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又進黑牢

「你如果說出秘密通道,就不會受刑。如果你認為受得了分筋錯骨的痛苦,你就試試好了。」
「此地沒有水。每天只送兩次食物,每人一隻乾飯團,全室的人只有一小葫蘆水,只夠解渴。」
他拖出所有被迷香薰昏的人,那位胡啟榮已經渾身縮緊,早已僵死多時。他將其他的人弄至一間宅院中,取來涼水將眾人弄醒。
後面的行商也在這瞬間左手一揚,一顆淡淡寒星以奇速一閃即至,「噗」一聲輕響,不偏不倚擊中他的右腰後精促穴。
山谷中青蔥,花樹映掩中,出現一座大莊院,沿途暗樁四伏,不時可以看到在山脊高處負責警哨的樵夫。
「在下的行囊中,帶有黃金三百兩。」
他順勢轉身,「噗」一聲響,左肘撞在對方的左耳門上,笑道:「有你受的了,老兄。」
他挺身坐起,開始尋找出路。那人得不到回答,十分不快,一把抓住他說:「姓高的,你敢不回答在下的話?」
「在下姓高,名翔。」
「我帶人。」第二名行商說,將他扛上肩。
「什麼?」
「在下要進去。」
「給不給,大權在師父……」
「你已經來了,怎麼來的不必追究。老弟貴姓?」
「你不配提條件。」
「那……」
兩名大漢一聲怒吼,同時拔刀槍到,來勢洶洶。
至於其他案件,他不承認也不否認。他很光棍,說是很大方,反正他已落案,有什麼罪名可栽,盡量栽好了,栽在他頭上他並不反對。
「他們要你招什麼?」高翔問。
「由此沿小徑西行,第二座山峰之下,便是貧道修真的常春觀。有關這座山莊的事,貧道略有風聞。貧道先行告辭,一個時辰後,施主請至敝觀一敘,告辭。」
虯鬚大漢咬牙切齒地說:「這狗東西是奸細,是那些狗東西放在此地套取口供的老鼠。他娘的狗王八!老子被他迫出來的話,那些狗東西第二天便全部知道了。」
他朗朗而言,完全是初生之犢的口吻。只聽得老江湖彈指通神心中忐忑不安,暗暗叫苦,也暗暗喝采。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那股猖狂的氣魄,正是後生可畏的最佳保證。
「好,兩位千萬不可出外走動,貧道到前面看看。」飛虹仙姑說完,帶上門出室而去。
「那是閣下的事。」
「你也聾了不成?」
馮孝不再多說,一聲「有僭」,虛點一劍。三劍禮招過後,一聲低叱,搶制機先立即衝刺,「星飛電射」猛攻中宮,灑出了重重劍山,奮勇進擊,劍上風雷驟發,上乘的劍術令人心懾。
「兄弟這就放心了。」
笑如來臉上的笑意消失了,眼中湧起了恐懼的光芒,肌肉突然發僵,臉上的血色迅速地消逝。
「啪」一聲響,小窗孔閉上了。林青山苦笑道:「沒有用的,誰會關心黑獄中人的死活?據在下到此半月所知,先後共出去了八個人,沒有一個是活的。」
「嘻嘻!真的?你已迷失本性了?」
「嘭嘭!」兩大漢衝倒在他腳前,人事不省,刀丟出丈外,滑出丈外方行停止。
「你說什麼?」飛虹觀主駭然問。
「這……敝長上已帶人撤走,追之不及……」
兩個人將他扶起,扶至牆角坐下,一人拍他的臉頰並捏人中,高聲叫:「閣下,醒醒,醒醒。」
「什麼?這……」
「我……我快死了。」
「救命!強盜殺人。」兩大漢狂叫。
高翔一把拖過仍未甦醒的胡啟榮,「劈噼啪啪」給了對方數記耳光,喝道:「醒一醒,老兄。」
「等風聲過後,主人即追取他的性命。」
蕙兒目不轉瞬地盯著他,久久方說:「你這種人,少見。」
「你想死又當別論,沒有人會替你掉眼淚。你聽清了:其一,咱們要知道你離開南京西上,有何貴幹?其二,笑如來在宏濟寺落在你手中時,曾說了些什麼?」
「謝謝老伯成全。」高翔抱拳行禮道謝。
「正相反,在下認為你國色天香,足以令天下間的青年瘋狂,夢寐以求。」
「貧道不能耽擱,一個時辰後見。」兩位道姑匆匆告辭走了,真像有急事待理。
戴鬼臉具的人向後退,揮手道:「兄弟必定將話傳到,你安心的去吧,別了兄弟。」
也在同一瞬間,已經超越的行商左手後扔,寒星隨手而出,「噗」一聲輕響,一顆飛蝗石擊中了他脅下的章門要穴。
他到達時,恰好有十餘名村中的婦女前來上香,他只好避在一旁,等村婦們走後方跨入觀門。
他在各處宅院中走了一圈,發覺這是一座沒有女眷的莊院,而且是招待客人住宿的神秘處所,住的人並不多,地處幽僻,不熟悉地勢的人不易找到。
「恭喜恭喜,大功一件。」
黑影取出一顆灰色丹丸,默默遞出。
「咦!你是……你是靈飛散人的弟子?」
「那……貴姓?」
「好說好說,其實我這人平凡得很。」
高翔將此人放下,向林長青叫道:「這人已經昏厥,找些水來。」
「你是官府中人?」
「當然咱們得小心在意。」
兩行商幾乎同時撲到,一個狂笑道:「到手了,如此而已。這叫做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輕而易舉,手到擒來。哈哈!我帶行囊。」
「死的不止你一個人,鬼叫什麼?」虯鬚大漢火暴地叫。
「問口供的人皆戴了鬼面頭罩,很難看出是些什麼人。但在多次的拷問中,羅某發現了一個認識的惡賊。」
嫌疑犯囚房的重嫌室十分堅固,粗大的鐵柵門,任何人也休想越獄。
「高兄,不必枉費工夫了。」林青山絕望地說。
高翔情不可卻,也無法拒絕,只好答應他們朋友相稱,彼此有個照應。
「要你不用出來了。」
有兩名獄卒往來巡視各囚房,另有警衛把守門廊要道,戒備森嚴。今晚,嫌疑犯囚牢特地多另了一名警衛。
「再問,那兩個惡賊便漏網了。」高翔急道。
「但你……」
他不得不站住,叫道:「那兩個惡賊是那座莊中的兇手,休教他們走了。」
馮孝的臉色開始凝重,虎目中殺機怒湧,亮劍冷冷一笑,一字一吐一說:「你還有機會退出,不然請進招。」
「你說吧。」
一把撓鉤伸入,鉤住明啟榮向外拖。胡啟榮雖已昏迷,但渾身仍在收縮。
他吃了一驚,火速撤出,衝向另一座大宅。怪,怎麼人都不見了?
