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獨自出動

「說你的來意。」美婦得不到回應,嗓門提高了。
「救……我……」兩美女身軀發軟發僵,但口中仍可出聲呼救。
「閣下,看情勢,我有化解的分量嗎?」他不安地在原處轉來轉去,臉色難看已極。
正面挑戰必定吸引他的注意,從左右接近舞巾的女郎很可能是助攻。
「錚!」繡春軍刀居然對住了刺來的一劍,王千戶不愧稱出身錦衣衛的大漢將軍。
受傷的王千戶不見了,乘亂丟下部屬逃走啦!
平民百姓與王室有糾紛,後果將令人不寒而慄。
青緊身,佩劍掛囊,半統快靴,頭上有一頂雨笠形的兩用遮陽帽,可以擋雨,也可以擋太陽,品質極佳,是厚緞子浸桐油精製的,帽簷低,加上一圈如意流蘇裝飾,對面來的人,不可能看到他的整個面龐,只能看到他的下顎,他卻可以技巧地看清對方的面貌。
古人的婚姻強調門當戶對,確有道理存在,乞丐一旦被公主招為駙馬,那日子怎麼過?一舉一動一言一語,全見不得人上不了臺盤。
完全封鎖,下一步是甚麼?屋裏的人心中有數,一個個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支呀呀怪響,粗糙的院門拉開了,有人沉不住氣啦!
八十年後,城外大火燎原,包括西關在內,直抵江東門,被火燒得精光。西關與江東門相銜接的市街,成了火海燒成白地。淡粉樓、輕煙樓等等的名樓,秦淮十六樓中的六座教坊,以及所有的曲院勾欄,小街巷的半公開娼寮煙花巷,被夷為平地。
漢王世子隨御駕親征漠北不在家,並沒把所有的護衛帶走。再就是漢王在京讀書,還沒有封地,不想就藩,所以還沒有自己的親軍三護衛。可知把關的甲士與官兵,除了甲士是漢府護衛與家將之外,都是臨時借調來的,目下漢府沒有大批官兵可派。
後來由中山王府出面,叩請皇帝開恩,不要再把秦樓楚館建在莫愁湖附近,畢竟徐家的子孫,一直是南京守備最高指揮官,家門口是教坊娼館,至少有礙觀瞻。
「你最好妥為處理。」水龍神卻流露不安的神情:「漢府知道事故因你而起,是不會放過你的。如果對方的條件不苛,你可以考慮接受呀!先恢復歐陽小姐的自由,再談其他尚未為晚。」
「等要等的人。」
少女也穿了玉色連身衣裙,外加有流蘇的小坎肩,劍連鞘握在手中,因為小蠻腰僅有鸞帶,沒有何佩劍的皮護腰,只好改用手握了。
要不,就拿起刀槍做強盜,甚至打江山。
由於體積小,速度到了某種程度,對面的人很難看得到形影。
拇指頭大小,不像米,倒像縮小的蛋,一頭稍圓,一頭尖,體積橢圓,稍長些,重量不輕,是鐵鑄的,不曾打磨,粗糙的表面呈灰暗色。
重量很可能有三斤以上,比江湖朋友所用的狹鋒劍重一倍,比法師們所用的法劍重兩倍。
知己不知彼,心理上已輸了一半,因此美婦急於知道他的來歷,先問清再說。已有四個人被擺平,在氣勢上已輸掉半壁江山。
「是嗎?民心似鐵,官法如爐。任何人落在本司的刑室裏,保證連前生後世的事也會招出來。任何鐵打銅澆的好漢,也會在預先寫好的罪狀上畫押打手摸腳印。罪狀包括他老娘偷了一千個漢子,他老爹扒了幾個媳婦的灰。他招不招無關宏旨,只要在供狀上打手模腳印畫押就行。」他乘機大發牢騷,罵得惡毒出口怨氣。
看不見人影,只有一些家禽悠閒地覓食。胡家想必人丁少,難怪不敢搬到江東門大宅居住。
看盔甲的裝飾,京都人都知道那是親王的護衛。
「如果他們一聲令下,潮水般殺進屋去……」
兩美女的身旁,就有兩顆這種怪珠。
皇帝有御林親軍,有侍衛。
大門終於拉開,李季玉赤著上身,頭上的懶人髻半散,睡眼惺忪似乎還沒清醒。
「原來如此,難怪你要睡回頭早覺。」水龍神確是接受了:「酒完全醒了吧?」
「他娘的,他該來找我,難道他不認識路,不認識我的家?」他粗野地拒絕。
謠言滿天飛,有人手舞足蹈快活地聲稱,大群千手修羅突襲黃家井大街王宅,屍體抬出一百二十三具之多,傷者無算,大快人心。
從此教坊娼館在這一帶消失,六座樓也沒重建,把教坊區遷入城內,在秦淮河大張艷幟,與府學縣學為鄰(貢院那時已經北遷),學生士子生員,出了學舍便往教坊跑,秦淮畫舫一艘比一艘華麗。
另三把刀一湧而至,劍勢未盡,變招躲閃已力不從心,精力已耗損得差不多了,反應難免遲鈍了些。
他是早上從三山門進城的,有目共睹,卻沒有人看到他從聚寶門出城,神出鬼沒來去自如。
平常人家一輩子也沒穿過綾羅綢緞,一件粗布直裰可能新三年舊三年,睡覺時穿上一定破得快,那捨得穿?
