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別無選擇

范雲深長嘆一聲,淒然地說:「他們如果逃命出去,家小豈不要遭殃?你無法勸服他們的,他們已經麻木了。」
兩大漢連一聲未叫出,便人頭落地。
范開平只是被水泡久了,坐在水中時間過長而致雙腿行動不便,經過文新用酒推拿,並服下一些活血藥物,已可勉強行動。夫婦倆本已抱定必死之念,沒有什麼顧忌,甘心情願與文新冒險逃生。
何況囚室門不分晝夜皆有兩個佩刀手提皮鞭的大漢把守,整座囚室一覽無遺,誰也休想打主意逃生。
文新早已清醒,囚室門內兩側的松明火焰閃爍,燃燒時嗶剝作響,兩個看守不時往復巡走,察看每一個囚犯的動靜。
「東岸從沒有人走過,聽說那一帶蛇蟲猛獸很多。」范開平加以解釋。
他癱軟在地,向中年人道:「饒了我,你們等於是得了一萬兩銀子。」
范雲深無可奈何地說:「我田莊裏的事情多。店裏哪能分身照應,反正文管事能幹而忠誠,所以一切皆不加過問。」
「你是說……」
「他們會追來的。」他泰然地答。
走了五六里,通過第一節棧道,左面是絕壁,上插霄漢;右面是深壑,下沉百丈。
范雲深扶起乃侄的上身,急問:「你……你是開平?」
「那是不可能的,必須由我親自跑一趟。」文新為自己留下後路。
唯一可慮的是范西華姑娘,她不良於行,必須有人照顧,照顧的責任便落在文新和乃父范雲深身上,平時由文新背帶,有警時則由范雲深負責。
天剛入黑,大批高手已經乘夜色蒼茫進入村西南的山林。
他領先出室,范雲深背了乃侄緊隨在後。
他放了心,重回地底囚室,找到刑室的一把巨斧,砍開了囚室的巨鎖,先救出牢中的范開平與另一名中年人,再救范雲深一伙可憐蟲。范開平受刑並不重,只是被泡在水牢中一天一夜,肌膚起皺變成蒼灰色,短期間無法行走。
凡事只要有一個有魄力的人領導,困難便可迎刃而解。
他一咬牙,無可奈何地說:「我們走吧!即使是蒼天,也不助不肯自助的人。」
「飛豹雖然擁有不少武藝高強的人,但是葛天虹那惡賊的幾位更高強的長輩已經趕來相助,支持不了許久,敗局已定,無法回天。」
「不錯。」
范雲深並不知文新打的是什麼鬼主意,但卻知道他正在設法抓住求活的機會。因此,順著他的口氣回答。
「哎……」中年人驚叫,扭身前撲,劍仍揮出。
「對www.hetubook.com.com,好像是飛鳳棧。」
另一面是死囚房,上面有吊鏈,下面蓄有四五尺深的水,可以稱為水牢。
分隔的鐵柵粗僅一指,但在手無寸鐵的莊稼漢看來,那卻是不可能突破的銅牆鐵壁。
中年人冷笑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你這位東主真會納福,大權旁落而不聞不同。」
吊鏈吊著三個人,其中之一是文新,另一人是范開平。
兩名大漢進入水牢,費了好半天工夫,方將他拖上刑室。
范開平欲哭無淚,慘然地額聲道:「二叔,二……叔……」
