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又添新恨

趙辛把她看成小妹,百無禁忌摸她的小腰肢,難怪她紅雲上頰,羞窘中鳳目卻湧現異彩。
「你……你想……怎樣……」
「你的意思……」
「大哥……」趙英華緊挽住他手膀焦灼大叫。
北面荒林突然傳出一聲長嘯,西端立即傳來蘆葦哨聲。
這期間,市郊的村鎮居民人人自危,早就召集民壯晝夜戒備,隨時準備應付意外。
最後傳出一聲大震響,陰神斜震出丈外,身軀恰好貼一株大柳樹而過,大柳樹擋住了趙英華的進路,提供陰神躲閃的空間,總算暫時擺脫趙英華的雷霆萬鈞追襲。
「你最好不要妄想使用妖術。」趙英華拍拍腰部:「你已毫無法爭取到施展妖術的機會,只要你有所異動,我會毫不遲疑殺死你。我有兩種致命的兵刃,一定可以在五丈內要你的命。如果不是沖我大哥的金面,在第一劍發出時,你便去見閻王了。你走吧!我大哥希望你活過三十歲。」
「你有財寶嗎?」四海狂客問。
「你向鹽務署走狗,透露貢船改裝偷渡揚州……」
「在漕河這種比水溝大不了多少的水道,不識水性也淹不死人。我的水性不是吹,五湖四海大可去得。」趙英華拍拍酥胸:「在水中挽住你游三五十里,保證平安大吉無驚無險。」
音號傳遞的消息雖然簡單,不能傳遞確切的情況,但十分迅速有效,瞬間可傳數十里。
闖蕩江湖的牛鬼蛇神,十之八九不是好路數,不可能有親兄妹一同闖道,舟車勞頓,餐風露宿,別人怎麼說?
「很煩人,我不會傷害她。」趙辛洩氣地說:「畢竟她……她是……當初我的確喜歡她。杭教主陳門主殺我,與她無關,我不能把她當仇敵,反而有點牽掛,甚至不想利用她把杭教主引出來,所以到鎮上利用絕劍製造機會。也許……也許我該破她的氣門……罷了,我不希望她恨我一輩子,她不可能甘心做一個平凡的女人。」
「你幹什麼?」
「當然有啦!你打聽的假消息大概我都知道。」
「開玩笑,池塘裏能練水性?我練的地方天連水水連天,怪風一起像是山崩海立……」
受傷的人在附近荒野找隱蔽處藏身。雖則月華門人多,背兩個人並無困難。
官話與方言一樣,種類繁多,揚州官話、湖廣官話、浙江官話……一般說來,僅能稍可溝通,主語系以中原腔為主。
「我只說有此可能而已,當然有可能是另一批神秘人物所為。」
他真的憤怒了,新仇舊恨誘發出無窮殺機,殺聲中一掠而至,短槍的光芒淡弱,槍的形狀似已消失,他的身影也依稀難辨,速度之快之猛,無與倫比。
「別裝蒜啦!當然是有關貢船的消息。你們這些江湖浪人門路多,消息來源廣。這樣吧!貢船給我,叫價吧!如何?」
他們不敢走小徑,繞鎮東北越野而走,形成一隊奇怪的行列,一個個垂頭喪氣怨天恨地,被背的人也不好受,痛得哼哼哈哈叫苦連天。
「閉嘴!你少給我裝瘋賣傻。」青面妖向趙英華一指:「原來你這小女人,與這個冒牌混蛋是一夥的,都是些江湖雜碎。罰了一百兩銀子,便宜你們了。」
「你威脅我?」
濁世威龍將背著的人放在一株大樹下,氣喘汗流,快要支援不住了,奔跑的後遺症,是雙腿呈現科動,那是耗力過度的不吉之兆。
雷霆一擊,石破天驚,原處地上的野草,像被牛群所摧殘。
「我能活多久並不計較……」
「你怎麼知道?」趙辛惑然。
迷煙毒霧裊裊飄散,草下散落了不少金鐵木石所造的小法器。
「那是嚇人的啦!兵不厭詐。」姑娘的臉紅似石榴花,羞態可掬:「不嚇那妖女,她肯定會用妖術撒野,便得勞駕你出面了,你捨得給她一槍嗎?」
距橋頭還有四五十步,首先鑽出竹林的濁世成龍臉色一變。
趙辛遠在三丈外作勢擲出短槍,但也及時放棄。
