不由心中暗驚。
行行復行行,黑暗中不知走了多遠,突然迷魂奼女腳下一踉蹌,險些跌倒。「嚓」一聲響,她手中的火摺子突然大放光明。
由於血液加速循環,他心中一動,吸入一口長氣,將意志力指揮血液,向右肩井穴上攻去,一分不秒亦不放鬆。
文俊避過兩位綠衣姑娘,蹣跚地轉過官道轉角處。他知道自己已被兩儀真氣震傷內腑,雖以九如心法將淤血和侵入經脈的餘氣排出體外,但內腑的震傷卻不是馬上就會痊癒的,由於生性孤傲,難耐綠衣女郎所加的愚弄,率直的拒絕她們的東海神丹,他要找地方先行將息,以心法自療了。他已知九如心法有神奇的功能,兩儀真氣還要不了他的命。
將那紅色而氣味芳香的藥丸,正要往他口中塞去。可憐文俊枉有一身功力,卻無法抗拒,他知道自己體內得玉漿之助,百毒難侵,可是這種春|葯卻不是毒藥,想用九如心法排出又無法行功力,真是苦也。
「小女子不明所以,請高僧明示。」
「我想妳這三十年是怎麼個算法的。」
鼻中陣陣奇香沖鼻而入,這香亦不陌生,的的確確是從那迷魂奼女身上所發出的那令人心蕩神搖的奇香。
旁立神情緊張的五名大漢,一看徐大爺不但收拾不下這無名小年,而且已露神浮氣虛的景象,全都大驚,心中暗暗嘀咕。
「梅文俊死不足惜,總有一天,妳會想起在這不見天日的石窟中,曾經有我這個不畏死的人,對妳數說的正義心聲。」
文俊神定氣閒,不待劍到便搶制先機,踏前半步,小竹杖閃電似扎出,以攻還攻,數十枝杖影向劍影中插去。
同時人影倏分,紫虛老道和迷魂奼女撲奔文俊,兩矮鬼飛搶馬上的瑛姑娘和姥姥。只有傻金剛和一刀鎮關中兩人頓了一頓,方拔步走近,可是場中慘變已生。
文俊內腑受傷,正在行功療傷,但場中一切變故,他全都明白。鳳姑娘愛憐地用幽香陣陣沁人心脾的羅巾,替他擦去嘴角血跡,當他剛將先天真氣逆運,自泥丸逐次下降,正是生死關頭,所以無法拒絕她的好意。
「是啊!誰教我捫是孤苦伶仃的婦道人家呢!」瑛姑娘仍然笑著說,三匹馬屹立如山,絲毫不動。
他仍覺渾身乏力,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他仍可看到眼前不到半尺處,現出一個微泛白色,渾圓而豐|滿撩人的美|臀,正在徐徐地輕搖。
「大英雄,請你坐下行功,我這兒有武林至寶『東海神丹』,服下後不但可療傷去毒,還可以助元培本,吞下罷!」鳳姑娘輕語著,並將神丹送至他的唇上。
「你……你的傷如不早治,勢將……」鳳姑娘驚叫,但文俊那顫抖的嗓音卻將她的語音打斷了https://m.hetubook•com.com:「要不了在下的命,千古艱難唯一死,也沒什麼了不起,不勞費心。」
瑛姑娘和姥姥全皆心中略驚。皆因這伏虎神僧和迷魂奼女,是目下武林中極端難纏的人物,功力已入化境,為人更是兇惡。據說他們都是獨來獨往的怪物,連宇內聞名變色的雙兇一霸,都無法將他們招來。論功力,他們自成一局,皆有詭異絕倫的絕著,不論黑白兩道,都對他們另眼相看,輕易不敢和他們互論長短。
徐大爺氣得幾乎要吐血,猛地一抖長劍,發出一陣嗡嗡劍嘯,一步步向文俊走來,聲色俱厲地說:「走遍五湖四海,第一次見識你這狂妄之徒,你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趕快交代後事吧!」劍向前一伸,倏然一劍點出,這是一招「三星追月」,急取文俊喉結、璇璣、氣海三大要穴,深得狠穩準三字要訣。
問道:「加三十歲,告訴你,你只比我大不足十歲,我還能叫你爸爸?只怕和剛才一樣,叫你親親不是恰好嗎?」
大和尚踏前三步,臉上獰惡已極,倒提禪杖,正欲欺身進擊,突然轉向左側林中喝道:「什麼人?給佛爺滾出來!」
「而且,我不愛妳,勉強結合,實非你我之福。退一萬步說,我身雖為你所制,心已遠在天之涯,怎能甘心?
