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黑旗令主

「譚其擬請屈兄前往投奔龍虎風雲會,諒令主也不敢為難屈兄,尚請……」
「八年前行兇的人共有四個,另三人已經授首,最後償命的人,是龍虎風雲會外主壇的雙頭蛇,他招出了九陰弔客。在下要求與九陰弔客公開決鬥,三面對證,不算過分。龍某不怕他上天入地,也不懼世間任何了不起的人庇護他。叫他出來,誰不願意,看誰肝腦塗地。不要認為龍某手軟心慈,對貴盟的人客氣,龍某舉劍聲明,誰再和龍某動手,他得死!」
譚家昌領先奔到,相距十來丈便高聲大叫道:「諸位,咱們並無惡意,特地趕來與諸位商量善後的。」
他深施一禮,突然發出一聲可怕的長嘯,人化電虹,向北如飛而去。
九陰弔客是隨黑旗令主到達府城的,但他和另一批人留在府城的一間南貨店的後面,那是黑旗盟在順慶的連絡站,足可容納不下百名好漢在內隱藏。
橫江白練確也疲乏了,一面奔逃一面狂叫:「快來幫我,這傢伙扎手。」
前面五個人埋頭趕路,等發現後面有人追來,雙方已經接近至半里之內了。
北面的大漢們正待阻攔,黑旗令主大喝道:「讓路送客!」
九陰弔客和崤山老三追上了譚家昌,以二比一,譚家昌僅支持了十餘招,便被兩人刺倒,兩人重新回頭狂奔,要察看同伴的死活。
譚家昌堆下笑,行禮道:「曲兄請勿誤會,在下雖奉令主手諭趕來留駕,但卻一心想為曲兄盡力的。」
老花子先前見村中火光大明,叱喝聲震耳,知道中海已經動手,撤走時必定有人追來。豈知只看到中海和雍玉撤出,沒有人追趕,心中大奇。再一聽中海的嗓音變了,吃了一驚,以為中海遇上意外可能受了傷,大驚之下,奮勇追上叫:「龍哥兒,等一等,等一等,你怎麼了?」
「哼!算了吧,那大地之龍藝業超人,威震天下,龍虎風雲會敗亡在即,你叫屈某前往送死麼?免了吧,閣下。」
同一瞬間,禿頂老二的手已挽住缺耳老大的腰部。缺耳老大已經神智昏亂,不知來人是誰,不等禿頂老二發話,猛地奮餘力扭轉身軀,仍未丟掉的劍全力一揮,電虹一閃,砍入毫無戒心的禿頂老二的天靈蓋。禿頂老二慘叫一聲,仆倒在缺耳老大的身上,自相殘殺,兩人全完了。
九陰弔客抽口涼氣,訥訥地問:「白兄之意……」
他們是老花子、中海和雍玉。
「哥兒,怎麼回事?」老花子不解地問。
中海駭然一震,火速抽劍,一聲大喝,轉身出招。
九陰弔客一聲怪叫,接二連三打出五把柳葉刀,拔劍急衝而上。
金劍龍鏢一聲沉叱,身形一面急退,一面以「亂石崩雲」接招,以後退接招術避免硬封硬接,並借力撤出威力圈。
他做夢也未料到,在子午斷魂父女手下救他的人,竟然是黑旗令主,看來,索取九陰弔客的事,一切將成泡影,不由心中慘然,眼眶發熱。
「笑面青狼郜仲健。」
接著,潛山老狐一把將他架住,沉喝道:「走!我助你一臂之力。那傢伙只受輕傷,必須扔脫他呀!」
「那……那蒙……」
橫江白練一手將他按住,伸手控制住他的牙關,不許他用勁咬舌自盡,笑道:「他就是大地之龍呀。」
黑旗令主放眼流顧,人聲漸寂。他等到四周完全靜止,方用低沉冷靜的聲音說:「弟兄們,曲嘉榮的事,因情勢所趨,本盟主認為必須法外施仁,方可保全本盟的聲譽。姑且假定曲嘉榮確是九陰弔客,但諸位想想,咱們豈能在大地之龍的脅迫下,將盟友交出?不!不能。如果咱們將曲嘉榮按盟規處死,江湖上不明內情的人,將作何想法?眾口鑠金,人言可畏;也許別有用心的人著意歪曲事實,散放不利於本盟及打擊本盟威信的流言,說咱們在大地之龍的脅迫下低頭,將盟友處死以取悅大地之龍,咱們怎能杜人之口?因此,本盟主決定法外施仁,將他逐出本盟,並保護他安全離開。」
「是的。北面有龍虎風雲會的人,西面有黑旗盟的弟兄,全被我花子爺料中了。」
十二個人展開飛毛腿,投入茫茫黑夜之中。
大漢拼全力向左面的矮林狂奔,接近至五六丈,心中狂喜,只消逃入林中,老命有救了。為了逃走方便,他的劍仍在鞘內。
