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閻王令主

文俊被剛勁絕倫的玄陰屍毒迫得運劍困難,漸漸手腳有點遲滯起來,但見黑無常手提無常棒在一旁木立,以目綠慘慘的厲光,直瞪著他,他心中暗忖:「這兩個惡鬼端的功力深厚,要勝他們我還得痛下苦功,還是走吧!」
她正在恍惚迷亂痛苦之間,突然四周雲霧漸散,有一道亮晶晶的光芒,透過雲霧,直射到她的身上。
「呵呵……」
「噗」「嗤」兩聲,大袖擊中文俊左肩;文俊的天殘劍也將他的長衫後襬劃掉一截。
他是個面冷心慈的奇男子,也就是所謂英雄肝膽,兒女心腸的大丈夫,也可以說有點婦人之仁,他不能見死不救,何況他與她之間,並無仇怨可言,儘管她臭名滿天,但與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將近與黑屍魔分手之處,遠遠地可以看到兩縷冉冉升起的輕霧,他先隱下身形,再貼地向那兒掠去。
閻王令對這罕見的奇聞當然不予置信,仍留在這兒打聽下文,黑屍魔等得不耐煩,正想自去的,恰好碰到文俊撞上來,要不是他出來相阻,文俊撞到五老峰,自投羅網,恐怕就不會再回來了。
微風一吹,隱聞腥臭,似發於腐壞的鱗介水族屍身,但如留心細辨,卻又一無所覺。
卜世昌位列宇內雙兇,自有超人能耐,不但手中的閻王令異常霸道,而可傷人於丈外的摧枯掌,也是武林一絕。
黑無常高興地叫道:「好啊!省得我們找,這真是千載難逢的機緣。」
右足連點,制了綠眼鬼王腹背五大穴,中極、氣門商曲、會陰、賢門、鶴口,這些風穴,點中者立斃。
閻王令老奸巨猾,為人陰沉險惡,他沒有做聲,只冷然注視著這個奇特的怪人。火龍尊者是個深藏不露的人,他昂然屹立,木無表情。
「是的,她殺了無極道人,你的師伯,這是三堡主說的,這不是她致死之由,主要是她對你用心歹毒,我不得殺她,因為……因……因為……」
黑屍魔向北一看,喃喃地說道:「來了,老屍魔得看看姓卜的是什麼玩意。」
「沿江西上,入兩百里,插天奇峰名叫煙霧嶺,家師隱居煙霧嶺之陰,只怕你找不到,找到了也誰逃六合須彌功的。」
他收好革囊,拾過一塊紅色衣褲,替她掩住下陰,然後替她解開穴道,緩緩站起,喃喃自語道:「姑娘,誰對你施展這種傷天害理的淫毒之網,你自己去找吧。咱們是生死對頭,也許下次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恕難助你去找了。」
沒有做聲,白無常無奈,又跨前一步,厲聲問道:「你是誰?」
老人家淒然輕撫兩孫兒背心,語音顫抖,說道:「十年,十年!好漫長啊!生者飲恨,死者含羞,我實……」一滴老淚,悄悄地掛下他的腮旁。
左著一排短椅旁,坐著小兄弟倆的生父和叔叔,柯乾和柯坤。
今早,恨海狂龍遺下了雷音洞府秘圖逃掉了,昊天堡和閻王谷崆峒派同時反目,正在火拼之間,不知怎的,躺在路中的秘圖,竟然失蹤了,把所有的人都嚇得心驚膽跳,各自不歡而散。
「是的,中毒,是黑無常的玄陰屍毒,除了黑白無常,無人能解,我快死了,心室已在發麻,丹田似在抽搐,馬上得死。我……我求你,在死前,你……你能輕喚我的名字三聲嗎?那樣我會平靜地死去。」
他正想止步,可是事情已經不可能,前面黑影疾走,三個人影狂奔而至。
她暗器隨聲而出,且聲先至,在同一瞬間拔劍出招,身劍合一狂野的猛撲,相距不過八尺,按說斷無不中之理,怪!那高大的黑影突然消失。
黑屍魔笑道:「你要和我老不死的併骨?嘻嘻!妙極了,溟海黑龍一向少管閒事,今晚例外了。」
她一生中,從未與男子這麼接近過,只感到粉頰發燒,芳心狂跳,正待坐起,卻聽文俊低沉地說:「聶姑娘,不可妄動,玄陰屍毒正在溢出體外,請忍耐片刻。假使能凝聚真氣,最好能助我行功疏引。」
「我不怨你,也不怪你的吝嗇。」
這一來,幾乎身敗名裂,情海風波,幾乎不可收拾。
黑白無常看文俊一閃不見,驚得鬼面變色,倒抽了一口冷氣,白無常喃喃自語道:「這是什麼輕功?咱們玄陰屍毒他毫無所懼,僵屍毒功也坑不了他,力可開山的無常棒,也制不住他的穴道,恨海狂龍不出三年,江湖勢必讓他獨尊。」
「難怪!勝負如何?」
「你不用怕,只消說出北宮化藏在何處就行,讓咱們兩條龍算一條龍債,你別以為還有什麼鬼畫符,在九幽冥火之下,一切都不中用,不信你試試!」
她呼出一口長氣,幽幽一嘆,踏著沉重的步伐,淒然一笑逕自覓路返回五老峰。
這一紅一綠雨露普施的姐妹花,風流艷事滿武林,只有白癡才茫然無知,只有死人方會忘了她們的艷名。
文俊渾身潛力澎湃,也不知哪來的神力,竟使他支持著不倒,定睛一看,暗叫:「完了!」
柯志遠點點頭。
而這幕慘劇的目擊人,是閻王谷甚有名望的綠眼鬼王歐天報,他適好在場,身受絕穴斷腕酷刑云云。
她急忙轉頭一看,芳心狂跳,黑屍魔閻王令和火龍尊者,相距兩丈各據一方,三角形的中間地面,砂石被削掉兩寸。
白無常身法雖迅捷,但林中伸手不見五指,他找不到任何人影,他正在用耳傾聽,文俊已經到了。而文俊天生神目,黑夜中還能辨分毫,他一聲不吭,抖手彈出三枚不發嘯聲的白棋子。
旁立的妞兒不是別人,正是暗襲桃花仙史的玄衣仙子聶翠華。她一見文俊,粉面突然泛青,打了個冷戰,頰旁肌肉有點痙攣,美眸中充滿了惶恐、絕望的表情。
只輕輕一扔,紅燕子轉三個身子,飛出丈外倒地不起。
她扭著水蛇腰,向冒煙處走去。