找不到門戶,她不找了,笑瞇瞇地跪倒在文俊身側,替他卸去包裹,取下天殘劍,丟在壁角裏,然後將他攬入懷中,蕩人心魄的媚目,凝視著文俊,吃吃蕩笑道:「這也好,算是我倆的不世奇緣罷。只消躲著一兩天,你那心上人自會離開,嘻嘻,你就是我的了。」
文俊啐了她一口,搖著頭說:「胡說八道!騙人!妳會有三十六歲?妳簡直在撒謊。」
鳳姑娘大驚,纖足倏動,人已在左側林中消失不見,姥姥和瑛姑娘則右側隱入。
大和尚臉上倏然變色,驀然冷哼道:「哼!當真有點鬼門道,竟能逃開佛爺一招『虛空接引』,難怪!」
就這一瞬間,同時林中響起一聲少女的驚呼,綠影一閃,鳳姑娘突然現身,速度之快,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開口傷人?佛爺還得揍你呢!」「哧」一聲響,禪杖入土三尺,赤手空拳奔向文俊。
文俊剛將功力散去,倏然退後一步,虎目突張,蒼白的俊面泛上怒容。鳳姑娘只道他不支,羅袖微拂,一股柔和而不可抗拒的吸力,將他向前一帶。
文俊本是劍術行家,峨嵋小須彌劍法他全會,不慌不忙從容應敵,點搭挑捺竹影繽紛,將毒招一一化解,雙足未離原地半分。
又是兩聲悶哼,兩矮鬼先後逃入林中不見。
「他已被人擄走了,我們快搜!」
文俊暗罵一聲:「不知羞恥的賤人!」向左後方疾退,看去像是退,其實他這「九幽魅影」實有鬼神莫測之秘,明明是退,卻是暗進,不等迷魂奼女看清,他已進至她的右後方。
文俊冷冷地說:「不見得!」斜肩,橫飄三步,氣納丹田,功行百脈,迎著呼嘯而來的勁風一掌拍出。
接著是一連串的吃吃蕩笑在她口中發出,媚眼如酥,渾身發散著熱熱的氣流,粉面紅似塗丹,雙臂一緊,文俊身不由己仰天躺倒,她那香噴噴且豐|滿的胴體,壓在他的胸前,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一陣火熱的吻,雨點似的落在他的眼耳頰頭之間,而且她那消魂蕩魄的嬌喚斷續的響起:「親親,這裏,只有我們倆,以後,也是我們倆,永不分離。紫虛那牛鼻子已活不成了,這世界是我們的。」
瑛姑娘和姥姥緩騎前行,日正當中,酷陽如火,官道上行人絕跡,老少兩人安然緩轡。入林不到里餘,只見官道左轉處,一字並肩站著七個人。
「諸城一掌鎮山東姜奎可是你們所害?」
「姑娘,你曾經體會過被人愚弄過的心情嗎?」
聲浪剛落,林中履聲橐橐,大踏步走出一個雄俊英偉,玉面上佈滿寒霜的少年來,正是文俊。他剛好趕到,只看到瑛姑娘馬上失閃,差點兒跌下馬來,知道那是氣勢洶洶的惡和尚所為。他功力已非昔比,但仍被大和尚和牛鼻子老道發現行蹤。
「人生百年,算起來時日不為不長,我雖如妳所說,毀去血氣二門,武功盡失,但來日方長,妳怎能擔保我不會利用外物假手殺你?姑娘,你還是殺了我吧!一死百了,恩怨一筆勾銷。妳要是留下我,總有一天,妳會自食其果。」