「這一群愚蠢的可憐蟲。你們為何不為自己的生命奮鬥?你們即使不出去,同樣保不了家小。與其坐以待斃,為何不奮而求生?」文新憤然大叫。
中年人頭向下一搭。手腳猛烈地抽搐,頸骨已折,活不成了。
這瞬間,突變發生,便本能地伸手急扳室門的掣動栓,同時想出封閉囚室的柵門,反應極為迅速。應變工夫已臻上乘。
范雲深有點醒悟問道:「賢侄,你想在鬼愁澗棧與他們拼。」
「不一定,只要飛豹能支持到天亮,我們便有生路,那時,我有七成勝算。」
文新笑道:「蛇蟲猛獸阻不住武林高手,但我敢斷言他們不會走那一帶浪費工夫。」
他搜遍東院,在一間內房中,清除了四名負責看守地牢的人,而且取得了口供。知道葛宅目下除了一些供役的男女之外,高手們皆到村南的山區中,與來自上亭鎮的飛豹張傑作殊死搏鬥。
文新並不知道范開平是誰,向范雲深等眾難友叫:「路障已經清除,大家打起精神,跟我出去。
中年人轉向囚房的范雲深,沉聲問:「范老二,你說,他的活是真是假?」
「好像無法飛渡。」文新頗有把握地說:「沿小西河迄北,三二十里全是懸崖絕壁。」
彭珍生長在山區,走五六里本來不會有問題,可是心中驚惶恐懼,心情過度緊張,因此疲勞得也快,已經難以支持了。
他向范家老少說明。此次逃生吉兇莫卜,必須抱定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方可闖出一條生路。
百斤大石短期間尚可挺腰站起,但時間一久,非坐不可,鐵打的漢子也禁不起百斤大石的久壓。
一切計算得十分精確,出手又狠又準,速度快得駭人聽聞,幾乎在同一剎那間,三個人全被擊中,每一擊皆是致命狠著。
「是的。告訴你,逃是下下之策,逃不掉的。這裏入秦只有一條路,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可以一直追咱們到漢中。」
看守果然心動,向同伴耳畔低聲商量片刻,然後出門而去。
文新故意沉思片刻,說:「很難說,這得看買主急不急?」
「這個……」中年人審慎地說,語音一頓,又道:「很難說,這得看咱們少當家是否肯答應。老實說。如果你是范家的子弟,恐怕也難逃大劫。」
他感到奇怪,除了范雲深之外,竟然沒有一個人走出囚房。
話未完,掌發如電閃。
腰腿上綁著一塊百斤大石,雙手被吊環扣住,人僅能坐在水底,水恰好淹至下顎,既無法站立,也無法下沉,想死也不可能。
這瞬間,旁立的兩名看守還不知發生變故,還來不及有所反應,文新已猝然襲擊,右掌反削,「噗」的一聲擊中右面看守的鼻梁,雙目亦隨同遭殃,接著人向左移,快逾電光石火,右肘側撞,正中左面看守的心窩。
文新並未站起,扭身以背著地,飛腳上撥,對方一劍落空,人向下倒,右腕同時被踢中,劍也脫手飛拋。
十餘雙失神的眼睛,淒然無助地注視著他。沒有人移動,沒有人出聲說話。
「那……我們不是凶多吉少……」
其他的人皆癱軟在姑娘身旁。
最後一隔是刑室,金木水火土各色刑具一應俱全。由於囚禁的人可以看到刑室,上刑時其他的人精神上怎受得了?
