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鋒芒初試

發生事故的結果,比他們所想像的更嚴重。他這一家農舍,共有十四名男女旅客借宿,竟然有五個被暗器殺死在床上,幾個人被暗器擊傷。
全村的家犬,發瘋似的狂吠。
「吳老,我想知道這個年輕人的根柢。」
「唔!似乎你真的有意激怒貧道,有意向前輩挑戰,以便一舉成名……」
這是專為對付秦王府護衛的繡春軍刀,而花重金經名匠精工鑄造的。刀長兩尺六寸,比繡春刀短八寸。刀身短(一尺八),寬鋒(兩寸),厚背,重三斤六兩,是硬碰硬的重兵刃。幾乎可以媲美劊刀。
傳出怪異的嘯風聲,拂塵是注入內力拂動的,示威的意圖明顯,聲浪懾人心魄,力的顯示提醒對方,挨一下可不是好玩的。
「貧道還沒修至仙體,無法預知死生。至於對方的生死,貧道卻有掌握的能耐,得看對方是何方神聖,或影響貧道有多深才能決定是生是死。你大概出道沒幾天,可曾聽說過貧道這號人物?」
他看到草叢中升起的黑影,剛感到詫異,女郎前仆,他駭然失驚。
「妖術在我來說,算不了什麼,我不怕他。」
不是較技印證,佔主位的老道,名義上前輩不能主攻,所以隨時皆可以搶先進招。他表示先上,只想表現年輕人勇敢進取的氣勢而已。
各走各路,有什麼好怕的?
年輕人勇往直前,氣傲天蒼的豪情,最易引起一些氣量狹小成名人物的反感,成為排斥的目標。大多數具有權威的成名人物,都認為比其他的人高一級,年輕人必須仰他們的鼻息,見面必須保持尊敬與畏懼,否則就是有意向他們的權勢與地位挑戰,犯了天條罪不可恕。
「他不會找你的,除非你找他。」孔夫人說:「我覺得他不是不可理喻的人。」
「我知道,鬼手天罡已經說了,你綽號叫神刀太保,我用古定劍。」羅永興拍拍左肋,表示劍藏在衣內。
「我是閣下的異己嗎?」他警戒的神色淡了許多。
老道正好相反,敵意明顯。身材高瘦,深目高顴勾鼻薄唇,像個傳說中的判官,渾身散發出一股妖異的氣勢。即使在快樂歡笑時,外形也令人心驚,呈現怒態,真可以嚇得膽氣不足的人毛骨悚然。
「承教了。」他冷冷一笑。
「為何?」
以神奇的深厚內功御刃,可增加外發傷人的距離,所御發的兵刃,以堅硬的刀劍威力最大,拂塵的馬尾性柔,御發時便先耗去不少真力,最後外發的勁道,威力有限。因此擁有寶刀寶劍及兵刃的人,雙方如果功力相當,寶刀寶劍威力倍增,拂塵絕對禁不起刀劍一擊,注定了是大輸家。
她只有一條路好走,破窗向內側院脫走。
大樹距小亭遠在二十步外,但在感覺中,他依然可以感覺出女郎所湧發的敵意,似乎認為女郎像一頭伺鼠的精明野貓,隨時皆可能突然閃電似的向他撲上來。
右小腿骨折,脊柱鬆弛失去支撐力。
「對,再大聲些。」唐青松也叫。
夜間真要發生重大意外,即使走在一起,變生倉促,也不可能及時策應。
「不知道。按理,隱居已經十餘載的常北嶽,與這小子不可能有瓜葛,反正日後自知。」
江湖人士所使用的劍,十之八九是這種型式。所使用的劍術,也以這種劍所演化出來的技巧為主。宋代以前的三尺或四尺劍,早就被淘汰了,沒有人敢佩那種劍在外行走,除非不要命了,那是違禁品。
飛雲散人與四同伴,臉上呈現驚容。
「眼皮直跳,沒由來地發生心悸現象,這是災禍即將臨頭的兇兆,必須預防災禍降臨。為了趨吉避凶,我躲到柴房安歇,幸運地逃過一劫。」羅永興收劍走近:「慚愧,我連人影也沒看清。」
屋內漆黑,沒有時間搜屋。突襲者不宜逗留,攻擊破門立即以暗器向睡榻攻擊,沒有動靜便迅疾退走,無意與屋內的人搏鬥,一進一退,為時甚暫。
「他的武功,絕對可以名列一流高手而無愧色,兩個超級的暗器名家失敗的事實有目共睹,評估他為超級高手不算謬讚。」
美麗女郎那位扮成僕婦的中年女人,左肋下被一枚雙鋒針掠過,出現一道小血槽。是在下床時被擊中的,躲在床腳才逃過大群暗器的襲擊。
鄰舍的叫喊呼喝聲震耳,黑影飄忽遠去。
他的綽號,就出於他這把刀。這把刀的造型相當唬人,刀一亮,很可能把對方的氣勢壓下一半。
「有此可能。」中年人的語氣並不肯定。
當然,這扮太保的六年中,他從來就不曾將對方殺死,鬥毆的受害苦主,也不願報官喊冤。他製造鬥毆的機會,交手時絕對公平,必定理直氣壯,而且不為已甚。通常只施展徒手相搏,把對手打頭頭破血流。打了就走,下次再來,名頭愈來愈響亮,樂此不疲。
「忠仁兄……救……救我……」那人蜷縮在屋角,狂叫著向同伴求援。
女郎毫無戒心,腳剛邁出,突然向前一栽,像是失足向前仆倒。
老道並沒把拂塵插入背領或懸插在腰間,而是綽在左手,明顯地交手時,要劍拂並用,硬的軟的互相配合,雙手用刃可佔些優勢。
「也許吧!」飛雲散人鷹目中冷電乍現。
一聲劍吟,品質已可列寶劍級的松紋古定劍出鞘,劍吟隱隱不絕,劍身光華耀目生花。
「兄弟,你是不是此來牽涉到小隱山莊?」他話上正題,有點憂形於色。
「他那麼年輕定然是名號響亮的新秀人物……」
他們也不急於趕路,沿途有說有笑頗不寂寞。
「這個……」他一怔,真有道理。
他頗感困惑,人都走光了,小女人的黨羽居然不曾潛出準備,難道說,小女人有把握獨自向他撲上撒野?是不是認為在此處動手,定可一擊成功。
他第一個念頭是:這些人報復太過分了。
「唔!會不會與小隱山莊的常北嶽有關?」
「羅老兄,你不要緊吧?」他懾人的氣勢消失了,長嘯也發洩了心中的憤火:「我幾乎被他們堵死在房裡,不得不破屋毀瓦逃生。天殺的!這些人是何來路?」
他神刀太保的綽號,也具有嚇唬人的威力霸氣。
聞風前來找機會的三山五嶽龍蛇,來自天下各地,身分地位複雜,其中難免有些人是冤家對頭,碰上了難免發生尋仇報復的事件,更有向強梁挑戰以抬高身分的事情發生,事極平常。
一刀幾乎丟命,老道像是做了一場噩夢,驚得心膽懼寒,完全失去再衝上的勇氣。
似乎每一個人,都流露出驚駭和仇視的神情。
黑暗中貼身搏鬥,要付出代價的。
五雙怪眼目迎逐漸接近的人,眼神銳利似可透人肺腑,以走在後面的唐青松為目標,偶或也投落在羅永興身上,不重視的神情相當明顯。
繡春刀的標準型式是:長三尺四寸,鋒寬一寸二,重一斤十二兩至兩斤四兩。有些長度兩尺八,重量也輕些。
「不關我的事,在下是來訪友的。小隱山莊在何處,在下一無所知,只聽說過江湖四劍聖常北嶽其人而已,哪有認識這位大菩薩的幸運?道長所問有何用意?」
目送隱隱飛逝的黑影,他憤怒地發出一聲長嘯,向那些人表示,他不會甘心。
當然,他不怕是非,既然碰上了,就得勇敢地面對是非兇險。俗語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近村口的大榆樹下,建了兩張固定式的排凳,供村人納涼話家常,也是村童們白天遊玩嬉戲的地方。
徐家的格局毫不特殊,擁有十餘座各種用途的房舍。古老的院口開處,出來一位小牛犢似的十來歲少年,赤著上身,僅穿了一條土藍色犢鼻褲,臉上髒兮兮,睜大一雙黑亮的大眼盯著他。
僧、道、俗、男、女,全有了。年齡的差距不大,都是年近五十的知天命的人,應該是成就斐然的江湖重量級人物,氣勢極為懾人。
唐青松泰然自若踏入院子,直向前闖。
西面蹄聲隱隱,有七名男女旅客,正牽著座騎,急步向此地接近。領先的人赫然是江湖七邪之一,名號響亮的鬼手天罡吳傑。
哼了一聲,他向前闖。
「哎……啊……」慘嚎聲震撼著夜空。
「將有不少高手名宿設法除去威脅。再就是各門各道的牛鬼神蛇,爭取他加入,任何一個組合得到他,將可聲威倍增,很可能逐鹿江湖霸主寶座,成為威震天下的組織,與天下三大秘教分庭抗禮。」
「一照面沒經過激烈拼搏,便一刀削下惡魔幽冥使者的道髻,會有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發生嗎?」鬼手天罡似乎不願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想相信手中的髮髻是真的:「江湖五毒全在,那個毒娘子就在近旁,應該有時間出手搶救妖道,卻不曾出手。有誰真正看清交手的經過嗎?」
兩個威震江湖的超拔高手名家,被一個年輕人在剎那間擺平了,其他的高手名家,定會產生危機意識,把他看成日後的威脅,他成了被仇視的對象。
「哎呀!是唐大叔,請進,我替你扛馬包。」大柱子興高釆烈:「我爹說,你才是闖禍精。上個月爹接到你的信,我們天天盼望你快來。好哇,兩個闖禍精,你帶頭,我們到北山去打虎。那頭吊睛白額虎不知是從何處竄來的,已經來了兩個多月了。」
常北嶽閉門謝客,想和他打交道勢不可能。在他家門口製造事端,很可能把他引出來打交道。目下在青松寨現身的人,都避免透露前來走動的意願,正是煽風點火的好機,情勢會讓各方龍蛇暴露此來的意圖。
自始至終,入侵的人不曾向任何人發話打交道。
夜靜更闌,不再有人外出走動,旅客們皆已閉門歇息,小衝突誰也懶得再關心啦!