另一人的口音,卻是中原腔官話。
「趙兄,千不念萬不念……」
這隻大手堅強有力,有點粗糙並不可愛。
「錚錚錚錚……」暴響似聯珠花炮爆炸,空間裏激起燙著金鐵碰撞的硫火味。
「我鬼見愁趙如果沒得虛名,江湖牛鬼蛇神用不著見了我就發愁。閣下,你們反對我處死貴教主嗎?」
如果杭教主知道趙辛有解藥,就不會浪費寶貴的藥物了。解藥是從花花太歲處獲得的,趙英華是第一個受益的人。
四海狂客童殺、千手窮神汪敏、天蓬神姜福,都是名號響亮的高手名宿,江湖道的不安分人物,算起來不算陌生,往昔或許會曾經有一面之緣。三個人算不了什麼,濁世威龍的名頭甚至比他們響亮,但此時此地,肯定會有麻煩是非。
「那是最重要的線索,得利用走狗追查。無論如何,必須向杭教主追查,著手逼他,看他怎麼說。」
「不見得,老兄。不久前在三汊河鎮,絕劍向一些人問出貢船藏在灣頭的小河灣……」
「他們走了,可能已到了府城。」
人的輪廓已扭曲變形,旁人所看到的是:一個似人非人的怪影一閃即逝,呈現時便傳出震耳的金鳴。
「鬼話連天,在高郵你喜歡的人是絕劍。結果,你父女在岸上幾乎要了絕劍的命。」
「會是什麼人?」杭教主憂心忡忡:「好像有不少人,也許是沖咱們而來的。武威,派兩個人到西面看看。西北角該是三汊河鎮,很可能是鎮上的民壯。」
連杭教主也放下教主的身段威儀,輪流背和圖書負傷者了。
「該死的孽障,貢船被轉手奪走,本教主正要找你,你要負全責。」杭教主反咬他一口,劍一舉陰風乍起,衣袍飄舉臉色漸漸變成淡青色,顯得猙獰如鬼怪:「本教主的心血白費了,而且枉死了不少門人弟子,你……」
穿越一座竹林,前面出現一座小拱橋,表示找到易於行走的路了。
摸到了衣內的小匕首。
趙英華與他並肩倚坐在大柳樹下,將他那將近大一倍的粗糙大手,興趣盎然地凝視撫摸,臉上有異樣的神彩。
鬼見愁趙這次出乎意外的慘重一擊,杭教主痛心疾首欲哭無淚,後悔已來不及了,把趙辛恨入骨髓,指天誓日要將趙辛碎屍萬段。
人影在半空急分,各向疾落。
「你讓她喘不過氣來,我才放心了。」
「我只是好奇,只想在有了家累之前,體驗世間眾生相,經歷一些七情六慾世俗,以免白活一場。帶我遨遊天下好不好?以往我像孤魂野鬼般亂闖,所以幾乎再三進出枉死城,跟著你一定生活得多彩多姿,你答應嗎?」
「我好慚愧,替你白擔心。」趙辛說:「你御劍的內功深厚勁道綿長,威力萬鈞無可抵當,是無量神罡嗎?」
突圍必定要付出代價,背著傷者的人哪有脫身的希望?
「所以,我不能替她決定命運。」趙辛黯然嘆息:「我,就是一個不甘受欺虐,不本分的人,在天理國法人情的縫隙找發洩的叛逆者,心甘心願做一個無法無天的江湖浪人。」
「錚」一聲脆響,杭教主挨了一耳光。
「退!」杭教主別無抉擇,當機立斷,有那麼多受傷的人,如何決戰?更不可能突圍,除非把受傷的人留下。
「大哥,你不覺得,在這種烈火焚天的世代,做一個平凡的女人,多麼可憐可悲嗎?」
糟了,雙劍竟然不曾接觸,趙英華點出的劍突然下沉三寸,身形下挫,接著電光一閃,風雷乍起,劍幻化為白虹,迸射而出,光一動便到了陰神的右胸側。
沒有人出來,她的激將法無效。
「你……你你……」杭教主舉起缺口斑斑的劍,一步步後退,劍不住抖動,腳下也顯得虛浮,臉色加厲鬼,氣勢像是見貓的老鼠。
一聲厲叫,杭教主咬牙切齒挺劍衝刺。
正德喜錢大僅一寸二,薄薄的邊由於速度太快,從對面看,目力即使銳利如鷹,也看不到那一線錢影。
「不關你的事。」趙辛解開裹槍的布卷塞入腰帶。
「你說什麼?」趙辛大吃一驚。