棋子出手,他向右側急掠,在那十丈外附近,黑無常正向遠處的一個黑影撲去,心中一急,怒吼一聲,挺劍直刺黑無常。黑無常如要傷那黑影,他也得挨上天殘劍的襲擊;兩敗俱傷的虧本生意,這惡鬼絕對不做,他一聲喝斥,左袖仍向黑影虛空扔出。
「期」字一落,人已飛射丈外,瞬即不見。
片刻,她只覺自己站立在雲端裏,那麼輕浮,眼前,是重重疊疊的障目濃霧,身軀時升時沉,不知身在何地。身軀是那麼輕浮,但又感到體內有什麼東西,正在擠開肌膚,要向外溢出,升起了陣陣痛苦的感覺。
百毒書生在樹林對面安裝鬼虺腐心散,剛將那小小的透明絲線繫在一株大樹上,突覺寒風壓體,剛叫出一聲「哎……」便「吧嗒」一聲飛起三丈摔在地上,他急急爬起,狂叫一聲拔腿便跑了。
文俊的功力,比初下山時精進了不知多少倍。
他猛地一揚手,「嘭」一聲響,濃煙急劇四散,他就借濃煙隱住身形,隱入林中不見。
「不用找了,老娘……」
他回望遠望紅燕子,她的眼波也正在向他凝視,他整整腰中劍和囊,向星子揚長而去。
他正待放手,紅燕子已一扭腰肢,右腕臂像一條蛇,纏上了他的頸項,芳香而灼熱的雙唇,嘖一聲吻在他的下頷上,那一團烈火似的胴體,毫無顧忌的擠入他的懷內。
他這一動了婦人之仁,替自己招來了無窮的煩惱,而且不久之後,他又和艷名滿天下的三音妙尼同出江湖。
黑無常揮袖捲拿飛來的銀光,白無常也一聲鬼吼,向暗器射出處飛www.hetubook•com•com撲。就這瞬間,兩人心神略分。
氳氤散人遠在十丈外,聞聲知警,抬頭一看,不由他倒抽一口涼氣,路當中,正聳立著黑屍魔高大的影子,望著他在笑。
文俊訝然問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兩人凝神行功,腳步沉重,緩緩走近。
他冷冷地說道:「閣下的功力委實不弱,且有詭異的護體真氣,今天算是第一次適逢對手,朋友,請留下名號!」
柯志遠道:「哥,九現雲龍在九江,昨天竟與昊天堡的人大起衝突。」用手一指那閻王令旗又說道:「他們出去了。」
而那初闖江湖,聲威遠播的悔海狂龍,從星子鬧到江陵,驚天動地打了好幾場硬杖,就是在半途發生的大事,就是在謠言傳出的前兩天。
八個人中,只有百毒書生和氳氤散人有自知之明,要追上人家,恐怕只有黑白無常才能做到的,何必去白費心力?
黑屍魔嘿嘿狂笑道:「牛鼻子,你不是人,是會放隱身臭煙的墨魚,滾!」大袖猛揮,罡風怒發,濃煙和三五株碗口大的巨樹,天崩地裂似的向林木深處撞去,聲勢駭人聽聞。
自己平躺在地上,身旁正盤坐閃目行功的人,正是她初嘗愛情苦味,領悟人生七情,不惜掌震桃花仙史,更冒險搶救他脫險的恨海狂龍。
閻王令主退了兩步,一手按在閻王令把上,怒聲道:「本令主也以心狠手辣出名,你當真以為我怕你嗎?」
他聲色俱厲,徐徐舉步欺近。
小孫柯亮惶然地問道:「爺爺,亮兒那時幾歲了?十年,什麼事情發生在十年前呢?」
也許渤海有人叫作北海,就算是吧,可是陷空島呢?誰也沒有見過,這都是那老太婆信口開河胡說那麼一個地名唬人的吧!
身前五尺地,正是黑無常,他那無常棒尖正壓在文俊的右肩上,著力點正是肩井穴。
說到這兒,語言轉變輕鬆:「喂!你是鬼王,我是屍魔,咱們攀個親,如何?」
黑無常雖然渾身僵屍毒功刀槍不入,但藏血穴乃是致命要穴,他豈能置之不理?銀光來勢奇疾,捷如電閃,他冷哼一聲,一袖向銀光揮去。
他功行雙臂,黑色大袍緩緩飄舉,無風自搖。
林中伸手不見五指,哪有半個人影?他們正在瞎撞,遠處已傳來文俊哈哈狂笑道:「惡鬼來啊!哈哈!看不見是嗎?回去吧!在暗洞裏花上十年功夫,保證可以練成夜眼。」
一聲轟然大震,四周勁氣銳鳴,急劇的氣流突向他身上齊聚,突又以更勁的反震力道,四下猛拼。
文俊心中暗笑,這老朋友妙得緊,竟不准人家穿同一式的衣衫,太那個啦!
片刻,沾有黑龍淫|液的地方,兩側八九丈內,各升起一縷淡淡青霧,像一條游動的小蛇,凝而不散,在方圓兩丈內游動飄浮。
這個消息就是恨海狂人的傳人恨海狂龍,在廬山五老峰下,幾乎姦殺了卜大小姐紅燕子,至今她私處潰爛,大病半月尚未痊癒。
黑屍魔詭笑著,像是吃飽了的狼:「我是認孫來的,剛才幾個小孫孫不願意,被我趕得爬走啦!你們想必願意了。」玉面羅剎媚笑如花,緩緩湊前一尺。
黑影「嗯」了一聲,躺下了,文俊急忙身形一扭,繞過白無常身側,去如閃電,一把挾起黑影,哈哈一聲長笑,展開九幽魅影輕功,一閃不見。
閻王令主心中狂跳,悚然而驚,但轉念一想,豪情勃發,他喃喃自語,只有他自己才聽到:「師父,你想對了,他沒死,功力也未失去,徒兒今天將全力一擊,成敗在此一舉。」
而在城廂西巷高升老店,靠東廂那座寬大地套房中,客廳中黃昏的燈光下,正呆坐著神身凜然,似有種種心事的一群老小。他們,正是在城根賣藝,接到二等閻王令,被黑白無常稱為武林三老之首的東海神龍柯鳴遠一家子。
乍看去,有八成兒像綠飛鴻卜雁,只是那水汪汪而光芒流轉的美眸,比卜雁更明亮,更媚更水些。
黑屍魔一笑即斂,悠悠然一扔長袖。
黑屍魔說著,一面抬起雙掌,破袍向外突張,霎時,他渾身閃著無數的磷光,五尺內青光茫茫,腥臭之氣迷漫四周,這是黑屍魔用無數腐屍,以丹田煉聚的九幽冥火。
玉面羅剎可有點忍不住,假使是個年輕英俊的小伙子說了這輕薄的話,她高興還來不及呢,但出諸奇醜奇怪的黑屍魔之口,可並不動聽了。
文俊以奇快的身法向東北急趕,他要和黑屍魔會合,他怎想到黑屍魔為了六合北宮化之事,趕往大巴山去了呢?