「諸位,你們這些話,我們半句亦難明,到底是怎麼回事呀!」瑛姑娘狀似吃驚地說。
「嘖」的一聲,親了他一個香吻,重新將他扛在肩上,向前摸索前行。不久,又聽到她快活地說道:「親親,這個怪地道好黑啊!走了將近一里,還不知通到何處呢!但沒有其他辦法哪,那兩個綠衣小浪貨和那老婆婆,在上面搜尋呢。」
文俊心中大惑,不知他們搞什麼鬼,奔至徐大爺身畔,扳開他的左掌一看,不由倒插一口涼氣。
文俊四肢不能動彈,但頭仍能轉動。他,還是一個大孩子,未經人道,慾念兩字,在他腦海中比較模糊,而且他究竟是個奇男子,靈智也比常人清明。聽她說完,恨得直挫鋼牙,怒叱道:「賤貨住口!小爺堂堂大丈夫,妳別做夢,終有一天你會後悔無及。」
看室中情形,室主人似乎離開的時間已經不算短了。迷魂奼女亮著火摺子到處一陣找,果然被她找到瓦罐裏的一瓶清油,和壁角裏的一盞久已無人使用的石燈。
又傳來姥姥的聲音說:「你兩人算是適逢其會,罪不致死,快將這兩個人背走。」
「孩子,大敵當前,休亂心神。」姥姥在說。她用的是絕藝「傳音入密」,所以在場眾人毫無感覺。「鳳姑娘早到多時,看來這一場殺孽又無可避免。」
「嘻嘻!怪不得你口口聲聲地叫我姑娘,大概你還認為我是個青春少女吧?虧你名列武林,竟然不知道內家修為上,有所謂常春之術真是孤陋寡聞。」
目送背影緩慢而行,鳳姑娘臉上的薄怒已經消失,只感到一種空虛無依之感,無情地打擊著她那剛敞開了的少女心扉,也有無比的委屈湧上心頭。望著那逐漸遠去的蒼茫背影,只覺心中一酸,兩行珠淚悄悄地掛下腮邊。
文俊不做聲,他想運功沖穴。可惜!一方面是內傷未癒,真氣無法凝聚。一方面是迷魂奼女的「順脈制穴」手法特異,順著經脈按揉,讓整段所按之經脈一一自閉,這是久已失傳的一種武林奇學,江湖中極是罕見。他連試十餘次,全告失敗,長嘆一聲,只好放棄沖穴之舉了。
取出羅巾捉著文俊的手,替他擦擦雙掌,羞紅著臉,說道:「這兒沒有水,右手不許取食物的。」
鳳姑娘站在文俊的身前,愛憐的用羅帕替他擦淨嘴角血跡。怪!她竟然不聞不問眾賊死活,讓姥姥放他們逃生,這是她罕有之舉呢!在以往,這些人一個也別想活。
「孩子,鎮靜些,這不是雷音掌,只是這禿顱功力渾厚剛猛而已,剛才他不是施展了『虛空接引』嗎?這是應有之象。」
迷魂奼女揚聲叫道:「大和尚且慢!」白影一閃,香風四溢,快如閃電似地掠到文俊身前,大和尚只好停步。
「什麼?」她驚奇的張口結舌,道:「我這萬人唾罵的敗柳殘花,豈敢有這樣的奢望?你……你怎hetubook.com.com麼這樣騙我啊!」
他無暇思索,心懸剛才那一老兩少,沿官道大踏步走了,雖說是走,但比常人仍快得多多。
文俊一觸她的眼波,只覺心中一蕩,玉面飛上一束赤霞。只感到她那吹彈可破的芙蓉臉,和那消魂蕩魄的媚笑,在眼前愈來愈明顯、擴大。幾乎被她那渾身都是勁的玲瓏剔透胴體,和那中人心蕩的香風,將神智攪得失去主宰。
她的纖手正欲虛扶,他卻驀地吼道:「別理我!」