「咦,你……」
「原來是你們呀?」四海狂客顯然也感到意外:「他娘的,有人傳出信息,說有人正在搬運貢船上的財寶,顯然有意愚弄所有的龍蛇。杭教主,你們如此狼狽,顯然不是搬運財寶,有人故意陷害你。願意談談嗎?」
錢是彈出的,一次可以彈出三枚錢,因此難以察覺發射暗器的手勢,更看不到飛來的錢影。
「我們被發現了,對方人手不比我們少。」濁世威龍神色緊張:「不能去看,必須斷然採取行動。」
「胡說。」趙辛笑罵:「你小小年紀,就成了女殺星女屠夫,不像話。我沒死是事實,報過於施,畢竟於心有愧。貢船的下落,必須去逼揚州欽差府的走狗找線索。在一教一門的人身上浪費工夫,保證兩頭落空,走吧!」
趙英華不再追擊,輕拂著長劍移至小徑空曠處,一舉一動沉著穩重,赫然具有名家宗師的氣勢。
民壯對他們沒有威脅。除非他們殺害鄉民,民壯不敢主動向江湖牛鬼蛇神挑釁,即使看到他們揮刀舞劍自相殘殺,也避開不敢干涉。濁世威龍藺武威是真正的老江湖,見多識廣經驗豐富,聽聞聲與蘆哨聲有如應和,肯定那是傳警的通訊信號。
趙辛哼了一聲,上前一腳踏住杭教主小腹,槍尖抵在對方的天突穴上,只要略一用勁,便將貫喉而入。
杭教主受傷輕微,經過行功自療已無大礙,臉色大變,打出停止的手勢。
「你少來。」趙辛碰碰她的肩膀:「我像一匹沒上絡頭的野馬,你可曾聽說過,江湖上有哪一位仁兄,帶著年輕的妹妹闖蕩江湖的?那多不方便呀!你該找一位志同道合的英雄好漢,並肩攜手傲嘯江湖。我替你留意,找個佳子弟……」
一聽杭教主在附近,青面妖大喜過望。
「趙兄,請你高抬貴手。」藺小霞草草將髮挽成懶人髻,軟弱地哀求:「畢竟你並沒受到致命的傷害,而我們付出的代價卻太慘重了。在湖廣你曾經救了我的命,我就認為是上天的安排,你是我的人了,所以故意遣走陰神那些人,和你在高郵並肩……」
「也好,回府城。」
杭教主把壓囊的法器全用上了,大白天沒發生預期的作用,發揮不了多少威力。
「杭教主在嚴家洲捉住了我們,我們接受杭教主驅策,交換條件是讓李家的親眷活命。」姑娘淚如雨下,不勝悲痛:「事後我大哥以為杭教主信守承諾,釋放李家一門老小和船夫。你這麼一說,應該不會有假,我大哥……」
「絕對正確。」
「杭……教主,你……你你……」他淒厲地向天狂呼:「你已經不……不是人,你……小……蛟……」
渾天教有四十餘名男女,卻有十五個受傷需要照顧的人,損失三分之一極為慘重,雖則沒有人喪命,但照顧傷者更為麻煩,再碰上強敵,能交手拼搏的人手有限得很,必須丟掉傷者自保,大事不妙。
陰神驚駭莫名,皮膚收縮汗毛直豎,趙英www.hetubook.com.com華的雷霆攻擊太可怕了,真有在地獄走了一趟的感覺。
「今早我知道東面有揚州欽差府的走狗活動,人並不多,既然杭教主沒有內神通外鬼嫌疑,這條線索已不值得再追查,那便得向欽差府走狗施壓了。他們是唯一有能力轉手奪船的人。貢船駛入儀真河道,他們便知道了,派人暗中隨貢船北上,抓住機會搶了就駛入府城北面的小河藏匿,有此可能。」
陰神失去先機,駭然暴退,驚出一身冷汗,退的身法快至極限,像是化身術。
「你……你把人帶走吧!」趙辛不勝煩惱地揮手叫。
杭教主居然能揮劍招架,劍與槍接觸電光飛射,霹靂聲震耳欲聾。
「我……我怎知道你……你是鬼見愁趙……」
「轉向北,走榜林村。不能回到三汊河鎮乘船,在河上施展不開,碰上走狗的巡河船,麻煩得很。哦!你識水性吧?」
「如假包換。」趙辛扭頭說。
一個暗器名家,一定精於閃避暗器,但根本看不見暗器,如何躲?