他晃身搶近,一躬到地,謙恭地說道:「老前輩!」
怪,徹骨奇寒的陰風一近黑屍魔身前五尺,就立時消失得無聲無臭。
周天豪潛隱閻王谷左近,曾授「滿天星羅」手法給文俊。
雙方都是柔勁,袖風立時無形四散,而掌勁亦同時接實,「絲」一聲輕鳴,兩人的手虛空相對,收不回去了。
文俊知道,以黑白無常的武林名望來說,絕不會閃開避招還擊的,所以他招出一半,突然以蛇纏滑身法一扭一閃,中途折向,反手一劍揮出。
他幽靈似的,輕飄飄向北滑去,快極。
就在兩人一分的同時,黑屍魔大袖一扔,一道無比雄勁的寒流,龍捲風似的急旋而出,八個兇人被旋流一轉,立腳不牢,紛紛倒縱而退,氣流將地上砂石捲得呼呼亂飛、嘯嘯出聲。
在江湖中,提起了閻王谷卜氏姐妹,真是個無人不知,大名鼎鼎,姐姐叫紅燕子卜燕,妹妹就是綠飛鴻卜雁。
綠眼鬼王豈吃得消,直震出三丈外去了,「砰」一聲跌了個四腳朝天,腕骨跌裂,立時暈厥,躺在路中像條死狗。
這對,黑白無常正在一處灌木叢附近,汗流浹背地亂闖,文俊悄悄掩近,喝一聲「打」!一顆白色棋子急攻黑無常,聲出人動,疾掠出十丈外去了。
紅燕子嘶聲力竭地叫,其聲漸微,雙腳無力的左右一分,雙手乃插|進私處,血染滿了一雙玉手,渾身不住抽搐,弓形的小嘴扭曲著,血緩緩流出嘴角。
由星子追來的三個人,一個是被愛恨交集的綠飛鴻卜雁,閻王令的孫千金,另兩個人是從未會過的彪形大漢。
這比宇宙神龍的龍鬚毒針似要更勝一籌,江湖聞之膽喪,但由於此物配製不易,這宇內兇人極少使用。
白影一閃,罡風怒號兜頭襲到,憤怒如狂的白無常先發制人,玄陰屍毒驟發。
文俊直如未覺,但他知道,老朋友正在用精深的內功,借聲傳力,震駭這幾個兇徒。
白無常道:「匹夫?哼!你錯了,武林三老不會是匹夫,人家是有備而來的。」
「是的,他已和雙雄一霸正式衝突了,武當崆峒亦同時和他扯上了,咱們走著瞧!」
「是的,三義三老的首要人物同時現蹤,正好一網打盡,咱們迎上去,還怕出師不利嗎?哈哈,走!」
文俊在白無常一陣急攻之下,釗勢被那令人窒息的罡風所帶,只能將天殘劍發出陣陣劍嘯,幻化一道綿密的劍幕,勉能自保。文俊心想:「看來我是要落敗了,可是,我不能讓天殘劍的英名辱沒在我的手中,令龍韜十二劍蒙羞,恨海狂人玷辱,拼了!」
閻王令心中一凜,他看出這黑衣怪人的功力並不在自己之下,怎https://www.hetubook.com.com麼江湖一直就未聽說這號人物呢?他一驚之下,臉上便湧起了殺機。
黑白兩無常落後二十餘丈,氣得七竅生煙,白無常破口大罵道:「狗崽子養的,有種你就別跑好了。」首先縱入樹林中,他藝高膽大,不懼「遇林莫入」的江湖大忌。
突然,紅燕子那令人心動神搖的呻|吟,變成了急促的喘息,和痛苦的嘶號,她大聲嘶叫:「殺了我!我,我受不了!殺了我,殺……」
「你殺了桃花仙史?」
「九現雲龍身負重傷,走了。他雙拳難敵四手。」
「卜老鬼架子大,還不來,咱們先玩玩,小朋友,一東一西,走啊!」啊字一落,兩人左右一分,鬼魅似的消失在林中不見,官道中傳出數聲驚叫。
就在他俯身運指的瞬間,官道上鬼魅似的到了一雙嬌小的身影,把這一瞬像是醜惡的一幕,深深印入眼簾。
這同時,死寂的夜空裏,傳來兩聲慘號,動人心魄。
他,閉目垂簾,面相莊嚴,一雙虎掌發出陣陣暖流,在她胸腹之上輕輕運轉,掌距體半寸,並未著肌,但那暖流卻直通內腑,所經處氣血加速,痛苦盡失。
她挺起身扭頭一看,驚得毛髮直豎。
「半點兒不假,那傢伙在這兒快十天了,今晚咱們得好好鬥他,你對付他的鬼卒兒,閻王歸我負責。」
閻王令主驚得渾身冒汗,踏著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向五老峰,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事。
第一位是東海神龍柯鳴遠,家住東海龍華山,不時在江湖獨來獨往,仗義誅奸的事他絕不畏縮。
東海神龍附身聲道:「兄弟,水箭都準備好了?」
文俊沒聽清紅衣女說些什麼,僅聽到她那顫抖絕望的哀呼,即聞聲撲到,只道是綠眼鬼王要對紅衣女無禮,一聲怒叱,迎面一掌拍出。
東海神龍黯然地說道:「看來,今晚是我們的生死關頭。」