夜襲雙川集的大群黑衣人,顯然是在山林露宿的。江湖五毒並沒透露在此活動的目的,不怕小隱山莊的人出面干預,應該可以光明正大在寨內落店投宿,但沒有人發現他們的蹤跡。
鬼手天罡與同行的六男女,住進寨內最大的青山客棧。客棧本來有十二位長住的旅客,幸好還有兩間稍好的單間安頓女客官。
「但他在活死人墓附近建茅屋苦修煉丹,怎麼說?」羅永興撇撇嘴:「誰沾誰的光呀!你也拜他為師嗎?學了些什麼?」
年輕女郎不是獨自行走的,另有一雙中年夫婦同行。當女郎受到襲擊時,那一雙中年夫婦遠在二十餘步外,監視唐青松的舉動,沒能及時發現女郎被潛伏的黑影襲擊,也來不及緊追在唐青松身後衝進,唐青松的身形太快了,追也追不上。等唐青松離去,兩人才把女郎扶起,急急疏解女郎被打穴珠制住的脊心穴。
「貧道飛雲散人,綽號叫幽冥使者。」老道不亮俗家姓名,亮的綽號更是嚇人:「小輩,你兩人與五虎嶺小隱山莊有關?」
羅永興雖然牽著座騎走在前面,但背影所呈現的異樣情形,他便知道其神情不對了。
當然啦!他的飛刀絕對可以殺人,目下他不帶飛刀。
「你也會妖術?」
黑影向前衝,摔出丈外,肩上的女郎摔得更遠。還來不及穩住滑勢,背心便挨了一掌。
「那是毋庸置疑的,非走不可。」
「不急。」老道的陰厲目光,重新盯住他的雙目:「貧道確是有意攔路,而且是出於善意。」
小亭中的年輕女郎,默默地向東北角的大槐樹下眺望。樹下隱約可看到一個倚樹安坐的人影,不言不動很難分辨是一個人,如果事先不知道有hetubook•com.com人在該處活動,絕難發現有人席地倚樹而坐。
他也相當精明,畢竟是混了幾年世的人。
已經知道老道練了神奇的內功,他當然也用上了真才實學,刀一動八步風聲。眩目的流瀉刀光猛然迸射,狂野地人刀俱至,無畏地撲上了,一反用刀的心法,刀尖上拂而非下劈,刀鋒向上,攻老道的右胯上透胸肩,凜冽的刀氣在陽光下徹骨奇寒。
「你沒動刀?」
大廳點亮了燈火,眾人群情激昂,氣憤填膺,議論紛紛,都在猜想這些無緣無故,強盜式襲擊的黑衣人是何來路,這些身手高明的兇手目的何在。
「遵命。」大柱子在他老爹面前,可就規矩得很。
道人法師通常使用俗家姓名,道號的使用並不普遍。道教南宗的門人可娶妻生子,不需在道院苦修,與街坊相處,通常使用俗家姓名,所以向老道請教姓名,事極平常。老道們僅在同道之間,互稱道號。
小院子站著豹頭環眼大漢羅永興,似乎無意早些歇息,有意無意地堵在院口,等候進入的人。
「我得考慮考慮,我要進一步探他的根柢。」女郎仇視態度有了較變:「我要的是真的人才,可以幫助我的人才。」
他心中暗驚,襲擊的人為數甚多,他總算幸運,鄰舍投宿的人恐怕死傷相當慘重。
鬼手天罡的右外胯,被飛刀劃破一條血縫,幸好沒傷及肌膚,小創傷小事一件。
「慢來慢來。」他拒絕將馬包交出,往裡面的院子走:「你小小年紀,帶你去獵虎,要是被老虎叨走了,我如何向你爹交代?」
「她在弄什麼玄虛?」他喃喃自語。
言談間,唐青松明白表示雙方已是聯手的伙伴,同舟共濟的朋友,希望能採取聯合行動,消極而不主動對付可能再向他們挑釁的人。
羅永興住在他的右鄰房,他忙著為自己的生存,全心力周旋奮戰,怎知道鄰房發生了何種事故?即使聽到聲息,也無暇兼顧。
飛雲散人一聲厲叫,飛退兩丈外,道髻被刀削斷,披下一頭短髮狀極可笑,頂門只剩下三分長髮,差三分便會被削掉頂門一層頭皮。
要前往五虎嶺小隱山莊,必須經過青松寨,除非不走道路爬山越嶺偷渡,這一帶的山阻不住偷渡客。
那位年輕的女郎,就坐在不遠處的路旁小歇腳亭內。
「地區性的半混混?」
山勢下降,坡度不大,可以乘馬小馳,不再苦了兩條腿,耽誤了許久,該趕路了。
「啊……」黑影是個魁梧的中年人,背繫長劍穿夜行衣,耳朵被慢慢撕扯,痛得厲聲叫嚎。
「應該不是?」他語氣不肯定:「如果是,他們要死屍幹什麼?」
劫色一事極平常。
他在短短的剎那間瘋狂肉搏中,挨了十幾記重擊。他的拳掌,也在女郎的身上反擊了幾下回敬,雙方都承受得了,因為雙方都沒有施展內力攻擊,也禁受得起打擊。
入門休問榮枯事,觀看容顏便得知。氣勢,就是氣色,會在容顏上表現出來。怯懦窮苦的人,絕對不可能讓人望之便心驚害怕。這五個人不但形成令人詫異的組合,猙獰的相貌也令人一見難忘。
辦任何事都必須顧全大局,不能因一些意外小枝節,而分心亂了章法,那會搖動根本兩頭落空。
這七個人已到了百步以內,顯然早已看到交手的情景。山鞍附近全是草坪沒有樹木,遠在百步外,可將惡鬥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各人的看法有所不同。他們是一夥為非作歹的集團,只要有錢賺,什麼沒有理性的事都會幹。向大戶敲詐勒索,做殺手賺花紅,有機會也扮強盜,屠殺與他們有糾紛的對頭……總之,用無惡不作四字,來形容他們絕不為過。多年來,他們積財百萬,滿手血腥,江湖各門各派的高手名宿恨之切骨,但都不敢公然向他們叫陣報復。連一些名震江湖的黑道大豪,也不敢明裡向他們挑戰,五個人的武功皆可躋身高手名家行列,聯手走在一起威力可增十倍。你今天折辱了他們,日後你千萬要提防他們報復,他們會有耐心地等候機會,明暗俱來算計你,不將你殺死,他們是不會罷手的。」
徐家是青松寨中上人家,擁有近百畝坡地。主人徐昌平年已四十出頭,年方弱冠便父母雙亡,種了幾年坡地受不了苦,成家娶妻不到一年,便丟下家業到外地謀生浪跡。以後每年返家小住半月一月,可能攜回掙得的錢財,之後重行離家,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外從事何種行業。直至去年清明後返家,便不再外出走動了。
這五個人的確搶眼,的確令人望之心驚害怕。
只有心存警惕的人,才會被不尋常的犬吠聲驚醒,反應各有不同,有些人根本不會醒來。
「一個名動天下的人,恩怨哪能理清呀!來的各路牛鬼蛇神中,有些是和他並肩站的,有些是來尋仇報復的,有些是請他出山相助的;有些是來看風色的。只要他站出來,不論他和誰站在一起,都會影響江湖大局。我查出一批實力雄厚的人,很可能是意在扳倒他的對頭。」
僅來得及繞過一處屋角,跟來的人影便到了身後,一腳掃出,響起骨折聲。
「吳老,遠在半里外,誰能真正看清電光石火似的交手變化?」孔夫人不安的神色寫在臉上:「如果我們這些人不幸招惹了他,結果肯定會令人不寒而慄。江湖五毒這次碰上他,兇焰應該被壓下不少。」
她們住在後進的兩間相連斗室,三人在女郎所住的房內低聲商談。
「除非萬不得已,咱們最好不要用刀劍。羅老兄,我對江湖上的高手名宿陌生,雖然曾經聽說過,一些人的名號,見了面也不知道是誰,所以必要時,老兄請給我提示一二,以便靈活應付。明天咱們先走一步,希望不要發生衝突,耽誤我的行程,老兄意下如何?」
「我敢?一見面,他恨不得一拳打破我的頭。這小子性情火爆,秦王府的護衛們,見了他就頭痛,一言不合,他就瘋子似的三拳兩腳把人擺平,打了就跑,十個人也堵不住他。如果這小子有意在江湖闖道,一旦走錯了路,天知道會掀起多大的風波?我鬼手天罡僅聊可列名一流高手,只有超等高手才可找他論短長。孔夫人,好像那小子也對你的介入不滿意,你最好不要再引起他的誤會,早些歇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說不定中途碰上了妖魔鬼怪,必須有充足的精力應付危難。」