「天啊!你……你不要血……血口噴人,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滅絕天良的事。」杭教主厲叫,欲哭無淚:「教中的門人子弟,十之七八是我的親朋好友,你知道損失了多少門人子弟?貢船的財寶,值得我先後犧牲三十餘名親友子侄?今天你……你殘害了十幾名親友,我……我不要活了……」
「貢船從湖廣荊州出發,並不瞞人。我就請杭教主在九江等候,隨船北航的。另有人暗中尾隨,也是情理中的事呀!先找欽差府走狗,沒有結果再查其他線索。既然東面沒有人了,我們回府城,順便與你爹會合。」
劍出現五處豆大的缺口,這把劍報廢了。
「咦!還有人呢!」趙辛向前一指:「警哨,神氣得很,氣勢懾人,一定是留下監視的走狗。妙極了,口供有著落啦!」
目力難及的芒影,隨手破空而飛。
趙辛冷然邁步,陰森、獰猛、殺氣騰騰,像一頭發怒的猛獸。
「沒錯。」
「受傷的人留下隱蔽處潛藏,咱們向北,引他們來追。」走了里餘,杭教主也受不了啦,斷然下令應變:「後面跟來的人不多,希望不是咱們的仇家。」
「住手!」濁世威龍大吼:「你殺他,你也得死,一命換一命,你肯嗎?」
趙辛知道她有不少人,神出鬼沒令人莫測高深,似乎對打聽貢船並不積極,也沒出面使用暴力獲取消息,像一群散聚無常的幽靈,連他也難以發覺他們在身旁出沒,但卻可肯定有人在附近監視,很可能是暗中保護趙英華的人。
他倆在等,不介意懸吊的人痛苦的叫喊聲。
第一個摔倒、第二個人……
「沒錯。」
「把裏面的人叫出來好不好?」趙辛逼近至丈外,流露的懾人氣勢更為強烈:「讓你的門人弟子,目擊你這位教主大顯神通,人多勢眾一擁而上,也許會保住你的老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不但欠謀殺我的命債,更欠我貢船我該分的一成三萬兩銀子錢債。」
「可惡!你胡說什麼?」趙辛還以為自己仍在扮李傳奉官的內弟,神氣地叱喝。
追回貢船已勢不可能,情勢極為險惡。
「呵呵!你大概有新鮮的獨家消息,是嗎?」
「你這狗東西已經瘋了。」趙辛火冒三丈,破口大罵:「你渾天教本來口碑不差,不是男盜女娼的組合,你身為教主,竟然卑賤像不要臉的賊王八,可恥!對付瘋狗,唯一可做的事是殺。」
霧影氣旋中,各種奇異的流光急劇旋舞飛騰。
「大哥,要到何處?」遠出里餘,趙英華忍不住詢問去向:「東面沒有其他的人了。」
「殺你和絕劍滅口,是我的主意。」濁世威龍聲如洪鐘,威風凜凜:「閣下,沖我來。」
「移影幻形,好!」趙辛喝采,提醒趙英華注意。
濁世威龍還不知道髮結已散,本能地伸手掠開垂下臉的頭髮,發長及肩,狀極可笑。
三枚正德喜錢,神乎其神地打散三個髮髻。
兩人一時好奇,本能地扭頭回望。
「哦!你爹的人查過了?」
「也許吧!你們趕快去找更新鮮的,滾!」青衣人不再和他倆胡纏,倒也和氣地揮手趕人。
緊隨在側的趙辛,呼出一口如釋重負的長氣,心頭一塊大石落地,左掌心的正德喜錢,悄然重返護套的錢囊,他用不著替趙英華擔心了。
「咦!你憑眼睛便看出底細了?」姑娘大感驚訝。
杭教主龐大的身影,因衣袍飄舉而增大了一倍,但閃動太快太急,也難以清晰地分辨實體。
「她並不笨……」
「你們站住!」吼聲像打雷,五個人一閃即至。
想得到必定套牢了濁世威龍。杭教主再卑賤,也不會把責任往自己的內弟身上推。
「我碎裂了這人面獸心的狗雜種……」趙辛掙開姑娘的手,扭頭叫喊著揮舞短槍狂奔。
趙辛傷人而不殺人的手段夠絕,可把這些人害慘了。
「他在打擺子發虐了。」一名高瘦的大漢搖頭苦笑。
「呵呵!在你家後院的池塘裏練的?」