「屬下認為,如果曲盟友確是九陰弔客,死罪難免,不然本盟戒律將形同具文,難以服眾。縱因情勢所限,亦不宜從輕發落,必須將其械送施州盟所,日後再行議處,並需在他身上,追出改名換姓混入本盟的用意來。」
順慶黑旗盟的人,正高手齊出,追緝叛盟逃走了的崤山三奇和九陰弔客,還有與九陰弔客最親近的,且是最近加盟的潛山老狐白風。
「陶座主的意思,是要按……」
中海徐徐退向場中心,虎目中似要噴出火來。
「但……」
「不!我與他是數十年的知交,豈有不知之理?他在各地每隔數年以本來面目現身一次,讓人知道他仍在大江以北大河兩岸做案,其實他卻遠在湘南做地方縉紳,改名換姓,叫做郝孟明。白兄,我如果不幸,請替我捎個口信給他,叫他安心,我絕不會將此事說出,任何酷刑也休想追出我的口供來的。你我情共生死,也請代我守口如瓶,好漢做事好漢當,不能出賣朋友,是麼?」
「派人到府城將曲嘉榮找來。」
近了,後面五個人舉步如飛接近他隱身的地方,老遠便聽到有人說:「趙兄弟,咱們找到九陰弔客,乾脆帶他們到梓潼,投奔會主請求收容,有他們在,可以要脅黑旗令主,豈不妙哉?趙兄意下如何?」
「老爺子料中甚麼?」雍玉和*圖*書惑然問。
雍玉一聲長嘯,招出「靈蛇吐信」,奮勇進擊。
「他的藝業不行,那龍老狗練有氣功,可力博虎豹。」
「令主駕到!」
「他……他們人呢?」九陰弔客虛脫地問。
黑旗人袍袂飄飄,徐徐收劍歸鞘,和他微微頷首。
中海吃了一驚,誰叫得這般親熱?他收劍飄退,「咦」了一聲,怔住了。
黑旗令主注視著中海消失的方向,深深吁出一口長氣。
「兄……兄弟感激不……不盡。唉!想不到我九陰弔客落得如此狼狽,真……真是時衰鬼……鬼弄人。」
一劍相接,他感到手中的金劍似乎有了缺口,大吃一驚,閃身急退。
正想加快腳步,突發現後面里餘,五個黑衣人正以奇快的腳程,急急向這兒趕。看穿著可知是黑旗盟的人。
中海在十丈後緊追不捨,毫不放鬆。
崤山三奇的缺耳老大一把將他拉住,喝道:「往那兒走?咱們奔波半夜,都快累死了,跑得掉了麼?再說,只消他們有一人轉回報信,咱們死定了。」
「你……你……」九陰弔客駭然叫,想掙扎坐起。
存心耗九陰弔客的精力,必須迫他帶傷奔跑,所以橫江白練不替他起出飛刀上藥,架住他狂奔去。
「真糟!是黑旗盟的人。」他心中暗叫。
狂丐不認識易容後的橫江白練,閃電似的從後面迫進,鴆首杖來一記「泰山壓頂」,狂笑道:「打破你的腦袋,哈哈……」
奔了十來步,他痛得冷汗直流,跑不動了,突聽身後傳來好友潛山老狐的叫聲:「打!打!打!」
「你為朋友?」
「噗!」狂丐聞聲撇腕,仍無法收招,僅能卸下砸的七成勁道,敲在橫江白練的右肩上。
九陰弔客砰然倒地,立即昏厥。
生死須臾,眼看將兩敗俱傷。
「殺人滅口。」缺耳老大兇狠地說。
距矮林還有丈餘,他狂喜地飛縱而起,直射入林。
雍玉也收劍行禮,道歉說:「梁大哥,對不起,我以為你傷了龍大哥,所以下手太快,請恕我不知之罪,小弟雍玉。」
他一把挽起中海,吁口長氣說:「老弟,不必如此,總算幸不辱命,我和那畜生套上了交情,正為了你的下落而擔心呢?」
「咱們的藝業,足以宰了他們。不是咱們崤山三奇誇口,譚家兄弟還不在咱們眼下。我和二弟對付他倆,其他的人由你們負責,千萬不可讓一人漏網。」
他舉劍大吼,聲色俱厲,說完轉向金劍龍鏢說:「湯前輩,龍某洗耳恭聽吩咐。」
橫江白練搖頭苦笑道:「老天爺!兩世為人。這兩位是……」
「老朽正是黑旗令主葉星河。」令主沉靜地答。
中海提氣輕身縱出,還腿上收,吸腹扭肩,半空中大旋身,一劍猛揮,「唰」一聲鮮血激射,用神速無比也奇險無比的身法一掠而過,砍掉了斷掌老三的腦袋。
「令主之意……」
「趕快下手。」中海迫不及待地說。
「將剛才的情形說來聽聽。」
「不行,後面那傢伙追來了,咱們由林中走。」橫江白練斷然地說,拖了他奔入林中。