老門子五伯聳聳肩,將拜帖遞回說:「公子爺,今天你碰上了好說話的馮孝,不然你那些不遜的話,將會引起糾紛。你們請吧。」
他安頓了家小,小王爺徐邦傑答應幫忙,派了一隊親兵與家將在高家附近,晝夜巡邏嚴加防範。
「高兄如果沒有親友出贖銀,恐怕有點不妙哩。」
先進入制獄卒的黑影,是個穿夜行衣的蒙面人。等戴面具的黑影到達,即掠向囚禁笑如來的囚室,看清被囚的人確是笑如來,方舉手向同伴示意,然後退至獄門把風。
是一個血淋淋的人,已經昏厥了。
「死了就拉倒,明天拉出來埋掉。」
句容,是江寧府最東的一縣,東面與鎮江府丹陽縣交界,東南與金壇縣接壤。茅山位於句容東南五十里,地跨兩縣。
「費福兩個傢伙,坐定了要人,你將人放走了,為師可就慘了。」
莊分內外兩莊,佔地約兩里見方,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外面建了土寨牆。牆不高,只有一丈八尺,上面共建了八座碉樓,與南北兩座神氣的門樓。
次日,笑如來在公堂表示合作,一一招供,承認他是南京城坐地分贓的大盜,在龍江遞運所夜劫欽差的寶物,唆使宏濟寺的竺蘭方丈暗殺擒龍手,以阻止金陵三劍客進一步追查。
「啊!」使鞭人狂叫,曳鞭而逃,地下留了一條左膀,鮮血觸目。
「請留步……」
「老天!你……你不是故意找麻煩麼?在……在下也是黑獄死囚之一,怎……怎知……」
這一瞥下,眼角餘光便看到了落後的四五步的另一名行商。
馮孝悻悻地走向寨門,鼓掌三下,門側一扇小門拉開了,進入後小門重行關閉。
客院中也供了一尊小神像,鼎爐中青煙裊裊,一盤上好的檀香已燃了半寸左右。
「在下讀聖賢書,明是非知賢肖善惡,家有兄弟姐妹,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不希望我的姐妹也受人侮辱。武林人對禮教尺度略寬,男女交友不傷大雅,互相傾慕並非罪惡,但逾矩則不是大丈夫所應為。」
高翔趕忙將人扶起,叫道:「老兄,忍著些,這裏沒有水。」
已經是辰牌正末之間,沿途西南行的客商絡繹於途,他前面是四名挑夫,各跳了一擔貨物。後面,是兩名帶了兩個大包裹的中年人行商打扮的人。兩個行商的腳程快,不久便到了他身後。
橫望山共有十五座蜂頭,小車岔入東行的小徑,不久便進入一座山口。前面傳來了一聲呼哨,推車的行商也發出一聲暗號,腳下一緊。
「那……他如何向外面通消息?」
他發了兩顆五花石,冷笑道:「來得好,在下正要借重你們呢。」
林長青躍腳道:「糟了,斷了水米,咱們都活不成。」
「不消三五日,在南京一舉鋤除風塵五傑的高手便會趕來,同觀主討公道了。」
玉獅馮海二十餘歲出道,身世來歷如謎。行道十六年即行息隱,壯年引退,聲譽之隆,如日中天。息隱三年來,閉門謝客不問外事,除了往昔的知交好友之外,概不接見外客,山莊有不少經受過他的恩惠的人,追隨在他左右,為免受到登門拜望的人的騷擾,這些從人嚴密把守,門禁森嚴。上門尋仇的人,自然難越雷池一步。
「誰叫我高翔?」他沉著地答。
窗孔倏開,有人將一隻大包投入,「嘭」一聲悶響,窗孔閉上了,迷香怒湧。
「其他的事,可由你作主。」
「還有。」
「不知道,好像是黑吃黑也無所不吃的人,而且可能是和-圖-書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擁有不少可怕的高手。」
「那就勞駕仙姑明示,感謝不盡。」
直至天色將明,審訊的人方疲憊地離開,準備明早府大人升堂問案。
費施主冷冷一笑,說:「是否得了好處,反正大家心裏明白。話咱們講在前面,利害必須說清楚。敝長上只是奉命行事,不巧的是恰好應|召前往攔截一位來歷不明的人,以至在緊要關頭,未能在場親自處置小畜生,致令煮熟的鴨子飛來貴觀了。觀主當然不將敝長上放在眼下,但敝長上的頂頭上司,可是位驚人的大英雄,藝臻化境宇內無雙的高手,等到消息傳出,觀主將後悔無及,天下之大,絕無觀主容身之地,後果不堪設想。」
他弄亮了火摺子,火光一閃,室中大明,景物入目。胡啟榮原來是個身材偉岸的中年人,被擊昏躺在地上像條死狗。林長青年約三十上下,五短身材,人倒是相貌清秀,短小精悍器宇不凡。牆角下,分別躺著三名氣息奄奄的人,有一個人遍體鱗傷,不住咽氣,大概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捱不了多久了。
大和尚奮力奪鏟,做夢也未料到對方借力送鏟,一奪失招,本已站立不穩,胸前又被萬斤力道踹中,身不由己仰面便倒,方便鏟向後飛拋。
「好啊!正愁找不別人問口供呢。」他大喜地說,向前飛掠。兩大漢一怔,扭頭便跑。
「在下怎敢?只是……」
「不必了。」黑影陰森森地說。
「這……這倒是奇怪,我也不知道。」
「那就免談。」
兩大漢向側方飛逃,逃出莊側方通向群山深處的小徑,腳下居然快極。
高翔聽命喝下,說聲「謝謝。」
金剛李虹反掌拍出,「啪」一聲暴響,雙掌接觸勁氣四蕩。金剛退了三步,腳下一虛。
「但……到何處去找德高望重的名宿……」
「咦!你這廝耳聾了不成?」馮孝訝然問。
高翔如影附形迫進,一腳斜鉤,「噗」一聲橫掃在大和尚的左小腿外側,大和尚下體斜移。
大和尚藝業了得,可惜沒有高翔機警靈活,一步錯全盤皆輸,上了大當,四重拳力道千鈞,脊梁終於支撐不住,砰然仆倒。高翔不理會和尚的死活,抓起和尚的方便鏟,衝向大樓,鐵鏟一掄,「嘭」一聲大震,擊破了樓門,火雜雜向內衝。
「刀劍無眼,劍不出鞘則已,出則不可能點到即止。當然,要硬闖必須有真才實學,點到即止豈能發揮所長?你可以盡量施展,量力而為。如果自命不凡,你可以一劍將馮某放倒,假使你不幸失手送掉小命,也不必怨天尤人。」馮孝豪氣飛揚地說。
「不必了。」
茅山,道家十大洞天之一,稱為金壇華陽之天。這裏是三茅君得道的名山,有說不完的神話,有極荒唐無稽的傳說。
有一名老蒼頭迎出。高翔上前行禮,呈上大紅拜帖,欠身笑道:「武林後學南京高翔,特前來拜會莊主馮大俠,相煩老伯通報。」
「為什麼?」
蕙兒目送他去遠,方長嘆一聲,坐在床的前手托香腮,心事重重地沉思。
「承讓了,得罪得罪。」
寨門是閉上的,樓上的堞口站著兩名青衣人。門外兩側,有兩座土屋,那是門子的居所。
不久,小窗開了。透入一絲光亮,有人間:「鬼叫什麼?」
「那些人曾經將他提出去麼?」
「真的。」
「請轉告主人,善待拙荊。」
他先用飛刀擊斃使用撓鉤的人,電閃而出。最外側的人看到了衝來的人影,大驚向外退,並大叫道:「放下鐵柵……」
「三大門派的門人子弟,並未捲入漩渦。同時,名門大派有他們的困難,不會因為一兩個門人子弟有了困難而興師動眾。」
高翔到了,也想狂衝而過。
