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何以家為

「噹!」她揮劍架杖,感到虎口發麻,劍崩偏幾乎脫手,被硬生生震飄八尺,不由心中一凜,對方的拐杖竟然是鐵製的。
玉簫客左手上抬接招封架,右手避招沉掌,反扣杜弘的肘彎,反應奇快。
「對,他們定然都是朱堡主的人。」
他毫無防備,本能地向側跳,叫道:「小心……」
「比住茅房適意多了。」
「黃泉鬼判尚彪!」
仲孫秀切齒尖叫道:「畜生!你怕死了麼?那就跪下叫饒命吧,你往日的英雄氣概到何處去了?」
雙腳終於夾住了支棒,猛地一拉,支棒離開了石孔,燭臺掉落。
「那家麒。」
「你曾經饒過我麼?」
「你。」
腳步聲入耳,他叫苦道:「晚了,這惡賊來了。」
「好,小心些。」
飛虹劍客不分辯倒好,愈辯愈糟。真如冷哼一聲,聲色俱厲地說:「你還敢強辯?單打獨鬥你每一招皆用全力,妄想將他置於死地。獨鬥失敗,竟想倚眾圍攻,你心目中哪有堡主在?」
兩人毫無戒心,誰又想到一個進香的窮苦老太婆有鬼?道上不時有行人來往,每個人都得留意,那就不用走路了,疑神疑鬼寸步難行。
除了逃走,她毫無希望。一咬牙,她決定暫且丟下杜弘,先脫身再說。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柴燒?她如果拼死抗命,必定同落魔掌。她必須暫且殺開一條生路保全自己,再設法救杜弘,如不見機脫身,兩人同陷魔掌,那就一切都完了。
可惜,他不會縮骨功。
仲孫秀在一套發怔,依依地問:「大哥,你不回蕭家了?」
「求求你,別說了。」
「你老兄貴姓大名?」
「錚」一聲,雙劍相交,玉簫客猛地壓劍,劍尖緩緩移向仲孫秀的胸口,獰笑道:「小親親,你不是要知道銀漢孤星的下落麼?看看墓門吧,墓內冒出陣陣濃煙,裏面火勢猛烈,他與弓貞兒大概已變成焦炭了。」
「你可以選用任何兵刀,附近有你那些黨羽留下的刀劍槍斧鎚。」
劍虹打閃,直迫胸口要害。
老太婆一聲狂笑,轉身杖首再伸,灰煙再噴。
路兩側人影暴起,躍出一二十名黑衣人,吶喊一串,紛紛搶進。
劍虹如影附形跟進,劍氣徹骨奇寒。
說完拱拳一禮帶了弟兄們大踏步走了。
「好,我不說了,反正三天恩愛,換來一生遺憾的人不是我。」
那家麒丟下水桶,冷笑道:「這不關在下的事,六煞是死在仙人山的匪徒手中,我姨丈雖下落不明,但並未死,咱們是替玉簫客辦事的,等他回來後,你向他理論好了。天快亮了!他該來了。」
「大哥,你……你還在江湖流浪?」
仲孫秀跌腳道:「這傢伙逃掉了,可惜。怪!他的藝業竟然日進千里,令人大惑不解呢。」
她很難想像,這位有簫在手時不可一世,受挫折時貪生怕死的可憐蟲,居然曾是她愛之至深想委以終身的人。
弓貞兒終於昏厥,人事不省。
拼了一掌,玉簫客疾退八尺,右掌麻麻地,臉色大變。
真如道長沉聲道:「不要和他鬥口了,上吧!」
「砰!」玉簫客摔倒在地。
老太婆是弓貞兒改扮的,站在溪岸高處,盯著她飛躍而逝的背影目定口呆,久久方喃喃地說:「老天!她……她是飛還是跑?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可怕極了。」