唐青松那無所畏懼的神情,與羅永興的膽怯神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我又不是神仙,來如風雨,去似逸電;一擊即走,避免接鬥。到底他們要幹什麼,我猜不出絲毫頭緒。他們人數甚多,絕不可能是為了個人恩怨而冒險夜襲,而且沒有滅除的意思,示威的意圖明顯。」
以他為報復對象是無可置疑的。他知道有四五個人破門窗向他襲擊,隱約可看到有七八個可辨形影。這表示襲擊的人中,幾乎有一半是對付他的。
巳牌將盡,僅走了二十里左右。
唐青松收了刀,牽回座騎就走。
「這我就放心了,你必須避免與這些牛鬼蛇神有所牽纏,以免脫不了身,這些人都不是好東西。」
情勢混亂,敵友難明,夜間當然要小心提防意外,今晚誰也休想睡得安逸了。
男人的牽涉外事問題,妻小最好迴避。兩人在客廳中品茗話家常,不久便無可避免地言歸正傳。
他站在屋脊中段,雙手叉腰屹立如山,星光明朗,他屹立的形象氣勢相當懾人心魄,真有點像把關的天神。當時如果有人從破洞升上屋面,就會面對他的無情反擊,很可能誘發他動刀的衝動。
「呵呵!你是大柱子,沒錯。你爹在信上說得活龍活現,說你是個闖禍精。」
「會不會是擄劫女人的那些人?」他問。
他耐心地等候對方撲上行兇,白白浪費時間,到頭來什麼事也不曾發生,對方很可能受到鬼手天罡那些話所影響,臨時決定放棄攻擊他的打算。
他不想在黑夜中與暗器玩命,定下心等對方重新衝入。
柵門口,黑影不知道身後的變化,拖起渾身發僵的女郎,抱住雙腿彎將人扛上肩,轉身出柵門飛掠而走,繞村左外緣飛奔。
他曾經擊傷了十大暗器名家中的兩個,但事前對那兩個名家一無所知,對方也沒抓住發射歹毒暗器的機會。先一剎那被他制住了。
他油然興起戒心,羅永興這位老江湖心怯了,定然是碰上了可怕的人物或對頭,因而流露出心中的恐懼,顯然與亭中的五個人有關。
如果是成群結隊的暴客光臨,遠在三十里外,便會落在監視下,以牛角傳警,片刻便可傳抵山莊,有充裕的時間應變,不可能獲得突襲的機會。想明火執仗硬攻,那是妄想白送死。
「有這麼嚴重?」唐青松笑問,神色泰然,他僅攻了兩刀,並沒耗去多少真力。
一點一滴探索根柢,不會引起對方生疑。
他第一個念頭是:這五個傢伙是昨晚襲擊的人,暗的失敗來明的。
「你最好不要認為吃定我了。」他心中暗叫,對女郎的反感愈來愈強烈。
跟在後面的羅永興,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但從他穩健的步伐中,看出有點不妙了。
犬吠聲突然加劇,表示有虎狼接近了。
檢查時,他沒有意見,也說不出所以然。他根本不知道江湖上有那些暗器高手名家。
他自己也平空生出虧欠感,的確是他首先惹起的風波。這些人襲擊大開殺戒,很可能與那兩個暗器名家有關,因此襲擊的人,用暗器作為攻擊的武器。
「兄弟……」後面的羅永興焦灼地叫他。他向後打出阻止羅永興說話的手勢,仍向前走。
「一種是真正過往奔波的無關旅客;第二種是前往小隱山莊看風色趕熱鬧的人;第三種是要毀滅小隱山莊的妖魔鬼怪;第四種是與小隱山莊有交情,趕來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
「猜得出來歷嗎?你是老江湖……」
神刀,可不能任意稱神的,不知日後需經過多少次生死考驗,才能獲得江湖人士認同。自己取得的綽號是不算數的,當然也沒有明令禁止自取綽號。所謂江湖規矩武林成規道義,真正能嚴格遵守的人寥寥可數,成王敗寇,這是無可奈何的現實人生。
「天色不早,明天得早些起床,明早見。」唐青松領先便走:「晚上放警覺些,羅老兄。」
唐青松感到好笑,這小娃兒見面就嘰嘰喳喳沒完沒了,對他毫無陌生感,大概雙方投緣,第一次見面就打成一片。他對小娃兒更是一見如故,倍感親切。
「真的?什麼善意?」他不得不止步,不能向前奪路。
「我會小心提防的,我可是闖蕩了半輩子的老江湖。」
這期間,他的妻子方氏,替他養了兩個兒子。長子徐昆,十七歲。次子徐仲,十一歲,乳名大柱子。寨中設有社學,另設武館,寨中的子弟,全部強迫入學。徐昌平曾經擔任武館四年教頭,據說藝出少林俗家門下。
「你仍然要往前走?」
小亭中毫無動靜,小女人的耐心超人一等。
江湖五毒並沒在寨中投宿。鬼手天罡安頓畢,便四出打聽五毒的消息,與有關突襲雙川集那些黑衣人的線索,結果十分失望,村民無法供給他任何消息。
「有必要防備殃及池魚。」羅永興說:「鋤除異己,這規矩你懂,是嗎?」
小徑向上盤升至一處山鞍,上升的坡度甚大,一連串的石級左彎和-圖-書右折,兩人只好牽著座騎緩緩盤登。鞍頂僅生長茅草,酷陽正烈,人與馬都無精打釆,埋頭趕路暫時中止交談。
兩人本來認識,而且頗有交情,因此談話所用的詞語,不帶圓滑瑣碎的客套用辭,不久便切入主題。
他一蹦而起,動身返回農舍,天色不早了,明天還要趕路呢!
涉入這次事件的人,就必須提高警覺,不能掉以輕心,提防引發事件的人前來報復。如果沒有危機意識,那是非常危險的事。
徐昌平是本地人,群雄畢集,氣氛日漸緊張,怎能不加理會?青松寨的鄉親們,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細,所以他進行暗中調查,沒引起任何人注意。
「任何地區有重大事情發生,都會招引許多各懷鬼胎的牛鬼蛇神,渾水摸魚各展神通,小人物也有希望晉級風雲人物的機會呀!」中年女人不同意中年男人的說法:「抓住機會露幾手驚人行動,就可提高聲威。權威人士請常北嶽出山的事,已是江湖的注目事件,來看風色的人,誰不想有些表現呀?如果那惡賊能把大小姐擄獲,他的聲威最少也將提高三倍。」
「我設法找他談談。」鬼手天罡丟掉髮髻,牽了座騎動身:「他一旦嶄露頭角,將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情勢出現,牽涉到江湖的大勢。」
他真想追趕,卻又忍住追的衝動。
「那麼,他不算是江湖人了。」中年女人說。
他坦然告訴羅永興,請羅永興先在客棧投宿,他要找寨中的朋友安頓,以後再圖會晤。
「我懷疑與唐青松有關。」女郎怒容滿面:「他們可能是同夥,是他在興風作浪。」
懷了成見先入為主的人,是相當危險的。目下他就是把對方看成仇敵的人,渾身散發出危險氣息。
「後面跟來的那些人,恐怕有一大半認識江湖五毒。」
他不瞭解鬼手天罡這個人,也不想瞭解,雙方所結的怨小事一件,沒有繼續糾纏的必要。天下各地英雄好漢多如牛毛,高手名宿車載斗量,他哪有閒工夫去瞭解這些名人豪霸?鬼手天罡的名號相當嚇人。天罡,指北斗七星,主宰人間生死的死神。南斗四星,是生神。以死神為綽號,定非等閒人物。
不知即不懼,他不認識這五個人,對方的懾人聲勢,也懾不了他。
他處事顯得大而化之,也許故意顯得大而化之。容易相信直覺,自以為是認定對方不是黑衣人的同夥,僅憑老道的話,便拋開主題不再深究。
跟來的人是唐青松,夾背揪起黑影,另一手揪住對方的右耳輪,逐漸拉扯。
他這把刀作用不在殺人,而用來向護衛們示威,目的在毀對方的繡春刀,三下兩下就把對方的刀震飛或震斷。秦王府的人,唯一可做的正確行動,是趕快溜走。溜慢了,很可能被刀背敲裂了手腳的骨頭,或者被刀尖皮粗肉厚處,劃開一兩條傷口。
「你是爭生呢,抑或也在趕死。」唐青松這次居然能沉得住氣,不再暴躁發怒,但語利如刀。
中年女人駭然止步,倒吸了一口涼氣,仍有魅力的明眸,用意似不信的神情,死盯著唐青松發怔,再投落在流露出駭絕神情的飛雲散人身上。
「貧道如果要……」