潛山老狐冷靜地分析情勢,無懈可擊,合情合理,把四人說得目定口呆。
苞了三里地,老花子向兩人說:「第四個人是九陰弔客,他那高瘦的身材極易辨識。」
「住手!」西面人叢中暴起一聲震天大吼。
潛山老狐不再反對,事實也是如此,逃跑絕非上策。五人左右一分,嚴陣以待。
「你……」
「追你?」
中海奔到,急叫道:「梁大哥,你可無恙?」
他們剛走,茅屋中突然燈火通明。門口的警衛不知屋中有何變故,訝然奔入廳中。
令主惘然地點點頭,困惑地說:「是的,在福建我與他有一面之緣,那時他只算得三流高手,想不到不到一年的時光,他竟然成就驚人,委實令人難以置信,我做夢也未料到他就是大地之龍。早些時,我還認為兩人的姓名僅是巧合而已,豈知居然就是他。」
「曲兄確是九陰弔客屈兄麼?」
「我會替你守信的。怪事,笑面青狼為何要找你下手?他自己難道……」
狂笑聲中,鴆首杖劈面點到。
「找到他又能怎樣?我不能再傷黑旗盟的人……」
一個更次,五人狂奔三十里,方始緩下腳程。五更盡天尚未明,五人也放慢腳程,灑開大步向前走。
「他不會再來找本盟弟兄了。」
「傻小子,不能硬討,難道不能智取麼?你別管,一切由我做主。走,先到村口去等。」
不久,八名黑衣人在明律堂座主的率領下,匆匆乘夜出發,向府城走了。
四周的人全都一怔。
「讓梁大哥套出這惡賊的口供來,我們先迴避。」中海搶著說,向一旁走。
後跟的中海愈跟愈心焦,他奇怪老花子怎麼還不動手?
「是譚家兄弟,他們想乘機溜走呢。」中海喃喃地說。
「正是此意。我與他攀上交情,為期不足半月,還是入川之後,黑旗盟在重慶聚會時,方套上他的。在未套出指使他殺令尊令堂的兇手前,你擒他迫供,恐怕不容易,他知道必死,會將秘密帶入陰曹地府,讓你痛苦終生以為報復的。他不認識你,我引你到他的身邊,將他擊傷,我好誘他吐實。老弟,千萬忍耐。妙極了,他們已宰了譚老大,轉來啦!那崤山老三是個罪惡滔天的惡賊,留他不得,你得宰了他為世除害,走!」
譚家昌不是笨蟲,他比乃弟更快,轉身一躍,便遠出兩丈外,一聲怪叫,左手悄然後扔。青芒疾射,三枚棗核鏢成品字形射出。
西面的人叢中傳出震耳大吼。
他將目擊耳聞的事簡略地說了,最後:「晚輩存心為貴盟除害,所以引天南三劍三位前輩追來m.hetubook.com.com,希望能將事實面陳,以交換晚輩的殺父母仇人,三位前輩不給晚輩陳說的機會,晚輩只好走極端。湯前輩,龍某不敢說貴盟藏污納垢,至少有不少窮兇極惡兇暴殘忍之徒在內混跡卻是事實。曲嘉榮本叫九陰弔客屈長華,八年前屠殺我父母,分屍焚屋,天人共憤。先父一生行醫濟世,與世無爭,先母一介女流,平生從不敢見刀槍。九陰客為了花紅,被人收買做兇手,手段之殘忍,令人髮指……」
這瞬間,吼聲傳到:「令主駕到。」
九陰弔客長嘆一聲,喃喃地說:「我……我該死!郜兄,我……我對不起你。諸位,殺了我吧!我不……不想活了。」
同時,他想到也許前面的五個人中,可能沒有九陰弔客在內,也許是黑旗盟派到西充去辦事的人呢。他不想和黑旗盟的人衝突,便向路右一條小徑中一折,且看看後走的五個人中,是否有九陰弔客在內。
「他?他不是在河南山東一帶做案麼?早些年有人在武昌看見他呢,他怎麼會與龍家結仇?」
橫江白練讓中海扶起,拭掉汗水說:「我的天!一個狂丐,一個大峪山的少山主,難怪,我的一條腿竟像是踏入了鬼門關啦!諸位,請快離開,辦事要緊。幸而這傢伙昏了,不然麻煩就大啦。」
「錚!」
驀地,林中傳來一聲震耳長笑,閃出一個老人和一個少年。老人一身青布棉直裰,直夾褲,倒提著短鴆首杖,狂笑道:「來得好,來啊!留下命來。哈哈哈!」
「誰?崤山三奇?完了,全完了。」
「說來話長,其……其實我也是為朋友兩脅插刀。」
天衡星訝然叫:「令主的意思,是將曲嘉榮交給大地之龍?」
「還有可為?」
撲倒大漢的人向內側滾,叫道:「梁大哥,我是中海。」
「咱們的藝業……」