「到手了,整整等了一個早上。」三哥欣然地說。
高翔也一聲長嘯,劍閃千道銀虹,湧起萬朵白蓮,從容揮劍封架,以不變應萬變,連換六次照面,從容不迫接下了對方綿綿不絕,宛若驚濤駭浪似的八招三十餘劍狂攻,未露絲毫空隙,沒給對方絲毫可乘之機。
「來得好,咱們到裏面去決戰。」他自語,向前迎去,要先衝入樓中,擒賊擒王直搗中樞要害。
「你們是笑如來的什麼人?」他反問。
他吁出一口長氣,挺身坐正。牢中伸手不見五指,但空氣仍然流通,顯然另有透氣的地方。他看不清幫助他的兩個人的相貌,只可看到隱約的兩個人影。
他哼了一聲,冷笑道:「如果是難友,彼此該互相照顧才是。這位仁兄不像話,他憑什麼敢作威作福?你老兄貴姓?」
高翔嘆口氣,也說:「那位老兄說得對,早一天把他們要知道的事說出,便早一天死。」
第一名行商從他的右側超越,他有意無意地瞥了對方一眼,首先便看到對方左脅下的百寶囊,心中一動,忖道:「是江湖人,並非行商。」
他「嗯」了一聲,衝倒在地。
「你們曾想到逃出去麼?」
「哈哈!你們不說,也休想從在下的口中間出任何口供來。」
「高翔只救走了一個霸王丐,生死不明。觀主請相信在下的話,不可自誤。敝長上在武林,已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但僅算是橫望山區的一位小小負責人而已。」
「藥力在十二時辰後方可發作,在這十二時辰內,主人要你必需設法讓他們相信你。」
「哦!」道姑眼中有了變化,粲然一笑道:「追也追不上了。高施主,如要查問那座莊院的底細,貧道或可奉告。」
「此話怎講?」
「精促與章門。」外面的人答,稍頓又加上一句:「被飛蝗石所擊中的。」
豹頭環眼大漢鋼牙銼得格支支地響,說:「都是那位姓胡的狗東西害死他的。他媽的,要不是在下不能動彈,老子不宰了他就不是人養的。」
「在下信任姑娘不會害我。」他微笑著說。
「師父,怎麼回事?」
飛虹一咬牙,斷然地說:「去,把他們送回姥姥家去。走掉了一個,大禍立至。一不做二不休,走!」
笑如來略一遲疑,終於吞下手中的丹丸,說:「請回稟主人,因兄弟一時大意,不但斷送了不少弟兄的性命,也幾乎連累了主人,百死莫贖,我會妥為處理後事,請主人不必擔心。」
「蛇魔冉興,他的左手食指前一節是被蛇咬掉的,在下無意中看到了他的手,所以知道是他。」
高翔上次獲得白無常傳授九陰真氣絕學,曾經練了一些時日,成績斐然,這次終於派上了用場。他問完最後一句話,使用衣袂掩住了口鼻,吸入最後一口長氣,立即用上了九陰真氣絕學。龜息術只需極少數的空氣,一口氣可以閉上很長一段時刻,渾身的機能像已全部停止活動,血液流動得極為緩慢,像是一具僵屍。
玉獅當年行道江湖,少不了結了不少仇家,莊中戒備森嚴,是極為正常的事,無可厚非。內莊只有十餘間樓閣,可以說,這是一座大花園,花木扶疏,幽雅出塵,奇花異草遍地,亭台花榭假山無不臻備。花樹栽培得頗富匠心,隔一叢花樹,就無法看到另一面的人,行走其中像是進了八陣圖。
他不能隨意走動,一面品茗一面忖道:「這座觀香火似乎並不旺盛,道姑們衣袍破舊,倒是相當清苦,這兒確也是遠離塵俗清修的好地方。這些小道姑生得清秀脫俗,為何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怪事,果真是紅顏薄命,半點不假。」
「在下於貴莊等候……」
「你能想出是什麼人麼?」高翔追問。
「你……」
「不必怕他們威脅,他們並不需要咱們死。」
高翔不以為然,慎重地說:「羅前輩請立即離開山區,到句容等候消息,切記加快腳程。事不宜遲,快走。」
高翔冷笑一聲,指頭一捺,力道驟發。
至於贓物,已在運揚州途中,漂沒於瓜洲,這批寶物永遠追不回來了。
「不知道,只知他是最早在此的人,你個兇神惡煞,以主人自居,剛來的人,必被他折磨得死去活來,強迫新來的人招出所有的底細。」
「有條件。」
怪!樓內不見有人,正想登樓,驀地「嘭嘭」連聲大震,樓四角有火藥爆炸,煙硝四起,木石紛飛,四面升起了熊熊烈火。
「住口!」馮孝怒叫。
大和尚已經失了蹤,可能已被人救走啦!
「閣下快人快語,一言為定。閣下請。」馮孝傲然地說。
另兩人一是骨瘦如柴,穿一襲破青袍中年人,胸前背後血跡已結了塊疤,顯然已經受過酷刑,斜靠在牆下。臉色死一般蒼白,雙目無神,大概也支援不了多久了。
「徒兒擅專,已將他放走了。」
「在下姓林,名長青。那一位叫胡啟榮,已在此耽了一月以上了。黑獄中幾乎每天都有人進出,有些出去便永不會再被送回來。有些回來時成了殘廢,再出去時已成了屍體。」
虯鬚大漢吼了一聲,怒叫道:「閉上你的鳥嘴,告訴他們也是死,你還想活?少做你的清秋大夢。與其被榨乾而死,不如挺起脊梁做英雄,死得也光彩些。」
高翔到了側方,一腳疾飛,「噗」一聲踢在大和尚的臉部,恰在雙目與鼻梁間。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為防萬一,這步棋咱們必須及早安排,快走。句容見。」
「這就是黑牢了。」他想。
危機千鈞一髮,生死立判,危急中,他向下一挫,丟掉單刀雙手一接一送,正反陰陽手接住了鏟柄,大喝一聲,馬步一沉,抓牢了鏟柄長身立地生根。
大漢上前掀開乾草,略一打量欣然道:「果然是這小輩,天知道這麼一個白淨的小伙子,會是個出色的武林高手?三哥,恭喜恭喜,進去吧,得到好處,別忘了請咱們兄弟喝兩杯。」
「你威脅我麼?」
「那……羅前輩認為找誰妥當些?」
和*圖*書「小聲些,留些勁。」
馮孝大怒,吼道:「小畜生!你好大的膽子。」
高翔心中一陣慘然,向窗口叫:「快拿水來,有人需要水。」沒有人回答。他再叫:「有人招供,快取水來。」
高翔大旋身大喝一聲,再發兩顆五花石,將裏面的一兩個人擊昏,方猛撲一旁控制鐵柵的兩名大漢。
「哎呀!這是女人的繡房,我怎麼了?」他驚叫,急急下床。
「哦!林兄,黑獄的主人到底是何來路?為何要將人囚禁在此?」
「那就快砍開柵鎖……」
他在兩個行商發暗器偷襲時,已經有所警覺,穴道已閉,兩顆飛蝗石怎能傷他?他可深入虎穴,看看擒他的人在何陰謀。他已從那些歹徒的口中,聽出了其中端倪,這些人顯然為他而來,並非擒錯了人。不用多猜測,他便知道這些人與笑如來有關,正苦於找不到線索,豈不妙極?因此不動聲色,任由這些人把他帶入虎穴。
「你不能出去。」
驀地寒芒一閃,用撓鉤的人向下一仆。
這一宗大罪案因犯人的暴斃而成了死案;哄動南京的巨案草草收場,唯一可做的事,是追緝笑如來的家屬,行文天下嚴加追捕,官樣文章起不了多大作用。
「這……」
蕙兒將盤中的嫩藕取出一片,送近他的嘴前,甜甜地說:「對所謂三姑六婆你如果感到奇怪,未免顯得少見多怪了。吃啦!」