「但卻被他的英俊相貌所迷,不忍心下手,救醒他之後,被他的花言巧語所動。」
仲孫秀向他投過鄙夷不屑的一瞥,拭掉眼角的淚痕,抬頭向天喃喃地說:「我瞎了眼,這個人是人間賤丈夫。」
「噗!」肚腹這一記力道如山,奇重無比。
「咦!你居然知道在下的底細呢。」
玉簫客走近,冷冷地說:「也好,我正想將你送給那家麒,就讓你死吧,免得多費手腳。」說完,一腳踢在她的章門穴上。
玉簫客吃力地伸出顫抖甚劇的手,哀求道:「小秀,說……說原諒我,不……不要將我交……交給他……他們……」
燭火跳動,時光飛逝。
虯鬚大漢再向側閃,來一記「迴風拂柳」以攻還攻。
「小心暗器!」杜弘大叱。
豈知混世魔王棋高一著,扭身用刀背硬接,「鐘」一聲將對方的刀崩出,身形一轉,鬼頭刀隨勢滑出,刀光可怖地一掠而過。
杜弘一驚,急問:「你是說,他是唯一出了生死門的那位尚彪?」
「可是……」
真如哼了一聲道:「堡主早已傳下手示,要本堡的人迴避銀漢孤星,如敢故違,堡規從事。你說吧,該怎辦?」
「他娶你麼?」
玉簫客扭頭瞥了墓門一眼,門縫中正洩出裊裊白煙,大笑道:「等片刻之後,在下便告訴你杜小輩的下落。」
四壁光滑,前面壁孔中插著和*圖*書支木棍,棍頂釘著一塊小木板,上面擱著燭臺。地面堆放著鋪平的麥秸,大概是睡覺的地方。之外,別無長物。
玉簫客取下燭臺上的蠟燭,放在麥秸中,笑道:「因此,在下也要用火來超度你們。瞧,蠟燭向下燒,一寸之下便可燃及麥秸,這間石室便將成為火海,你兩人可以做一對火窟鴛鴦了。哈哈!一寸燭需時半刻左右,你們還有半刻好活。在下要走了,不送你們啦!」
「可憐?你說什麼?誰可憐?」
「小秀,發……發慈悲,今後找……我改過,我……我會跪著求……求你嫁……嫁給我……」
粗大的鐵鏈從室頂的石樑掛下,兩隻以六寸巨鎖扣住的腕扣環,扣住了他的手腕,將他吊離地面懸空掛著。身上不著寸縷,光條條地像是掛著一頭牲口。
杜弘說:「井兄,這次諸位辛苦了,大德不言謝,咱們後會有期。請代弟向恨地無環唐兄致意,小弟會永遠記得義薄雲天的朋友。」
已經是申牌初正之間,天色不早。兩人沿遼闊的小徑奔府城,遠出三四里,看到前面走著一個老村婦,手點拐杖提了隻大香籃,一步一頓巍顫顫地也向府城趕,只能看到老態龍鍾的背影。
他開始蕩動,兩來回便取得蕩勢雙腳逐漸接近了燭臺下又的支棒。
「咱們再搜。」
虯鬚大漢胸口裂開,肺腑外露,重重地栽倒。
「杜爺,謠言不可信……」
「要快。」他說。
晚了,弓貞兒只來得及移動身軀,避過要害被擊,一把飛刀已貫入她的左肋,身形一晃。
玉簫客斜飛丈外,哎一聲驚叫,砰然摔倒。
杜弘也呵呵怪笑:「杜某虎落平陽,你瞧著辦吧。」
玉簫客像頭受傷的牯牛,重重地倒在地上掙命。
「我……我對……對不起你,饒……饒了我吧,我……」
「你……你是何苦?大哥,過去的……唉!人不能活在回憶裏啊!你……」仲孫秀淒然地說。
「哦!借住在古墓內?真絕。」
墓門濃煙滾滾,裏面火勢正烈。
「哈哈!我還不想殺你呢,還真想與你重拾舊歡,你知道麼哈哈……」
去請救兵的念頭,激發了她生命的潛能,居然縱躍如飛,達到了體能的極限,一躍三四丈,宛如勁矢離弦,將追的人遠遠地扔在後面。