「姑娘,你不是十大報應神之一嗎?怎麼反而……」
「因為你沒傷在惡鬼手中。」
她抹去額上的冷汗,緩緩站起,向腳下兩朵碎珠花瞥了一眼,震驚地說道:「是他,是他!他為什麼不殺我?為什麼?」
「連黑無常焦爺爺焦虎也自不識,你太無知了。」穿黑的跨前三步,也用不像人的聲音回答著。
最後一聲「啊!」,淒厲而顫抖,令人聞之酸鼻。
以去勢判斷,這一瞬間,這人竟飛越了百十丈之遙。
距她十餘丈官道之旁,站著一個高大身影,三角臉,朝天鼻,一雙深陷的大眼中,射出陣陣綠芒。
兩嬌小黑影似有所覺,但也許是不願多管,也許是另有其他原因,急急退走。
火龍尊者和玉面羅剎張口想說話,但一觸令主眼神,硬將到嘴邊的話咽回喉內,默默地向北緩緩退去。
文俊心中一凜,知道他們功力深厚,暗器傷不了他們,但他不死心。他要試試他們的身手,早上他的龍韜十二劍近不了白無常,心裏委實不服氣。
「不但沒有死,告訴你,眾仙五怪兩龍都沒有死,赤焰天殘又何曾死了?據我所知,八十餘年前的一僧三道無雙老,也許仍在人間,你自號什麼閻王令主,名列宇內雙兇,假使再無所不為的話,將會自食其果。」
「丟下劍!」黑無常厲叫著,手向下一沉,加了三成勁;文俊則咬緊牙關,仍未丟劍。
二爺三爺是天棋子周天豪,荊山老人沈潛山。
半盞茶時,文俊運掌漸緩,他凝然一笑道:「在下已領姑娘援手之惠,永銘心中,大丈夫恩怨分明,今後無論姑娘是否與在下作對,在下絕不與姑娘為敵,而且,在力所及之下,誓助姑娘完成三件心願,青山永在,姑娘珍重!我,姓梅名文俊,請代為守秘,後會有期。」
「你說的機緣,可是指九現雲龍和東海神龍之事?」
「你兩歲,這些事你不用問。」
文俊在半空中一扭虎軀,向搖搖若倒的紅衣女掠去,一把將她扶住,正欲動問,豈知他手一觸她的手腕,那高聳的王乳上紅如丹珠的紅色燕子進入眼簾,他心中一震,便待放手,但已經遲了。
文俊一看到她胸前的紅燕子,便知道自己錯了。
這正南五里遠近,有一雙嬌小人影,以快如閃電的奇絕輕功,沿官道向這兒飛躍。更遠處也有一個淡淡人影。
文俊可沒走,他反而折向反逐白無常,他知道救他的人功力不深,由暗器飛行時的聲音就知道,這人絕不是他們的對手,他豈能不管?他不是忘恩負義之徒,所以他不走。
「的確,他實在不可忽視,不過,恨海狂龍將步恨海狂人的後塵,與天下武林為敵。」
女的看去宛若青春少婦,其實已是四十出頭,真美,穿的是繡有五彩花邊粉紅底子綠碎花的勁裝,渾身像一團火,該凸處凸,該細窄處細窄,真要命。
在他左側五里的林木深處,也有一個淡淡身影,正以駭人聽聞的飛行絕跡曠世絕學,向東掠去,像由同一軸星向兩個方向向散飛的流星,兩人永遠無法碰頭。
文俊抓到機會,大吼一聲,體內潛力山洪似的暴發,天殘劍乍出,竟將無常棒震開半寸,身劍合一向前一衝。
一縷微風掠過她身旁,她張開秀目,驚得陡然站起。
他驀地閉目凝氣,大吼一聲,雙掌倏張。
她心中一凜,趕忙展開輕功,向遠處的五老峰急馳而去,粉臉上悚然變色。她心中暗忖:「假使這個人要取我的性命,不過是反掌之易,普天之下,幾曾看見過這樣的輕身超卓的功夫啊!」
文俊點了紅燕子的穴道,匆匆忙忙在她眼耳口鼻中檢查,自言自語地說:「怪事!不像發花瘋,花瘋肌肉不會收縮,這可就難了。」
「鬼孫子,你這班門弄斧,唔!玄陰屍魔,只有八成火候,差得遠哩。」
「不錯,不過,我還不打算進墳墓,你往南,我不放心,所以半途折返,打聽出這兒有閻王爺,我這屍魔不高興,所以來瞧瞧。」
文俊脫口叫道:「黑龍淫|液,產生南方沼澤之地,可穿重甲,乃淫慾之精,人畜沾之,體生誘春之火,毀生殖機能,毀淫慾之髓。此物極毒,唯北陰山所產寒冰朱蓮實可解,天息山陰所產朱磷石,可禁毒液於丹田,但今後不可練氣血,子嗣無望,陰陽皆絕。該毒液無色無臭,沾著毒發可嗅出。」
林中暗影裏,傳出一聲如釋重負的嘆息,一道淡輕煙一閃,霎時不見了。
「咱們該走了,明天,我們親赴星子一趟,看那個匹夫有何驚人能耐,敢公然輕侮宇內雙雄門下。」
「船呢?」
「聶姑娘,你死不了。」他將她放下,伸手去解脅下藍色的革囊。
「孩子,一切都是冥冥中的主宰,事不關心,關心則亂,你身受切膚之苦……」
文俊倏然止步,轉身一看,十丈外林影空隙中,正站著一個高大的黑影,不是黑屍魔是誰來著?