「你可坑了我了。」飛虹跌腳叫苦。
「難怪他們會把人來,這些人都是行家,身上帶了五十兩銀子,絕難逃出他們眼下。」
小車到了一座密林前,兩人停下車,重新扛起高翔,沿高低不平的小徑向山谷深處急步而走。
「林兄你呢?」
「他不會醒的,穴道被制了。」門外出現一個小方孔,光線透入,有人在外叫,聲落,小孔又閉上了。
五花石甚小,而他發射的勁道卻兇猛無比,快得幾乎令人肉眼難辨。兩石出手,一閃即沒,正中兩人的左期門穴,而且鍥入肉中。假使擊中心坎,便可立時丟命。
「你還有什麼話交代麼?」
高翔拉脫對方的雙肩關節,冷笑道:「閣下先清醒清醒。」
「你……你……」
「謝謝。」
「不可能的,門共有兩層,外層是鐵柵,每次他們提人,只許一個外出,進了第一道門,石門便自行閉上了。外面的人令提出的人將手伸出柵外,上了銬再開鐵柵方將人帶出。誰要是敢反抗,他們就用火燒。」
村夫們抬了受傷的人,挑了那些金銀贓物,到村中安頓。一切停當,他告誡村民不可聲張,然後獨自啟程前往常春觀造訪兩道姑。這裏的事,暫交林長青負責照顧。
笑如來額上冒汗,臉頰的肌肉不住的抽搐,伸出顫抖的手,接過丹丸,用近乎虛脫的聲音說:「我明白了,主人已不需要我了。」
「說。」
這是一座山崖旁倚山而建的石室,左側有一具絞盤控制鐵柵,內面的人,絕對無法開啟柵門。
「剛才你們送來的人要招。」
長鞭餘勁猶在,「嘭」一聲大震,把高翔摔出丈外,連滾三匝方將長鞭解脫,褲管已被長鞭撕裂折斷,十分狼狽,強中更有強中手,高翔今天碰上了勁敵。要不是他縱起前衝時靈機一動,及時硬將上體前傾,出刀搶得了剎那間的機先,便得栽在鞭下了。
「不要動手,有話好說。」另一人搖手叫。
「在下在此已經兩個月了,心訣已經完全招出,但除了等死,別無他途。」
久久,石門突然滑開,光線肘入,門口出現了四個人影,其中一人叫:「把老胡鉤出來,快。」
「不如說是黃泉路上的伴當來得恰當些。」
「老兄,行行好,告訴何穴被制好不好?」一位扶他的人叫。
「交情是交情,利害是利害,老實說,貴長上建莊山中,貧道並未得到多少好處。」道姑悻悻地說。
「風塵五傑南京失蹤,這件事已不是謠言,而是事實,主事的人,正是敝長上的頂頭上司所派出的一位高手所為。」
接近黑獄,便看到兩名青衣大漢正在絞起鐵柵,大概想進入黑獄殺人滅口。
遠遠地,便看到了宏偉的南寨門樓,上面一塊大匾,刻了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龍尾山莊」。
「咱們來找找看。」
「笑話,武林人並非是玩命的亡命之徒。」
道姑哼了一聲,說:「費施主,你在威脅貧道麼?」
「談不談悉從尊便。」
「茅山屬江寧府管轄,南京出了事,他可說是東道主之一,難道他能袖手旁觀不成?小可要憑三寸不爛之舌,勸他重出江湖管這檔子大事。」
「已查遍揚州,不知下落。這件事你也可攬上身。」
「諸位可以走了,貧道不能……」
高翔掖好衣袂,不慌不忙地就客位行禮,徐徐撤劍立下門戶,獻劍含笑道:「在下獻醜,請賜教。」
「師父明鑒,那是一個了不起的正人君子。」
「誰?」高翔滿懷希冀地問。
「你問吧,在下不一定會回答。」
遠處奔來的人,發現使長鞭的人丟臂逃走,吃了一驚,紛紛向樓下退,不敢再上。
「快說!」高翔叫。
他先收回五花石,拾起一把單刀。左方不遠。便是莊院的大樓,這時警鐘大作,有不少人挺兵刀趕來。
她放好果盤,取過清茶遞上,又道:「喝下。」
「你招不招?」窗外的人問。
「來生再見。」戴鬼面具的人低沉地說,悄然撤走。
接著,是笑如來暴斃獄中。
在後院的靜室中,中年美姑正與兩名中年人閉門打交道。兩名中年人皆穿了勁裝,帶了劍,相貌威猛。主客座上的中年人留了短八字鬍,臉上掛著冷笑,道:「無論如何,這小輩是敝長上必欲得之而甘心的人。觀主與敝長上交情不薄,這點忙觀主難道也不肯幫?退一萬步說,觀主總不至於與敝長上作對吧?」
費施主也離座而起,冷笑道:「既然觀主不肯賞臉,在下只好據實回報了。」
「劍下見真章。」
「早些天方從永安鏢局總鏢頭神彈子李彪處知道的,你是在南京失蹤的十餘中江湖名宿中的一個。」
「咱們怎麼辦?」同伴慎重地問。
「仙姑請自便,在下恭候令師指教。」他客氣地說。
彈指通神長嘆一聲,苦笑道:「可惜羅某不能活著出去。」
「小可自有辦法。」
「高公子,珍重。」蕙兒顫聲道。
「在下金剛李虹。」虯鬚大漢接口叫,鋼牙一銼又道:「他們要我招出入雲許玉山的行蹤,許大俠是在下的好友。在下寧可死,不吐隻字。而這位姓胡的狗東西套出在下的行蹤,那些惡賊便從在下的行蹤上一步一步查問,用酷刑迫問在在下兩月每天所交往的人和到過的地方,在下一個字也沒說。」
「這……恐怕不太妥當吧?」
他不在意,笑道:「他們用這種手段對付我,沒有用的。」
「在下姓高名翔。」
「信不信由你。」
馮孝冷笑一聲,怒叫道:「家主人息隱江湖,閉門謝客,不許任何不相關的人前來打擾他老人家的清淨。天下江湖人多如過江之鯽,誰不知家主人的名號?阿貓阿狗也前來看看風色,本莊豈不成了寺廟,門庭若市麼?五伯,把拜帖擲回。」
「你猜猜看有沒有?」
剛才被丟進來的人,已經甦醒,虛弱地叫:「水!水!給……給我水,我……」
高翔毫不遲疑地吞下,他已別無抉擇。
「好,在下告訴你。」
「貧道目下,有要事待辦,高施主可否移玉敝觀一行?」
「誰知你這丫頭早不放晚不放,偏偏在這緊要關頭將重要的人放走了,完了,天哪!」
「廢話!該說又多了一個難友。」是另一個人的聲音。
少年道姑看清了他的面貌,不由一怔,臉上的寒霜開始消溶,鳳目中的煞氣消失得好快,笑道:「公子爺,貧道不知該聽誰的話才好。」
高翔心中作難,按情勢論,他不能置之不理,但留下照應,便會耽誤他的行程。最後,他決定留下,先找地方安頓這幾位需人照顧的難友。
「本座特前來宣示上諭。」
武當門人居天成也有同樣表示,希望追隨高翔闖蕩江湖。
山峰下,常春觀小得不能再小了,只有一間殿堂,但庭園倒還佈置得頗為雅緻,站在觀門向東望,三里外有一座小村莊,有一條小徑通向溧水縣。
「你的意思是……」
一直不說話的骨瘦如柴中年人,用沙啞的聲音說:「即使完全招出,同樣會慢慢受折磨而死,老夫就是活榜樣。」
彈指通神是個有心人,這天,他對高翔說:「高老弟,你如果想將這些事查個水落石出,在下認為你未免勢孤力單。同時,這些事既然牽涉甚廣,老弟不是江湖人,恐怕無從著手,必須找一位江湖人德高望重,位高輩尊的人出面相助,老弟以為然否?」
「二莊主在家,他會派人稟報莊主,也許莊主會提前趕回。」
「這你可以放心,該服藥了。」
飛虹道姑大怒,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膽敢私自將他放走,你……」
