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二煞手

尤其在港灣裏,從江面吹來的風勢,著實不小!
石中英道:「老前輩準備今晚動手?」
他心中想著心事、下棋自然只是虛應故事,下棋一道,如同用兵,調兵遣將,必須靜下來,知己知彼,才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心裏有事,那就是草草應戰,既不能拒敵於疆土之外,等到敵騎深入,又不能佈成堅強陣勢,聚殘於既入之後,自然非敗不可。
石中英心中暗暗忖道:「看來這些人練的果然是『煞手術』了!」
但假石中英卻不以為意,只笑了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他們(指黑衣隊武士)練的武功,較為特別,性情也和常人不大相同,如果有人無意走入他們艙中,就會與你視同仇敵,而且他們也從不和人說話,兄弟只能告訴你這些,盧兄注意些就是了。」
假石中英急忙叫道:「妹子,妹子……」
祝淇芬沒有理他,「砰」的一聲,把木門關得震天般響!
祝淇芬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冷冷的道:「你來作甚?」
四月清晨,天氣似暖還寒!
十號默默的走在前面,一直走到他鋪位前面,往鋪上坐,連鞋也沒脫,就盤腿坐好,雙手五指箕張,瞪大雙目,運起功來。
接班來的黑衣武士看到石中英走了過去,忽然問道:「九號,你去了那裏?」
原來艙中十二名的「黑衣隊」武士,(除了站崗回來的九號、十號,和正在站崗的兩人,艙中只有十二個人)果然都盤膝坐在自己鋪上,正在運功。
須知練成「煞手術」的人,除了性格變得暴戾,那是因為精神受人控制之故,但神志並未完全迷失。此時看到石中英,不由激起兇心,雙手緩緩提起,目露兇光,舉步朝石中英逼來。
假石中英含笑道:「沈老後山趕來,快快請坐。」
他們一直很少和人說話,口齒就顯得有些滯鈍。
自己只是查探他們艙中虛實來的,這艙中,除了兩排鋪位,一目了然,李幫主不可能被囚在這裏,自己還是及早退出,免得打草驚蛇!
他面含微笑,說完之後,連說了兩個「請」字,便自坐下,伸手取過一個饅頭,撕著吃了起來。
石中英停步道:「石兄還有什麼見教?」
假石中英朗笑道:「盧兄又客氣了,咱們只是在船上消磨時光,聊消岑寂,兄弟也並不高明。」
石中英心中暗道:「看來這些人果然練的是『煞手術』了。」心念迅速一轉,依然臉含微笑,朝他抬了下頭,擠擠眼道:「在下和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十六名武士,只有兩個船頭和船尾站崗,中午,已是等大家用過飯之後,才由另外兩名武士,去接替站崗的人,晚上自然也是如此。
假石中英面含微笑,抬抬手道:「諸位請。」
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笑道:「盧兄怎麼不請進來?」
祝淇芬的眼睛一亮,張了張口,但她忍住了,並沒問出來。
石中英心中暗道:「原來本來還派不到自己的。」一面拱手道:「多謝公子提攜,在下甚是感激。」
喝聲中,左手一翻,朝外格出。這一格之勢,掌沿正好掃上九號脈門。
石中英心頭更覺起疑,忖道:「莫非李幫主就被囚禁在『黑衣隊』武士的艙中?」這機會他自然不肯輕易放過,不覺詫異的道:「那是為了什麼?」
祝淇芬沒待他說完,冷冷的道:「我早就知道了。」
石家莊中從沒有人追根究柢,問為什麼的。
假石中英輕輕皺了眉頭,說道:「琴兒,快把桌上收拾一下,我要和盧兄下棋呢!」
就在此時,船尾後艄又出現了一個黑影幢幢的黑衣人,兩道眼神,綠慘慘的,直射過來,沉冷喝道:「九號,你怎麼無故出手傷人?」
來接班的黑衣武士抬抬手道:「快去吃飯吧!」
石中英道:「李幫主有這麼重要麼?」
船上,都是自己人,大家見了面,總得打個招呼。
藍純青道:「賊黨如果明目張膽崛起江湖,就算憑仗武功,橫掃江湖,也不過造成一個人人畏懼的黑道魁首,第一是不容於各大門派,反而會促成各大門派團結一致。第二是聲望不夠,不足服眾。何如先捧出令尊,然後再以假易真,這樣一來,黑白兩道,各門各派,豈不不費一兵,不折一矢,全都入了他們的掌握之中。」