雙手的怪珠,卻活動依舊。
所流露的形象懾人,氣氛也懾人,呈現的妖異形象,與群仙降凡的神奇景象,形成強烈的對比。
江湖豪客的打扮,而且是成名的豪客。這是說,他已經正式把自己定位為江湖成名豪客了。
「我們會派衛風快船到黃天蕩找他,哼!」白無常顯然聽信他的消息,也可能是一時氣在頭上的話:「聽說你與平江土地的瓜葛,愈來愈複雜了。」
「這期間不要在外亂跑,有事我會找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走吧!」白無常本能地流露出主宰者面孔。
在手中跳來跳去的怪珠,表示他是用這玩意把人擊倒的,誰敢上前,就得小心他的怪珠。
街道外圍的農宅,星羅棋佈零零落落,每戶人家都有幾棟房舍,外面有綠樹翠竹圍繞,外人如果沿田間小徑接近,老遠便被發現了。
「失足跌倒撞中後腦,成了大白癡,怎能查出來路?」水龍神避重就輕:「書信上說了些甚麼?」
一早,水龍神便光臨李季玉的家,把門拍得山響,不住大聲呼喊。
他的雙手更快,向上一伸,奇準地用指敲中少女的雙脈門,順勢右手橫揮,扣住了少年伸來的手爪。
「不久自知。」
所有的人全佩了劍,武林朋友使用的狹鋒劍,裝飾華麗,劍的品質必定甚佳,殺人必定十分利落。
常州一帶近年來開始大量生產棉布、苧布,紡織業蓬勃發展空前繁榮,平民布料大量上市,但仍然價格不低,一件外衣還可以上當鋪當三兩百文錢。攔路打悶棍背娘舅的小賊,當然不可能打劫到大戶人家的男女大爺,對象全是苦哈哈單身漢,剝衣褲是最大打劫目標,這些苦哈哈怎麼可能穿綢著緞?為了一件粗布衣衫而打死人背死人,可知衣衫得來不易,做一年工賺不到一件衣衫不是奇事,工錢大部分用來填肚子了。有樓房著綢緞穿金戴銀,呼奴喚婢乘車坐轎,在平民百姓眼中,那是天外的天雲外的雲,只能在清秋大夢中去求。
「是誰?」他聲色俱厲追問。
「你到底是甚麼人?」美婦聲音轉厲。
小霸王是豪少,是練了幾天武的地頭蛇,眾所周知,所以不會讓人把一個可怕高手看成小霸王。
光圈愈轉愈快,快得見光不見巾影,舞動的玲瓏透突嬌軀,像在光芒中現跡的仙女飛天,令人目眩神移。
看誰的耐性到家,他不急。
同一期間,江東門橫街的胡家大宅,以及劉家的宅院,也被甲士和官兵包圍了,情況與太平巷申家完全相同,把守得像鐵桶。
他安坐如故,但雙手開始移動了。
這是棗核鏢、打穴珠、彈丸、飛蝗石等等四種暗器的混合體,尖的一端如果力道夠,可以貫入人體。
「沒有談的必要。一句話,那不關我的事。有如城內失火,我在江東門一覺睡到天亮。該分道走了,再見,程大爺。」
人群湧出,兩個雄壯英俊的二十餘歲年輕大漢,與八名艷麗矯健約雙十年華的俏女郎,擁簇著一位貌美如花,有貴婦氣質的女人,羅衣勝雪,裙帶飄飄,如果稱她為王妃貴婦,絕不會有人懷疑,所流露出的氣質風華,甚至比真的王妃貴婦更高上一品。
「對。」
曬穀場路口,生長著一株合抱大的銀杏樹。他急走兩步,便到了銀杏樹下。然後從容不迫坐下,背倚樹幹雙腿一立一舒,既不是五嶽朝天式,也不是禪坐,任何時候,皆可以挺身快速地站起來。
劍光續進,猛撲驚得停止咒罵的王千戶。
踱出兩個出色的男女,衣著裝扮一看便知不是農舍的人,穿綢著緞那能下田耕種?