杜弘冷冷一笑,緩緩撤劍說:「在下已經出來了,現在要趕你進去。」
「這……他說以後再辦……」
虯鬚大漢向左虎跳,「錚」一聲沉刀封架。混世魔王這一招是小試鋒芒,試探性的襲擊,雙刀接觸,已試出對方的分量,猱身切入,大吼一聲,刀光一閃,入刀合成一體,斜撞而入,發揮了拼命單刀的無窮威力,行雷霆一擊。
他身上光赤,不由暗暗叫苦,連靴子也被脫掉了,想找一根小木簽撥開扣鎖也無能為力。
他長嘆一聲,苦笑道:「看你春色眉黛,羞人答答嬌艷欲滴,而且開了臉,定然是與玉簫客給了合體之緣了。」
「咱們有仇麼?」
「你已經樂了三天了。」他無情地說。
她立腳不牢,「噗」一聲響,背部貼上了碑座,雖免了一拂斷腰之厄,但已被逼入死境。
玉簫客喘息著叫:「小秀,寬……寬恕我,寬……恕我……」
「見你的頭鬼,昨晚在下就在此地睡大覺。」
「你不敢聽?」
仲孫秀走近,伸腳將玉簫客的身軀挑轉擺平,咬牙切齒地說:「惡賊,你也有今天。」
杜弘也笑道:「李起風,是啊!跪下叫饒命吧,沖仲孫秀小妹份上,我會饒你的。」
墓前方,十六名黑衣人雁翅排開列陣,中間站著一名虯鬚大漢,以及手握長劍的玉簫客。
「噗啪!」雙手各挨了一記重擊,「如封似閉」不攻自破,已無力守護中宮了。
玉簫客跟進,鋒尖疾進,狂笑道:「刺你的肩井……」
玉簫客再也支待不住了,慘叫一聲,抱著小腹向前栽,口中鮮血湧出,昏天黑地,不知人間何世。
「你讓弓貞兒吊起我來放火燒。」
說完,舉步向外走。
杜弘急叫道:「弓貞兒,滾過來,必須把燭滾熄掉。」
「杜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弓姑娘,你何不問問他,他這一生中,曾經糟蹋了多少女人?」
他淡淡一笑,泰然地說:「是的,沒想到。我感到奇怪,你為何要救仲孫姑娘?其實你不該連在下也制住的,那時你盡可引發任何禁制,在下並不知令師屋內機關。」
說完,向站在一旁的杜弘深情地說:「大哥,他如果有你半分好,我過去所受的苦,也無怨尤了,可惜他只是個卑鄙無恥的畜生,我不得不痛恨自己咎由自取。大哥,我不屑殺他。」
仲孫秀挺劍欲進,厲聲道:和_圖_書「你這畜生!這次本姑娘必定殺你。」
門格格怪響,門開處,弓貞兒笑盈盈地出現在他目前,嫣然一笑滿臉春風地說:「杜爺,你……」
「仲孫姑娘水性楊花,她不是姘上了你麼?這也能怪他?」貞兒不悅地問。
「可惜她未能放火,上了你的大當,賠了身子隨賠上小命,確是罪有應得。」
話未完,扭身便倒。
混世魔王像一頭猛獅,撲向另一名黑衣大漢,一聲怒吼,鬼頭刀無情地砍在對方的肩頸上,幾乎將對方砍成兩片,長身橫跳丈餘,到了向真如道人遞刀的另一黑衣大漢身側,刀光再閃,斜掠而出。黑衣大漢雙腿分家,再被真如道長一劍刺入胸口,就此了帳。
接著轉向清風子冷笑道:「道友,你呢?你雖未出手,但你並未阻止董施主,沒錯吧?」
叫聲驚動了後面的仲孫秀,屏息暴退火速拔劍。
弓貞兒以手掩面,狂亂地叫:「我……我怎麼辦?」
弓貞兒羞得轉首他顧,頰紅似火,忸怩地說:「杜爺,你……」
「沒看錯?」
「昨晚咱們不是見過麼?」
玉簫客大踏步而出,豪笑道:「對,你們上吧,李某手中雖沒有玉簫,用劍仍可打發你們,誰先上?」