「啊……」譚家昌身右的一名大漢,狂叫著捧倒在地。
「離開?」狂丐叫。
橫江白練將九陰弔客抱至松林深處,方將他弄醒,自己倚坐在樹根下,不住喘氣。
金劍龍鏢的藝業,與中海相較,各有所長。他的內力修為比中海深厚得多,但劍術卻相去甚遠,加以中海存心拼命,抱定擒賊擒王的意念,奮勇搶攻,志在必得,所以更相形見絀了。中海知道自己的處境可虞,如不在極短的期間內將金劍龍鏢擊倒,更無法鎮住四周的群豪,因此一動手便用上了電劍心訣的絕著,走險狂攻。
天色不早,彤雲逐漸出現灰白色的朝曦。中海不敢跟得太近,這一帶全是荒野,路兩側四五里外方有山林,他只好遠距里餘,遠遠地盯住前面以相當快的腳程,向西充急趕約五個人影。他從未見過九陰弔客,也不曾與另四人見過面,不知對方其他四人中,是否有橫江白練在內。
中海已用了全力,用上了電劍心訣的絕著,再次瘋狂上撲。
缺耳老大跟蹤狂追,太快了,看到鏢影,已經相距不足八尺,衝勢奇急,想躲已力不從心。三枚棗核鏢有兩枚中的,貫入丹田穴的上方,人「哎」一聲厲叫,如中電殛,身形仍向前衝,衝出兩丈外腳下大亂,「砰」一聲衝倒在地掙命。
小徑右側十餘丈,是一座矮林。路左,是起伏的崗阜。前面三十餘丈,是一座荒草萋萋的高崗,小徑向上升,附近散落著一些光禿禿的灌木叢。
「走,到前面去等他們。」
「胡說!你是不是想說些感恩戴德的話,免了吧!咱們相交在心,用不著掛在嘴上,是麼?」
橫江白練取回單刀,說:「取巾蒙上臉,追我。」
潛山老狐大喝一聲,左手一伸,三支袖箭破空而飛,拔刀大吼道:「斬草除根,永除後患。殺!」
潛山老狐跟蹤衝入,看到地下有兩個人影,拔單刀猛地砍出。
「手下留情!」從崗頂降下的中海狂叫。
「他們為何結怨的?」
「孩子,冷靜些,將剛才所發生的事說來聽聽,讓老花子參詳參詳。」
金劍龍鏢似乎腳下失閃,側衝上六步。
「有人追白兄,快!」斷掌老三叫,腳下一緊。
金劍龍鏢十分為難,下不了臺,深深吸入一口氣,神色肅穆莊嚴地說:「黑旗盟雄霸天下,垂三十年,從未在武力下低過頭,也從不受人脅迫,更沒有出賣盟友的事。龍大俠,老朽只能如此表示。諸位弟兄們退至一旁,本副令主為維護本盟的聲譽,要與龍大俠生死一決。」
「令主是想將……」
潛山老狐吃了一驚,棄刀叫:「老天,你怎麼這般魯莽?幾乎挨了一刀。老弟,你竟然跟來了?」
「他們不是龍虎風雲會打入黑旗盟的人,所以不敢往北走,更不敢往西走,往南也是黑旗盟的勢力範圍,所以他們要從西北奔向西充。在這時動手,必定會驚動潛伏在附近的人,怕會誤事。天亮後以目下他們遁走的腳程來說,至步可以離城三十里,豈不方便多多?」
「哎!」他驚叫一聲,全力狂奔。
九陰弔客接口道:「不錯,咱們如不將他們全部宰掉,後患無窮。咱們疲勞不堪,他們也絕不會比咱們好過,殺!」
花子讚許地拍拍雍玉的肩膀,說:「妙哉!就這麼辦。」
「屈兄,那大地之龍與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恨?」橫江白練套上了正題。
「商老弟有何意見,盡說無妨。」黑旗令主平靜地答。
「哎……呀!」是一個陌生的聲音狂叫。
「是劫路的,我叫了一聲『天上有七星』,他們便跑了。」
斷掌老三和九陰弔客狂追譚家昌。左方,潛山老狐也盯緊另一名大漢,形如流星趕月,向南狂追去。漸漸地,分成了兩路,各走一方。
「我說他不會再找我們了。」
九陰弔客剛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得及拔劍,突見斷掌老三的人頭飛起,大吃一驚,正想逃命,卻看到一點銀星突然在眼前出現。他魂飛天外,百忙中伸劍急拍銀星,同時扭身閃避。
後面十餘丈,三個黑影幽靈似的緊盯不捨。