石中英自然聽出他話中之意,是要自己不可任性,這就笑道:「晚輩一切都聽老前輩安排就是了。」
石中英心中暗暗哦道:「原來他們不用姓名,是以號稱相稱的,自己是九號。原來他們對外人不理不睬,但自己人相遇,還是互相交談的。」心中想著,不覺皺皺眉道:「兄弟方便去了。」
假石中英道:「後來何東升率獵犬找到了,那小子也真厲害,躲在山洞裏,不肯出來,連李幫主都被他『魔劫神刀』所傷,最後爹一怒之下,調去火龍盧崑,用『霹靂子』把整個山洞都炸坍了。」
別過假石中英,回到中艙,大家好像都在自己房裏,當下就朝左首艙房走去,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
假石中英道:「我知道妹子一定想知道這件事,也想知道昨晚你掩護他的那人下落,對不?」
假石中英又道:「我昨天第一次看到盧兄,就好像遇到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覺得十分投緣,所以這次前往龍門幫,就特別邀請了盧兄同行。」
琴兒笑著道:「公子和盧少俠下你們的棋,小的看小的,只要不作聲就是了。」
祝淇芬柳眉一挑,正待發作。
藍純青道:「凡是練這種『煞手術』的人,你和他說話,他也不聞不問,不會理睬,而且他們除了吃飯,就是練功,他們住的地方,自然不容外人進去的了。」說到這裏,接著點點頭道:「由此看來,小賊對你倒是並無惡意……」
石中英不知他們房裏的情形,須要他替自己帶路,因此匆匆吃了一碗飯,也就放下筷子,舀了小半碗湯,慢慢的喝著。
祝淇芬頓頓腳道:「你快走,我不要聽。」
祝淇芬冷聲道:「我有什麼心事?」
假石中英:「這製作過程,大概是盧兄家傳的了。」
十二個人在黑暗之中,瞪著二十四隻碧綠的眼睛,一霎不霎,定在那裏,你說有多恐怖?
口中說著,人已當先舉步朝外行去。他雖是假冒石中英,但卻舉止飄逸,顧盼之間,甚是灑脫。
三局下來,石中英兩敗一和。
石中英道:「會不會被老賊他們偷偷的運出去了?」
藍純青料的沒錯。
然後把他依著船欄站定,取出準備好的解藥,輕輕朝他鼻孔彈去,身形迅快往後躍退數步,正待悄悄退走。
藍純青含笑點頭道:「沈老哥請坐。」
他口中的「老賊」,自是指假冒石松齡的賊人了。
這裏是樓船的最上面一層,一共只有前後兩個房間。
金黃色的陽光,照在「風來細細皺輕羅」的波紋上,反射出於萬點耀目金鱗,幾乎睜不開眼睛。
沈長吉因石中英和「公子」論了交,說什麼也要讓石中英走在前面,他才緊隨著兩人身後,進入中艙。
石中英道:「公子過獎,在下只能說略懂使用,談不上精。」
那知掌沿掃上九號手腕,但聽「啪」的一聲,竟如擊在鐵石之上。兩人同時覺得手腕剛震,各自後退了一步。
別的事情,還可以摹仿,但眼睛發綠,是他們練了「煞手術」,才會如此,自己所無法摹仿的。
假石中英也不理她,只是自顧自的說道:「從前周瑜身為東吳都督,率師和曹操相距於赤壁之下……」
藍純青道:「不管他房中藏著一個人,還是三個人,咱們這個險,是非冒不可。」
黑衣老嫗呻呻尖笑道:「老身是奉盟主之命,來保護小姐的!」
石中英道:「老前輩認為他們練的是什麼功夫?」
兩人很快越過平臺,走到門口,祝景雲腳下一停,沉聲叫道:「霓兒。」
晚餐之後,石中英背負雙手,輕快的步出艙中。
藍純青在旁笑道:「傳薪,這是公子抬舉你,你就恭敬不如從命,還不快答應下來?」
藍純青道:「琴兒早晨收的碗筷,可能是昨天午餐、晚餐,和今天早晨,三次食用的碗筷,他一次收拾了。」
右首兩張桌子,坐的是十六名身穿黑色勁hetubook.com.com裝白叫慓悍大漢。
但他卻在此時,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藍純青點頭道:「這小賊忽然和你套著交情,個情似乎顯得有些突兀,江湖上人心難測,你還是小心為是。」
藍純青拗不過他,只得點點頭道:「好吧!只是你務必小心從事。」
那黑衣武士依然沒有睬他。
此時如果他們之中,只要有人看自己一眼,立可發現自己是假冒他們的人,混進來的了。
石中英推開艙門,藍純青不在艙中,這就返身走出,跨出中艙,果見藍純青和穿雲鏢沈長吉,站在船頭,正在談話。