砍斷鐵衛腰脊的鬼怪,危急中隨劍仆倒在鐵衛的背上,同時扭身急滾,鐵衛仆地前他便滾了半匝。被飛刀擊中的那位鐵衛,也隨刀仆倒,軍刀貼鬼怪的右肋疾下,反而砍中仆倒的鐵衛,等於是在斷脊上加上一刀。
「我真的不便說……」
「真的?」白無常的弔客眉鎖得緊緊地。
水龍神趕忙揮手阻止隨從妄動。情勢不由人,早已明白江東門仁義大爺的地位,已經非比往昔,小霸王的聲威名氣,早已掩蓋了他水龍神的光彩,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江湖名頭的起落,淘汰率是非常高的。江湖沒有不倒翁,武林沒有長青樹。
「李季玉,出了事故你知道嗎?」白無常刺耳的嗓門,今天顯得更為刺耳,開門見山口氣凌厲。
水龍神接受他的解釋,成為他第二個有力證人。
「去你的,你滾吧!」
鎮撫司與一般蛇鼠打交道,頗為公平,捨得花錢,收買線民列有專款開支,獎金也高,所以蛇鼠們樂於和鎮撫司打交道。蛇鼠們眼中只看到錢,對鎮撫司的殘暴視若無睹。在京都,正義感不值半文錢。跪著養豬,看在錢的份上的人多的是。
李季玉與白無常見面,所表現的強者氣勢,讓水龍神產生更強烈的危機感,江東門仁義大爺的地位,搖搖欲墜眼看要拱手相讓啦!
雙方相距僅丈餘,怪珠比射來的絲巾,速度快一倍,甚至兩倍,已非目力所能及,兩美女怎能看到怪珠的形影?
超人的反應,是生存的最大憑藉。鬼怪這手臨危走險自救的險招,便是超人的反應的具體結果。
「在這裏等?」俊秀少年緩緩接近至伸手可及處。
四面大包圍,嚴禁任何人出外走動。
靶長一尺,纏蛟筋。
「宿醉醒來便急,在天井的陰溝小解。右鄰那位仁兄,恰好在屋脊向下瞄。我一氣捧起一隻花盆想向他投擲,沒想到他驚叫一聲便消失了,大概怕被花盆擲中,原來是看到城內的火光才撤走的。」他仍然堵在門外,不想請水龍神進屋:「他們只想知道我的動靜,記下我的一切活動情形以便建檔而已,其實並無惡意m•hetubook.com•com。他們在濟陽侯府,甚至派人住進宅內監控呢!這是鎮撫司的職責,無意完全隱身藏匿監視,也表示我在他們的掌握中,警告我不可著手為非作歹。除非他們踩破我家的屋瓦,我是不會和他們計較的。」
「事故?我知道甚麼?」他的嗓門也不小:「老天爺!你以為我是神仙?掐指一算仙眼一轉,就知道過去未來,皇朝的興衰?昨晚沒睡好,大清早程大爺幾乎把門拍破,驚醒了我的連床好夢,十萬火急把我揪來,我能知道甚麼?不會是天坍了一半吧?」
全家搬進去住?免談,白天都可能鬼打死人。
「夠意思夠意思。」他怪笑:「只要你們肯遵守承諾,我小霸王絕不會威脅到你們的權勢。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告辭。」
「他忙得焦頭爛額,調動人馬抓疑犯脾氣特別暴躁,你行行好,跟我去別惹他生氣好不好?那傢伙惡毒陰險,惹火了他不會有好處的。」水龍神幾乎在哀求了:「不要讓我為難,我也算是京都一雄,淪落成傳話跑腿的人,已經夠霉夠可憐了,不要再落井下石好不好?」
心中有仙或妖觀念的凡夫俗子,很可能跪下來虔誠地膜拜。
其實,他心中極感焦躁不安。
久久,他開始換腿。犬吠聲已止,仍然沒有人出來。
奸佞的小人命該飛黃騰達,正直有為的人活該受苦受難下地獄。
巳牌正末之間,李季玉出現在至胡家農宅的小徑上。