可是,文新更快,像一頭怒豹,疾逾電閃撲到。
「好吧!我甘願與你們合作。」
眾人隨身只帶了一些金銀細軟和兩件換洗衣物,文新的腰間多了一個包裹,這是他的全部行李,他有能力帶走。
地牢分隔為二,一是囚房,男女共用。裏面囚禁著十餘名男女。其中赫然有七雄之一的悅來酒肆店主人胖子李剛,范雲深也在其中。
這是東院的一座小廳堂,有兩名看守門戶的大漢,正在一張八仙桌旁安坐,翹起二郎腿,正在小酌。
「難道你們就看不住我一個只會花拳繡腿的人?」他再加上激將法。
中年人舉手一揮說:「放他出來。」
「我背你出去。」范雲深咬牙說,立即將他背上。
回到范家,眾人立即準備行裝。范開平夫婦相見,恍如隔世,事急矣!無暇訴說悲愴情懷,匆匆作逃生打算。
中年人轉向文新道:「憑你的書信,可以將店委由他人盤出麼?」
他迅速解下背上的范姑娘,把姑娘扶至壁根坐下,解下包裹放在一旁,銳利的眼神不住往回路察看。
他穿的https://m.hetubook.com.com仍是青直裰,頭上挽髮未帶巾。衣內腰際,扣了一條皮護腰,外面的腰帶上,斜插了一把連鞘長劍。背上,一條長巾背了范姑娘,領先而行無所畏懼。
文新大笑,說:「保護,如何保護?派一個人伏路,出其不意殺出,或者用暗器行刺?即使在大庭廣眾之間,殺三兩個人如同探囊取物,何況官府根本不可能派人護送咱們出境呢!」
「是小西河。」范開平接口。
范雲深也是福至心靈,做買賣能賺大錢的人,自然不會蠢笨,愁眉苦臉地說:「我怎知道?店中的事,平時我很少過問。」
文新點頭道:「不錯,是鬼愁澗棧。西面接連龍門山,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要繞過前面攔截,最少也得三四天。東面好像是一條河……」
「而眼前的事實,范家一門老少的生死,仍然一無保障,任何努力亦是枉然了。」
「這麼說來,范二爺……」
中年人如果想不顧一切扳下掣動栓,毫無疑問將受到無情的打擊,不得不以自保要緊,放棄扳栓的舉動,急衝而出。間不容髮地逸出文新的爪下,衝出門進入通道,回身,拔劍,出招,反應極快,一氣呵成,劍氣森森。鋒尖直追向文新的胸口要害,十分純熟兇猛,似已獲劍道神髓,劍虹像電光一閃。
「你必須告訴葛少爺,我如果死了,范二爺西安的財產,你們一文也拿不到。」
文新吃力地站起來,苦笑道:「我的生死,不能操縱在你們手中,范家一門老少,也不能任由你們宰割;因為在下已經管了這檔子事。看來,在下已經別無選擇了……」
「他一家老小的生死,皆操在少當家手中。誰也不知他肯否點頭。」
一名看守走近獰笑道:「你叫吧!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理你。泡在水牢中的人,有權叫喊,你叫吧!」
「脫手當然愈快愈好。」
文新的氣色,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差,他不知自己被泡了多久了,地底不知時辰,只能憑經驗判斷時刻,猜想該已到了黃昏時分了。
「范二爺根本不過問店務,店伙掌櫃誰都得聽我的,一個不管事的東主,哪能比全部經手的管事!
范姑娘不住發抖,顫聲道:「文大哥,我們不是絕望了嗎?」
文新滾身而起,上身一挺,鐵掌便無情地落在對方的後頸上,宛若巨斧下砍。
片刻,大漢跟在兩名中年人身後返回。
范二嬸更糟,這一輩子大概從未走過這麼遠的路,而且又是夜間,既恐懼惡賊們追來;復又被和*圖*書四周的獸吼鳥啼所驚,早已心驚膽跳神魂出竅,發軟的腿不聽話拒絕支撐軀體,如果沒有老伴在旁扶持,恐怕早已躺下了。
「我希望與葛少爺面談。」
「哦!這是說,我是否甘願投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葛少爺肯否高抬貴手了。」
「范二爺,你叫他們快點出來,刑室中有趁手的刀槍棍棒斧頭之類,你們各取一件與他們拼了!」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突然大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沿石崖打孔,插入兩丈長的巨木為路面,上鋪木板,外釘扶欄。
「在下願給你一次機會。」中年人獰笑著說。