「呵呵!不是冤家不聚頭。」趙辛不想逃跑,恢復往昔李雄的神韻:「你跑到揚州來了,未免跑得太遠了吧?欽差府的差事丟掉了?」
「我會去找你。」藺小霞的聲音提高一倍。
趙辛恍然,這位仁兄,把他倆看成發橫財的人了:「閣下的九環刀鋒利得很呢!喂!你有什麼消息提供交換?」
和-圖-書華門的人並沒有撤走,杭教主出來打交道時,月華門的十五名男女,仍然藏身林內,而且積極準備策應渾天教的人,實力仍在。
「他知道貢船的下落嗎?」她跟在趙辛身後做鬼臉:「知道卻仍在揚州被牛鬼蛇神追殺擒捕。他會是名動江湖的渾教教主嗎?太笨了吧?」
背著受傷的人逃走,那是非常辛苦的大災難。背一個重量相等的人跑半里一里,體能佳的人算不了什麼,兩里三里,兩個人都會躺下來,保證會渾身虛脫,甚至會昏厥。
「喂!交換消息,有興趣嗎?」青衣人終於發話了,像在向老朋友打招呼:「消息真真假假眾說紛紜,提出交換等於多一條線索。」
「你行嗎?」
趙辛向前邁步,輕拂著短槍,虎目中神光炯炯,嘴角呈現冷笑的線條。
兵來賊走,所以四海狂客這些人知趣地趨避。
趙英華一聲輕笑,劍也輕飄飄地點出。
「算了,你留著濟急吧!」四海狂客搖頭苦笑:「據在下所獲的可靠消息,揚州欽差府正發瘋似的追尋貢船下落,謠傳是鹽務署的人勾結你們做的案,靠不住。不久之前,揚州來的快船靠上河倉碼頭,走狗們很可能大肆搜索,目標可能指向任何人,所以咱們避遠些。千萬小心,要命閻羅可能親自帶人趕來了。再見,諸位。」
救傷花了不少時間,先後十五個人受傷,有大半足部受傷不能行走,必須背負撤離現場。
退,必須速度更快。所有的人已經汗流浹背氣喘如牛,速度愈來愈慢,隊伍拉得長長地,前後已無法兼顧,支持不了多久啦!
「真是見了鬼啦!」趙辛憤怒地一腳將杭教主踢得滾了兩匝,退了兩步向趙英華伸手:「小妹,我們走。」
不再理會杭教主的人,兩人大踏步攜手東奔。
要不是趙英華的追襲起步慢了一剎那,這一劍肯定會貫入陰神的胸口。
小徑向東西延伸,向西走可到達三汊河鎮。他們如果西行,就不需過橋。沒有向北的路,他們面臨抉擇。
「喂!你真是鬼見愁趙?」身後藺小霞高叫。
很不妙,冤家路窄。
「當然知道。」
「我不否認我壞,但認識幾個佳子弟。」趙辛顯然未留意她話中的弦外之音,頗為自豪:「這兩三年來,結了不少仇家,也交了不少有骨氣的朋友,朋友中不乏佳子弟,他們可算得上是一等一江湖菁英。」
「杭教主,你指證你的內弟是主謀,與你無關嗎?」趙辛在杭教主身上煎逼。
「該死的混蛋,原來你們是雌雄大盜。」青面妖逼至切近,嗓門更大:「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們謀害了李傳奉官的家眷,逃到揚州鬼混,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萬沒料到會碰上我吧?」
陰神狂亂地封架,封一劍便暴退丈外,連封五劍,不但沒能擺脫劍光的緊迫進攻,甚至無法震偏連續追刺的劍影,劍上雙方的勁道,差了一大段距離。
沒見到財寶,犯不著揮刀舞劍拼命。
「在下不信邪,打!」
她的嗓門高,百步內也可聽得一清二楚,林內的人當然聽了個字字入耳,沒有人再出來了。
「你快樂嗎?」
「大哥,我的確怕妖術迷香。如果沒有你在旁壯膽,我哪有勇氣放手搶攻?由於有你在,我勇氣百倍。你可以任意擺佈妖術通玄的龍虎真人,你就是我的護花……護身符。大哥,我配合得上你嗎?」她吱吱喳喳,語氣含糊。
「走啦走啦!」
他們不能倚靠府城的治安人員,治安人員在府城已忙得焦頭爛額,哪有能力派巡檢捕快,前往鄉鎮維持治安?