高翔搖搖頭,冷笑道:「橫望山山東與山西相跨兩縣,其實不算太遠。這位江南浪子居住山東麓,卻任令山西麓窩藏匪徒,即使與這些歹徒無關,至少他的臥塌之旁任人鼾睡,這人靠不住,浪得虛名。」
兩人正要出招,高翔突然叫:「且慢!李兄退。老人家真要攔阻咱們叫門麼?」
大樓陷於烈火中,樓與其他宅院不相連屬,可能是中樞重地,被大火一燒,所有的線索證據都被燒掉了。
高翔冷笑一聲,自語道:「那麼,這裏面必定有秘密通道。」
「呸!你……」
「喝!你倒是義正詞嚴哩。」
大茅山東面的峰頭是龍尾山,山東麓草林蔥蘢清溪如帶的勝境內,三年前建了一座清雅出塵的龍尾山莊,那就是江湖一代大豪息隱的去處。
馮孝突然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聲長笑,像大雁般向下飄落,叫道:「小狂徒,馮某要看看你憑什麼敢到武林聖地龍尾山莊撒野。通得過在下這一關,在下替你開門。」
官道寬闊,他走在路左,並未留意人後面趕來的人。
「高某騎虎難下,不會退出。強賓不壓主,請。」高翔一面說,一面心中忖道:「這位把門的老兄,為何用這種目光看我?眼中殺機怒湧,似乎與我有不解之仇哩!怪事。」
「在下是專誠拜望而來,與貴莊主毫無過節,而是有事相求,毫無惡意,幾句話是:其一:如果貴莊不珍惜令名,可以拒絕高某晉見。其二:假如貴莊主不接見,高某將大撒武林帖,散播流言,指責莊主是釣名沽譽,浪得虛名貪生怕死的人,連一個武林後學,也不敢接見……」
「我?人非草木?食色本性,我不敢說我不會動情。以目下來說,在下尚可保持君子之風,能保持多久,完全控制在你手中。」他泰然就蕙兒手中咬了一口嫩藕,往下說:「萬一你放浪形骸,那就難說了。天下間真正能做到聖人柳下惠坐懷不亂的人,少之又少。當然,柳下惠的傳說是如何流傳下來的?在下百思莫解。柳下惠自己當然不會說出來,以免敗人名節。而那位坐懷的女郎,又怎能說得出口?她再無恥,也不至於向外宣揚。假使傳說是真的,一旁可能有人窺伺,甚至可能是有人故意試試這位聖人,而這位聖人可能已知道對方的陰謀,坐懷不亂就不算稀罕了。」
「哦!原來如此。呸!你既然也是囚犯,竟也作威作福起來啦!同病相憐,你該照顧後來的人才是。」
小窗孔的門開了,有人在叫:「高翔,到窗口來。」
「現在救還來得及……」
他以為自己行動守秘,這次不曾驚動永安鏢局的人,自不會走漏消息,誰也不知道她的行蹤了。
「你這廝大膽。」那人怒叫,抓住他的手猛地一扭,要用擒拿術制他。
「看你神定氣閒,眸正神清必是正人君子。」
胡啟榮被打醒了,含糊地問:「幹什麼?幹什麼?你……」
「好,進了黑牢,插翅難飛。」
高翔示意金剛李虹退下,笑道:「一言為定,但不知閣下有何高見?」
「在下只知道他們是擄人的強盜。高兄是怎樣落在他們手中的?」
蕙兒長嘆一聲,說:「碰上你這種人,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你走吧,家師快來了。」
樹林中躍出兩個青衣大漢,劈面攔住問:「三哥,怎樣?」
上了手銬腳鐐的笑如來一驚而醒,定神看清了柵外的人,大喜欲狂,急趨鐵柵低叫道:「先把百合鑰給我。」
他熄了火摺子,奔向那位氣息奄奄的人,伸手一探脈息,嘆道:「完了,他只能支持片刻。」
「啪」一聲響,窗孔閉上了。
天上,翱翔著仙鶴,籠中豢養著珍禽。地下,梅花鹿、獐、麝鹿等等見人不驚,皆有專人負責飼養。進了內莊,可以看到禽獸,罕見人跡,寂靜無嘩,香風陣陣。
「勸說不成,小可便請將不如激將,我不信他是個槁木死灰的人,明天咱們動身,前輩可否一面前住?」
笑如來承認暗算霸王丐柯罡,這讓高翔毫不滿意。老化子臨死前,說出了江湖遊神古山嵐的名號,這件事必定與古山嵐有關。他必須找到殺老化子的真兇,從而追出風塵五傑在燕子磯失蹤的內情。那天笑如來就擒,招出師弟古山嵐的下落。無論如何,這是一條值得追查的線索。
「這裏叫黑獄。」左方的人說。
高翔往地上一躺,聲息全無。所有人全倒了,迷香的威力委實驚人。
「一句話,在下願為前驅。」彈指通神斷然地說。
兩人扭頭便走,不久便岔入一條小徑,到了一座小破廟中。裏面放了一部獨輪小車,車上有一些乾草。兩人七手八腳將他放入車中,塞入劍與行囊,用乾草掩好,一人拖一人推,重新上道。
「如何解釋?即使你舌底翻花,也不會取得他們的諒解,必定回去據實稟報的。」
胡啟榮渾身開始抽搐,大汗如雨,狂叫道:「我說,我……」
她取出一顆翠綠色的丹丸,說:「吞下。」
費施主沖觀主遠去的背影冷笑一聲,向同伴說:「這女淫妖不可靠,見了年輕英俊的男人,如蠅見血;而那位小畜生又是令女人心動的年輕英俊小伙子。」
雙方對進,急如星火,到得最快的是一位鷹目鉤鼻中年人,手中的丈八長鞭黑油油地像一條烏梢蛇,一聲鞭嘯,破空抽出攔腰便捲。
他發覺自己手腳軟綿綿地用不上勁,不由大吃一驚,趕忙定下神,細想睡前的情景,驚道:「那串檀香有鬼,茶中也放了令人脫力的藥物。不好!我落在她們手上了。」
在後宅找到了他已經被打開,但金銀雜物一件不少的包裹,而且有一座銀櫃,裏面仍藏有上千兩金銀。找遍全莊院,找不出任何可證明對方身分的物品。
蕙兒屈身下拜,稟道:「恩師請恕蕙兒放肆,徒兒已將他放走了。」
「在下是半月前,在江寧遇上了一位仇家,他無奈我何,第二天在下便在客店被他們用雞鳴五鼓返魂香弄來了。在表面上,他們要勒索在下白銀三百兩,銀到放人。其實在下知道他們是我那位仇家買通他們來對付我的。即使我付出了贖金,同樣也活不成。」
道觀佛庵,大開方便之門,雖說人人可入,但男香客只限在客院與大殿走動。他一進門,便有兩名青年道姑迎出,其中之一便是先前道上所見的蕙兒,蕙兒臉上不再帶了笑意,寶相莊嚴肅客進入宅院,奉上香茗請客人就坐,神色肅穆地說:「公子爺,請小坐片刻,家師方與施主在後院商談觀務,不久當出堂相見。」
乘船上航江西,反而沒有走陸路快。他決定走陸路,一早便換了一身青直裰,用巾捲起劍,背上包裹,悄然取道南下,曉行夜宿,僕僕風塵。
他淡淡一笑,站近石壁說:「如果在下所料不差,這裏絕對不是死囚牢。」
「觀主真那麼絕情麼?」費施主變色問。
「好。」笑如來僵硬地答。
四人入室,老門子告罪退去,高翔略加打量四周,低聲道:「不知怎地,我總感到這位風雲人物馮大俠,神秘得太離奇,似乎有點不對勁。」
他說聲珍重,跳窗走了。
黑影向外舉手一揮,第二黑影到了。那是一個身材修偉,身穿黑袍,頭戴一個鬼頭面具,掩起本來面目的怪人,佩劍掛囊,整個人籠罩在神秘莫測的氣氛中。飄掠的身法輕靈得像無形質的魅影,也像是一團飄浮不定的黑霧。
他倒拖著方便鏟,走向黑獄,一面走一面想:「大和尚臂力超人。氣功到家,絕不是無名小卒,不知是不是這裏的主人?可惜,被他逃掉了。」