文新淡淡一笑,抬頭仰天吸入一口氣,搖頭道:「天是靠不住的,冥冥中的事,誰知道呢?不過,他們會追來的。
「范二爺的書信,絕動不了店號半文錢。老兄,你如果不通報,我死了,你得完全負責。保證你吃不了兜著走。還不快去。」
文新辦事能力極強,思慮通達有條不紊。
豈知文新一撲落空,已算定下一步的本能反應,乘勢下挫前撲,身軀急沉,恰好以分釐之差,避過致命一劍。
最後一名中年人一直站在囚房門側,靜靜地留意各處的動靜,冷靜得像個石人,而且相距在丈外,足以從容應變。
「他目下不在家,你的事,我可以作得了主。」
「如果我願意加入你們中間,你們會不會准許我入伙。」
而且隨時皆可堵囚室門,阻止任何人出入。
范開平是在這一帶長大的人,當然知道,道:「二叔,飛鳳棧是第三段,前面一段叫鬼愁澗棧。」
文新飛快地躍起,抬起長劍,宛如靈貓般循通道急竄通過兩座門,登上地道口。
「蒼天庇佑!但願他們死在飛豹手中,便不會追趕我們了。」范雲深向黑暗的蒼穹喃喃祝禱。
「噗」一聲響,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劈在中年人的左頸根上。
仍由范開平領先,繞出村東向北行。出村走上北行的道中,已經是四更正末之間,距天亮還有一個更次。
「當然,這是最低的估價,如果東關的韋大爺仍有意的話,賣兩萬該無問題。去年韋大爺曾經向我提過,不知他今年是否仍然有意。」
「到劍州咱們請官府保護。」范雲深咬牙說。
「我想,我辦得到。如果我能將范二爺的店盤出,你們是否肯釋放范二爺他們一家老少?」
「這得等咱們葛少當家方能決定。不過,你可以不必擔心。至少,你的生命目下已經可以保全,除非你不肯合作,不然就死不了。」
走在前面的hetubook.com.com文新不得不放慢腳步,知道這些人確是不支,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到了棧道中段,他只好止步,輕嘆一聲道:「天快亮了,咱們休息片刻再走。」
范開平知道葛家的地勢,在乃叔背上加以指引。從側院走偏門,總算平安地離開葛家。
「記得北面第二段棧道麼?那兒距此地約有六七里,那天來時我便留意了。」
范雲深半躺在壁根下,疲倦地問:「文賢侄,你看他們會不會追來?」?
為首的中年人手按劍柄,站在柵口問:「小子,你說,范老二的店盤出,可以籌得多少金銀?我要正確的估計。」
「入伙不是易事,你必須聽候差遣一年以上,而且必須立下功勞,兵刃拳腳也必須過得去,最重要的是必須忠誠可靠,能毫不遲疑地為咱們赴湯蹈火。」
門悄然而開,人影電射而出,劍光如電,看到劍光,劍氣已經及體。
「哼!銀子還沒到手呢!饒不饒你目下言之過早。」中年人冷冷地說。
「哦!你想用緩兵之計尋機脫身?」
文新信口胡謅,當然事先已經有所準備。
中年人做夢也沒料到對方居然敢動手,毫無提防,這一掌重得像一座山,頸骨立碎,肩骨下陷。「嗯」了一聲,向下一挫,口中鮮血狂流,眼看活不成了。
「哈哈!你倒會吹大氣呢?你只不過是范家的一名管事,范老二這位東主還沒死呢。」看守不屑地說。
「如果急於脫手,店面與南郊的田莊,大概可以賣得一萬兩。銀子左右。如果不急於脫手,三兩月之內,我可以找到出一萬五千兩以上的買主。
文新死盯住囚室木無表情的人,急怒叫道:「你們怎麼啦?還不出來逃命?」
「未到絕望之時,切不可輕言絕望。走吧!如果咱們趕不到鬼愁澗棧,我就難以兼顧你們了!」文新泰然地說,口氣充滿堅強與自信。
人撲地,腿已貼地急掃而出。半分不差掃中對方的右腳踝,力道奇猛。
「以在下的地位,已足可作主。」
世間真正甘願任人宰割的人並不多;溺水的人,即使遇上一根漂浮的蘆葦,也不願放過一抓的機會。
葛家的東院下,原築有一間地下室,分為兩間,一間盛藏金銀糧食和軍械,一間則是地牢。
這段棧道全長約里餘,中間一段約二三十丈,加建了遮蔽風雨的樓架,極像江南的橋閣,只是簡陋些而已。
如果惡賊們追及,如非必要,不許與惡賊們交手拼命,一切依命行事,稍一大意便可能喪命,因此必須小心在意以免誤事。
「以你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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