人群讓開,但見中海像流光逸電般射出,眨眼間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九陰弔客悠然醒來,想掙扎坐起,卻痛得「哎」一堅厲叫,仍然躺下了。
仍然慢了,銀芒一閃即沒,他感到右肩一震,腳一動,劇痛立即龔到,右半身發麻,劍失手墜地了。
開始下崗,崗北是向兩側延伸的松林。
他扭頭一看,看到蒙面人腳下踉蹌,左手按住脅,半節袖箭桿被蒙面人握住,大概前段箭尖已經貫入脅腹內。
「四海為家,你多間了。」
生死相決,不用虛招,接近至八尺內,突然金虹暴射,銀虹疾閃。
好險!雍玉的劍尖幾乎貫入橫江白練的胸口。鴆首杖那一記輕敲,也將筋疲力盡的橫江白練敲得向下挫,坐倒在地。
他懍然一震,訝然叫:「葉大叔……」
雙方面面相對,氣氛一緊。
缺耳老大接口道:「屈兄,在下認為投奔龍虎風雲會的事,值得考慮,有譚兄引介,正好……」
廳中奔出了璿璣四星,帶領了八名大漢。天璿星姓臧名昆山,是個脾氣火暴的老傢伙,同奔入的兩個警衛喝道:「沒你們的事。曲嘉榮的三位好友崤山三奇走了,一定是去通風報信的。小心門戶,傳話給各處警哨,不許任何人擅離。」
「嘎……」金劍龍鏢全力將劍向右錯出,身形左移。
糟!林內人影乍現,一個青影突然在樹下的草叢中升起,「砰」一聲響,兩人撞上了。大漢想叫叫不出聲,喉管已被扣住,仰面便倒。
「天亮後?」
「真要命!黑旗令主竟然是在福建從子午斷魂父女手中將我救出魔掌的人。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怎能向他追討九陰弔客?」中海焦躁地說。
火光下,眼前站著一個高大的黑袍人,一雙大眼神光似電,好凌厲的眼神,似曾相識。
中海只用二成勁,銜尾追趕橫江白練。
「啊……」譚家勝狂號,劍從他的背心貫入,直透前胸,人仍向前逃,但腳下已虛。
譚家昌身手了得,而且早懷戒心,袖箭射到,他已向左躍開,右面的人卻倒了霉。
五人中,崤山三奇是三個年約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一個缺了右耳,一個頂門光光,一個左掌齊腕而折。另一人是相貌奇醜,身材修長,形如厲鬼約五十餘歲大漢,他就是九陰弔客屈長華,目下的化名是鬼手奪魂曲嘉榮。剩下一人年約五十出頭,滿臉皺紋,帶了一把單刀,腳下輕靈,他就是加盟不久的潛山老狐白風。
久久沒有人做聲,然後有一名大漢高叫道:「大地之龍,你怎能證明曲嘉榮是九陰弔客?又怎能證明他是你的殺父母仇人?」
狂丐火速掏出一顆丹丸,塞入橫江白練口中,一面替他推拿右肩活血,一面說:「你是誰?怎麼……」
「老爺子所料不差。」
中海上前行禮,感激地說:「大哥,辛苦你了,此恩此德,沒齒難忘。」說完,屈身下拜。
不等他說完,耳中清晰地傳來對方以傳音入密之術傳來的聲音:「不可多說,日後有機會再行相見。」
「梁大哥,快追,他們已遠出里外了。」中海急急地說。
「老花子可以頸上的人頭下注,賭他們必定急如漏網之魚奔向西充,絕無第二條路可走。」
金劍龍鏢百忙中揮劍自保,一聲沉叱,連劍急封。
老花子呵呵笑,道:「哦!你就是橫江白練,怎麼相貌完全變了?怪事!我老花子瞎了眼,幾乎誤了大事,罪過,罪過。」
中海奔出半里地,方停下來痛苦地叫:「完了!我的血海深仇報不成了,天哪!」
長嘯震耳,中海如影附形撲到,身劍合一飛撲而上。
「本盟建立以來,聲威遠播,譽滿江湖,盟友們皆能恪守本盟戒律,十大盟規為弟兄們獲得了崇高的聲譽。近些年來,接二連三地混入了不少不肖之徒,欺師滅祖姦淫擄掠的江湖敗類,以及改名換姓吃裏扒外的蟊賊,居然也在本盟稱英雄道好漢,致令本盟的聲譽江河目下,盟友們豪氣日消,如不及時加以整頓,後果不堪設想。曲嘉榮如果真是九陰弔客屈長華,屬下請令主開堂訊問,追查改名換姓混入本盟的用意,按盟規處以應得之罪,豈可輕易放走?更派人護送他出川庇護他的安全,屬下期期以為不可。按盟規第八戒,本盟弟兄,須肝膽相照,如兄弟;胸懷坦蕩,不藏隱私。切戒蒙上瞞下欺騙盟友;臉呈忠厚,而暗藏禍心者殺無赦。他既然化名混入本盟,顯然欺騙盟友,暗藏禍心,怎能輕易逐出了事?更派人保護他的安全護送出川,絕然不可。」商老弟朗朗申述,義正詞嚴。