「是的,人總該有所寄託,是麼?」
「住口!」仲孫秀悲憤地大叫。
杜弘哈哈狂笑,開始解劍鞘,連劍丟在一旁,說:「你別想,今天絕不饒你。來吧,咱們以拳掌決生死,你為何不放勇敢些,我不信你只會欺負女人。」
不遠處,混世魔王與真如一群人,正圍攻六煞死剩下來的八名黨羽,即將收拾殘局。
混世魔王與所有的弟兄,皆是些曾與官兵交戰的慓悍巨寇,身經百戰,敢鬥敢拼的真正亡命徒,與郊山六煞這些在黑道上混的痞氓相較,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片刻間,十五名六煞的爪牙便死傷過半,而混世魔王的十一位弟兄,只有兩人掛了彩,傷勢且不重。
「太晚了。」仲孫秀慘然地說。
弓貞兒有氣無力地說:「我……我僵了,我……我要死……死了,我無……無法動……彈……天!」
「起來!」杜弘長身而起,點手叫。
「如果你不想被送人,不想做白癡,便該早作打算,這可是你的事。」
杜弘挽了仲孫秀,頭也不回地走了。
仲孫秀不解地說:「朱堡主財力雄厚,人才濟濟,而且善用大量奇毒,居然無法報仇,但不知他的仇家是誰?他這位仇家,難道真那麼難以應付麼?」
墓門旁的碎碑下,坐著裹好傷的弓貞兒,手中有一把牛耳尖刀,叫道:「杜爺,你請放心,這次我不會再上當了,謝謝你,祝福你們。」
「呵呵!」他笑,笑得有點蕭瑟,說:「小妹,放心,我會照顧我自己。男人,是不會被回憶所擊倒的。」
青袍人的輕功提縱術,比仲孫秀高明得多,開始追逐本就相距有二十步左右,只片刻間,便拉遠至三十步以上了,再往林深草茂處一鑽,不久便失去蹤跡。
「你寬恕過別人麼?」
老太婆再次先發制人,左手的香籃猛地向她擲出叫:「你也躺下!」
玉簫客怎敢再用劍?說:「在下不善用劍,劍非在下之長,不算公平。」
玉簫客哈哈狂笑,笑完說:「在下找了你一夜,想不到雜毛老道竟反而將你帶來了。小親親,你是想要和我重拾舊歡麼?可惜,在下已有了弓貞兒,你來晚了。」
玉簫客委實受不了,一聲怒嘯,虎跳而進,猛地一掌劈出,「吳剛伐桂」來勢極為兇猛沉重,內力發如山洪,掌風已有裂石開碑的威力,三尺外潛勁便已及體,果然名不虛傳。
「你先把杜兄放出來,咱們再算帳並未為晚。」
「是……是的。」
玉簫客不站起,用上了滾地龍拳術,一滾一絞,雙腿絞擊杜弘的雙腳,凌厲萬分。
「噗噗!」雙足兇猛地端在玉簫客的左腰胯。
仲孫秀咬牙切齒地說:「謝謝道長成全,感激不盡。不錯,就是咱們要找的人。」
「砰!」他重重地摔倒。
杜弘側跳避招,跟蹤扭倒貼地一腳疾蹬相送。
「唉!果然不出所料。」他後悔不迭地說。
玉簫客受得了,但馬步不爭氣,急退三步搖搖欲倒。
「哦!真是可惜。斷魂谷的慘案,我一直耿耿於心!我要見見那位心狠手辣神秘莫測的朱堡主。」
「那就難了,你的玉簫在下已經送給別人了。」
劍一絞,玉簫客劍脫手飛拋。劍光一閃,拂過玉簫客的胸口,胸衣應劍而裂,懷中藏著的一些金銀雜物灑了一地。
杜弘被一盆冷水潑醒,發覺自己正處身在一個以巨石砌成的石室中,燭光明亮,可看出室方廣約丈五六,每一塊五條高一尺,長四尺https://www•hetubook.com•com,可能寬度亦在一尺以上。