馮孝正想發作,老門子卻搖手相阻,笑道:「馮孝,你就走一趟吧,把話傳給大總管,你就算盡到責任了,何必生氣?」又轉向高翔道:「諸位請至對面小客室小坐,請。」
倒了四名大漢,腳下鮮血淋漓。高翔一躍而起,一聲怒嘯,揮刀攻向另三名見機撤走的大漢。
「師父,徒兒已試出他的心地……」
「為何不救我出去?」
「有兩件事問你。」外面的人說。
黑獄四壁以巨大的方石所砌成,頂部是合抱大的原木搭蓋,約有兩丈見方。地下堆了些乾草作為寢具,壁角是方便的地方,屎尿臭中人欲嘔。左壁下有一個進氣孔,但看不到光亮,孔道必定深而長。前面有一個五寸大已掩上的小窗孔,一座以絞盤控制的四尺高三尺寬的石門,只能滑入石壁開合,不能前後推動。看小窗的形狀,可看出石牆的厚度約在三尺上下,定然是以三尺見方的大石所砌成,誰也休想破壁而出。
「招三陰指的心訣。」
「不行,本莊不留宿外人。」
江寧與太平府當塗縣交界處,有一座綿亙八十里的橫望山,官道從山區中穿越,山區內人煙稀少。
高翔一覺醒來,不知身在何地,發覺自己躺在一張牙床上,錦衾繡被全是精品,異香撲鼻中人欲醉,窗上繡簾映掩,可朦朧地看到外面的修竹搖曳。
「有一個人快死了。」他大叫。
還來不及思索脫身的念頭,房門悄然而開,進來了一個千嬌百媚盛妝而來的女郎,穿一襲半透明的雲紗裙,大袖春衫在舉手掠鬢的剎那間,幾乎可以看到腹下,整段皓腕晶瑩豐潤令人為之心猿脫鎖,意馬脫韁。雪白豐腴的頸項下,露出一大角驚心動魄的胸肌,隆胸細腰曲線玲瓏,整個人像一團火。
高翔向門疾衝,迎面丟入一個黑影,他不假思索地將人接住,腳下一慢,石門閉上了。
「好,你現在起,斷了你閣下的水米。」
「貧道告退,公子爺請小坐。」兩道姑行禮退出。
「你會回答的,不然迷香一薰,把你拖出來,割斷你的手腳大筋,五刑一迫,那怕你不吐實?我勸你還是省些勁,免得皮肉受苦。」
「老兄,留步,不殺你們。」他大叫。
在室門向裏瞧,雖則燈光明亮,但仍令人感到陰森森鬼氣沖天。門上的狴犴浮雕圖案也令人心寒,張牙舞爪似要撲入而噬。
三名撤走的大漢向大樓狂奔,眼看要被追上,屋角中一聲虎吼,跳出一名巨熊般的雄壯中年大和尚,巨大的方便鏟是渾鐵所打造,重量不下百斤。大和尚火雜雜地衝到,「毒|龍出洞」兜心便點,接著招變「泰山壓頂」搶進便拍,罡風虎虎,勁氣直迫八尺外,勇悍如獅,攻勢奇猛銳不可當。
他衝出莊門,看到遠處有人影奔竄。他想追,卻又心懸黑獄中囚友的安全,趕忙折返,心說:「且向大和尚追問口供,看看這些人到底是何來路。我的行囊不知在何處,盤纏可不能丟掉。」
飛虹將費施主的話說了,最後說:「你看糟不糟?和_圖_書這一來,大勢去矣!」
「就是這件事麼?」笑如來僵硬地問。
「在下走?」
「主人要你招出幾件事。」
「在下進來時,因不曾反抗,所以並未受傷,與他在黑暗中拼了三次,他無奈我何。」
「其一,許老二是奪魂魔君殺的,當然是你的指使。其二,龍涎香與三顆寶珠,已在運至揚州出售時,船沉於瓜洲,寶物漂沒。」
「在下慕名拜會的。」高翔高聲答。
「霸王丐的事呢?」
老門子冷笑一聲,迎上冷冷地說:「有何不可?老夫奉陪就是。你一個江湖小輩,竟敢上門撒野,不教訓你一頓,你還了得?」
「那是自然,呵呵!咱們快進去。」
他泰然一笑,說:「在下不呆,只感到奇怪。」
他哼了一聲,不悅地問:「咦!這人怎麼啦?你如果不是黑獄的主人,高某為何要回答你?」
「黑獄?在下怎麼到了黑獄來了?」
莊院共有二十餘間房舍,有一棟高樓。兩名勁裝大漢在莊門相迎,其中一人笑問:「老三,到手了?」
「沒有。」虯鬚大漢不假思索地答。
「在下是湖廣人,闖蕩江湖混飯糊口,哪有金銀贖身?已修書給朋友設法籌銀三百兩前來營救,三五天內便會有消息,是死是活便可決定了。」
「哈哈!你閣下不像是個玩命的。」
「徒兒去向他們解釋。」蕙兒硬著頭皮說。
「呔!」大和尚怒吼,奮力拔鏟,臉色一變。
飛虹觀主沉吟片刻,似已屈服,說:「不管施主的話是真是假,貧道姑且相信,但目下高翔是否應約而來,貧道是否能得手,尚難逆料。這樣吧,兩位暫且在此地稍候,如果得手,再與兩位商量就是。」
「啪啪!」高翔給了對方兩耳光,厲聲道:「你還敢說你是死囚之一?那位虯鬚老兄……」
「這人是誰?」
「在下是黑獄的一半主人。」
老門子伸手急攔,不悅地叫:「站住!不可無禮。」
青衣大漢身材高大,人才一表,扶著堞口向下問:「閣下與家主人有何淵源?據在下所知,家主人沒有你這位姓高的朋友。」
飛虹觀主臉色一變色,遲疑的說:「貧道不信。貧道所得的消息,據說與高翔有關。」
「在江寧府就可找到兩個人。橫望山最東的一座山峰稱為東獨山,山下距石血湖半里地,就是武林中頗負時譽的江南浪子吳坤的宅院。」
「住口!」
老門子冷笑一聲,立當迫進說:「難怪你如此狂妄,果然有些斤兩。好啊!老夫今天要和你鬆鬆筋骨。」
高翔的單刀又短又輕,不敢冒險接招,連退五步再向側一閃,躲過了兩招兇猛絕倫的鏟招,心中懍懍。
「他們將鍥而不捨地追查,後果堪慮。」
「告訴他們吧。」氣息奄奄的人叫。
「冤枉……」
他的火候尚未純青,再慢片刻他便支援不住了。
笑如來熬刑的本領十分高明,一上刑便昏厥,醒來只有兩個字口供:「冤枉」。
「這裏只有一扇僅可容人出入的石門,想出去給比登天。穿山甲也打不成出去的洞。」
「別了。」笑如來神色慘澹地低叫。
「這樣吧,叫貴長上前來商量好了,貧道等他一天,過期不候。」
「家師叫飛虹仙姑。我姓嵇,名蕙兒。」
長鞭折回,不能硬接。他向上一縱,凌空下撲,單刀前指,朝心便扎。
莊中的從人中,有不少具有奇技異能之十,屈居下人之列,三年來,上門尋仇的人為數極多,但沒人能侵入內莊半步。
江寧府的囚室中,整整忙至五更初,由五城兵馬司派來會審的人,與本府的推官連夜開偵查庭,訊問笑如來的口供。這位仁兄面對六七名證人,居然不理不睬,既不認罪,也沒有任何口供。
飛虹觀主冷冷一笑,離坐說道:「你該知道貧道遊戲人間,到處尋找有根基的少年人。這位高翔正是貧道所要的人,恕難割愛。」
「你認為我醜得難以令你動情麼?」
蕙兒噗嗤一笑,推了他一把說:「你倒會憐香惜玉呢,別管我的事。你呀,日後不知要害多少姑娘為你瘋狂哪!走!」
「家主人不在家,改天再來好了。」
「你……」彈指通神一怔,訝然問。
高翔在村中照應傷者,整整半月後,四個人方告痊癒。他已將南京所發生的事故告訴了他們,要他們留心近來江湖的變化。林長青不願管閒事,獨自告辭浪跡天涯去了。金剛李虹是個血性人,認為高翔救了他的命,他願追隨高翔奔走天涯,為奴為僕甘心情願,不管高翔肯是不肯,他跟定了高翔。
「女妖機警絕倫,小心惹火焚身。」
「飛虹觀主……」