三次狂攻,把金劍龍鏢壓迫得大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連番遇險,情勢危急。但老傢伙畢竟見多識廣,他已看出中海的心意,全力避實擊虛,雖則形勢不利,仍可穩下來周旋,有驚無險。可是,對中海那兇猛絕倫神奇莫測的劍術,他委實難以抵擋,一再失招,似乎每一招皆被中海所料中,乘空隙反擊而入,防不勝防,心中不由大為震駭,感到脊心發冷。
潛山老狐原來是橫江白練梁衡,他臉上易了容,除了中海,沒有人認得出他是橫江白練。三月來他打入了黑旗盟,憑他的江湖經驗,竟然找到了九陰弔客。他與中海在咸寧萍水相逢,竟冒萬險替中海找尋仇人,不愧為俠義道的英雄,世間確是不易找到這種義薄雲天的好漢。
「哦!我想起來了,那是八年前的事了,我幾乎和-圖-書全忘了哪!他……他定是那苦主被流役肅州衛的兒子。」
「好說!但不知閣下何以教我?」
「錚錚!嗤……」暴響震耳,異鳴倏揚。
「那怎成?假如他們半途折回……」
九陰弔客陰森森地獰笑,用梟啼似的聲音問:「譚兄,是奉令主之命,前來截留在下的麼?」
「你的意思……」
黑旗令主凜然注視著他,一字一吐地說:「將曲嘉榮找來,問問他是不是九陰弔客屈長華。如果不假,問問他為何改名換姓加入本盟,用意何在。」
還未正式交手,已倒了兩個。老二譚家勝鬼精靈,一看大事不妙,三十六著走為上策,大聲地吼道:「撤!快!」
他重新在後跟蹤,相距半里地緊跟不捨。
「蒙面人?已被我扔掉了,大概他的傷比你輕不了多少,那一袖箭夠他受的。」
「是的。九陰弔客的身分被你揭開,黑旗盟的人絕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必將找他前來查問內情,黑旗盟的戒律,絕不容許改名換姓的人混跡其間。聽我安排,保證可將九陰弔客找到。」
「是自己人,住手!」中海不顧一切大叫,事急矣!他不在乎九陰弔客聽去,只知救橫江白練要緊。
「令主對曲嘉榮的事……」
黑旗令主沉吟片刻,點頭道:「陶座主甚有見地,那麼,此事由座主全權處理,各位弟子可以歇息了。今晚不會再有麻煩,警哨照常派出,不需加派人手。」
「一切由譚兄作主,反正咱們如不乘機離開黑旗盟,說不定下一個倒霉的人,不是你便是我。天南三劍老匹夫已經知道咱們的身分,大地之龍昨晚又揭破了青霞觀的事,即使他們投鼠忌器不敢明目張膽地整治咱們,暗中要咱們的命,卻是易如反掌的事,再不趁機會溜走,豈不太愚蠢麼?」另一個人有條不紊地分析,說完,已經越過中海伏身處十丈以上了。
「我,橫江白練梁衡,化裝易容來探你的口供,謝謝你的合作。為了你,在下幾乎送掉性命,你也該驕傲了。」
一葉金虹飛出三丈外,那是金劍的半葉鋒刃,足有四寸長短,被追電劍削掉了。
崤山三奇火速拔劍,缺耳老大一聲長嘯,同譚家昌飛撲而上,來勢洶洶。
「喳」一聲響,單刀劈開了大漢的腦袋。
「你怎麼會去殺他的父母呢?」
西域至西充,整整九十里,南充西充兩縣交界處,在西充東南四十里的朗池場。那兒向西岔出一條小徑,通向西充縣南十五里的南岷山。崤山三奇有一位好友住在南岷山,他要帶九陰弔客到那兒暫避風頭,等到三月中旬,天下群雄在梓潼大會期間,再乘機逃出四川。假使他們能逃到朗池場走上小徑,便可平安無事了。
但他無法移開,中海左足跟上,劍向下壓,已經迫近了,劍尖取得了中宮,指向金劍龍鏢的右脅了。
看看又走了十里左右,遠遠地,己可看到十里外三座小山下的朗池場。那是一座小山村,村北的山區是西充縣,村莊則屬南充,是附近二十里內六七座村莊趕場交易的地方。他心中大急,再不下手可能遲了。