但文俊主下手極有分寸,綠眼鬼王成了廢人,但死不了。
黑屍魔等他們站定,突然發出一陣陰笑,聲音極小,但前後八個人如中電觸般,情不自禁退後兩步,綠飛鴻兩側的兩名彪形大漢,突然取手掩耳趴伏在地。
白無常吃了一驚,他沒想到文俊敢冒萬險欺身前撲,更沒想到他能震開自己的護身僵屍毒,他心中一震,一聲厲叫,左袖的「烏和圖書雲掩日」狠招突變,突然向下猛拍。
閻王令主駭然變色,急退五步,一個本性殘忍狡猾的人,在生死關頭,常會做出不惜一切犧牲,但求保全生命的無恥行為。
「難道說,真是東海神龍?」黑無常訝然問。
三個人一男一女一僧,中間那人年約八十開外,身材修偉,一身黑衣,白髮白鬚,頂尖頷削額突,朝天鼻暴牙外露,眼皮老往下搭,一雙眼睛陰晴不定,他就是宇內聞名、殺人如麻的黑道之霸閻王令主卜世昌。
她的話語未落,突然渾身一震,文俊已運掌如風,在她額上胸上背脊上印了四掌,一顆微泛青色的丹丸,滾進了她的咽喉。
他伸手去解藍革囊,一面說道:「解毒真經有過這一段,我記得,寒冰朱蓮實就有一瓶,姑娘你得救了。」
荒林寂寂,劍影蹤跡不見,而她那兩名大漢,正雙手按在胸前,緩緩地蜷曲著,慢慢地前傾,又「噗噗」兩聲悶響,倒在他們的劍上,手足一伸,八成兒是斷了氣。
又是一個煩惱的夜,星子南門外,充滿了帶著滿心歡樂,前來夜市中找身心之樂的人群,非常熱鬧。
兩丈外,白無常手上握著那半截衣襬,用那陰狠厲毒的眼睛,死盯著文俊。
兩處冒煙的地方,中間正是百毒書主佈下黑龍瑤液的陷阱,紅衣姑娘蓮步輕搖,正好在中間通過。
在十丈外,有一個衣袂飄飄的身影,用令人難信的輕功,飛越樹梢,瞬即剩下小小的淡影,終至消失。
文俊等他們越出十丈外,正想尾隨而去,忽然耳中聽見細如蚊叫卻又直震耳鼓的嗓音道:「娃娃,多日不見,你比老屍魔更精進了,了不起喲!」
「就這麼辦!」老道也動手了。
紅燕子穴道一解,漸漸轉醒,張目凝望文俊,似在辨識眼前這個高大人影。
黑無常羞憤交加,被人削掉兵刃,已是輸啦!但他豈肯甘心,鬼叫連聲,急起直追。
「大巴山綿長千里,在哪兒可以找得到?」
空氣中留下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芝蘭芳香。
她沒做聲,試吸了一口氣,靜靜行功,將真氣徐徐凝聚丹田,在外力的引導下,並不費勁,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文俊連翻兩個空心觔斗,飛落兩丈外,剛一落地,突覺右肩井穴壓上了一座山,幾乎被那萬鈞巨力壓倒,耳中傳來那並非人類的聲音:「小子,你死定了,丟下天殘劍。」
「為什麼?」
在十大報應神中,真正論本領,他該數第一,但他深藏不露,而且心腸也不夠歹毒,名列報應神,未免冤了他。
「孩子!」老人家淡淡一笑,道:「你曾聽過江湖規矩為何物?誰訂下的?難道非遵守不可嗎?欲達目的,不擇手段,這就是今日武林的至要名言。」說完,冷冷一笑。
她正在恍惚迷亂痛苦之間,忽然四周雲霧漸散,有一道亮晶晶的光芒,透過雲霧,直射到她的身上。
八個人同聲暴吼,不約而同向西面文俊逝去處猛撲,他們都有同一心思,不敢追黑衣怪人。
他暗叫道:「師父,弟子只好洩漏行藏了,摧枯掌不行啊!」
「是的,十大報應神誰都該死,但身不由己,奈何?你說我為何吃裏扒外呢?原因有二:一是我早想脫離那非人性的閻王谷,二是……是……唉!」她語氣漸弱,似要暈厥。
這些表情,她的同伴無法看到,文俊也毫無所覺,只有黑屍魔看到了,但他卻不明其故。
半里外三個黑影,以奇快絕倫的輕功向這兒急趕,兩下里半途相撞,全停下了。
恨海狂龍像彗星似的,突然蹤跡不見,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綠眼鬼王聞聲知警,不容思索,也一掌拍出,「啪」一聲暴響,雙掌接實,人影飛射,腥風激盪。
不過大家都尊敬他們,所以替他們的排行上,都加了個爺字。仁義三俠大都歸隱,仁義大爺九現雲龍徐佔海,就是文俊的義弟妹廷芳、廷芝的爺爺,他廣結善緣,但從不過問江湖恩怨是非。
閻王令只感覺到對方真力驟增,直迫心脈,心中一悚,額上見汗,這種拼內力的比鬥,毫無取巧的機會,差一分就定敗亡。
他撥開她的雙手,只覺心中一酸,下陰血肉模糊,微鼓的小腹漸漸腫起,灼熱之氣飄揚,血仍在流,慘不忍睹。
膽小的人驀地一見他這副尊容,嚇不死也得大病三年。
她一轉身,面向綠眼鬼王,正待走出官道,突然,她機伶伶一個寒顫,駭然驚呼:「完了!我……我……辛叔叔的黑龍……啊!」
她玉面一沉,隨之又眉開眼笑,摟著臀兒扭著腰兒,俏步生蓮的向前一湊說道:「攀親?成啊!你是認祖呢?還是認娘?說啦!」
文俊趕快扶起她的上身,急問:「你受傷了?傷在哪兒?哪兒?」