陰神走了眼,陰溝裏翻船。
「我,鬼見愁。」趙辛也一步步跟進,亦步亦趨,短槍隨時可能吐出。
他為了保護李家的人,而答應替杭教主策劃搶劫貢船。
「哎呀!」藺小霞驚呼,綰髻的髻環斷裂聲,讓她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驚得幾乎跳起來。
趙辛臉色泛灰,渾身在發抖,眼中湧發出可怕的光芒,牙關咬得死緊,但仍可傳出切齒震動聲。
「笨蛋想法,哼!」
「我說你笨。」趙英華瞪了他一眼。
「呵呵!交換什麼消息?」趙辛惑然問,這位仁兄不像是揚州欽差府走狗。
「乘他們來不及聚集之前,向前猛然突圍,或者迅速退走,不然就必須背水決戰了。」
三人很有風度地揮手道別,向東揚長而去。
「我的債也要一起算,快叫花花太歲和赤練蛇出來清債。」趙英華不甘寂寞,拔劍與趙辛並肩一站:「不要躲在林子裏,找機會突然偷襲。出來吧!你們不是見不得人的下三濫。」
似乎,兩人也凝成一體了,黏在一起牢不可分。
現在,他快要激瘋了。
三丫髻,是待字閨中的黃花少女的髮式。
雙方都是誘招,陰神本能地拂劍輕搭。
「你……你並沒死……」
「當初我答應你籌劃劫皇貢,確是誠心和你合作,原因是你答應釋放李傳奉官的妻小與船夫,我曾經親見他們平安。你守信,我也遵守承諾。我劫船成功了,你卻迫不及待殺我滅口。我被打落水中,丟了半條命養傷得以不死。現在,你把奪獲的船丟了,這些事,你否認嗎?」
「在下的連珠飛刀,我父女的追魂梅花針,一定可以殺死你。」濁世威龍傲然地說,雙手各拿起三把單刃飛刀。
和*圖*書
「是你勾結外鬼,把貢船轉手弄走的。」趙辛另起話題:「告訴我,那些神秘水怪是何來路?」
「去你的!」她狠狠地拍了趙辛一掌,大發嬌嗔:「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難道你是壞子弟?」
在前面開路的三個男女,打出戒備的手勢。
拱橋頂端出現了三個人:一客兩神。
「冤……枉……」杭教主快要崩潰了:「我……我根本不……不認識要命閻羅,我……」
「不要出來枉送性命了。」趙英華大為不忍,趙辛曾經請求她不要傷害一教一門的弟子:「你們面對的人,是威震江湖的鬼見愁,他可以殺掉你們一百個超等高手,你們有一百個人嗎?」。
一教之主可不是下三濫,唯我天君杭若天,可是名動江湖的風雲人物,連天下第一大秘會白蓮社,也不敢興師問他背叛師門的欺師滅祖大罪,當然敢天下是非一肩挑。
「好,你就償命嗎……」」
「我連劍都丟了。」杭教主拍拍空劍鞘:「荷包裏還有十幾兩濟急的碎銀,你要不要?」
姑娘怕癢,猛地跳起來。
第一個人從林內衝出,第二個……
兩人笑吟吟接近至十步內,青衣人卻沒有採取行動的意思。
田野中已無作物,桑田像是一片枯枝殘葉,原野中草木蕭蕭,人行走其中頗為不便。
楊林枝葉搖搖,果然有人出來了。
可能是自以為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先預計立場,不可能獲得真實口供。
「咱們目下只有仇家,沒有朋友。」濁世威龍洩氣地說:「來發橫財的牛鬼蛇神,都知道咱們一教一門是劫貢船的欽犯,碰上了一定有是非,如果是欽差府的走狗,那就不必說了。姐夫,準備一拼吧!」
杭教主不得不在絕望中,作忍痛的最佳選擇:撤離揚州,遠走高飛。
響起三聲狂震,龐大的人影破空排霧而出,青黑色的道袍破裂,像一面久經風霜快報廢的旗幟,接著像是響起一聲晴天霹靂,一道奇光追上了外飛的杭教主。
「去你娘的!」杭教主厲聲大罵:「本教主的決策,不會與人商量,成敗責任一肩挑,我做的事我完全負責。殺你和絕劍滅口,在湖廣我就決定了。你兩個混蛋寡人,而且是本教主的俘虜,我會各分你們一成財寶?只怪你們其蠢如豬,不懂江湖行規手段。」
迄今為止,他對杭教主殺他滅口的仇恨,並不怎麼介意,並無積極報復的念頭。這期間的追查奔逐,主要的目標是追尋貢船。