「哎……」玉簫客叫,滾了三匝方狼狽地站起,背脊有點不易挺直了。
飛虹劍客直流冷汗,不敢再辯,惶然道:「在下該死,道長請包涵……」
「不知道,只知是玉簫客帶的一個大閨女。你好好養神,安靜些,別給咱們找麻煩。」那家麒一面說,一面偕把門的大漢出室而去。
「我落在仇敵手中了。」他心中暗叫。
「黃泉鬼判是唯一走出生死門的人,投效了朱堡主。」仲孫秀接口。
「你那位焦師姐怎辦?」
他探手入懷,不錯,鑰匙仍在,對方不可能脫身的。他丟了鑰匙,驚訝地叫:「你……你是怎麼出來的?」
杜弘到了,掃堂腿發似奔雷。
玉簫客大駭,火速收劍側射丈外,倏然轉身,卻又後悔不迭。起初他聽到叫聲起自耳後,以為對方已經貼身,生死關頭自保要緊,所以捨了仲孫秀先求脫身自救。豈知對方遠在三丈外,根本不在身後,錯過殺仲孫秀的機會。
整整搜了一個時辰,兩人不得不失望地停止搜尋。杜弘說:「天色不早,該回去了,咱們回頭去找清風子和飛虹劍客,他們是一夥,這條線索不能放過。」
驀地,身後有人叫:「玉簫客,轉身。」
混世魔王舉刀一揮,吼道:「娃兒們,上吧,等什麼?」
清風子苦著臉說:「三天前貧道與他交手,他並未通名號,誰知道他是銀漢孤星?副堡王傳下堡主的手示,要堡中的人搜集天下各種奇異兵刃備用,貧道獲悉玉簫客的玉簫是人間至寶,因此盯上了玉簫客。只是那傢伙警覺萬分,神出鬼沒飄忽不定,浪費三月光陰,好不容易探出他已到了洛陽,在嵩縣碰上銀漢孤星帶了玉簫,卻不是玉簫客,硬在不成,被他所擊敗,心中的確不是滋味,貧道不否認懷有報復的念頭,因此知會尚施主調集人手與他決戰。但董施主一揭開他身分之謎,貧道曾加勸阻……」
最後一把飛刀剛被擊落,玉簫客到了,劍發「飛星逐月」,來勢奇猛。
「大方。」
杜弘心中叫苦,說:「哦!你是駝煞羊化及的姨侄。」
「可憐!」地嘆息著說。
真是玉簫客,他死定了。
在上清宮南面三里地的岔道口,杜弘促真如道長留步。
杜弘抽左掌下拍,「啪!」一聲雙手接觸。
看清了對方的面貌,玉簫客大吃一驚。再走神察看,半點不假,確是活生生衣履齊全的銀漢孤星杜弘。
「師姐拋棄了他嘛!」
杜弘閃在一旁,「噗」一聲在玉簫客的脊心劈了一掌,方退至一旁。
她怎敢接?奮身一躍,遠出兩丈外,撲倒在路旁的小溪旁,再向前滾翻便滾入溪下的草叢中沿下陷三丈的溪床向南狂奔。她心中在叫:「我得脫身才有機會救大哥,蒼天佑我。」
杜弘追趕仲孫秀,相差更在百步以上,追了兩三里,方追上在樹林中亂竄的仲孫秀,老遠便叫:「小妹,不要追了,小心暗算,那是什麼人?」
正在緊要關頭,燭火一跳,燃著了麥秸,夾雜地開始燃燒,濃煙大起,火舌上沖。
玉簫客左掌一撥,右拳來一記「黑虎偷心」回敬。
弓貞兒渾身無力,尖叫道:「李郎,帶……帶我出……出去……」
她知道要糟,向杜弘倒地處急搶。
玉簫客認為大有希望,繼續哀求道:「小秀,我……我們曾經相……相愛過,只怪我喜……喜新厭舊的該死本性害……害了我,我……我發誓改過……」
微曦下,人影朦朧。真如道長向仲孫秀說:「仲孫施主,這裏就是駝煞的秘窟,你已找到他們的黨羽了。」
他豪笑,挺胸邁步豪放地高歌:「從今四海為家日,笑傲江湖止歸舟。」