黑屍魔搖手止住她上前:「你這孫妞兒美極,讓我想想看,該到哪兒去找個英俊的小孫給你配對兒。」
這個人正是初遇閻王兇人的第一個,曾經用「黑砂毒掌」打了文俊一掌的綠眼鬼王毆天報。
文俊挾起黑影,以奇快的身法掠走,他只感到身材嬌小,且散發出陣陣幽香,不用看,準是女的無疑。他腳下加快,心中暗忖:「怪不得那銀光嘯聲有異,定是她髮中的銀簪來制敵,也虧她冒險救我,不然我就沒命了,她是誰?我得看看。」
紅衣女郎吸入一口氣,曼氣輕語:「這是玄清老道的氤氳迷香,幸而我有解藥。看樣子,他定然遇見高手,不然怎肯把珍逾性命的迷香管也扔在這兒呢?我替他拾起,找他換一管藥再說,不怕他不給。」
「正是,武林三老之首,東海神龍柯鳴遠。」
沒有人做聲,白無常又跨前一步,同道:「你是誰?」
一根蛟筋鞭詭異辛辣,神乎其神,但近一二十年來,未離東海半步,不知因何突然蒞臨星子,作起賣藝的江湖混混,令人費解。
「瞧到了什麼?真有閻王不成?」
綠飛鴻和兩位大漢匆忙趕路,突見黑影一晃,隨著嘯聲同時撲到,快極!她還沒弄清是人是鬼,長劍已經漫天而至,嚇得她魂飛魄散,趕忙一挫柳腰,攻出一招「玉門拒虎」身影幾乎貼在地面。
撲入不到三五丈,百毒書生一拉老道衣角,低聲道:「咱們別追,八成他們要回來,我們何不先佈下各種玩意,守株待兔也許可能手到擒來呢!」
文俊感到頭髮倒豎起來了,渾身發冷。
「不用走,他們來了,咱們先和他們捉迷藏,你的九幽魅影快入化境了,無往而不利,不可硬拼,把他們的心寒一寒再說。」
文俊只感到腥風撲鼻和一股勁道迎面而來,天殘劍馬上幻起一道劍幕,攪動激烈的氣流,發出絲絲的嘯聲。
「爹,難道你們真不講理嗎?我們已經按江湖禮數將令請回,要不講理,要江湖規矩還有何用呢?」柯坤憤憤地說。
「解藥當然有,須半個時辰內急救方可,不分男女,沾上了雖交合亦無法挽救。」
片刻,足下漸漸陷入泥中,衣袂震得呼呼有聲。
奇峰突起胸部左襟,繡過一隻栩栩如生的紅色小燕,襯那一身火色紅裝更紅,更亮,背上斜插一把長劍,紅色魚皮鞘,大紅色的劍柄,直垂下她那賽玉欺霜的粉頰旁。
還有兩個彪形大漢,他們是東海神龍的徒兒,施世銘和施世昌,他們也是兄弟倆。
半月後,湖上傳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
「令主確是高明,我黑屍魔hetubook.com.com亦有同感。」
第三位叫玄陰姥姥,據說是住在西傾山,亦正亦邪,亦狠亦慈,含笑殺人,也可以狂歌揮劍。
白無常不覺駭然,他這一袖全力一擊,別說是人,就是千斤巨石也得碎裂,而這小子不但右臂完好,更在他的腰巾上觸了一下,這真是難以置信的事。他面上泛上殺機,發出一聲清嘯,玄陰屍毒運至十成,雙袖齊揮。
就在這瞬間,文俊已聞聲趕到。
第二位叫北海玄女,其實算年齡,她已八十出頭了。她住在北海陷空島,其實北海在哪兒,只有鬼怪妖仙才知道,不是今天的貝加爾湖,也不是廣東的合蒲縣突出海中的大鎮北海,更不是歐洲西北那個北海了。
他先溜到十數丈外的空地,仗劍屹立,大喝道:「來吧!要打架到這邊來!」
黑屍魔也是個老奸,他不接袖風,雙袖向上一扔,侵骨寒風隨袖而起,雙掌也虛空向前一按。
「你是誰?」白無常突然鼓勇發問。
兩惡鬼正在恨恨地咬牙,又聽左側一連喝「打」!黑白棋子像一陣驟雨,漫天而至。兩人定下心神,左右分立,不住嘿嘿冷笑,當黑白棋子一近兩人身畔時,像被磁鐵所吸,紛紛落地。
「好,咱們動手!」老道同意,兩人退出林外。
黑屍魔用不像人的聲音道:「叫那個穿黑的來說話,他竟敢和我穿同一式黑喪服,哼!」
「颼」一聲,一顆銀光耀目的閃光,由樹林中破空飛到,直奔黑無常的左耳後藏血穴,勁道十足,認穴奇準。
閻王令聞言心中一震:「你就是兩條龍的溟海黑龍余昌?你還沒有死?」
兩人向五老峰如飛而去,隱隱又聽白無常道:「老弟,盛名之下無虛士,咱們稟知令主,讓他定奪……」
他目力超人,已看清正是打他一掌,荒村屠村殺人剝皮的綠眼鬼王,那雙綠芒閃爍的鬼眼,最易辨識。
「是我,玄衣仙子聶翠華,我……我該死。」她的聲音異常微弱,星眸半啟,渾身癱瘓。
黑屍魔看清三人,已是了然於胸,他故意冷哼一聲道:「又是一個穿黑的,今晚不是七月半呀!鬼魅全出來啦?」
長劍影穿透銀色劍幕,帶走她鬢角旁兩朵綠珠花,又覺背脊被恰到好處的力道一壓,她不由自主趴下了。
文俊走到十丈外官道中,暈死路側的綠眼鬼王身邊,劍眉一軒,冷哼一聲說道:「你這惡鬼也有今天!我親眼看見你活剝人皮,慘殺全村男女老少,雞犬不留,要讓你活命,天理何在?但我不殺無抵抗力之人,就讓你活現世也罷!」
黑無常星被借功使力的奇功驚了一跳,但並無懼意,被黑屍魔一說,火可大了,猛地將無常棒往腰帶上一插,冷哼一聲,一袖扔出。