快速的突襲,像尖刀般楔入目標。山間的村落靠家犬保護,偷偷摸摸接近,無此可能,只有快速猛烈的突襲,才有成功的可能。
唐青松也是警覺心高的人,狂吠的聲音把他驚醒了,毫不遲疑穿衣著靴,挾了刀跳下床。還來不及後向外出,砰然大震中門窗齊毀,四個黑影隨後搶入,硫火彈火焰一升,人已入室。
他如果不停,就必須繞外側越出路面走,忍一口氣,讓一步天下去得。
山區生活艱苦,弱者是活不下去的。
露宿更可保持秘密,大熱天露宿不成問題。
人與人之間,見面的第一印象十分重要,一旦產生惡感,以後很難改變看法的。
三家農舍都有旅客借宿,人群正蜂擁而出。
「我的確和他打過交道,也是多管閒事才認識他的。那是上次我第一次到西安訪友時碰上的,日期是今年三月間清明時節,地點是南郊白鹿原某處墓地。他把十餘名掃墓的人,打得落花流水。本來我有意排解的,情形與今晚差不多,本能地急不及待衝出保護弱者,結果糊糊塗塗就打起來了。」
來勢太急驟太猛烈,飛雲散人竟然來不及閃避,不得不被迫全力封架,本能的反應是沉劍,來一記下封外撇的月落星稀自保,馬步左移準備反擊,劍上已發出八成真力。這一招自保該無困難,應有餘力製造乘隙反擊的好機會。
高手暗器名家,刻有信記的暗器,使用之後,是需要收回的,只用在搏鬥時或有人目擊的場合。
「昨晚?昨晚貧道幾個人,在山腳下的黃家農舍投宿。」老道信手往山下一指,眼神微變:「哦!你們昨晚在雙川集受到襲擊?你沒死?」
青松寨是附近百里方圓內的最大市集,雖然住戶有一半是種田的農戶,是商品集散交流的中心,也是避兵避匪的據點。所有的壯丁,皆按規定編成民壯,平時按期訓練,訂有防守區,一旦有警,全寨動員。所以途經此地或在此逗留的人,最好不要在寨中撒野,可不要把本地人好客熱情的好德性,看成軟弱可欺的可憐蟲,一旦發生暴力衝突,結果只有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先前小廳引起衝突時,羅永興曾經流露出敵意,難免令人生疑,被認為是郭東旭的同夥。
「他們並不認為你我是第一類人。」羅永興繼續說服。
「你沒贏?」中年女人笑問,有調侃成分。
「已查證過了。」中年人眉心緊鎖,表示出心中的不安:「那兩個暗算的人,不是在這家農舍住宿的旅客。接應把他倆救走的另三個,也不是其他農舍投宿的人。鬼手天罡親耳聽到求救的惡賊,叫同伴為忠仁兄,猜想可能是湖廣地區的下五門惡賊夜遊鷹吳忠,一個不算什麼人物的淫賊,怎敢跑來這裡撒野做案?走在這條路上的人,都是超級的牛鬼蛇神,幾個三兩流的人物,就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透著古怪。這裡,可是小隱山莊的勢力範圍。」
唿哨聲破空傳到,暗器停止發射。
三座寄宿農舍,亂得一塌糊塗。村中所有的民宅,皆點起了燈火。
天下每一座城市,甚至每一處鄉鎮,都有他這種好勇鬥狠不事生產的子弟鬼混,一旦闖出難以收拾的災禍,便逃走在外淪入江湖混世,或者認為有了局面。乾脆在江湖闖天下,揚名立萬一展抱負,從地方小豪小霸,躋身天下級的豪霸出人頭地,名利雙收。
中|年|美|婦孔夫人,曾與唐青松交過手的大小姐,也在旁盯著鬼手天罡手中的髮髻發怔,臉色也變了。
「局勢混亂,你千萬當心。你去招待朋友,回頭我們再詳談。」
「不關我的事,他們最好不要招惹我。」
刀光一閃,神刀光芒耀目。
「我會小心處理的。」女郎的語氣充滿信心。
黑影擁入,暗器似飛蝗。
超人的反應主宰了生死存亡,所採取的行動是否正確,就在手意動神的剎那間,一動就決定了生死,中途不斷發生改變。
「你最好不要。」他模仿老道的話惟妙惟肖,口氣與腔調幾乎完全相同。
「大太陽下,在下站在這裡,絕不是鬼魂,你這信鬼神的人如此沒常識。鬼魂是怕天火的,白晝絕不可能出現在陽光下。唔!看你的神情,似乎你與那些人無關。在下姓唐,唐青松,綽號叫神刀太保。閣下貴姓大名呀!」
「吳老的意思……」
在江湖闖道的亡命,誰的身上沒有幾處創疤?只要不毀筋骨內脈,就不會心灰意懶退出江湖。
繞過一座山腳,青松寨在望。
昨晚在雙川集投宿的旅客,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到達青松寨。一些人被殺死了,另一些則把死了的同伴,運至嵩縣料理後事,走回頭路含恨離去。
「道長打算挑釁嗎?」他的語氣就具有強烈的挑釁味。
「對,黑夜中要活捉睡在房舍內的人,機會不會超過兩成;他們根本就沒有活捉的打算。」
初交的朋友,得保持距離,不能盤根探柢,切忌一見面就推心置腹。
「那怎麼可能?我根本不知道小隱山莊的事。我是被逼離開西安的……」
「我等你拔劍。」他傲然地說:「你的內功非常精純,但用拂塵發出,絕難招架我的刀,不要用拂塵冒險。」
「哈哈!千盼萬盼,你總算趕來了,辛苦辛苦。」中年人笑聲震耳,聲如洪鐘,走下臺階拉住了他,不讓他放下馬包行禮:「堂屋裡坐,先安頓洗漱再說。」
升至鞍頂,小徑在五十步外開始下降,前面是嶺腳的松林,上下相距約五里左右,坡度不大。空山寂寂,目力所及處,沒有任何村莊,偶或可以看到鄰山的坡底,出現一兩戶種山人家,聽到幾戶雞鳴犬吠。
羅永興不便與他同去找朋友,知道他不便帶陌生人去見此地的主人,萍水相逢交情有限,貿然偕往於禮不合。
據說,常北嶽就是少林俗家門人。只是他概不承認也不否認。
亭內有人歇腳,沒有座騎,沒攜帶包裹,不是背了行囊走天下的浪人。每個人都攜有兵刃,一看便知是武林豪客,看氣勢,會令人心跳加快神變色易。
「會一點啦!我有位好朋友的師父,住在終南山南時村,在傳說中的活死人墓附近,建了一座茅屋修道,法術真的很神奇,據說比當年活死人王害風的道行更高。我年輕時曾經幫助他到終南深處採藥,多少得了些好處。」
他不假思索,手一揮,唯一的小桌飛出把從破門搶入的兩個黑影砸得倒退出室。從破窗撲入的兩個人,也被他踢飛的茶凳所砸中,跌出窗外去了。
「助拳?」
如果獲致不成,毀掉他就可以獲得空前的驚世聲威。
「哪四種?」
他必須經過鬼手天罡納涼的大榆樹下。前面柵口相距僅二十步,女郎的身影清晰可辨,正要踏入柵門。
「衝上來!我等你。」唐青松叱聲似沉雷,刀勢已將中年女人控制在威力圈內,只要對方繼續衝上,就會受到更猛烈的雷霆攻擊。
羅永興總算識相,移步讓出去路。
他就是後一種人,終於走出地區性的活動範圍,走出闖外面的世界,踏出第一步,便與天下級的豪強結了怨。但他並不介意,認為是闖道者必須面對的兇險,必須勇敢地應付一切兇險危難,才能闖出自己的道路。他一直留意小亭中的動靜。小亭中,有他認為相當強勁的對手。那個年輕貌美的神秘女郎,格鬥時,像一頭發威的野貓。
「老弟,你這一刀嚇壞他們了。」羅永興牽著座騎與他並肩舉步,臉上錯愕的神情仍在:「我白擔心,擔心你過不了這一關。你過不了,我也會丟命。」
怪異的組合,肯定會令人側目。
他外出納涼,也有危機意識,因此佩了刀,腰間有四寸寬的皮護腰和百寶囊。
偶發的擄人事件是家常便飯,事不關己不勞心,事過了也就算了,不相關的人哪有出頭追查的興趣?誰都不想出頭自找麻煩誤了自己的事。
下挫、暴退、挺升、反撲、攻擊,一氣呵成。
他行獻刀禮,算是客氣地盡了禮數,以晚輩自居,晚輩擁有主動權。
次日一早,他和羅永興最先離去。有些人留下替死去的朋友善後;有些人認為前途兇險,犯不著前往冒險與大批兇手玩命。昨晚共有十七名旅客被殺,嚇壞不少人。