玉簫客冷笑道:「井桐春,你的好朋友飛天夜叉呢?在下正要取你兩人的腦袋,今天你可送上門來了,你自己把腦袋砍下來奉上呢,抑是要在下親自動手?」
濃煙從鐵葉門洩出。外面,是三丈長的石砌通道,通道口是一扇草草釘就的木板門。
混世魔王向弓貞兒揮手示意道:「替在下多剮他兩刀,謝謝。」
真如只好留步,互道珍重依依惜別。
他知道處境險惡,好漢不吃眼前虧,淡淡一笑道:「不錯,還撐得住,老兄,這是什麼地方?」
「我……」
杜弘並未跟蹤追擊,反而退出丈外,笑道:「你的飛刀早就用光,鬼叫什麼?拾起你的劍,再給你一次機會公平一決。」
杜弘屹立如山,手中劍輕靈地揮灑,叮叮叮一陣急響,七把飛刀一一墜地,冷笑道:「你忘了杜某是便暗器的祖宗。」
他們一走,混世魔王怎跟得上?早就扔在後面里餘,找錯了方向,錯過了。
他苦笑m.hetubook.com•com,搖頭道:「我回去做什麼?睹物思人,我受不了。小妹,這次謝謝你對蕭家的照顧,小兄心裏記住就是。你回去代向彭姑娘致上謝意,祝她早日康復。」
「起來!」杜弘叫。
玉簫客背著手踱入,冷笑道:「弓貞兒,你竟敢出賣我?」
杜弘信手揮劍,「叮」一聲震飛了飛刀。
「你才決定跟隨玉簫客?」
「你們拜過天地?可有三媒六證?」
「是他。」仲孫秀斬釘截鐵地說。
一聲低嘯,杜弘搶先反擊,來一記「猛虎撲羊」,雙手兇猛地搭來。
「誰用迷香把在下弄來的?」他問。
仲孫秀全力推劍,如果她不能推開指向胸口的鋒尖,那就一切都完了。目下她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推劍借力向側方躍進,但隨之而來的迫攻就難以閃避。一是向前接近,乾脆貼身,雙方的劍便可交疊,鋒尖便會上指,不受威脅;如果雙方不以左手糾纏襲擊,那就必須推劍分開重行狠拼。她一咬牙,推劍迫進。
混世魔王呵呵大笑道:「杜兄,不要放在心上,其實咱們恩義扯平,誰也沒欠誰的。日後如果有暇,務請光臨敝寨把盞言歡。仙人寨的山門,隨時為你而開。青山永在,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你……你胡說!」弓貞兒大叫,但神色已暴露出她心中在恐懼。
「砰噗噗!」拳掌著肉串大起,鐵拳鋼掌記記落實,分別在玉簫客的胸腹開花。「噼啪!」是兩記正反陰陽耳光聲。
飛虹劍客硬著頭皮說:「好了好了,在下願負一切罪過,這就返堡向堡主領責,夠了吧?」
「這是一座古墓。咱們借住了。」
玉簫客取過鑰匙揣入懷中,說:「你把我的玉簫送給清風子,我不追究。」
「你……不要說了。」
杜弘先一步躍起,撲上叫:「你這一招懶驢打滾高明極了。」
「唉!你這浪子,可憐可敬的人哪!」她嘆息著說。
唯一佔上風的人是玉簫客,逐漸將仲孫秀逼得手忙腳亂,退抵半坍的神道碑下,左衝右突皆無法脫身,吃力地作困獸之鬥。
北邙山由於附近古陵墓甚多,東西綿亙百里左右列為禁區,嚴禁採伐狩獵,因此林深草茂,松柏參天,而且丘陵起伏,溪澗縱橫,任何角落皆可藏身,雖是青天白日,也不易追逐。
杜弘變招接招,右手反掌拍中對方的右肘外側,左掌按在對方的右脅下驟吐,喝道:「著!我不信你還能挺得住。」