大和尚以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力,想一舉將這快如鬼魅的綠衣女郎斃在掌下,豈知勁道突然以更強十倍的力道向後反震,反被自己的真力將身軀震飛,直飛退丈外,「叭」一聲,像條死狗一樣抽搐著手腳,不久隨即寂然。
他對身側美婦瞟來的眼風和甜笑,大概有點兒受寵若驚,但卻不是出於淫欲,臉紅脖子粗傻愣愣的笑。
道人冷冷地道:「沂州三義下落不明,你們也還我個明白。」
「啊!好個所在!妙咦!」她一聲歡呼,把文俊輕輕放在一張虎皮上。原來這是一間石室,剛才她一腳踩入室中,所以幾乎跌倒。室以大青石砌成,約有五丈見方,對面是一排瓦罐,和一些久已半腐的草藥,顯然這室中已久無人跡。靠右是一個無煙無火的奇大鼎爐,一旁是平鋪在地的一張奇大虎皮,皮下墊著以柔絲發草編成的襯墊。
迷魂奼女怒叱道:「你給我退回去!老娘的事你少管。」
她眼兒媚透,骨兒酥透,乳波兒顫,臀浪兒俏,一陣香風過處,小腰兒輕擺,羅袖向前一伸,手法奇快搭上文俊左肩,發出一聲蕩人心魄的蕩笑,揉身直上。
她說道:「我閱人多矣,直至今天,算是第一次遇見真正的英雄豪傑,我好慚愧啊!」
瑛姑娘神色自若,粉臉上依然笑意盎然。她勒住韁,向七人打量片刻,說道:「諸位,請讓一步行個方便。」
迷魂奼女惱羞成怒,拾起裙帶上的香囊,取出一粒紅如丹朱的小丸,撲上前先將文俊的右肩井穴重新點上,攬起他的上身,抱緊入懷。
「區區年方十六,距弱冠還差四齡,加上三十歲,足可作你的父親而有餘,沒錯吧?」
紫虛老道急叫道:「小心!」
鳳姑娘心急如焚,嬌嘯一聲,三匹靈駒應聲奔到,三人飛身上馬,向南狂奔而去。遠遠傳來姥姥的聲音道:「敵暗我明,姑娘,妳這身黛……明……改……」聲音已經模糊。
他只覺氣血一湧,慾念頓熾,也在這時,右肩廿穴豁然而開。他心中一震,猛地一掌拍出,他雖用不上勁,但力大逾常人,硬將她從身上扔下。
大和尚退後一步,面色泛青。文俊蹌踉退後十餘步,面如白紙,口角沁出一絲血跡。他雖然得玉漿之助,渾身堅似金鋼,但大和尚一擊之威,石破天驚,銅打的漢子也禁受不起,所以氣血一窒,再向上一湧,牙齦沁出一絲鮮血,內腑也自受傷。
「禿顱,你怎麼如此無恥無聊?你敢開口傷人?」
大和尚目中兇光突射,陰沉沉地道:「女菩薩,貧僧攔路之意,你可知道?」
迷魂奼女含淚笑了,情不自禁在他額上印了一吻,伸玉掌默運神功,解去文俊手足被「順脈制穴」所閉穴道,直至她鬢角沁出汗珠,文俊的手足方可活動。
直走了十餘里,方遠遠看見前面三騎,怪,只有兩個人,少了一個綠影。他恐怕洩露行藏,遠遠地跟下了。三匹馬入了一座大林,官道一轉,人馬即被林木所掩蔽。
她一轉過官道這一面,不由芳心一震。官道筆直,兩旁林木繁茂,視界廣闊,可以遠望五里以外的茂林中景物,遠遠的五里大道中,一望坦蕩,除了林空寂寂以外,哪有半個人影?