假石中英搶著說道:「我今晚來找妹子,就是有一件事,要來告訴妹子的。」
十六名,「黑衣隊」武士首先站起,由為首一人,朝假石中英躬身一禮,就列隊往外行去。
藍純青笑了笑道:「老弟一身所學,老朽自然信得過,只是江湖閱歷還淺了些,任何半都得謀定後動。」
假石中英道:「你知道爹去龍門幫,祝伯伯怎會不去的?」
藍純青輕快的掩起窗戶。
口中大喝一聲:「你是什麼人,怎麼一聲不響,就向在下施襲?」
祝淇芬心裏有些明白,但故不知,問道:「什麼美人計?」
石中英心中悚然一驚,笑道:「兄弟對下棋一道,會而不精,只怕不是石兄的對手。」
十號放下碗,站起身來。石中英也放下碗,跟著站起。
只有這樣,他們的機密,才永遠不為外人知。
祝淇芬冷冷的道:「你說這故事,是什麼意思?」
石中英忽然「哦」了一聲,道:「晚輩方才聽祝景雲的口氣,那假冒晚輩的小子,明天一早,好像要到那裏去。」
石中英方才聽假石中英說過,假冒爹的老賊,在臨行之前,交代祝景雲,要他對妹子嚴加管束。
石中英點點頭道:「小侄回來了。」
石中英道:「晚輩也是這麼想。」
隨著他小指彈出去的,當然是「彈指迷香」。
假石中英聳聳肩,輕笑道:「妹子打出一把飛針,傷了兩個護院武師,這就是你做的傻事,試想以黑布蒙面,但被你打傷的人,體內不是留下了飛針?你能瞞得過誰?」
這一下是他含怒出手,暗中使了五成力道,存心要讓九號吃些苦頭。
石中英問道:「老前輩預備今晚如何動手?」
石中英心中忽然一動,問道:「石兄請說。」
石中英道:「那是為什麼呢?」
假石中英笑道:「你我兄弟論交,何用再說感激兩字?」說到這裏,忽然「哦」了一聲道:「兄弟方才說過,我稱你盧兄,你也不妨稱我石兄,別再公子,在下聽了怪不舒服的。」
那是一艘嶄新的樓船!狹長的船身,堅實的木質,油漆得又光又亮。
琴兒哪起小嘴,無可奈何的道:「好,小的出去就出去。」
第二天,早餐之後,石中英瀟灑的朝樓船第三層上走去。
進入艙房,立即掩上艙門,把剛才的情形,大概向藍純青說了一遍。
假石中英跟著站起,說道:「咱們現在是朋友了,兄弟歡迎盧兄隨時上來。」
藍純青借著伸手拉開板凳之際,暗以「傳音入密」朝石中英說道:「此人叫做花戟高順,能使一支長戟,五支短戟,前後左右攻敵,才有花戟之稱。」
祝淇芬忍不住問道:「你如何知道的?」
石中英道:「那麼以老前輩看,李幫主會不會被囚禁在他們住的艙中呢?」
石中英朝他擺了下手,便轉身朝艙中走去。
石中英存心激他,故意盯著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哼道:「真他媽的像豬!」
石中英雖不知這黑衣老嫗是誰,但可以猜想的得到,她在賊黨之中,身分一定很高。
祝淇芬道:「第二是什麼?」
兩人匆匆退出,回到火龍盧崑的房中。石中英低聲問道:「老前輩聽到了什麼消息?」
藍純青道:「據老朽猜想,小賊此行,如果不是押運李幫主前去龍門幫,便是率領石家莊的勁派,作為後援,目的在於鎮壓龍門幫的不穩分子,派到咱們,自然要去,正好從中行事。」
只見裏間門簾啟處,一名小童手提食盒,走了出來。
那九號聞了解藥,鼻孔打一個噴嚏,立時清醒過來,用手揉揉眼睛,一臉俱是迷惘之色,似是想不起他怎麼會在這裏的?
藍純青趁機朝石中英以「傳音」說道:「此人就是穿雲鏢沈長吉,一手松子鏢,例無虛發。」
藍純青笑道:「自然知道,但只是知道的並不詳細而已,不然,他們何以要花費一番力量,奉令尊為武林盟主?」
只是他這兩道目光,就慘綠得好不怕人!
假石中英躬身應「是」,又看了戚婆婆一眼,才轉身走去。
沈長吉忙道:「公子說的極是,盧兄叔侄自以住一間為宜,屬下和高兄一間,那是最好不過。」
船泊定了,天色一黑,水手們一個個的從船尾溜了下去。
藍純青守在房中,看他走入,立即關心的問道:「你和誰動上手?」
藍純青道:「這就奇了,他房中地方不大,昨天他領咱們上去觀看之時,老朽看的很清楚,第三層上,一共只有那麼兩間,如何藏得下三個人?」
那在船尾站崗的黑衣武士只顧低著頭吃飯,連頭也沒抬一下,瞧也沒瞧他一眼。
石中英道:「老前輩認為他說的話可靠麼?」
藍純青道:「公舉令尊為武林盟主,當然是各大門派的共同意見,但賊黨早已在暗中奔走活動,也是事實。」
祝景雲、戚婆婆相繼走入,霓兒跟著掩起了門。
難道他房中藏著三個人?