一頭兩頭獵犬,嗅到猛虎氣味,必定夾起尾巴急循,渾身發抖犬威盡數。如果有四五條獵犬,就會狂吠著奮勇爭先。最佳的獵犬,可嗅出兩里外的猛獸氣味和聲息,會向獵人示警以便及早趨避,狗仗人勢並不一定可靠,反而可以引導主人趨吉避凶。
「跟他們走。」杭教主低聲說:「這些混蛋像獵犬,可嗅出里外的猛虎氣味。」
濁世成龍的頭髮,突然因髮結散脫而向下撥落。
還不夠好,趙英華的身法更是快得不可思議,身劍合一,似乎身與劍已渾然成一體,而劍卻像迸射的電光,如影附形追擊,鋒尖緊逼陰神高聳的酥胸。
她的手其實也不像一般大戶人家少女般柔若無骨,柔若無骨的手,絕不可能仗劍在江湖叱吒風雲。
「我猜不出他在弄什麼玄虛,當然他不笨。反正我掌握了兩三條線索,必須逐一求證。他和陳門主,就是重要線索之一。」
最具威力該是迷煙毒霧,這玩意不是武功所能抗拒得了的。
「我會宰了你。」趙英華扭頭大叫,語氣兇狠。
「杭教主一群兇手就在兩里外……」姑娘匆匆地向青面妖說,跟蹤便追。
「閉嘴,這與鬼見愁的名號無關。」趙辛沉喝:「我只問你我說的是不是事實。」
路旁是一座小小三家村,近路邊的第一座農舍前,一個高大健壯的青衣人,挾了體積龐大的九環刀匣,一手叉腰屹立像門神,大環眼兇光四射,目迎兩人接近。
杭教主已超越濁世威龍,依然氣勢獰猛不現弱態。
「呵呵!犯得著為那小丫頭生那麼大的氣?」趙辛拉了她緊走幾步:「她不死心,妄想要我尋找貢船的下落,知道我才能找得到線索。」
濁世威龍是髮結,藺小霞是三個髮髻中的兩個。
「沒有什麼好談的,咱們追逐錯誤的線索,徹底失敗了。你要談的一定是貢船的財寶,放棄吧!童老兄,那些財寶,很可能已經堆在揚州欽差府的地底銀庫中,沒有人能前往搬出來。本教主承認失敗放棄了,打算遠走高飛脫離是非地。你有何打算?向我討財寶?」
「發訊號,我們去。」青面妖向同伴下命。
「月華門的人派到雷塘史家,是不是疑兵計?或者是去準備分贓的?招!」趙辛並不聰明,用的是誘導式問口供的方法,那不會有結果的。
三汊河鎮距府城僅十五里左右,快船一來一往,一個時辰足矣夠矣!早上在揚子茶社,河西刀客奔返府城報訊,把其中可能拖延計議的時間全算上,帶了大批人手趕回三汊河鎮搜索,應該不會超過兩個時辰。因此如果有大批走狗出現,不以為奇。
兩人都姓趙,趙辛哪能帶著她遨遊天下?
「這……可能的。」趙辛遲疑地說。
最先懸吊的九個人,傷勢因拖延而加劇,倒有七個人需要背走。
「配合?你可以做主將。」趙辛抽手突然在她的小腰肢探索:「小妖怪,讓我看你那兩種,可殺人於五丈外的致命兵刃,到底是什麼法寶?」
第一枚正德喜和*圖*書錢飛出、第二枚……
渾身破碎似的杭教主,摔落兩丈外,連滾三匝,挺起上身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掙扎著爬起。
杭教主摔倒、吐血,渾身衣袍破爛,臉色蒼黑,披頭散髮形如厲鬼,躲在林內的人,怎敢不冒險衝出搶救教主?該是拼命的時候了。
「也有紅粉知己?」她笑問。
總人數仍有五十名,卻完全失去乾坤一擲的勇氣。
唯一安全的撤走處是三汊河鎮,才能找到船運走受傷的人。而且三汊河鎮只有零星的各方人馬活動,不怕有人襲擊。
「放走你們的以後幾天,下游九江一帶,撈獲不少浮屍,有些赫然是被殺時跳水逃命而淹死的,並非被洪水溺斃的人,事不關己,誰也沒留意浮屍的事。九江也不是咱們的稅區,屬浦口欽差李道的轄地。後來我返回荊州,見到了李傳奉官家人李人鳳,他在眼巴巴等候家眷前來團聚。直至我暗中護送貢船東下離境,他的家眷仍然音訊全無。你兩個賤賊,一定在當天晚上便謀害了他們,老少婦孺不留,連船夫恐怕也被你們殺了……咦!你……」
「他……他怎麼啦?」青面妖向姑娘訝然問:「這與杭教主有何關連?」
「成功後殺……殺人滅口,事屬平常,天下的各方人士都……都在做,我不是做……做這種事第……第一個人,只……怪你……」