玄衣仙子軟弱地依在他的鐵腕上,費力地吸了一口長氣,鐵灰色的臉蛋似乎泛上一點紅潮,她並未張目,僅吃力地抽搐一下嘴角,那美好的弓形小嘴青中泛黑,然後她撇開話題,軟弱地說道:「悠悠蒼穹,情天抱恨,好兄弟,不要迫我說了第二件心願,那妖婦桃花仙史已經死了,她對你懷有……懷有……異謀,我殺了她,屍體已派人送回昊天堡去了。」
「殺……了我!啊!我……我……」
兩人都快,轉瞬間各已攻三招了,每一招都是生死的決定,白無常雖有僵屍毒護身,不怕兵刃襲擊,但天殘劍的厲害,白無常也不得不怕。
光亮所知處,陰寒和痛苦立時消失,只覺渾身一震,突然驚醒。
百毒書生打開百寶囊,取出一個小黑玉瓶,說道:「這是黑龍淫|液,中者必欲|火攻心而死,可透重甲。咱們在四周灑上一些,等會兒引那兩個東西進來。只要一沾鞋底,一時三刻管叫他精枯而死!」
文俊笑道:「我記住了,而且,在南昌我別出心裁造了些小玩意,今晚且教他們權作靶子吧!」
這傢伙一手按在他腰中外門兵刃拘魂令上,眼中綠芒追隨著紅衣姑娘。
響起閻王令主的一聲清叱,他大袖齊揮,兩股陰柔的勁道,突向前一湧,同時雙掌也脫袖而出,向前一推,兩股毫無勁道的潛勁,自掌心向前一吐。
他從容將脅下那軟綿綿的嬌軀往肩上一扔,背在背上,發出龍吟似的清嘯,挺劍飛撲而上。
牛鼻子退得快,也被罡風餘勁撞得暈頭轉向,狐狸似的向林中一鑽,忘命飛逃。
「說!北宮化在哪兒?不然休怪我心狠手辣,你師父大概告訴過你,溟海黑龍的冥火搜髓大羅金仙也禁受不起,北宮化一生,以絕脈陰手不知造了多少孽,大概也傳給你了,冥火搜髓大聖金仙比絕脈陰手更毒,你準備忍受吧!」
這一帶丘陵起伏,林深枝茂,他一時興起,驀地大喝道:「惡鬼們,上啊!咱們且較量輕功吧!天亮再動手還不遲。」聲落突向側方一座密林縱去,身法奇快絕倫,隱入林中霎時不見。
她還未到達煙冒之處,輕煙卻突然不再冒起,她怔了一下,輕聲說道:「哦!真不巧,恰好噴完,這東西太少,不易找,算了吧!」
由五老峰來的共有五人,最先兩人有一個是白無常巴龍,右首一個是高大的黑影,幾乎可與高大的黑屍魔相伯仲。黑長袍,黑頭巾,黑臉面,只有那一雙鬼目發出陣陣寒光,手中提著一把無常棒,輕飄地迎風晃動。
文俊由西面入林,不徐不疾引身後六人狂追。走不到百十丈,他心中一凜,滿以為只消七成功力,這些人就追不上啦!豈知黑白無常捷如狂飆,已如影隨形迫近身後五六丈遠,不消片刻即可追上。
「就這樣辦,這就走!」
黑屍魔笑道:「呸!你叫我老前輩?咱們說好的,你該怎麼叫法?」
他是一個夜游鬼,白天極不易看到他,但他竟能在廬山盯住了卜世昌,足有七八天之久,曾經探出一些頭緒,暗中還與卜世昌朝過相,知道他坐鎮廬山五老峰,搜尋大鬧氳氤山莊的少年。最近,閻王令已經得到手下飛騎傳來的訊息,恨海狂人確實在江西現身,那一再騷擾,並與昊天堡作對的少年,證實是確實與恨海狂人大有關係的恨海狂龍。
文俊大吃一驚,「啊」了一聲道:「她瘋了不成?多可怕呀!難道她的瘋與我有關係的嗎?」
綠眼鬼王駭然變色,縱身飛搶。
夜空裏,群星閃爍,那有什麼雲霧、亮光?
他吸入一口長氣,手肘微震,潛力突以萬鈞之威,自掌內源源而出。
他想走,可是走不了啦!白無常已以十成真力,每一招向文俊的致命處招呼,只見他雙袖揮出陰沉如山的罡風,身形如鬼魅幻影,招招搶攻,將文俊迫得還手無力。
「嗤」一聲勁嘯,銀光並未捲住,飛向林木深處,接著是劍嘯連聲,人影急閃,地上掉了半尺長一截棒頭,是黑無常的棒尖。
「哈哈!不用你擔心,要是找不到,潛山閻王谷我再找你就是!」他語音一落,黑影一閃不見。
黑屍魔毫無表情地說道:「摧枯掌,難怪你敢稱王霸道。」
除了六大門派故步自封之外,稱孤道寡令人側目之外,代表武林道義的有三個老前輩,稱為「武林三老」也叫「仁義三俠」。
百毒書生在一塊三丈大小的空地上,倒了一圈黑龍淫|液,又摸出一個小瓶,道:「道兄,你何不在兩側五丈內放上氳氤迷香管,故意放出煙霧,迫他們向這兒走呢?黑龍淫|液比較精采些哩,我再加上鬼虺腐心散,他們不死才怪。」
燈火搖晃,室中空氣十分沉www•hetubook.com.com悶而帶著窒息的氣氛。突然,東海神龍透出一口長氣,瞪眼看著懸著一幅中堂下的香案上,那升起的裊裊香煙,靜靜垂下的「二等閻王令」,沉重地開口道:「今天是第三天了,不見閻王谷派人前來詢問,看來大事不妙,越是平靜,危機越大,令主可能我的行藏,存心要我栽在這兒了。」
「慢著!」
文俊雖然削斷無常棒,但他真力耗損過甚,不能再搏鬥下去了,於是他以「怒鷹穿林」身法隱入林中,並叫道:「惡鬼們!咱們再來較量輕功,為維護你們的武林名望,你們非來不可。」
文俊正在委決不下,救她呢抑或撒手不管她?