中海的劍虹一閃,已經遞出。
他聲淚俱下,咬牙切齒地拔劍出鞘,舉劍大吼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誓在必報。在場諸位都是黑道群豪,相信定然知道黑道的規矩,江湖戒律必定不敢或忘,也知道恩怨分明的道理。諸位說句公道話,看龍某是否該向九陰弔客索回血債?」
「中海,住手!」來人沉喝。
站在副令主身後的獨眼老人,突然用洪亮的嗓子說:「屬下認為,如果曲盟友確是九陰弔客,屬下以明律堂座主的身分而言,認為此事必須慎重處理。」
「是的,我向他們身邊逃。你得再忍耐一些時候。」
他舉目四顧,長吁一口氣,嗔念全消,行禮道:「前輩想必是黑旗令主葉前輩了,晚輩失禮。」
「是的,這人大概你也有過耳聞。」
雙方開始接近,一步一踏實,舉出的劍發出陣陣龍吟,兩人的臉上肌肉似乎已經凍結了。
譚家兄弟已看到前面的人了,腳下突然加快。
「白兄,我……我看我……我不行了……」
「剛才那……那……兩個人……」
金劍龍鏢注視著被削去一段劍葉的寶劍,搖搖頭,感憾地長嘆一聲,拭擦額上沁出的冷汗,走近令主身旁,收劍入鞘低聲問:「令主認得大地之龍麼?」
斷掌老三首先拔劍迎上,大吼道:「三人聯手,斃了這蒙面傢伙。」讓過橫江白練,疾衝而上,招出「狂風掠地」,從中海的身左錯過,挫腰攻向中海的下盤,要掃斷中海的雙腿。
「錚錚錚錚錚……」一陣鏗鏘的雙劍交擊聲震耳欲聾,人影飄搖,劍影飛騰,罡風四射。最後一聲震鳴剛落,纏鬥的人影倏然分開。
「見鬼!他分明仍在做案嘛。」
「是的,他說你殺了他的父母。他是道州人,說你與另三個兇手在月黑風高之夜,先用迷煙,再殺人分屍。那三個人都死了,最後死的是雙頭蛇,雙頭蛇招出你是主謀。屈兄,到底是怎麼回事?」
潛山老狐的輕功,與大漢不分軒輊,保持著三丈左右,始終無法趕上。右面半里地,譚家昌落荒而走,遠著哩。
中海毫不放鬆,緊鍥不捨跟蹤追襲,招出「雷電交鳴」,瘋狂地猛撲而上。
雙劍相接,金劍龍鏢挫身側閃,腳下踉蹌。
「但這六天中,他如果……」
「不!天亮後有的是機會。」
「聽說龍老狗醫道高明,但為人固執,曾經誤了他第三個愛子的性命,所以先要龍老狗的兒子償命。豈知龍小狗卻改死刑為流役,因此……」
「梁大哥,你是說,還不能捉他?」中海詫異地問。
「誰?」
潛山老狐冷笑一聲,搶著和_圖_書說:「不可!目下龍虎風雲會勢窮力蹙,內恃黑旗令主支撐殘局,卻無奈大地之龍何。外有天玄劍和長春子等武林名宿圍攻,自保不暇,誠如屈兄所說,敗亡在即。不信請看半年前的形勢:那時,大地之龍未曾與該會為敵,該會聲勢如日中天,風雲際會,不可一世。曾幾何時,且看今日江湖是誰家的天下?不到半年,各地分壇先後關閉,被趕到四川一籌莫展,眼看天下群雄聞風而至,群起而政,還能支持多久?唯一可恃的黑旗盟,也被大地之龍鬧得烏煙瘴氣,自顧不暇。目下龍虎風雲會必需利用黑旗盟支撐賤局,自不會與黑旗令主反臉,萬一令主向龍虎風雲會索取咱們處以盟規以安眾心,該會絕不會為了咱們五個小人物,而與令主決裂,那時,咱們後悔可來不及了。睜著眼往鬼門關裏闖,我才不幹呢,你們要自尋死路,恕不奉陪。」
「龍虎風雲會不是說,他只有六天可活麼?」
「他已經有三十年不做案了,早年他已將劫來的大批珍寶金銀運到道州,置了產業田地。」
「白兄,我……我……我不……不行了,歇……歇歇,傷口……如不……不上藥,我……」他嗄聲叫。
已經是四更末了,三人從後院翻入。不久,五個黑影越牆而出,從城西北出城,奔上了至西充的大道。
「叮」一聲輕響,一把劍身嵌有七顆銀星,冷電森森的寶劍,將追電劍壓得向下一沉。
果然不錯!不久,三個人影悄悄地出了村,沿著到府城的小徑如飛而去。
說走便走,沒等中海再說,飛縱出林。中海激動得神智有點昏亂,忘了前面還有老花子和雍玉正在等候,隨後追出,幾乎斷送了橫江白練的老命。