「你父女殺絕劍滅口,絕劍會和你們了斷。」
濁世威龍是後知後覺,臉色突然蒼白失血,而且打一冷戰,撩髮的手僵住了,眼中流露出強烈的恐懼神情。
杭教主像是挨了當頭一棒,驚得幾乎再次摔倒。
「正好帶你去和他們會合。」
「我查過了。」趙辛陰森地說:「當時揚州高郵一帶出沒的龍蛇,零零星星沒有幾個人,目下所現身的大批英雄好漢,都是最近趕來發橫財的人,不可能有人涉嫌。唯一有能力助你轉手的組合,只有揚州欽差府的走狗,以及徐州陳欽差府的爪牙。你在徐州與月華門聚會,策劃劫貢船大計,暗中與徐州欽差府勾結大有可能。但徐州欽差府的人不敢大舉潛來揚州,揚州欽差府走狗盯了他們,平時兩府的人就不時你打我殺互相仇視。那麼,唯一可以勾結的就只有揚州欽差府的走狗了。說,要命閻羅把貢船藏在何處?」
重現時也難看清形影,滿天灰霧亂了視線,怪異的風聲和湧發的氣旋,把附近五丈方圓空間罩住了。
斷後的濁世威龍急掠而進,神色也呈現不安。
真正實力比他們強大,能克制他們的人,該是揚州欽差府的大群走狗,其他牛鬼蛇神還不足構成威脅。而且,他們飛得找船不可,沒有船休想遠走高飛。
再拖下去,很可能全軍覆沒。
走了幾步,後面農舍的柴門吱呀怪響,出來了幾個人,其中一個人用所謂京腔的官話,與同伴交談。
「有人來了。」趙辛一蹦而起:「希望來的是杭教主。他如果不來,渾天教可以休矣!吊著的九個人質全是他的親友子弟,他必須來和我結算清債務。」
果然是杭教主,打扮像穿了道常服的在家道士,但佩了殺人的劍而非攆鬼桃木劍,百寶囊特大,鷹目冷電森森,氣勢極為懾人。
「哈哈!這消息早就有啦!眾所周知的消息不值半文錢,說些新鮮的好不好?」
小匕首擲出傷害五丈外的人,三流高手也可以辦得到,當然得看所攻擊的是何人物。
林中緩步出來了兩個人,濁世威龍與藺小霞父女。
發話的人,是青面妖區一鳴,湖廣欽差陳閻王的護衛保鏢、打手,十八妖魔之一。
「錚」一聲暴響,劍斷了尺餘劍身。
「真的呀?」
「趙兄。」陰神不敢再招惹趙英華,在趙辛身上下工夫:「如果我把我的人帶走,就活不過三十歲了?」
目下的官腔官話,取代了中原腔官話,畢竟陝西河南,是無數皇朝的國都所在地。
「你憑這點便認為……」
小蛟,就是他喜愛的八歲小童,李傳奉官的兒子,叫他叔叔的天真無邪好孩子。
「有快樂,也有痛苦。」趙辛握住她的小手,不自覺地五指時舒時緊,流露心中的不平靜:「你希望有收穫,就得辛勤耕耘播種。你想獲得什麼,也得付出些什麼。是苦是樂,我心中有數。平安快樂和滿足,絕不可能平空從天上掉落在懷裏,是需要付出代價換取的。我年輕,有遊戲人生的本錢,沒有太大的奢望,至少自己覺得樂多苦少。你呢?也想闖出一片天?」
向北穿越一處田野,然後沿一條小河西岸疾走。
「不要逼教主了,趙兄。」藺小霞愁容滿面,美麗的風韻未滅:「就算你把我們一教一門的人殺光,也得不到貢船的下落,因為我們根本查不出真實的消息,在揚州捕風捉影白奔忙。我以生命保證,教主及閘主絕不可能勾結外人轉手奪船,陷害自己的親朋子侄。你這麼一位聰明機警,神機妙算有如活神仙的人,怎麼連這點常識都不懂?如果你為了滅口的事索命報仇,我要求和你決鬥。」
「那麼,殺人償命,這也是天下各方人士,人人都公認的平常事,我有殺你回報的理由。」
藺小霞頭上的三丫髻,兩髻齊散,發環發出怪響,秀髮也向下被散。
「大哥,貢船還沒有著落呢!」趙英華喜悅地奔到,手拉手向後退:「打蛇不死,報怨三生……」
「呃……」杭教主仰面便倒。
魚貫衝出六個人,沒有一個能接近杭教主兩丈以內,六個人的左或右膝,各有一枚寸大的正德喜錢切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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