折入路口,宅內家犬汪汪叫,卻不見狗外出,想必已被拴住了。
堂屋裏有不少人進進出出,一個個神色肅穆、陰沉、緊張……神情各異,氣氛懾人。
「你是甚麼人?為何而來?」美婦終於發話了。
「那……你有何打算?在這裏走來走去進退維谷,解決不了問題呀!」
農宅距街口不足兩百步,小徑向鳳臺門。農舍距小徑約三十步左右,自闢一條小路與小徑銜接,到了岔路口,便可看清農宅的院門。主宅院門外有曬穀菜場,四周栽了些桃李杏果樹。
「這……」
「夠了,撤!」鬼怪大吼,聲震長空,壓下了木材焚燒時所發的爆烈聲。
江東門胡家大宅的主人胡百祿,家在西面至鳳臺門的小徑南端,栽種十餘畝菜圃,每天用手推車載至城中菜市販買,一大早就在聚寶門外等城門開啟。
天色黑暗,天井下更暗,高高站在脊角向下瞧的眼線,能看到人影活動已經不錯,絕不可能分辨搬花盆準備擲擊的人是不是他。
「你們去亂搞吧!我不管了,也管不了,你們自己去解決吧!」他憤憤地向隨從舉手一揮,腳步沉重大踏步向街口走了。
「等人。」他紋絲不動,簡單吐出兩個字。
仍然晚了一剎那,避開胸口的致命一劍,卻避不開右肋和右臂受傷,劍尖在及體前扭轉,以便貫骨縫而入,卻貫入王千戶的右肋側,鋒刃兩面傷人,不但把右肋割了一條縫,右臂也肌裂骨傷。
白無常的死魚眼,冷冷地瞥了兩大漢一眼,愛理不理地微微頷首,之後便掉頭他顧,重新往復踱步,似乎仍沒下定決心。
白無常的獰惡面孔,比往昔更難看了,揮手趕走了廳中的同伴,陰森森地抬手示意四位來客落坐。
知道風聲的人,當然嗤之以鼻。千幻修羅作案,三年來一直是獨來獨往,是唯一的獨行劇盜,怎麼可能突然冒出一大群千幻修羅?不值識者一笑。
「是王將軍的黃家井街大宅失火。」
距列隊戒備的官兵僅百十步距離,急走幾步便可與官兵接觸。官兵並沒禁止行人往來,僅要求行人盡量向街對面靠,因此仍有市民走動,只是行色匆匆不敢停留而已,這些官兵相當講理。
他出現在門外,魁梧雄健的身材,比水龍神那種土豪裝束威武百倍,像怒目金剛面對小鬼。
劍身長兩尺,鍔窄,雲頭鑄成螭頭像。
大馴象門位於鳳臺門和大安德門之間,繞過雨花臺南面的丘陵,便可看到那座不起眼的孤零零小城門樓,和左右兩小段土城牆。
「那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法。哦!投書要求約會的人是他嗎?你的消息正確?」
從百寶囊中抓出一把拇指頭大的米狀怪珠,一握中可能有十枚以上,從左手一顆接一顆跳入右手,右手抓滿之後,再逐一跳回左手,像是小孩玩彈珠,自得其樂,一直不曾抬頭欣賞美麗的仙女,遮陽帽始終把頭部完全掩蓋住,除了雙手活動之外,全身其他部位毫無動的跡象。
不同的是,這兩處的官兵,編組相當完整,有強弓、硬弩、校刀手、戟力士……長的短的,遠的近的各種武器,一應俱全,屋裏的人,插翅難飛。
「等誰呀?」
甲士們也不進屋,不說出理由,僅禁止屋中人外出,卻允許任何人進入。
約會的時間在午正,他居然在巳牌時分進城,足以表示他無意赴約,那不關他的事。
兩個隨從憤怒地左右齊上,要動手了。以往,水龍神的大爺地位,所有的蛇鼠誰敢不尊?包括他在內,見面便矮了一截。
城外各市鎮也人心惶惶,治安人員滿街巡邏,成隊便衣人員在有案的問題郊野,進行威力搜索,搜尋可能藏匿在該處的疑犯。
「你……」大漢要冒火了。