閻王令驟用六合須彌功,竟未能一舉斃敵,悚得倒抽一口涼氣,暗叫完了。
這時西院裏傳出一聲驚叫,其聲極小,在座眾人皆未聽聞。
接著,她口中吐出那撩人心魄的呻|吟聲,雙手齊揮,將自己的一身紅裝撕得粉碎,寶劍也掉在一旁,那令人心動的神搖的豐|滿胴體,整個暴露眼下。
她靜靜地躺著,閉目冥想,不願起來驚醒腦海中的幻影,和他那似在目前的音容。
他雙掌緩緩上提,並向火龍尊者和玉面羅剎說道:「你們快退,這裏有我。」
她眼角滾下兩顆淚珠,又說:「你總不會忍心不告訴我你的名字吧?讓我帶著你的音容美貌含笑走上人鬼殘途,陰風慘慘的黃泉大道……」
文俊一咬牙,突然一縱而前,俯身出指,以極快的手法點了她的暈穴和手足軟穴。
和尚是個雄壯的出家人,也有八十多年紀,獅海口,狀甚威猛,挾著一條沉重的龍頭方便鏟,不但鏟大,而且柄上龍頭內藏異物,可以噴出火來,所以他叫火龍尊者達禪。
柯志遠冷笑說道:「柯家不是貓兒狗兒,哼!夠他們受的。」
黑屍魔也退了三丈,鬚髮直豎,黑袍上裂了無數小縫,額上大汗如雨,他雙手不住痙攣,用鬼叫似的喉音道:「六合須彌功,你是六合潛龍北宮化老怪的門人!要不是我早有警惕,已經骨肉化灰了,小輩,北宮化躲在哪兒?說!」
文俊輕鬆地說道:「老朋友,別來無恙,你怎麼到廬山來了?不是說往北走嗎?」
文俊赫然震怒,手按在天殘劍把上,想一劍把淫賊貨劈了就走。
「你這小魔比我這老魔還壞,我放心,來了,走啊!」他拉著文俊的手,慢慢踱出林外,在道中並肩站著。
近四十年來,雙兇一霸因窮兇極惡,正人君子談之色變,威名如日中天,但茫茫人海,莽莽江湖,到底還存些兒不絕如縷的武林道義。
一里外,黑影來勢如電,後面半里遠近也有三個黑影向這兒奔來,輕功稍差,那是在小巷追來的人。
黑屍魔嘿嘿大笑,聲音實在不好聽,笑完,說道:「早知道你是鬼孫子啦!你給我滾,叫卜老鬼來!」
白無常恨不得一下子將文俊擊斃,可是他奔波半個吋辰,真力已大打折扣。
這一帶全是矮林,東一堆西一叢,人在其中奔走,視界甚小,等到看清人影,相距已近。
閻王令主就是這種人,他訥訥地說:「家師就在大巴山隱修,有種你去找他。」
她,就是卜閻王的兒媳婦兒,活閻羅卜成樑之妻,卜雁之母,玉面羅剎金窈娘是也。
他打開一個玉瓶,倒出一個朱紅的蓮實,捏開她的牙關,將蓮實用內功捏碎,塞入她的口中用手掌握住她的咽喉,運神功向下一引。
「有解藥嗎?男女是否有別?交合後是否可熄欲|火?」
東海神龍正襟危坐,右手是他的老兄弟柯志遠,左右分立著一雙小兄弟,是東海神龍的小孫子,柯亮和柯小梅。
三個人衣袂飄飄,鬚髮戟立,火龍尊者無鬚無髮,但他橫鏟而立,雙臂微顫。顯然剛才三人已拼了一招,功力似乎不分上下,勢均力敵。
在這幾句話的時間裏,兩惡鬼已循聲撲擊,可是他們一到,文俊早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文俊心中一振,他還以為師伯是死在三堡主與小周郎之手的,原來真兇卻是那淫|賤貨。他伸手去揭她的眼皮,那原是深潭也似的美眸,已變成了灰色,他急問:「姑娘,快說,你傷在何處?看你的眼眶顯然是中毒。」
「爹,一切都怪我,我……我不該操之過急。」柯乾蒙著臉說。
荊山老人是文俊的去世恩師,死於宇宙神龍霸道暗器「龍鬚毒針」之下。
兩人影發出一雙絕望的低呼,以更快速的身法向後速退,瞬息失蹤。
其餘兩人,是百毒書生和氳氤散人。
三方面在官道中相遇,全站住了。
「這是我罪有應得,但是我死也心甜。」
他腰懸一把似劍非劍的寶刀閻王令,尖闊根窄,兩面張刃,以力學的眼光來看,正是可以增加離心力的好兵刃。
還有一種可與宇宙神龍分庭抗禮的奇絕暗器,名叫霹雷毒針,針不大,中藏硝石,裹以無數牛毛細針,可用內家真力控制其爆炸,爆炸時牛毛針四散飛射,入肉即化,中者渾身痛苦誰當,終至皮肉脫盡而死。
她雙手按在腹下,蜷曲如蝦,渾身大汗如雨,十個指尖深深插入陰|部之中。
一股刺骨奇寒的陰風,夾著觸鼻惡臭,向黑屍魔捲到。文俊知道厲害,正想避開,卻被黑屍魔的話阻住了。
白無常恰好一招「狂風掃葉」猛擊下盤,左袖的「烏雲掩日」還未施出,文俊一聲清嘯,天殘劍向下一圈一引,身形左旋一招「七星聯珠」倏然點出。
文俊有可以夜視的神目,已看清來人正是綠飛鴻和兩名大漢,她們腳程慢,找不到人,在這兒亂搜,鬼使神差撞上啦!
黑屍魔久未涉足江湖,極少與人拼搏,也沒有任何知友在江湖走動,僅在傳藝文俊後,狹自折回江西。
他發出一聲清嘯,功力提至九成,九幽凌虛魅影絕世神功快如奔電,三五起落便又拉遠了三五丈。
響聲一落,他身形像是縮小了許多,弓著背向後疾退,直至三丈外方行恢復。
文俊無名火起,大吼道:「不要臉,滾!」
也就在這同一瞬間,曾經在玄衣仙子眼前顯身過的淡淡人影,以令人難覺的神速身法,在黑影的身側掠過,陷入林中不見了。
武林三老,卻是武林中好管閒事而且脾氣古怪的高手名宿,不一定都是好人。
兩人身在半空,急如星火。
「叭」一聲爆響,文俊突覺右臂一震,人也被餘勁震得橫飄八尺,而他那一殺招「七星聯珠」也在白無常腰上留下一個半分深的劍痕。
兩縷輕霧之間,有一個一身火紅的嬌小身影,曲線迷人的身體,裹在那火紅色的勁裝之下,令人油然興起犯罪的念頭。她,美麗出俗,媚眸流盼,小巧的瑤鼻下,是一張令人想入非非的弓形小嘴。
她玉手倏揚,一手三暗器針珠回風刀電射而出,接著寒芒耀目,劍似龍吟,無數銀光急漲,已經迎面射到。
玄衣仙子渾身無力,她的心碎了,眼角滾下無數晶瑩眼淚珠。她躺著一動不動,用只有她自己可聞的心聲說:「是的,珍重,你在我的心中留下夢痕,卻讓我獨自在夢中追憶,俊!你多忍心啊!」
她身後卻響起了閻王令的冷哼,接著「砰」一聲石破天驚的大震,像在洞府中響了一聲焦雷,風沙飛舞,勁烈的氣流尖厲地狂嘯,她也被餘勁波及,身形直衝出兩丈外方止住去勢。
文俊收劍入鞘,飛越數座樹林,在一處短草叢中止步,輕輕放下背上人,定睛一看,突然脫口驚呼道:「是你,你怎麼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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