對面也有十四個人,中間三人是真如道長、混世魔王、仲孫秀。
「把我的衣服取來,咱們出去。」他單刀直入地說。
玉簫客心膽俱寒,扭身急滾出丈外,大叫道:「接飛刀!」
「是的。本來,我要割斷他的手腳大筋,再救醒他施火葬……」
天色已經大明,朝陽將升上東方的地平線。
「要將一個女人弄到手,得花不少工夫,要丟,太容易了。送給別人不但可賺一份人情,又可免了後顧之憂。至於將人弄成白癡,更是容易,床笫間男歡女愛雲雨情濃,女的愛得要死樂得發瘋毫無防範,一指頭便可解決問題……」
杜弘走在前面,毫無戒心地從老太婆的右側超越。老太婆的拐杖一晃,就在他超越的剎那間,杖頭突然噴出一團灰暗色的濃煙。
「我得設法脫身,而且必須在惡賊回來之前脫身。」他不住地想。
杜弘抓住機會,往下說:「這次他到嵩縣,要搶蕭家的二小姐,住在城中與一個叫郝寡婦的女人打得火熱,最後把郝寡婦弄成白癡。算算看,哦!恰好也是三天,可憐!」
「砰」一聲響,鐵門閉上了,傳入玉簫客的得意狂笑聲,與弓貞兒的哭泣聲相應和。
不久,一端居然被他咬成小小的鑰匙形小棒。先前他已看過鑰匙的形狀,因此並無困難。他已渾身大汗,但仍能支持。
她必需留得性命,她是唯一目擊此事的證人,救杜弘的重責大任,全落在她身上,情勢已不允許她輕生。
「咱們爾後再拼個你死我活。」玉簫客厚顏地說。
杜弘信手揮劍,「錚」一聲清鳴,雙劍相接,喝道:「撒手!」
杜弘恍然退:「你說黃泉鬼判的藝業進境神速,定然是堡主處練成了當日出生死門所獲的拳功劍訣。那位南總管說練功一年,便可練成前往行刺仇家。依我猜測,黃泉鬼判並未完全練成,無法勝任行刺重任,只配派出江湖走動,謀奪天下的神奇兵刃。」
老太婆一杖掃出叫:「你也留下啦。」
豈知如意算盤打錯了一遭,杜弘來勢奇猛,卻是虛招,不等四臂接觸,上身扭動飛腳便端。
杜弘向墓門旁一指,說:「我知道你不屑殺他,瞧,她會替你代勞。走吧,咱們離開這裏。」
老太婆已經夠可怕,www•hetubook.com.com再加上一二十名黑衣人圍攻,她絕難支撐,也不可能帶了杜弘突圍。
玉簫客將她拖開,向杜弘怪笑道:「老兄,我不殺你。」
「你猜對了,這是麻屯附近。」
「絕對錯不了,是他。」
不久,她抱著他的衣服、劍、百寶囊,興奮地奔入,將衣物向下一丟,取出鑰匙說:「他去追蹤仲孫姑娘,還未返回……」
弓貞兒臉一紅,說:「那天在你走後,我……我才……」
杜弘心中叫苦,大事去矣!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壁上的燭臺,心中一動。
混世魔王拂動著沉重的鬼頭刀,大聲道:「姓李的,把銀漢孤星放出來,咱們各走各路,不然,咱們拼骨。」
杜弘不敢大意,右移半步斜身迎招,左掌一拂,橫截對方的腕脈,右手同時攻出一記「雙龍戲珠」,探問對方的雙睛。
「你最好去問問仲孫姑娘。」
「事不關己不勞心,管他是誰,咱們設法去找清風子和飛虹劍客。走!」
「你已經享樂三天了,殺了我,他也該走了,而你也該……」
狂笑聲中,長劍一揮,「錚」一聲架開仲孫秀刺來的一劍立還顏色,回敬一招「靈蛇吐信」,閃電似的反擊仲孫秀高挺的酥胸。兩人搭上手,展開空前猛烈的狠拼。