「昨天在茶坊那個雜碎,查出來路嗎?」李季玉https://www•hetubook.com•com往回家的路走:「你認識他,是嗎?」
「事實如此,你其實對本司毫無威脅,咱們的臥榻之旁讓你鼾睡,夠意思吧?」
「誰也不敢大拍胸膛,保證自己的消息絕對正確無誤,我不想負誤導你們追查方向的責任,你們最好加派人手追查線索。你們無緣無故向他大張撻伐,而且碎剮了他的朋友,向你們肆意報復大有可能。消息傳出江湖,他怨鬼的聲威,將扶搖直上九霄,不但可躋身超等高手之林,而且升上天下級的豪強寶座。沒獲得確證,最好不要讓謠言傳播,長他志氣滅你們的威風,日後更難對付他了,可得小心處理哪!」
「哈哈哈哈……」他大笑而走。
請三二十個臨時工,整理一次庭院房舍,三五天不見得能清理完竣。賣半年菜,也不夠付工資。
怪珠仍在跳來跳去,他不理不睬,怪珠在手掌匯聚時,發出令人心中發毛的金屬轉動磨擦聲。
劍光下沉,把魚躍平飛而來,捨命搶救王千戶的鐵衛,攔腰一劍砍斷了脊骨,幾乎被腰斬。
兩名大漢逐漸走近,並肩往街旁的簷下抱肘旁觀。
能將這把劍直臂平伸片刻,已可稱大力士了。格鬥時揮動十下八下,保證手軟腳抖氣喘如牛。
「你不是來管我是否睡早覺,是否宿酒已醒的。程大爺,到底有甚麼十萬火急的事?希望你知道人情世故,大清早報喜不報憂。」
「我找來的。」
兩個雄偉英俊的年輕大漢,拔劍從正面一步步接近,虎目中冷電湛湛,舉起的劍發出隱隱龍吟,剎那間從英俊書生型的年輕俏郎君,變成殺氣騰騰的英雄好漢,御劍的內力,可從劍吟聲看出端倪。
「我的消息多數是正確的,我現在已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必須努力發展我的局面,消息必須保持靈通。這個強盜精明陰險,你們最好不要讓他捲土重來。哦!到底發生了些甚麼事故牽涉到他?」
從此,展開娼門新頁,秦淮脂粉名滿天下,以後整整繁榮了四百年。
「你怎知道他們撤走的?沒睡?」
醉人的濃烈異香散逸中,另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氣味散發。
兩條絲巾突然化為淡虹,向他倏然飛射。
久久,久久,太陽逐漸接近中天,即將巳牌將逝,午初光臨。
「好吧好吧!你等一等。」他見好即收,進屋準備。
他喜歡歐陽慧是無可置疑的,歐陽慧並沒用不正當的手段拉攏他。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十之七八會喜歡熱情如火的女人,他也不例外。
幸好少男少女都沒施脂粉,不至於成為小大人。
而且,千幻修羅從沒用火器作案。千幻修羅作案是為財,火攻焚毀了一切,何來的財可劫?這不是千幻修羅作案的手法慣例,謠言不攻自破。
大漢將軍,不是領兵打仗的將軍,而是侍衛的職稱,侍衛在錦衣衛的地位最高,職位與官品皆相當於正三品從三品,但最窮最辛苦。
朱元璋的前半生,窮得父母死無葬身之地,當乞丐做和尚混粥餬口幾乎餓死。最後脫下僧袍把心一橫,紅帕包頭拿起刀槍,投入香軍造反去也,才打出大明皇朝一片江山。所以,想造反的大有人在。這與那些權貴人士想造反的心態完全不同,成功的機會也十分渺茫。
愈優秀愈能幹的人,活該留在皇帝身邊忍苦受窮。
這表示昨晚他一直就在家中睡覺,監視的眼線可以作證,其他地方出了任何事故,皆與他無關。城內王家大宅失火,他還在天井中小解呢!