看天色,已是近午時分了。
雙方都快,快逾電光石火,一招得手,沒有躲閃的餘地,一照面勝負立判。鞭梢捲住了高翔的雙腿;高翔的單刀砍下了對方一條左膀。
高翔無聲無息,像是死了。
「什麼?」
他不做聲,任由對方擺佈。
高翔雙手向上托,向前送,一聲長笑,疾衝而上,騰身飛端,「噗噗」兩聲悶響,雙腳重重地踹在和尚的胸前,力道千鈞。
「那……你是彈指通神羅大俠羅方了。」
戴鬼頭面具的黑影站在柵外,發出一聲低而銳的叫喚聲。
「這個……在下不敢擅專。在下無權面稟莊主,必須由大總管轉達。」
「見機行事,必要時,突下殺手。」
「那高翔小畜生……」
「家主人不在家。這樣好了,拜帖留下,諸位可到元符宮或祟禧宮等候消息。如嫌山居不便,可到延陵鎮等候。等家主人返莊裏,再通知閣下前來相會。」
「不知道,只要羅某能活著出去,我會查出來的。可惜出不去了,只能在此地等死。」
不要說養人,就算養這些禽獸,也是是一大筆可觀的開支。這位當年江湖俠義英雄,財力之雄厚可想而知。
「到底他們是什麼人?」
三天之後,他離開南京西上,笑如來說師弟現在廣信府,他必須盡速趕到,以免惡賊聞風遠颺。
「招不招?」
高翔大為不耐煩,叫道:「玉獅馮大俠俠名滿天下,該是氣度恢宏平易近人的英雄豪俠。但你們這些人狐假虎威,豈不有玷馮大俠的英名麼?」
「請教姑娘貴姓?」
「大概沒有,你這種大膽的打扮,已足以令人迷失本性了。」
「那就免談了。」
「你知道什麼厲害?你……」
李虹挪了挪背上的降魔杵,大踏步而上,一面說:「遵命。不開門,咱們打進去。」
高翔臉色一沉,冷冷地說:「在下有幾句話,希望兄台轉稟貴莊主。」
姓高的走近門旁,猛踏石門叫:「開門,開門。」
「不是。」
「咦!這……」
正胡思亂想間,猛地張口打一呵欠,漸漸感到倦上心頭,漸漸感到睡意襲來,漸漸感到眼皮向下搭,漸漸感到眼前朦朧。這種變化來得不著痕跡,來得那麼自然。終於,他住几上一靠,夢入黃粱。
劍虹飛舞,人影急劇進退,漫天徹地的劍影飛騰撲擊驚心動魄,三丈內無人敢近,旁觀的人紛紛後退,劍氣將地面的塵埃震得八方激射,走石飛沙,激鬥中,突然響起高翔的一聲清叱,劍勢一變,「錚」一聲劍鳴,接著電芒一閃,「嗤」一聲厲嘯。人影乍分,劍氣倏斂。
有人替他解了穴道,其實他的穴道是自己封閉的。不久,耳畔又有人叫:「醒,醒,老弟。」
氣功到家的人,也無法將雙目保護得不受外力所傷,大和尚狂叫一聲,上體加快上升。「噗噗噗噗」連聲暴響,高翔在和尚的腰脊命門穴附近連劈四記重掌。雙方皆是練氣高手,看誰高明深厚,四記重擊,和尚終於倒下了。
「在下是年資最深的囚犯,所以算是一半的主人。這裏規矩,後來的人,就得聽從在下的話。」
「死囚,沒有你發問的餘地。」
「哎唷!你……」胡啟榮狂叫。
「在下的意思極為明顯,你不存心誘惑我,我不會對你生邪念。如果在下未被你們的藥物所控制,在下會拂袖而去。」
這兩個人的語音,似乎中氣充足,沒有絲毫恐懼的成分,好像是囚於黑牢等死的人,不由心中一動,蟄伏不動等候變化。
高翔淡淡一笑,說:「好吧,看來在下不露上兩手,很難進得了龍尾山莊啦!既然閣下已經表示態度,高某恭敬不如從命。如果在下有所失閃差池,只怪在下學藝不精。但萬一傷了閣下,務請包涵一二。」
「退隱了的武林名人,小心謹慎算不了什麼。」彈指通神也低聲道。
「師父……」
高翔的手指點在胡啟榮的筋縮穴上,冷笑道:「你閣下並未離開囚室,他們的消息從何而來?可知你定然是他們的人,至少也是與他們合作的奸細,必定知道秘密的門戶,乘眾人睡熟時溜出去通風稟報。說不說?不說你死定了。」
「林兄知道黑獄主人的底細麼?」高翔問。
她手捧一盤切好了的嫩藕,盈盈入室,笑意盎然,那動人的微笑,足以令英雄豪傑溶化。近了,異香撲鼻,柳腰兒擺,臀浪兒搖,在床沿泰然偎著高翔坐下,媚笑道:「公子爺,呆了不成。」
「那你就稟明大總管好了,請他務必將話面稟。當然,如果貴莊主肯破例接見,這些話便不必轉稟了。」
他心中冷笑,果然不錯,對方知道他叫高翔,定然是離開南京便被人盯上了。他到了窗口,向外用目光搜視,只看到晴朗的天色一無所見。
是蕙兒,已不是穿道袍的道姑,而是一個令人心動神搖的大膽少婦。
「這……」
他不急於移動,卻聽到黑暗中有人說:「又送來一個,咱們又多了一個同伴。」
高翔尚未站起,五六名大漢已經到了,刀劍齊下,人像潮水般湧到。他不再站起,立即展開了一陣狂野的地堂刀法滾入了人叢。「錚錚錚」一陣兵刃撞擊聲傳出,接著是人影仆倒,慘號聲震耳。https://www.hetubook.com.com
「站住!不許行兇。」少年女道姑冷叱,鳳目帶煞,迎面一攔。
「小可在永安鏢局曾聽說過馮大俠的名號,只是不知他隱居在茅山,既然羅前輩知道他的住處,妙極了,咱們這就走。」
「是的,你已服下解藥。人有善念,天必佑之。你是個奇男子大丈夫,不應死於婦人女子之手。我祝福你,快走吧,家師來了之後,你便走不掉了。」
兩人同時踏進,同時出掌,皆用的是「推山填海」,皆用的八成勁攻出。「啪啪」兩聲暴響,兩人同向後退,全都臉色一變,退了兩趟斜移八尺,重新立下門戶,像是半斤八兩功力相當。
兩位女道姑一怔,左右一分,兩大漢急衝而過,逃之夭夭。
另一人年約半百,豹頭環眼虯鬚如戟,身材壯得像一頭熊,高大魁梧手長腳大。上身精赤,渾身全是鞭刑,結了不少新舊不同的疤,臉色蒼白,可知曾經受了不少鞭刑,在黑獄耽了不少時日了。坐在壁角下,用那雙兇光仍在的大環眼,死相著火摺子的火焰發呆。
蕙兒也大驚失色,駭然說道:「哎呀!糟了,徒兒該死,這……」
「叭」一聲暴響,鞭梢上捲,宛如狂龍夭矯,變招之快,委實高明,聲勢極為靈活壯觀,手法精純已臻化境,破風的厲嘯聲令人聞之毛骨悚然。
「你的家小已經遷出雙闕莊,大嫂一切均安。」
「藕中不至於有令人迷失本性的藥物吧?」
兇嫌既然招供,下一步是追贓。大批丁勇到了雙闕莊,但所看到是空了的莊院。笑如來的家小已經聞風逃走,去向不明,只留下十餘名年老人僕人看守,這些人對主人的行蹤一無所知。
彈指通神有點悚然,知道嚴重,匆匆出門走了。
「不敢當,在下希望能做一個真正的正人君子,為人在世無作無愧,於願足矣!」
「請教。」
那人挺住叫痛,忍了片刻,大叫道:「我招,我……我招,給……給我水……」
高翔接過拜帖,三把兩把撕得粉碎,冷笑道:「在下不信邪,我不信馮大俠會聽任你們這些人得罪賓客。馮孝,你准不准進去?」
「多承誇獎,其實在下不得不說。看姑娘骨格清奇,人間絕色,絕非低三下四的盪|婦淫|娃,竟以色相誘人,在下大感不解,委實替姑娘叫屈。」
「兄弟只負責捉人,以後的事與咱們無關了。」