老道的乾咳hetubook•com•com,沒引起預期的反應,鷹目一翻,邁幾步把路堵住了。
前寨是市集區,兩條街有商店棧號,旅客客棧有三家,設備都因陋就簡。此地很少有高貴人物往來,高尚的旅店無法經營乏人光顧。
「夜襲雙川集的人嗎?」
前面,女郎的身影將接近農舍前的防獸柵門。今晚人多,柵門沒關閉,即使來了兩頭猛虎,也不會造成傷害。猛虎出現,全村的狗將會騷動,還來得及應變,旅客們有逐虎甚至打虎的能耐。一頭死虎,可值數十兩銀子。嵩山甚至伏牛山區的猛獸,快要被獵光了,有利可圖,活該猛獸滅絕。
「也沒輸,各挨了幾下狠的。可能他知道我是湊巧介入的第三者,並沒全力襲擊。至於他到底身懷何種絕技,我無法估猜,反正我的鬼手功,對他毫無威脅,觸及他的身軀,像是陷入半融的黃明膠內,毫無著力處。事後我向被打得成了病狗的人,打聽他的底細。」
「我疑心他也是為常北嶽而來的。」中年人不再提夜遊鷹的事,提出另一種看法。
也許五毒真是途經此地的人,並沒在青松寨逗留。
二十餘名黑衣人,像一陣猛烈的狂風,分為三組,飛快地颳入房舍叢,立即傳出門窗毀壞的爆響,分向三家農舍急襲。
鬼手天罡拾起並沒散開的髮髻,倒抽了一口涼氣。
「你這混蛋為何擄人?」唐青松放手厲聲問,那人的右耳上端已撕裂近半,鮮血如泉湧。
「一個地區性的半混混。」鬼手天罡搶著說:「三下兩下,就把我這個藝臻化境的江湖前輩,打得傲氣全消,想起來實在窩囊。」
「論人才武功,他可能比那個秀士高一品。問題是,這人是初生之犢,脾氣太暴。小姐,如果你屬意他,你兩人都脾氣火爆驕傲自負,硬碰硬,你恐怕掌握不住他。第一次見面,你們不明不白,用拳腳做見面禮,以後恐怕很難盡釋前嫌,消除心中的芥蒂,友情缺乏穩固的根基。小姐,為敵為友,關鍵全在你身上。」
山裡人家的中等家庭,如果田地不多,不可能買婢僕供使喚,能在農忙時僱些長工,已經是不錯了。所以不分男女,都得為生活工作忙碌,家禽菜蔬皆自給自足,人丁並不多。山區的農產收成有限,人丁愈多愈貧窮,有些人一件褐衫可能穿上二十年。即使是豐年,仍需以雜糧彌補糧食的不足。
「吳老,你真知道那個性格火爆年輕人的底細?」中年女人鄭重詢問:「能在窄小的堂屋中,把兩個威震江湖的暗器高手擺平,委實令人難以置信,即使是江湖四霸天在此,也討不了好呢!」
「可能會用毒,但很少聽說他們用毒殺人。稱他們為毒,指他們行事惡毒。」
他感到無形的壓力及體。老道強烈的敵意,撼動了他的心神,身軀本能地進入警戒狀態。
「他娘的?你是老昏了。」他破口大罵:「每一次碰上你,你都會血口噴人,老而不死是謂之賊也,你白活了一大把年紀,呸!混蛋!你不會先向苦主問緣由嗎?」
「甚至可能再掀起江湖大風暴,再次群雄並起江湖大亂。」孔夫人憂形於色:「目下江湖朋友,正在緊鑼密鼓,推舉新的武林四聖和江湖四霸天,取代老一輩的名宿。年輕的一代,也在選什麼風雲榜三鼎甲。他如果有野心,角逐風雲榜的榜首,實力應該與武林四公子相等。目下的武林四公子,絕不敢面對五毒充人樣呢!」
鋼刀指向衝進兩步,揮劍準備衝上搶救老道的中年女人,懾人的刀光刺目生花,徹骨的氣象虎嘯生風。
「不從事江湖行業,而又與江湖人士有所接觸的人,不能算是混世者,只能算半混混啦!他是西安府終南鎮的農家子弟,田地與秦王府的皇莊毗鄰。皇莊外圍的農村子弟,世世代代被秦王府的人欺凌,世世代代忍受苛待,打掉牙齒和血吞,哪敢向王府的人反抗?他從進入社學讀書啟蒙始,就領導社學中的十幾個少年,與皇莊的皇家子弟對抗,成為王府的人口中,必須法辦的不良少年,但卻又無法抓住他的把柄。十六歲,他更是膽大包天在府城出沒,招朋引類打出不小的名氣,有人叫他為拼命三郎,因為他排行三。」
小院子有人飛躍登屋,手中劍光芒閃爍。
老道離開亭口,乾咳了一聲吸引他的注意。
妻小與來客相見,這是有深厚交情的禮俗。唐青松受到徐家一門老少極為熱情的款待,鄰居們都知道徐家來了嘉賓。
兩枚暗器貫入她剛掩上的房門上,打斷她的話,好險。
冒充少林弟子的大有人在,誰也懶得追究是真是假。公然稱是少林弟子的人,反而會被人看成招搖撞騙呢!
「黑夜間用暗器攻擊,活捉的機會有多大?要全力搏殺某一個人,隨時都有機會用暗器謀殺,何必冒犧牲一些人手的兇險?」
兩人都穿了沒加緊身外腰帶的及膝寬直裰,兵刃可隱藏在衣內,但兵刃不能佩在皮護腰上,必須用肩懸式。通常一般儒生的佩劍,就採用肩懸式,但佩在衣外而非衣內,因為儒生佩劍是合法,不需隱藏在衣內。
村子裡並不平安,只能勉強可以防止猛獸入侵。
同伴昏迷在榆樹下,自己也救不了。
遠處峰巒起伏,有一半的峰頭童山濯濯,大概樹木都被砍來做建材,或者當柴燒,往昔的茂密森林,永遠不會再重現了。
「唔!有道理。」他意動,獨木不成林,他懂。
「呵呵!不急不急,她在屋後菜園。大柱子,去請你娘出來。」
老道一愣,冷傲的神情減弱了些。人的名樹的影,有個懾人的響亮的綽號,至少可以抬高身價,可以讓對方的心理上增加壓力。
「去你娘的。」
「你好像真與他們這些人無關。」羅永興讓路讓得心不甘情不願,說的話仍帶有火氣。
「我試過了,我們的人,有六七成不如他,可惜沒試過他內功的修為。」女郎與唐青松交過手,當然不會誤估他的真才實學。
不是虎狼,是人。人雖然沒有獠牙利爪,但比猛獸更可怕。
分撲三家農舍,三家都有旅客借宿。
「所以會有衝突發生。」
他亮了名號,表示不是默默無聞的年輕新秀。神刀太保,綽號相當嚇人。
美麗女郎可能警覺心甚高,驀然驚醒,本來就是和衣而睡的,悚然下床穿靴,抓起劍急急後向搶出小廳,要通知兩位中年同伴。
盥洗的木盆,罩住了硫火彈,房中重新陷入黑暗中,誰也無法看到是否有人移動。
「哎……」門外傳出叫痛聲,是被木桌砸倒的人向同伴求助的叫喊。
五人不願將狼狽相讓旅客看到,早走為妙,不需再招呼,五人向東飛步離去。
話飽含威脅味,豪氣風發信心十足。在旁戒備的羅永興搖頭苦笑,亭口老道的四位同伴怒形於色。
江湖道的英雄好漢,口口聲聲志在爭名奪利,坦白得可愛。但大多數邪惡的貨色,卻用種種志向抱負來欺世盜名,掩飾姦淫擄掠的罪行,作為替天行道的借口,劫財劫色種種罪惡勾當,認為是理所當然的。
「衝突必定接踵而至。」羅永興肯定地說。
廳口內踱出一個身材魁梧,虯鬚戟立的中年人。
年輕人氣血方剛,心高氣傲,受不了撩撥,吃硬不吃軟,他也犯了同樣毛病,本來就年輕嘛!一言不合就會動手動腳,昨天在農舍投宿,一言不合,就和兩個名震江湖的暗器名家大打出手。
「江湖四劍聖也稱武林四傑,東神就叫神劍魯非,目下可能遠在東海,下落不明。」中年女人在旁說話了:「小輩,你綽號叫神刀,最好不要名不副實,浪得虛名是活不了多久的。今天這一關你就過不了。」
「他們善用毒?」
「這女人美……美如……天仙……」
鬼手天罡說出他的綽號,說他敢與龍子龍孫、最高的地方主宰藩王挑戰,這幾乎是絕無可能發生的事,如果居然發生了,他的威望足以比天下級的超級大豪霸更高,敢向他挑戰的人,真需有超人的勇氣。
房門拉開,砰嘭怪響震耳,小廳門崩坍,再砰一聲怪響,火焰耀目,一枚夜行人常用的硫火彈在廳中爆炸,光焰炫目。
「大叔,你找誰?」小後生笑嘻嘻,說的話中州腔十足,土裡土氣,不帶官話腔調,還真不易聽懂。
有響亮懾人的綽號,自己的心理負擔也相對地沉重,必須有保護綽號的實力,才能讓江湖人士認同。如果一個擁有龍虎綽號的人,被擁有犬鼠綽號的人打倒,那可就成了貽笑江湖的大笑話了。