他那一身江湖成名豪客的打扮,當然不可能是小霸王。
「少給我耍嘴皮子。」白無常拍案怒叫:「怨鬼失蹤了好幾天,你知道一些風聲吧?」
「喂!你是幹甚麼的?」少年高聲問。
他鎮定,對方就會著慌了。
珠跳動的速度慢,仍可隱約看清外型。
向漂亮女郎的小腹攻擊,他實在惡劣得很。
「他們是誰?」
王千戶的大宅成為瓦礫場,所有的財物化為灰燼。
「要我等他們的消息,等他們的指示行動,帶我去會見歐陽大小姐,就是這麼一回事。」
農舍內即使沒有高手名家在,胡家也必定有人出面打招呼。
「我懷疑他夥同水賊,昨晚在城裏明火執仗,扮千幻修羅,殺入王指揮家放火殺人報復。你的消息如果正確,他就涉嫌不大了。」
親王的三衛親軍,稱三護衛。貼身的不能稱侍衛,改稱護衛。
這是說,他找對地方了。
另一鐵衛從斜刺裏衝到,魚躍前撲,在千鈞一髮中,棄刀把王千戶攔腰推倒了。
城門內是市街,本來是市郊的外圍小村,約有兩百戶人家,十之七八是農戶。中間最大的街道,就叫馴象街,都是些小店館,無法形成繁榮的大市街。
他置若罔聞,逐步增加對方心理上的壓力。
不久,有人看到他大搖大擺進城。
白無常在碼頭區長街,徵用一座房屋作為臨時指揮所。鎮撫司的人,不需以任何名義,便可任意徵用一般的民宅,作為處理事故的指揮所。他是密探三頭頭之一,擁有生殺予奪的特殊權力,要說他可以代表皇帝,一點也不誇張荒謬。
「猜想而已」。白無常支吾其詞:「如果怨鬼不在,就沒有其他的人,打收服你的主意了。不貪和尚那些江湖魔道人物,本來是要捉你領賞的,他們已投入本司,不會再對你不利。」
反對的人舉不出反對的理由,就www.hetubook.com.com走邪門巧立名目,指院門楣的裝飾是對,簷口的橫木頭雕飾是當,所以兩家的門戶相對,當然會對對對,當對當,統稱門當戶對,與兩家的家世名望相等對無關,花子可以娶公主,乞婦也可以嫁公僕,門當戶對簡直是身分歧視,必須抗議這種蹂躪人權的習俗。
即使是江湖超級的劍術名家,看了也心中發虛。劍向前一伸,想接近切入攻擊,有如癡人說夢,根本近不了身,只能用花招迅速移位製造切入的機會,兜了老半圈子,也無法近身發出致命一擊。
女郎的腰間鸞帶,寬度只能護住肚臍上下各一寸半左右,小型的顆粒狀暗器,非常準確地貼帶下緣著肉,認穴之準,令人難以置信。
「約好了的?」
「正是城內失火。」水龍神苦笑。
屋內有些甚麼人,平江土地是否在家,官兵毫不介意,毫無派人入內查問的意圖。
「你是誰?」清麗的少女也挪近,取代俊秀少年發問。
「我的……穴道被……被制……」回答的是被制女郎的哀叫聲。
白無常帶了兩個隨從,在胡家西面不遠處,走來走去已經兜了五六圈,似乎在思量該不該離去呢,抑或硬著頭皮接近打交道?
巳牌正,一隊甲士出現在太平巷申家的大門外。
中|年|美|婦嬌喝一聲,香風徐逝,飄舞的衣裙恢復下垂的狀態,所有的男女腳踏實地止步,眼中湧起驚疑警戒的光芒,距李季玉所坐的位置約三丈左右,半弧形面對著他,六位美女手中,出現一條折疊成兩尺的半透明潔白絲巾,寬度可能有六寸,如果擰緊,必定粗僅一指。
「那就會有一些屍體,一些待審待決的綁架犯。只要有一個人熬不了刑,你知道結果的。」
女郎的舞技可圈可點,柳腰搖曳衣裙飄揚,綢質的羅衣因而把渾身的曲線若隱若現呈現眼前,令人從美感中產生要抱一抱的興奮情慾。
借調來的官兵,是錦衣衛的人。
城內沸沸揚揚,氣氛緊張有如戒嚴,看到一隊隊官兵在街上巡邏,沒有人會感到奇怪。
「他們忙著善後,那能抽身前來化解?王指揮傷勢沉重,右肋右臂肉裂骨傷,在床上躺十天百天,能否痊癒只有天知道。」他訴起苦來:「我上前找他們打交道,他們會聽我的?本司的人與漢府的驕兵悍將,面和心不和各展神通,出了如此重大事故,他們不打上鎮撫司衙門,已經是相當明理了。他們知道本司與你們是同路人,我敢放心和他們打交道?」
挨上幾皮鞭,臉往何處放?