中海用上了劍鋒,他要擊毀對方的兵刃,以便放膽搶入,用上了十成勁。他知道老傢伙的金劍是寶刃,但必須冒險一試,不容許老傢伙用遊鬥術,他不能久耗真力。
「屈兄,先歇會兒,等會兒我替你上藥裹傷,目下我手足脫力,你權且忍耐一下。」橫江白練裝得很像,喘著氣說。
人群開始向四周退,火把通明。金劍龍鏢脫掉長袍,摘下劍拔出鞘,劍身金芒奪目,冷氣森森,光可鑒人。他丟掉劍鞘,向前舉步。
驀地,草叢中搶出目眥欲裂的中海,用淒厲刺耳的嗓音叫道:「惡賊,你替友報仇,卻不問青紅皂白,你知道他的兒子是怎樣死的麼?我爹爹先被泥江口曾家請去救人,郝老二的命值錢,姓曾的大嫂難道就該死了不成?你不問……」
「我……我怎知道?平生殺……殺人如麻,滿手血腥,誰知道是怎麼回事。聽崤山羅兄說,那……那大地之龍說我……我與他有不……共戴天……」
四周議論紛紛,所有的人,全用期待的目光,等待令主的答覆,氣氛緊張。
「屈兄與那大地之龍,不知有何……」
中海將所發生的事一一說了,狂丐鼓掌笑道:「哥兒,放心,事有可為。」
金劍龍鏢的左手,一枚雕龍金鏢閃閃生光,正待打出,拼個兩敗俱傷。
三黑影是崤山三奇,他們是九陰弔客的朋友,聽明律堂陶座主要將九陰弔客械送施州,他們知道不妙,火速趕往報信。
「本盟容不下這種居心叵測,改頭換面的人,當然,咱們不能與大地之龍打交道,黑旗盟不能容忍大地之龍的脅迫敲詐,派人護送他出川,驅逐出本盟。出川以後的事,本盟不再負責,他與大地之龍的恩怨,由他們自去解決。」
他進入一座荒林,火速從林中繞出,蛇行鷺伏沿著高與人齊的枯草地,重新折回大道旁,伏在草中張望。
人叢中,大踏步走出六名大漢,中間那名高舉火把,體格雄偉滿臉虯鬚的大漢怨聲說:「屬下有幾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錚」一聲暴響,橫江白練一刀架開襲來的長劍,一聲暴喝,立還顏色,欺進招出「順水推舟」。
且回頭表表中海。他絕望地狂奔,經過雍玉埋伏的地段,叫聲「走!」不再說話向村側的樹林急掠。雍玉莫名其妙,只好隨後狂奔。在村外側樹林前,會合了老花子,中海仍然叫了一聲走,便向府城的方向如飛而去。
潛山老狐撒腿便跑,一面叫:「快走,咱們鬥不過他們。」
禿頂老二本來追撲譚家勝,突見老大衝倒,大吃一驚,將長劍奮全力向譚家勝的背影挪出,奔向老大,伸手急扶。
橫江白練也筋疲力盡,眼前發黑,他不知狂丐已換了裝,百忙中未認出狂丐的身分,也不認識雍玉,只道是黑旗盟的人,火速將九陰弔客推倒,向左跳開,拔刀護身。
「這樣吧,大哥在後面跟蹤,小侄和老爺子繞出在前面找地方埋伏。」雍玉說。
潛山老狐走在最後,首先發現後面有人追來,叫道:「長華兄,後面有人追趕咱們哩!」
「是又怎樣?」
「譚兄!不必多問了,在下半生闖蕩,不知殺了多少人,大地之龍是那一個死鬼的後人,在下毫無所知。」
金劍龍鏢將剛才的事一一說了,最後道:「這人功力驚人,而且正屆壯年,進境無可限量,將是本盟最可怕的勁敵。」
九陰弔客不敢不逃,老命要緊,跑動間,飛刀不住晃動,痛得他渾身抽緊,冷汗如雨。奔至樹下飛刀終於離體,血流得更兇。上了崗,他像一條死蛇,被橫江白練拖著走,不住哀叫呻|吟,已是半條命。
「錚!」橫江白練的刀被雍玉的劍壓下,劍尖外吐。
「屈兄打算投奔何處?」
五人停下腳步,九陰弔客吃驚地叫:「是湘西譚家兄弟,快走。」
「啊……」慘叫聲驚天動地,又一名大漢倒了。他的柳葉刀相當高明,五把刀倒有三把打入大漢的胸腹。
三丈、兩丈,快接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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