賊人並未搜他的身,這是不可理解的破綻。他懷中藏有一些金銀,雙手的皮護臂中各藏有三把四寸長的小飛刀,和一些五花石。靴統中有火石火刀,還有一具火摺子。按常情論。任何外行的小賊。也會將這些東西搜光,但對方居然不曾搜身,如不是有心,便是太過大意。
「不敢,但逼急了又當別論。大總管如不肯轉稟,在下便在此大吵大鬧,相信貴莊主不是聾子,他會聞聲出來查問的,屆時大家臉上都掛不住。」
「哦!看來咱們必須衝出去了。」
馮孝暴退丈餘,臉色蒼白,右腹側衣袂掉落一幅,褲亦被波及及裂了一條縫,隱現肉影但未傷肌膚。持劍的手,明顯出現顫抖之象,汗下如雨,呼吸不平靜。站穩略一喘息,傲氣全消地說:「棋差一著,在下認栽,你等一等,在下替你通報,主人是否肯接見,看你們的造化了。」
年長的道姑生了一雙流光四轉的所謂桃花眼,左頰出現一個迷人的笑渦兒,明媚地一笑,說:「蕙兒,退下,待為師問問。」
近午時分,高翔一行四人,浩浩蕩蕩走上了進山莊的大路。沿途山青水秀,並非如傳說中的滿山都是茅草。
監牢的過道皆是以巨石建造的,獄卒行走時,可聽到清晰的腳步聲。牢分三室,一是嫌疑犯囚房,二是已決犯的囚室,三是死囚牢。每一室皆分為兩段,男女分另囚禁。
高翔長揖到地,笑道:「嵇姑娘,大德不言謝,後會有期。」
「好說好說。莊主呢?」
「咦!這是什麼地方?」他訝然問。
「其一,在下要到湖廣夷陵州,去找陰陽判官童亮,查問謀殺許二爺的兇手,其二,笑如來被擒時,說出了主使人的底細。」
「馮某替你劃下道來。」
「那是自然。」
她一怔,問道:「你知道藥丸不是亂性藥物?」
「林兄又怎樣進來的?」
大和尚搶得了機先,行理不讓人,跟上大吼一聲,招出「橫掃千軍」,風生八步,嘯風聲宛如天際傳來的殷雷,鏟沉力猛如驚雷疾霆,鏟刃遠及丈外,眼看高翔退之不及,將被攔腰揮成兩段。
老門子年約花甲,有一雙明朗的眼睛,看了看手中的拜帖,扭頭向門樓上叫:「馮孝,南京高翔前來拜會主人,可請他們至豐館待茶。」
「還有麼?」
那人嗯了一聲,手一鬆仰面便倒。
公堂問案時,高翔不在場。問案在三堂,極端秘密不許旁聽。他不知審問時的情形。等到罪名坐實,追贓落空,笑如來暴斃獄中的消息傳到,一切都嫌晚了。他當然不相信笑如來的口供,但又無法與官府打交道。
「那就有線索了,不難查他們的底細來。」
「在下也不知道。敝長上對此人敬畏有加,從不與人談論此事。」
金剛李虹哼了一聲,說:「老人家,你還是讓開的好。」
「點到即止麼?」
許未完,高翔急叫:「小心他的手。」
唯一能夠自行走動的人是林長青。金剛李虹必須調養一段時日,外傷方能痊可。彈指通神身子虛弱,十天半月起不了床,新送入獄渾身血污的年輕人,自稱姓居,名天成,是武當門人在武當的年輕一代中,頗為出色的一位俠義青年。這人也受的是外傷,也需調養十天半月。
高翔踢了昏迷在地的胡啟榮一腳,問:「這傢伙怎麼回事?」
「往何處去?」
內莊只有全莊的一半大小,也建了丈八高的寨牆,牆頭沒建鐘樓,卻種了兩丈高密密麻麻的有刺酸棗,密得連鳥也鑽不過去,只留了兩座門出入,出入的人全是心腹,未獲傳召,任何人也休想進入。
「就這幾句話,務請轉達。如果貴莊大總管不肯通報。那麼,你們是陷主於不義的人。一切後果皆由你們負責,不信且拭目以待。」
「第二位是茅山的龍尾山莊主人,已息隱三年的江湖大豪玉獅馮海馮大俠。這人早些年行道江湖,俠名四播,知交滿天下,藝臻化境宇內無雙,聲譽極隆,與三大門派,頗有淵源,三大門派的掌門,對此人也備極推崇。不但為人慷慨重義,而且一身俠骨,極少與人衝突,排難解紛,以天下為己任。他的藝業深不可測,那些黑道巨孽與邪道妖魔,見了他聞風遠避。這人進入江湖來得突然,身世如謎,行道江湖十六年間,聲望之隆,武林無出其右。最近方於三年前息隱茅山大茅峰東面的龍尾山,閉門謝客不問外事,壯年息隱,是江湖一大損失,如得此人出面,大事定矣!可惜他已宣告息隱,而且如不請幾位輩高位尊德高望重的人前住促請,恐怕徒勞往返。」
高翔只感到眼前一黑,有石門滑動聲入耳,「砰」一聲響,被扔在堅硬的地面上,伸手不見五指,陰涼的氣流在四周移動,鼻中嗅到了陣陣臭味。
大和尚皮粗肉厚,氣功到家,挨得起一連串的打擊,猛地奮力一滾,挺身爬起。
「他們不在乎咱們的死活的,水米一斷,咱們便得互相殘殺了。高兄,你引起的災禍,遭殃的第一個人便是你。」
之外,他又招了兩件重要的罪案,那就是南京城前後十六件竊案金銀數百萬的無頭大案,也是他所策劃的得意傑作。另一件事是暗殺途經南京的江湖人,毀屍滅跡,以便將辦案的人引入歧途,去追查那些失了蹤的江湖人,他自己便可以置身事外了。
「什麼麼?」
「哎呀!你放我走,豈不連累你麼?」
不久,房門倏升,飛虹道姑入室,訝然叫:「咦!人呢?」
「不錯。」
高翔向金剛李虹舉手一揮,叫道:「李虹兄,上前叫門。」
「嘭」一聲大震,高翔到了,一掌將這傢伙拍飛,從已遠出三丈外。轟隆兩聲大震,鐵柵放下了,把另兩人反而困死在內。
高翔不好留,只好往回走,回到黑獄,大樓已陷入火海,不可收拾。絞起鐵柵,發覺鐵柵與石門之間那兩名被五花擊倒的大人,已經嚼舌自盡了。使撓鉤的人亦已斷氣,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老門子臉色一沉,伸手阻攔,若無其事地說:「年輕人,你在……」
「不在,午間方可返回。莊主留下話,得手之後,將人暫時放在黑牢中,等莊主返回時再行發落。」
中茅峰側方的第一聖地積金峰的元符宮,那是第八洞天的香火道場。這些茅山道士據說可以驅神役鬼,會告訴遊山的香客說:茅山五洞仍然通行無阻,五洞東通王屋山小有凌虛之天;西達峨嵋;南接羅浮朱明驪真之天,北連泰山岱嶽。誰有膽量,可以裹糧入洞遊歷一番;當然必須不怕死,不然寸步難行。
「在官道中行走,被人突然打昏了。」
石門突然滑開,光線透入。
「依羅前輩之意,是不是去找武林三大門派出面?」他慎重地問。
大樓仍在燃燒,他出到官道,在附近的村莊找來了十名村夫,領著他們返回。起初村夫們不敢走,說是這一帶有鬼怪妖魅,白晝幻形,前後出了好幾宗人命奇案,附近十里以內無人敢接近。經他解釋之後,村夫們方敢隨他前往。
但他更快,宛如電射星飛。看看追及,前面的山徑折向處人影出現,是一名千嬌百媚的少年女道姑。接著另一人出現,也是個女道士,年約三十上下,成熟|女人的風韻極為動人。
「哈哈!得手了,甕中捉鱉,手到擒來。」推車的狂笑道,車子停下了。
「痛死……我……我說,在……」話未完,人已昏躍。
「你的意思是說……」
「在下並未打算活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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