文俊應付徐大爺綽綽有餘,但要以一枝小竹杖對付六名高手,顯然難以應付。六賊向前一擁,他只覺氣湧如山,虎吼一聲,小竹杖一招「十蕩十決」飛掃三周,力貫指梢,小竹杖疾似飛星,向茅山老大射去。他剛將手按在天殘劍把上,局面已經突然大變。
他本有閉穴的功力,穴道本身也有天然的反抗外力的奇異本能,但內腑受傷,這種本能已經大打折扣,而且下手之人,大概知道他的功力了得,下手極重,雙管齊下,都是重要大穴,不由他不著道兒。
「鳳姑娘要是有你的度量,主人何用那麼擔心啊!」
文俊恨得直咬牙,可是卻無可奈何。
鳳姑娘現身,人至聲後到,快得肉眼難辨,大和尚七個人,全驚得張口結舌。大和尚被那姑娘利刃也似的言詞一激,登時理智盡失,向眾人虎吼道:「併肩兒上!這潑賤交給我,你們擒那小子,和那個小丫頭。」跨前一步,雙掌交叉拍出,看去毫無力道,亦無罡風呼嘯。
只聽她嘆氣說道:「要是你早生三十年多好啊!該我命中魔障太多了哪!」
「唷!幹嘛那麼兇?你這人真是鐵石心腸,我就不信。你找的真是大和尚?」向馬上粉面鐵青的瑛姑娘一指,媚笑道:「是她吧!對嗎?你簡直是有眼無珠,瞧姐姐渾身上下,哪一點不如她?」
燈光一亮,滿室生光,迷魂奼女再重新搜索良久,四處敲打檢察,最後嘆口氣道:「這裏沒有門戶,難道就以那土穴做為出口嗎?怪!」
他心中雖驚,但毫無懼意,喃喃地說:「又是她們!化屍丹,定是驛亭中那談笑殺人的女子了。」
文俊何曾見過這種陣仗,不等她羅袖搭到,肩不搖,腿不彈,鬼魅似的橫飄八尺,劍眉一揚喝道:「沒你的事,滾開!」
「你們所說,小女子仍是莫明所以。」
但他畢竟是根基深厚的人,目中神光倏現,宛若寒夜朗星,驀地大喝道:「站住!再囉嗦休怪小爺無禮,我找的是大和尚。」
大和尚一掌奏效,正待追取文俊性命,綠影一閃,鳳姑娘已迎面將他攔住。只聽她冷如寒冰的聲音說:「禿顱,你該到西天極樂世界去了,你自己去罷,免得本姑娘多費手腳。」
「你問這個是什麼用意。」迷魂奼女訝然問道。
文俊暈了片刻,軀體內神奇的本能逐漸發揮潛力,隨之悠悠醒來,只覺眼前其黑如墨,他雖有夜眼,但亦無法分辨景物,這裏實在太黑了。
瑛姑娘也六神無主地急喚道:「姥姥,快追上他,遲些兒可晚了。」
「這些年來,妳得到了些什麼?午夜捫心,妳不感到空虛?妳認為可以任意蹂躪天下人間賤丈夫,其實妳還不是任人蹂躪?」
暗中劫持他的人一招得手,便隱入林中。十丈外有一個被茅草覆蓋的小坑,黑黝黝的深不見底,這人躲入土坑,剛將茅草掩住穴|口,綠影已快如奔電到了文俊被擒之所,接著鳳姑娘即深入林中窮搜,她哪會想到有人竟會躲在路旁被茅草覆蓋的小|穴中呢?捨近求遠,難怪她認為劫去文俊的人,定有驚天動地的本領了!