「你有何打算?」水龍神進一步試探。
「這……不會有人熬不過……」
他不一言不動,像個坐化了的人。
屋裏的人,不得不出來了。
「平江土地是你們的人,你該去問他呀!」他冷冷一笑,虎目中冷電一閃即沒:「老實說,我不見得怕他。強龍不壓地頭蛇,即使他是超級強龍也無奈我何。惹火了我,我會到蘇州挖他的老根。你替我警告他,最好放明白些,我京都小霸王已經站穩腳跟,他休想搖動我的根本。他手下那些江湖高手名家,用辛苦一生得來的名頭聲譽,和我這種初入江湖的後生晚輩賭命,實在愚不可及,」
一個小農戶,突然託女兒的福,女婿慨贈一座巨宅,那不是幸福,反而是災禍。
兩人並肩走近,晶亮的明眸中,有強烈的警戒神情,目光落在他腰間那把怪劍上。
「關我甚麼事?漢府的人自會和他們了斷。漢府已得到一些消息,有人要全家老少上雨花臺法場了,那絕不會是我。天知道是那一個混帳狗王八出的找死主意,擄劫漢府的女人向我脅迫,一定是鬼迷心竅,活得不耐煩了。我回去就進城逍遙去也,他們找不到我傳達消息的。」他手舞足蹈,表示是局外人,心情愉快,根本不屑理會脅迫他的人,這件事絲毫不影響他的情緒,歐陽慧的死活與他毫不相關。
出來想問原因的人,必定一開口就鞭子臨頭。
男的像金童,女的像玉女,年在十五六左右,打扮得粉裝玉琢。少年穿玉色長衫,肩前有劍靶,大概身材不夠高,用的是儒生佩劍式。
所有的目光,皆投注在他雙手跳來跳去的怪珠上。
美婦鳳目中的驚疑神情消失,代之而起的是陰森冷厲的光芒出現。
「哦!難怪半夜三更之後,爬伏在左鄰右舍瓦面,監視我的兩個輕功驚人密探,慌慌忙忙撤走了。反正燒不到城外來,別擔心好不好?咱們江東門四面都有水,不會發生火災的。」
「前天傍晚,酉牌末左右,他帶了六七個男女,在三汊河鎮碼頭,化裝成舟子和水夫,先後登上一艘中型百石貨船,向下游駛走了。」他把預先編好,頗有根據的消息坦然說出:「如果我所料不差,目下他可能在黃天蕩某處睡大頭覺。那艘貨船是水賊的。何時重返京都,我就不知道了。我的朋友雖多,卻沒有在水賊臥底的人。」
這裏是平江土地主要的落腳處,千幻修羅在這裏劫走了十件奇珍異寶。
摔出之前,每個人的胸蔽骨尾端的鳩尾穴,挨了一指頭,倒下便身軀發僵,抖了幾下便動彈不得,張口結舌如見鬼魅驚駭莫名。
鬼怪一滾而起,十一名鬼怪正在趕殺四面奔逃的人。
是鐵爪功,少年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五指像是鐵製般堅硬,卻在他的大手中,似乎快速溶化了。
生死須臾,大劫臨頭。
他不但不站起來,上體反而向下微沉前伏。
「也許我認識你。」清麗少女丟掉劍雙手齊出,左手抓遮陽帽,右手食中兩指點向他的胸中七坎穴,出手如電,速度超出少女所具有的最大體能。
屋前屋後,豎立了四面旗幟,那是漢王府的王旗和軍旗,等於是表明身分。
香風頗為濃烈,盛妝的一群美女衣裙飄舉,像御風飛舞而來,似乎雙腳不沾地,飛越寬約三四十步的曬穀場,速度不徐不疾,景象十分悅目,也令人驚駭,幾疑青天白日,看到一群仙女降臨。
「城內失火,關咱們城外甚麼事?」他的怒容消失了,語氣調侃味:「咱們三山門的城牆很高,中間還有西關城,燒不到城外來的,你急甚麼呀?吃飽了睡足了,關心起城內的水火,你未免太閒得無聊了吧?」
仍然得不到回應,他像又聾又瞎的人。
兩聲驚呼,少男少女分左右摔出。
十一名男女鬼怪,就在這生死須臾間湧到,第一枚暗器便擊中第一名鐵衛的背心,尺長的單刃飛刀,旋轉貫穿力極為猛烈,貫入背心盡偃而沒。
「天地雙殺星該出面呀!」