八仙桌上擺放著不少拾獲的暗器,種類繁多,通常可從暗器中,知道暗器的主人是誰。但這些遺留下來的暗器,造型十分平常,沒有刻任何記號,都是兵器店可以買得到的平常暗器。顯然兇手們用的暗器最少有兩種,一種是買的,一種是訂製或自製的特製品。不想暴露身分時,就使用買來的製品,讓對手無法查出根柢,也是犯罪不希望被認出身分的利器。
女郎的兩個暗器高手爪牙,不可能再冒險向他偷襲。他坐的位置視界良好,不可能接近他而不讓他發覺。而且那位綽號嚇死人的奪命神錐曹無極,已被他一腳震了左鎖骨,百天之內休想用錐攻擊。
「換了我,也非死即傷。」鬼手天罡的話中流露出感慨。
「你看出什麼徵兆了?」羅永興跟上問。
「我從關中來,你爹的朋友,姓唐……」
話問得無禮。江湖朋友都知道,好狗不攔路這句平常的口頭禪,這可是相當令人受不了的罵人話。
「你要幹什麼?攔路?」他虎目怒睜,態度強硬。
「呵呵!你看我這人牛高馬大,標準的酒囊飯袋,性情火爆,勇敢果決,能苦修嗎?我能這那種有如乞食的苦日子嗎?教祖王重陽自稱活死人;大弟子馬鈺一天只吃一碗麵,一年四季只穿一件破單衣。中興全真教的長春真人,穿一身蓑衣每天只討一碗飯充饑。老天爺!那種苦修的日子怎麼過?就算那樣可以修成仙,也誘惑不了我,何況誰也沒修成仙,他們都修死了。可以乘馬了,走!」
他早早離去。一方面是他無法提供意見;再就是他發現眾人瞪視他的目光不友好,似乎認為他是惹起血腥殺搏的罪魁禍首,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與暗器的超拔高手名家發生衝突,而且佔了上風。在場的人可能有不少高手名家,江湖中的具有威望人物;鬼手天罡就是大名鼎鼎的高手名宿。這些人的神色變化,他一目了然。
顧前不顧後,可能以為身後人掩護,只要注意前面,迅速脫離現場便大功告成。
「毒娘子,咱伯走。」挑了兩個包裹的矮胖中年和尚,扛著方便鏟低叫:「以後再說。」
「你最好不要。」
其實,他也沒有機會動刀。變生倉促,一連串的行動皆以應付為主,完全陷入挨打困境,好不容易破屋出困,卻沒有人追出。
「我也是第一類人。找一雙手防備或面對意外,是不是多一層保障?」
羅永興臉色驟變,腳下遲疑,牽韁繩的手,呈現顫動不穩現象。
唐青松無意中一頭撞入風暴中心,他應該放聰明些,氣氛不對就得及時脫出風暴外,沒有留下冒風險的必要,他才是不相關的局外人。可是,他不想就此溜之大吉。
「我也有點不放心,先看看風聲再說。」鬼手天罡無意中,也暴露了對小隱山莊的關切。
hetubook.com•com那是一定的。羅老兄,你使用何種兵刃?我用刀。」
遠在三十步外,便可看清亭中人的面貌、裝束。
「我聽說過這號人物而已,別無所知。」他坦然說:「老道,為何問不相關的事?」
借宿的旅客各自歸房歇息,屋內偶爾可看到有人走動,燈火熒然,人影面目難辨。
他信手一揮,把那人摔飛出兩丈外,瞥了女郎一眼,扭頭大踏步走了。他懶得管劫色的小事,這與他無關。
「小衝突糾眾報復,我哪有興趣宰他們?」他不想多說,本來動刀的意頭就淡薄。
這是一座小市鎮,不是綠林強盜的山寨,有市街集場,外建寨牆防獸防匪,是附近最大的市鎮。
「不知道,應該不會是那些人。」
「可能的,在這家農舍借宿的人中,就有妖魔鬼怪在內,小心撐得萬年船,今晚就得放警覺些。這裡距小隱山莊不足一日程,沿途什麼兇險都可能發生。」
「你與天斬邪刀桂星寒有何淵源?」飛雲散人臉上變色,驚容明顯。
唐青松腳下不變,向亭口走,平靜地注視著老道,臉上有飄忽的客套性笑意。
「年年都有閒得無聊的人,玩這種推舉某些人上什麼寶座的把戲,除了那些急於追求名利的野心家之外,誰也不當一回事。這小子武功深不可測,希望他別參加逐鹿。」
「我承認。」羅永興坦率得可愛,承認武功不如人,需要相當大的勇氣。武朋友輸陣不輸氣,老毛病死不認輸,誰怕誰呀?
「這幾天走在這條路上的人,可能分為四種。」
鬼手天罡說的話,嗓門不小,是有意識給有心人聽的,用意在於警告這些人,不要再去招惹這個什麼神刀太保,以免日子難過。
兩人不再逗留,一同返回張家農舍歇息。
急劇的犬吠,震撼著全村。
「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反正氣氛不太對,本能地感覺出可能有事故發生。心理早有提防意外的準備,事故發生就不至於手忙腳亂。」
以女郎攻擊的速度估計,這二十步距離,必定一閃即至,他必須在對方一動的剎那間,完成反擊的準備。
「老哥哥,家鄉的瑣事不易安頓,不能提早前來問安,幸好能順利地擺脫那邊的事。」在堂屋放下馬包,立即解繫帶:「帶了些小禮物和關中土產,禮不可缺,可否先請大嫂出堂讓小弟拜見?」
「但願如此。」中年人淡淡一笑,話中另有含意。
女郎身後路旁的草叢中,黑影徐升。
「那些人是什麼人?」唐青松不走了,語氣也像是向人嚴詞詰問。
他爭取到寶貴的時間,兇險的程度減輕了。
山莊與青松寨的自衛力皆非常雄厚,兩地的人互相支援策應合作無間,連山區的盜群,也不敢打兩地的主意,付不起死傷慘重的代價。
小隱山莊與青松寨是近鄰,往來密切,交情不薄,有些村民甚至與山莊的人沾親帶故,想前來向山莊圖謀的人抵達,便無所遁形。名義上,青松寨也算是五虎嶺的範圍。
古定劍,意指法師道士使用的劍,舞神攆鬼單手使用,長度僅有兩尺左右,重量不超過一斤半的劍。所謂劍走輕靈,意思是指舞得眼花撩亂,劍身加厚加重,才能作為格鬥殺人的武器。普通的古定劍如果只有一斤,派不上用場。
表面上平靜,交談的話題,自然是旅途的見聞,誰也不會推心置腹暢談根柢。骨子裡,都在留意其他的人所交談的內容。有心人更是將注意力,放在某些受注意的人身上,留意那些人在談些什麼,牽涉到那些事。
「他們故意分兩撥走,明裡互不相關,暗中定下計謀,明分暗合算計我,以便取得我的信任。世間的事,經常會超出常理之外的。」女郎堅持己見:「反正他脫不了嫌疑,我會找他的。」
沒有人敢衝進,只有呼嘯聲尖厲的暗器從門窗射入,已經威脅不了他,從外面射入的暗器,不可能涵蓋房中的每一角落。
相鄰的幾株大樹下,都有人席地坐下聊天,分為幾處聚集。各門各道的人,交朋友有自己的圈子,道不同不相為謀,不可能在正常的狀況下交誼結友。
「說得也是。說了老半天,他到底姓……」
「即使是小隱山莊的常北嶽,碰上了這五個號稱江湖五毒的人,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對付不了他們五毒聯手合擊。」
只有一些下過苦功的名家,才會使用一些特製的暗器揚威江湖。
「沒有必要為了一些小事,誤了咱們的大事。」中年女人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他們不會再來了,日後可能有機會查個水落石出。咱們下去看看其他的人怎樣了。」羅永興踱近屋邊往下跳,下面人聲鼎沸。
是羅永興,新交的朋友。
四個人已到了亭口的小廣場,把去路完全堵住了,緊張的氣氛升至最高點,躍然欲動。
雙方都懷有成見,說的話當然有意去傷害對方。
「咱們真的需要防備他撒野。」
山村生活簡樸,日出而作日沒而息,夜間不敢外出走動,這一帶仍有虎豹豺狼出沒傷害人畜。
入侵的黑衣人踹破房門擁入,發現房中無人,立即撤走,不敢跳窗追出。
「我等他們下毒手,哼!」唐青松冷笑:「一旦我反擊開了殺戒,保證可讓他們做噩夢。」
「他們很可怕?」
「沒聽說過。」他將韁繩掛上馬鞍,拍拍馬頸,健馬乖順地移至路旁:「在下在外行走的卻沒幾天,孤陋寡聞少見識。天下間有好幾千萬人,做老道的人也三五十萬,只多不少,在下怎知道你是何方神聖?不知道你是老幾,沒犯法吧?」