幸而他老奸巨滑,已知不妙,百忙中散去全身功力,以先天真氣護住心脈,總算被他躲過此劫。這些人中,以他的功力最高,也最富江湖經驗,柔和的勁道一到,他毫無運功抗拒的企圖,只覺呼吸一窒,渾身無力,百脈如折,身手倏然向後反飛,「叭」一聲扔落丈外,骨節似乎全行鬆散,耳聲迷魂奼女在後面一聲驚叫,聲浪漸遠。顯然這浪貨已見機先逃了。
她穿著妥當,羞笑道:「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果也算賤丈夫,天下的男人們都成了聖賢了。」她去拾起文俊的包裹和天殘劍,親自替他佩好,那派頭真像一個賢妻良母。
這時,文俊已在官道轉彎處消失,林木已將他的身形擋住。
「妳們從魯省來?」
快樂!他感到無比的羞辱,急得要吐血。原來他的衣帶被卸下了,肌膚摩擦之間,只覺丹田下陡然升起一道熱流,難以遏止。
「啪」的一聲暴響,迷魂奼女右袖突然一招「義無反顧」向後扔出,恰好與文俊攻出的一掌接實。她衝前兩步,大吃一凜。文俊被震得飛起八尺,他半空中一扭身,「蒼鷹回翔」折轉身形凌空又上升八尺,「飛隼掠食」向大和尚猛撲。
「請恕小女子無知,但請明告。」
文俊用手蓋住她的櫻口,溫情的微笑道:「姐姐,妳要再說這種話,小心我縫住你這張櫻桃小口,俗語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妳已成佛了,是害怕我高攀了妳嗎?」
文俊面冷心慈,是個外剛內柔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用感情對他。他用手撫著她的秀髮,溫婉地說道:「人總會有錯的啊!妳怎麼還這般說呢?」
「是!我的心肝!」紫虛道人賠笑退下,她這話其實是說給文俊聽的。
一根尺餘長的松針,由氣海穴插入,穿透脊骨,腹前背後恰好各露出寸長的松針兩端。
「妳當真不知,抑或故意裝傻?」
斜陽透過枝梢,將他的身影投射在地上。他腳步沉重,在後面看去,慢行的雄偉背影,上面背了一個包裹,顯得那麼孤寂、蒼涼,頭上三兩烏鴉橫空而過,發出一陣嘶啞的悲鳴,更顯得背影益形孤獨,予人一種蒼茫淒迷的心頭重壓。
文俊知道那說話之人定已隱去,要追是不可能的,便轉身奔回松林,卻又心中一凜。
「道兄說得是,不管她們是否兇手,先擒下再問不遲。」大和尚說完,跨前兩步,對瑛姑娘說:「丫頭,妳少弄狡猾,佛爺在這兒等了三天,今天才等到妳們的芳駕。佛爺先替妳引見。」
但瑛姑娘和姥姥,心中驚的是他們竟然能聚合在一塊兒,有點反常而已。
「小子敢爾!」大和尚左掌「單柱擎天」硬接文俊來掌,右手恍若開山巨斧,一掌斜劈,霎時勁風怒號,聲如殷殷巨雷。
「姐姐,不要逼迫他。我想人生一世,許多事絕不是一死可以了的,誰沒有身後的疑難要事待辦啊!」瑛姑娘接口說。
一盞茶時候,三人重聚路中,臉上泛起驚怒的神色,而且鬢腳見汗。姥姥神情緊張地說:「短短瞬間,竟有人在我們左近將人擄走,這人的功力,簡直匪夷所思。這人既有如許驚世駭俗之能,倒是我們蓬萊神山的勁敵,這時既不在附近三十里範圍,定然已遠出百里外去了,不然怎能逃得出我們的耳目?我們向南追。」
「哎……」一聲,茅山老大被小竹杖貫穿胸膛,接著「嗯……嗯……」兩聲悶哼,徐大爺和另一名使劍大漢用左掌按著丹田下,垂下手中劍,慢慢的腰下彎,再慢慢的坐倒,慢慢的躺下,慢慢的合上死魚眼。
迷魂奼女吃吃大笑著,柳腰輕擺,宛如風擺殘荷,漸漸地,她笑得直不起腰來了,最後強忍住笑意。
文俊隨就說道:「是的,死,解決不了問題。但忍辱偷生,比死還難以忍受。姑娘們,在下不是不知好歹,我死不了。」說完,舉步走了。