「不要怪我,杜爺。」
混世魔王奔向虯鬚大漢,一聲虎吼,鬼頭刀搶制機先,來一記「青龍入海」,攻下盤意在先奪取地盤。
「你……」
「那麼,這裏仍在邙山?」
弓貞兒艱難地傳身來淒厲地叫:「你……你好……好狠……」
真如吁出一口長氣,說:「這件事貧道也有責任,銀漢孤星一到我便認出是他,我該出面排解的。這件事咱們就別提了,免得你們認為貧道與銀漢孤星有交情,而故意與兩位為難,希望諸位爾後留心些,千萬不要存有報復的念頭。」
「你……」弓貞兒叫,已說不下去了。
這一面,虯鬚大漢也舉刀一揮,雙方的人各找對手,立即瘋狂地展開生死存亡的惡鬥。
鐵葉門閉上了,他仔細打量四周。
玉簫客卻不讓她如意,劍一振,退了兩步,重新取得距離,將她震向後退,然後一劍追襲,兇猛地拂出。
「這裏沒有在下擅長的兵刃。」
「所以被他逃掉極為可惜,不然可在他身上找出朱堡主的線索來。」
玉簫客身形急動,左手疾揚,擲出了一把飛刀。
剛爬身而起,「噗」一聲耳門便挨了重重的一拳,只打得玉簫客眼冒金星,站立不牢,雙手用「如封似閉」護住頭面與胸腹,向側跟蹌而退。
試試運氣,還好,氣門未被制住,全身的經脈無恙,對方並不想制他的經脈,反正他逃不了。
玉簫客脊心被擊,下半身已經癱瘓,狂叫道:「小秀,小秀,補我一劍,不……不要將我留……留下,求求你……」
他幽幽一嘆,說:「在下與仲孫姑娘兄妹相稱,我認識她不足一年。玉簫客在六年前,便已強佔了她的身子,三天之後,便將她送給紅葉山莊的少莊主一筆擎天。弓姑娘,你與那風流無情漢也快活了三天吧?」
墓外,曉色朦朧。這是一座方圓約七八丈的古墓,荒草萋萋,四周全是高大的蒼松。墓前的墓台已經倒坍,丈餘高的墓碑已被推倒四分五裂,可看出原有碑亭的遺跡。長長的墓道,荊棘荒草從石縫中長出,已失去原來面目。墓道兩旁的石人石馬,皆散亂地倒臥在草中。仍可看到兩座半坍的神道碑,碑文已被苔蘚所侵襲不可分辨。
兩人回到上清宮,混世魔王的人已經走了,並力勸兩人不要再追究。杜弘並不提黃泉鬼判的事,更不提斷魂谷慘案的經過,立即偕仲孫秀下山,希望在城中找到消息。
「到底他是誰?」
杜弘拾劍佩上,向仲孫秀說:「小妹,人交給你了。」
鑰匙剛插入一隻鎖孔,一顆寒星突從門外射入。
「噗!」一聲蹬在滾動中的玉簫客背脊上,玉簫客滾勢劇增。
弓貞兒似已下定決心,說:「你等著,我去取你的衣服,再把鑰匙騙來放你。」
室內是三尺寬六尺高的鐵葉門,鏽跡斑斑。室內乾燥。沒有毒氣。一包帶刀大漢把住鐵門,一名大漢手中們提著水桶,對他嘿嘿怪笑,問:「老兄,舒服麼?」
他收腿蜷縮,一雙腳靈活得像一雙手,將支棒送至口邊,利用牙齒吃力地啃咬。
「住口!」弓貞兒花容失色發抖地叫。
玉簫客大駭,飛退八尺。
混世魔王已到了一套,豪笑道:「哈哈哈哈!娃兒們,你們來看看這位白道英雄的嘴臉,保證可以消痰化氣多活幾年。」
玉簫客用上盤手拆招,想崩架雙爪,便可乘機用「童子拜佛」的下半招制敵。以杜弘衝勢之猛,這一招拆解應該毫無困難,必可得手。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