小隱山莊主人霸劍常宗源,名列武林四傑,未退隱之前,就是武林德高望重的至尊級人物,具有無出其右的號召力。任何一方的人獲得他協助,等於是獲得許多擁護者和支持者。
刀尖仍向上升,眩光破空反掠,閃電似的掠過飛雲散人的頂門,道髻被刀氣震飛出丈外。
絕大多數農宅門前都有曬麥廣場,建築群參差不齊,房舍的格局不怎麼考究,因此全寨顯然僅有百十戶人家,寨的面積卻相當廣闊。幾乎每一座農舍都是獨立的,各有倉場牲口欄等等各種用途建築,貧富懸殊的現象不明顯,是一座窮山惡水中,生活頗為豐饒的山村。
一聲狂震,刀與劍無可避免的接觸,刀風劍氣猛然迸爆而散,力與力作雷霆萬鈞接觸。
「豈僅是嚴重而已?碰上這些人惹火了任何一個,都是一場災禍。」
她反應迅速,立即退入房大叫:「你們幹什麼?」
飛雲散人感到手上一震,虎口欲裂,單手運劍禁受不起雙手進招的刀,外發的真力也擋不住刀上傳來的作雄猛烈勁道,劍被反震向上急彈崩起。
羅永興指指後面百步外跟來的七旅客:「老弟,你已經一鳴驚人,你不但敢向江湖五毒挑戰,而且擊敗了幽冥使者飛雲散人。那老道是地府的靈媒,俗稱老陰人,妖術道行不談,武功比他高一兩倍的人,也奈何不了他,日後你必須小心了。」
草叢升起的人影,飛躍而上。
這瞬間,頭頂上空傳來輕微的聲息。
登上瓦面之後,他還不知道鄰舍也受到襲擊,聽到叫喊聲才知道鄰舍也遭了殃,這時入侵的人正飛快地撤走,他失去追上動刀的興趣。
他是唐青松在西安結交的朋友。唐青松在情勢波詭雲譎中光臨,他覺得可能與小隱山莊脫不了關係。
唐青松把所經歷的變故,摘要地說出,最後說:「直至在雙川集出了血腥事故,幾乎送掉老命,才知道大事不妙。我來,是打算到天下各地走走,等風頭一過才回西安,也特來請大哥指點迷津。我從沒在外地走動過,對日後的出處大感不知所從呢!」
「好,咱們盡快擺脫這些人。」羅永興欣然同意:「事不關己,犯不著與那些人結怨,快馬加鞭遠離小隱山莊的勢力範圍,應該不會再有是非。」
「人不能不服老,手腳跟不上神意。那兩個兇梟殺人的手段極為陰毒,會把對手逼入死局才一擊致命。」
「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雙川集的事。這些人散伏在山林中,好像無意完全潛伏。早兩天我到西面的李家種山人附近偵查,認出一個熟面孔,叫鬼面財神周洛川,三年前他是威麟堡主乾坤一劍公孫宙的得力爪牙。去年公孫堡主帶了一群英雄好漢,入四川去找第三霸天萬花山莊天馬行空高駿,好像是商談兩家結親的事,卻從此神秘失蹤。據江湖傳聞,公孫堡主失蹤,可能與常北嶽有關;常北嶽不與威麟堡往來,這是江湖朋友眾所周知的事。天下第一堡的人在此地出現,目標當然是常北嶽。」
最近數十年來,因生齒日繁遷入山區落戶開墾的人,一年比一年多,植物動物都受到了致命的威脅,哪能與人爭生存,連人也不易活下去呢!山區只能養活有限的人,人卻不管死活不斷遷入向山區討生活。
對方必須留心他在何時換手改招,以便避實擊虛抓住反擊好機會。
「何不去探探他的口風?」
從遺留的暗器估計,這些人中,最少有一半是善用暗器的高手,卻沒有任何一件刻有信記,想查出使用人是誰,幾乎極為渺茫。
他不再把對方看成敵人,口氣也不再帶火藥味。
唿哨聲可能是全力同時進襲的信號,他不能在黑暗中在狹窄的房內,和大批高手拼命。一提氣向上飛升,雙手一抄,搭住了樑桁,引體上升,一聲暴震,擊斷兩根瓦桁,破瓦崩墮中,穿屋頂而上,脫身第一。
「在下的處事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理在我的一方我會無畏無懼地應付挑釁。」
唐青松的刀,重有三斤六兩,長有兩尺六,比江湖朋友所使用的單刀概略相等,但重量超出一倍以上。他這把刀,才算得上真正拼命單刀。
倉促間貼身搏鬥,不會因男女有別而手下留情,盡可能攻擊能及的要害,不會有何處不可攻擊的忌諱,這可不是印證較技鬧著玩,不會有男女禁忌問題。
鬼手天罡吳傑與中年人,共坐在丈餘長的排凳上交談,身側擱著他那根羅漢竹杖,似乎並沒佩帶其他兵刃。綽號稱鬼手,可能不需使用其他兵刃防身保命了。
附近的山林間,散落聚居著三兩戶村民,倚耕地而居,不時前來寨中購買一些日用必需品,山產也由寨中的承銷商收購,青松寨是附近山區的最大商品集散市集。心懷不軌前來有所圖謀的人,不會在寨內投宿,以免暴露行藏,找散居家舍借宿是最佳選擇。
他扭頭離去,心中恍然,這幾種人走在一起,各懷鬼胎,難怪有是非。他真走運,一頭撞入是非中心。
「胡說!」大柱子一臉桀驁相。
倚樹安坐的人是唐青松,他一點也不介意鬼手天罡說他的是非,遠在家鄉數百里外的嵩山山區,碰上認識他的人,他毫不在乎,鬼手天罡沒有威脅他的能耐。鬼手天罡一而再管他的閒事,說的話半捧半損,有點倚老賣老,的確讓他聽得心中不爽,但並沒放在心上。
「這條路上是非多,牛鬼蛇神來來往往,遇上道不同的人,生或死各安天命。小輩你如果找死,實在用不著頂著大太陽拼命趕。趕死,應該愈慢愈好;爭生,則愈快愈妙。」
「我的處境相當惡劣。」大小姐臉上憂形於色:「如果他是小隱山莊有所圖謀的人,我將不可避免地與他發生衝突。我有勇氣面對他的刀,但其他的人恐怕在劫難逃。」
最先奔至的人是鬼手天罡,挾著羅漢竹杖飛步接和*圖*書近。
今晚借宿的旅客大異往昔,似乎有八九成是攜有武器的所謂武朋友。幾位女性旅客,更是人人佩有防身刀劍,外出走動也刀劍不離身。由於曾經發生衝突,氣氛顯得不尋常,每個人的警戒心崩得緊緊地,提防意外,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我只擔心他前往小隱山莊鬧事起哄。」大小姐似乎對小隱山莊甚感關切:「常北嶽隱世十餘年不問江湖事,目下各門各道的人都前來請他出山共謀富貴;他閉門謝客,惹火了不少人,都在打他的主意。這個神刀太保出現在山莊附近,絕非巧合。」
他雖然一直在西安土生土長,但搏鬥的經驗豐富,不斷與秦王府的護衛鬥智鬥力,雖然沒經過江湖險惡的磨煉,但也累積了可觀的經驗與教訓,打埋伏偷襲幾乎成了他的看家本領。目下他的警覺心極為敏銳,風吹草動也瞞不了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樹上有人,而且人正在撲落。
「你少臭美,打倒你這種狂妄自大,自以為是前輩賣狂的人,絕難一舉成名,別找罵挨了,老道。」他打斷老道的話,語利如刀:「你是昨晚那一夥偷襲雙川集的黑衣人嗎?青道袍晚上看該成了黑色的,是嗎?」
他獨自牽了座騎,向小街旁的居民打聽,經赴寨南隅的街尾徐家,在院門前的槐樹下拴妥座騎,解馬包扛上肩向前叩門。
「那就教訓他呀!不要光說不練。」領先到了近旁的中年女人,是唯一相貌不嚇人的半老徐娘,臉上有陰森笑意。
「他用不著救你。」中年人說:「這是常識。」
撲落的人頭下腳上,雙手下伸,像饑鷹下搏,要抱住他或者抓破他的頭。
鬼手天罡一怔,急急閃在一旁讓出去路。看出他發怒猙獰的神態,鬼手天罡的確心中發虛。
「貧道走這條路,意在為某個人招納可用的人才。你這小輩相當狂妄,但似乎像個人才,因此貧道要秤秤你的斤兩,看是否值得貧道推薦你。」飛雲散人居然不生氣,顯得更加陰森:「好,貧道拔劍了。」
他心想:這五個人走在一起,如果出現在城市大街,會發生什麼事?