迷魂奼女也許是昏了頭,竟未想到他能神智不亂,暗地裏運功沖穴。
「沒什麼意思,我生平不受人恩惠,也不慣受人戲弄。在下有眼無珠,錯把女俠當作深閨弱質,一千萬個該死。姑娘,妳當快意了吧?」
文俊向側橫跨五步,木然的向前走,說道:「在下說過,這是我咎由自取,平生不願受人施惠,姑娘如再囉嗦,休怪在下無禮罵你。」
「嗯」一聲,火熱的雙唇終於蓋住他的嘴。她一面狂吻,一面伸手去拉纖腰上的羅帶,羅衫一鬆,粉紅色的帶子「唰」一聲連同羅衫一同脫落,羅裙也掉在一旁。
文俊身在空中,可惜功力仍差一籌,他知道自己無法接下這兩掌,如不閃讓,便避不開絕頂高手的連環襲擊。猛地一提氣,「怒鷹翻雲」逸出丈外,恰好落在大和尚的禪杖旁,突然一掌拍出。「砰」一聲響,雞卵大的風磨銅禪杖應掌立斷,佛冠式的杖頭砸個稀爛。
徐大爺暗罵一聲「小子該死!」突地振腕一絞。「叮叮」兩聲,長劍如中巨錘撞擊,向左蕩去,準頭一失,人也晃了一晃,心中吃驚不小,大喝一聲,展開峨嵋小須彌劍法,向文俊著著搶攻,剎那間緊攻五招之多。
右首第一人是一個豹頭環眼的三十餘歲精壯大漢,身材雄偉,背上斜插一把鋸齒刀。左首第一人卻是一名廿歲上下的絕美婦人,玉色娟衣玉色羅裙,宮髻高梳,白的是面,紅的是唇,眼兒媚,唇兒俏,雙峰挺秀,臀波兒輕搖,最撩人的是那小蠻腰。
鳳姑娘憂形於色道:「那禿顱定是練有六成兩儀真氣,威力非同小可。神丹可以使他於短期內復原,但得以導力引氣療傷法助他行功,方可免貽後患。」
耳中又聽那口音說:「兔崽子,給我滾!慢些兒你的對頭來了,準要了你們的狗命。哈哈!怎麼?跑那麼快?這把破劍怎不要了?喂!慢些兒啊!那小伙子還得一會兒才來呢!」
他踏上官道,劍眉一軒,向大和尚冷然地問道:「大和尚,你是個六根清淨的佛門弟子,陽關大道中,你竟敢欺負婦女,攔路行兇,還不許人看嗎?」
猛地摟緊文俊,在他的頰旁親了個夠。文俊只覺這浪貨力道奇大,她胸前那奇大奇挺的乳峰,像兩隻烙鐵一樣,只灼得文俊有點飄飄然,心中一蕩。
向道人一指,說:「這位是紫虛道人,人稱一拂驚天,沂州三義之師。佛爺我叫伏虎神僧了緣,乃一掌鎮山東的方外至交。那位女施主姓吳名芳芳,人稱迷魂奼女,她是紫虛道兄請來助拳的。那兩位矮施主是矮骷髏任天,黑煞星白青,清江浦劍掌無敵尤金河的拜兄。」
略一猶豫,斷然地說:「對付你這區區小丑,還用不著兵刃,你上啊!」抽出背上小竹杖,向前斜指,再向上緩緩垂下,心神合一待敵。
「妙啊!這比崑崙的龍騰大九式更佳,比武當的八禽身法更輕靈。」馬上的瑛姑娘忘形地叫道。
她的左側是位四十左右的健壯中年人,身高八尺開外,闊肩寬背,膀兒粗如海碗。他的長相卻不太難看,方面大耳,雙目清朗,可惜生就一張大嘴厚唇,未免有點兒直愣愣的渾人味,美中不足。他穿的是兩截青布褂,胸前敞開,露出那古銅色的胸膛。奇大的雙掌叉著腰,腰中插著一把奇門兵刃金鋼短撾,看樣子準有三十斤以上的重量。
他知道勢難避免凌|辱,咬著牙悲憤地說道:「姑娘,普天之下,才貌勝過我者如車載斗量,妳該找一個情投意合愛你勝如自己的人,兩相廝守共偕白首,我梅文俊身負仇恨,許多大事未了。
他心思靈巧,又是以「柔掌」紮下的根基,知道柔勁最不易摸透,稍一失閃,必將遺憾終身,故以避柔取剛,硬拚一掌。
俊目向松林四處搜視,只見松枝隨風輕蕩,松風蕭蕭,林空寂寂,哪有半個人影?他抱拳向林中一禮,說:「哪位前輩出手相助,請出林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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