兩美女以為仙女降臨的景觀,會把坐在地上的凡夫俗子嚇傻,因此毫無戒心,沒看到在俯身抱人的瞬間,從他手中飛出的小型暗器,速度太快,看不到形影,輕而易舉擊中臍下一寸半的氣海穴。
「別催我。」他不勝煩惱。
「站起來。」右前方的俊男聲如沉雷,劍尖遙指蓄勁待發,劍氣開始湧騰,劍光因日光的折射,而出現形體波動現象。
「你和他今天有約會?」
全城沸騰,御林軍封城搜捕匪徒。
「我怎麼啦?」他死魚眼一翻,一頭白髮無風自搖:「你們自己闖的禍,必須自己承擔。事機不密走漏了風聲,得怪你們自己無能。本司根本不知道你們的計畫,也曾警告過你們,不要做得太過火,在老虎頭上拍蒼蠅,你們太高估自己了。」
他重新安坐紋絲不動,耐力超人。
「是喜是憂,得由你的心態與看法而定。天地雙殺星趕回城去了,白無常常老兄要和你談談,趕快穿妥衣褲,千萬不要帶劍,跟我去見他。」
羅袖一揮,左右四女郎衣裙再揚,兩面繞出,右手的絲巾飛旋,長度有兩丈左右,繞體舞動幻化為光圈籠罩全身,形成護身的光罩。
如果長度減少六寸,便可稱為雁翎刀了。
兩位美女郎最先飛到,伸手急急抱起少男少女,突然嗯了一聲,腳下一軟,抱起的少男少女脫手掉落,兩美女也向前一仆,仆倒在少男少女身上。
出租?也免談,租得起偌大巨宅的人,早就自己置產啦!
「你們真放棄了?」他笑問。
一早,城門並沒關閉,名義上的封城並非指關閉城門禁止出入,而是指派有大批官兵守住城門,檢查進出的可疑人物,搜出攜有一尺以上的刀械兇器,立加扣押囚禁盤詰,雷厲風行。
兩大漢僵在當地,進退失據。
「我已經是江湖人,規矩是規矩。」他站起大手一伸:「你買消息的錢還沒付呢!我的價碼並不高。」
他面前倒了四個人體,沒有空間容納再接近的人落腳啦!對方必須先派人把同伴拖走,才能向他動手腳。
他只是三隊密探中,最大一隊的密探頭頭。密探十之八九是江湖牛鬼蛇神,僅有少數人出身軍戶。他也是江湖牛鬼蛇神,白無常的綽號頗為響亮,在江湖有頗高的地位,是邪道名氣不小的人物。因此他與錦衣衛的官兵少有往來,在官兵面前毫無地位。所知道的一些錦衣衛人物,僅限於曾在鎮撫司任職的人。要他和這些正式錦衣衛官兵,以及王府的護衛打交道,真提不起勇氣,他一個地位有如鷹犬的密探,算那一根蔥?
劍尖乘勢突進,指向王千戶的胸口。
絲巾形成的護罩自然撤除,怪珠的依稀芒影乘隙貫入。
「常老兄,我們也沒料到會發生失控的意外呀!」大漢不敢再催促埋怨:「敝上也急白了頭,完全失去控制,無計可施一籌莫展,完全失去他們的蹤跡。就算知道,也奈何不了他們。」
闊鋒,鞘用鯊魚皮。
「幹甚麼呀?早覺最愜意,存心不讓我睡嗎?」他不再對水龍神表示尊敬,怒容滿面虎目彪圓:「今天我還得養好精神辦事呢!看你這惶急的神情,準沒有好事,是不是左鄰右舍失火了?」
上臂的肱骨只有一根,割裂一半必定損及骨髓,即使能及時包紮接上,日後這條手臂也活動不便,幾乎成了廢臂,不能與人拚命搏鬥了。
大多數地方的平民百姓,睡覺赤身露體平常得很,只有大戶人家的男女,才有所謂中衣(內衣)穿著睡覺。
他坐在地上,遮陽帽更低,整個頭部藏在帽下,兩男女只能看到他胸以下的身軀。
左手,悄悄掀開如意香囊的蓋口。
刀突然脫手,向側上方急劇翻騰。
他完全換了往昔的裝束,不是豪少,也不是水夫,也不是混世蛇鼠。
「常老兄,你不趕快設法化解危機嗎?」兩大漢之一,終於忍不住走近發話了。
劍一發,必定劍氣迸發勁道無可克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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