前來意圖尋仇報復的人,希望有人製造事端,愈亂愈好,情勢大亂才能迫使常北嶽出來干預。
終於,小女人沉靜地整衣站起,腳下從容不迫,狀態極悠閒地出亭返回農舍。
「什麼意思?」他扭頭問。
「秦王府掌權的袁長史,的確有這個打算。計畫還沒策定妥當,幾個負責定計的人,宅院午夜被怪物入侵,幾十名老少婦孺受到重傷,怪物縱火幾乎把房舍焚毀。然後怪物鬧至王府,鬧了個天翻地覆。迄今為止,神刀太保的綽號,在西安走紅六年,成為關中七雄中,唯一雄外之雄。他所用的刀,外形似雁翎刀,但刀身有弧度,據說是專門用來對付王莊護衛的繡春刀而設計的,可以硬接以砍劈為主的繡春刀。據我所知,他生於斯長於斯,及沒離開生長的西安府,名號僅在本地有聲威,所以是地區性的半混混。現在他走出西安,在此地出現,突然一鳴驚人,肯定會在近期內名動江湖,誰也不知道是禍是福,可以肯定的是,將有許多高手名家日子難過。」
樹下安坐的人影,沒有動的跡象。小亭中的靜坐女郎,也沒有返回農舍的意思。
追查兇手他無能為力,羅永興也不感興趣,兩人早早告退,讓其他的人尋找蛛絲馬跡。
「你這把刀,與那把天斬邪刀有六七分相似。」老道說:「那把刀號稱天下第一刀。二十二年前春末,天斬邪刀在南陽府以北,把皇帝的錦衣衛與御林軍,殺得鬼哭神號;把天下第一教造反英雄彌勒教,殺得退出湖廣道入四川發展。江湖朋友提起這把刀和這個人,不流冷汗的就沒有幾個。」
接著他大感困惑,為何向所有的投宿人盲目襲擊?冤有頭債有主,他出頭管閒事,報復的對象應該是他,與其他的人無關。
「他太年輕,憑什麼敢大言前來助拳?依我看,該是想借機揚名立萬的人,初闖道心比天高的江湖新秀。或者,意在渾水摸魚,想獲得某些好處以便出人頭地的有心人。小姐,這個人或許可以利用。」中年女人向小姐說。
「我希望見這個人,神刀會一會邪刀。」他眼中有熱烈的神釆,目光遙遠:「我並不熱衷於名利,外出闖蕩目的在看看故鄉以外的光怪陸離世界。我的刀還沒殺過人,希望不要有人對我轉惡毒的念頭。老道,希望你不要動殺機逼我開殺戒。你是前輩,我上了。」
唐青松的無懼神情,被看成倨傲的表示,引起這些人的強烈反感,因此隨雙方的逐漸接近,敵意與怒意不斷增加,氣氛接近爆炸邊緣。
「你很怕他們?」
唐青松與羅永興,是第一批抵達的旅客。
路右的一座草亭只有兩排固定式木凳,之外一無所有,沒有茶水供應,該是山下五六里之內沒有村落,沒有人遠來供應茶水。
「他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唐青松確是大感困惑:「我知道常北嶽已經退隱十餘年,早年的恩恩怨怨,早該理清了。」
月杪,繁星滿天,殘月已隱沒在西山頭,四野蟲聲唧唧,山林中傳來三兩聲狼嗥梟啼,不斷引發村中家犬的零亂吠聲。村中可看到零星的燈火,村民們已經安歇,不再有人走動,歇涼的旅客也三三兩兩離去。
「邪魔外道?」
「再往前走,就會碰上懷有敵意的人故意挑釁,會碰上不少難關,你自問過得了嗎?」
少林從正德末年,開始利用俗家門人,暗中調|教未來的少年僧侶,因為官方禁止佛門弟子收容四十歲以下的人出家。少林是唯一有僧兵建制大寺,也不例外,結果後繼無人,無法培養有根基的佛門弟子,不得不改變策略,利用俗家弟子調|教日後出家的少年。因此俗家門人的武功,其實並不比正式的僧侶差,出了不少名號響亮的俗家門人,穩住少林武林泰山北斗的寶座。
「神刀太保唐青松。」鬼手天罡說:「西安府的不良少年拼命三郎。當然,現在不再是少年了,該是二十二三歲的血氣方剛青年。他為何出現在這條是非路上,委實令人大感詫異。」
「要不要聯手自保?」羅永興在他身後問。
一撲落空,下體急沉飄落,眼前一黑,巨掌已及耳門,連人影也沒有看,立即昏厥摔倒。
氣湧如山,修養有限,正在找朋友指點協助,以決定以何種身分闖蕩,從事何種工作以一展抱負,便受到各式各樣的挑釁打擊,要不是有能力自保,豈不還沒見天日就銷聲以歿了?
三更天,全村的人皆在熟睡中,偶或傳出三五聲犬吠,打破夜空的沉寂。山林向此起彼落的狼嗥梟啼,會令人覺得住在村子裡才平安可愛。
梳道髻穿青道袍,佩了劍手持拂塵的中年老道,首先陰森森地到了亭口,鷹目炯炯狠盯著牽了座騎,超越羅永興向茅亭接近的唐青松,陰惻惻的笑意懾人,神氣地揮動幾下拂塵。
他的手已搭上刀靶壓下卡簧,隨即放手。
走了老半天,談話的內容包羅萬象,他仍然不知道羅永興是何方神聖。羅永興是老江湖,口風緊得很,會巧妙地把話題引開、轉變,幾乎不談本身的事,反而不著痕逃地套他的口風,鼓勵他談論在西安的得意事,以及這次遠遊闖道的目標和抱負等等話題。
他對這些暗器造型不陌生,他就是暗器的行家,所用的飛刀長有六寸,在西安是用來嚇唬人的,出了人命,他就成為殺人犯,西安絕對沒有他容身之地。
小徑在叢山中盤旋,有時必須牽了座騎走,速度銳減,與徒步相差不遠。山區中馬匹如果失蹄,那就是天大的麻煩。有些路段是石級,想快也快不了。
「這小畜生氣傲天蒼,還真有幾分亡命氣勢。」老道居然不曾暴跳如雷,反而陰笑著向踱出亭口的四同伴說:「真得有人出面,教訓這種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傲小輩,以免他日後闖出更大的災禍來。」
攔路挑釁,他不能忍讓。毫無疑問地,即使他肯讓,對方絕不可能因爭得面子而罷手,攔路等候示威,豈能因他忍讓而善了?
「很難說,孔夫人。」鬼手天罡另有看法:「江湖道包羅了各式各樣人物,任何人都可能在無意中,做了些與江湖道有關的事,便自然而然被看成江湖人。也在一旦安分守己,定下來從事士農工商正當行業,自然而然地脫離江湖身分。今晚他招惹了江湖的高手名家,他能禁止別人稱他為江湖闖道者嗎?咱們這些人,就把他看成闖道人物。」
「如果無關,最好不要再往前走,跨上雕鞍向後轉大吉大利。」老道卻是有勸他置身事外以免危險的誠意。
「好,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是第一種人。」唐青松提高嗓門,氣勢洶洶:「我不知道你屬哪一種人,也懶得理會,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老幾。你如果再向在下挑釁,我保證你將灰頭土臉,好好記住了。」
經過昨晚的血腥事故,死了十七個人,他心中本來就不平衡,看到這五個人呈現的敵意,也就逐漸升起反感,隨距離的接近,臉上客套性的笑意逐漸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冷笑。
「你小子又在行兇?」鬼手天罡看清是他,止步不悅地狠盯著他。
這一家農舍共有十四名男女旅客借宿,另兩家也有不少人落腳。天氣炎熱,屋子裡熱流消散得慢,旅客們膳罷,三三兩兩在外面走動,村口的大樹下,成了納涼交誼聊天的好地方。
「他不是全真教的弟子,全真教的祖庭靈虛觀建在大魏村,是活死人教祖王重陽的故鄉,由創教後大弟子馬鈺重返關中時修建的,目下僅有一二十個道人在內苦修,全真教的祖庭,已經改在京師白雲觀。活死人是王重陽或者王害風,在南時村地穴內苦修,稱為活死人墓。修了六年才悟道,一把火燒了活死人墓,跑到山東正式打起全真教旗號傳道,共收了七名弟子,風光了四五百年。我那位朋友的師父,可不想沾全真教的光。」
真正能用暗器殺人的武林朋友並不多,顯然曾經練過,但十之八九是用來唬人的,擊中了所造成的傷害也極少致命,把對手嚇一跳,就可以抓住機會用兵刃雷霆一擊了。
七位男女旅客都有座騎,到了亭外,不約而同下馬察看亭外的鬥場遺痕,對惡鬥的結局都有幾分好奇。他們老遠便看到惡鬥的情景,當然不便追上兩方的人問經過,察看遺痕便能知道真正的結果。
「王府要對付一個小地主,一句話就可以讓小地主家破人亡煙消火滅。」
其實時間還早,只是山村沒有人夜間活動,村民早睡早起,天一黑就歇息安睡。今晚旅客們各懷鬼胎,膳畢外出納涼,其實意在看風色,各自返房歇息,散後只不近是二更正而已,距三更起更還有半個時辰。
寨北面一是滿山蒼松的界首嶺。站在嶺巔,可看到五個縣的轄地,地跨五縣,是誰也懶得管的問題地帶。所跨的五縣是:東北滎縣、西南嵩縣、西北汜水偃師、東南密縣。五縣的治安人員,把這一些有虎狼毛賊出沒的山區,看成懶得管的化外之地。
他是雙手握刀的,左手是前把,表示是防比攻重要的防衛性招術,也是近身搏擊的狠招。如果前把成右手,那就是主動以遠攻為主的招法了,招術比較靈活,攻擊的重點在對手的左面。
「哦!他是全真教的弟子?全真教的門人弟子不會法術呀!他們只知道煉丹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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