假石英英一呆道:「爹怎麼會要戚婆婆來保護妹子呢?」
一面就把方才之事,說了一遍。
「老弟千萬魯莽不得。」
中午時光,就從遼闊的江面,進入一望無際的長江。
假石中英含笑道:「我是特地來看看妹子的。」說道已經走到祝淇芬面前,嬉皮笑臉的往草地上坐了下去。
祝淇芬倏地站直身來,說道:「我心裏煩的要回房去了。」
祝淇芬腳下不覺一停,問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藍純青慌忙趨步幾步,抱拳道:「老朽盧崑見過公子,只不知公子召見,有何吩咐?」
藍純青知道此人平日虛偽多禮,也就略為謙讓,當先走去。
正中間一張,坐的是假石中英。
石中英起身告辭道:「已經快吃飯了,兄弟要下去了。」
別過假石中英,匆匆走下樓梯,水手們正在中艙擺著碗筷。
藍純青道:「看船勢走的極快,今晚可能會在和悅洲附近過夜,咱們今晚只是先去踩探虛實,還不是行動的時候。」
他笑的時候,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齊的牙齒,當真稱得上唇紅齒白。
她這一笑,眼睛竟然變幻不定,使人有深沉詭異之感!
你別看他行動緩慢,但出手一抓,竟然快逾掣電!
因為這時,中艙飯廳上,大家都在吃飯,有的雖然吃好,還坐著在聊天,他自然不能從中艙進去。
藍純青等他說完,低聲道:「方才你去了之後,老朽仔細想過了,李幫主不可能遇害,前艙既然並無可疑之處,咱們目前唯一的線索,還是在那小賊身上。」
藍純青抬抬手道:「沈兄請。」
懶洋洋的走了出去。
來人正是華山掌門人祝景雲,黑夜之中,只見他一身銀袍,黑鬚拂動,丰神飄逸的緩步走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一身黑布衣裙的老嫗,一頭花白頭髮,戴著黑面包頭。除了那一身打扮,是個老太婆,看她走路的模樣,簡直像是男子一般。
祝景雲走在前面,沒有作聲。
水天一色,風助船勢,在江面上滑行如飛,使人頓生乘長風,破萬里浪的壯概!
石中英雙手握拳,憤憤的道:「我師父從沒和我說過這些,我若是早知道了這老賊(假石松齡),絕不會饒過他的。」
假石中英湊上半步,輕笑道:「我是說,那周瑜的心裏,只有諸葛亮知道,妹子的心事,也只有我一個知道……」
藍純青道:「救李幫主,是上面交下來的一件極為重要的任務,只有救出李幫主,才能使整個武林穩定下來。」
小圓桌上,還擺著四碟小菜,和吃剩的饅頭,敢情他剛吃過早餐。
石中英點點道https://m•hetubook•com.com:「老前輩這一推測,頗合情理。」
接著就把進入前艙之事,低低的說了一遍。
假石中英說到這裏,又回過頭來,有意無意的朝石中英隱身之處,看了一眼。祝淇芬氣憤的哼了一聲。
石中英取起茶盞,喝了一口,笑道:「石兄果然高明,兄弟敗得心服口服了。」
假石中英微微一笑,領著四人,在船上走了一遍,然後從後艙一道木梯,拾級而上。
那知黑衣人武士連眼珠也沒轉動一下,不理不睬,恍如不聞。
石中英也一躍下床,開門走出。
祝淇芬正待發作,冷冷望他一眼,問道:「你要告訴我什麼?」
祝淇芬道:「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石中英跟在他身後,不用說,十號前面一個鋪位,自然是九號的了,但他心中已萌退意,因此在鋪上堪堪坐下,就低「啊」一聲,雙手按著肚子,急步朝艙外奔去。
是人,只要不是聾子,誰都能聽得到對方說的話。
假石英神秘一笑道:「爹發覺妹子可能已經偷偷的愛上了假冒我的那個小子……」
十號舉步朝前艙走去。石中英跟在他身後,挺直身子,舉步朝前艙走去。
石中英愈聽愈奇,問道:「家父當選武林盟主,也是賊黨舉出來的麼?」
假石中英道:「因為咱們在船上有一段日子耽擱,兄弟不得不提醒盧兄,船上什麼地方都可以去,就是『黑衣隊』武士住的艙中,不可闖進去。」
他口中「假冒他的小子」自然是指石中英而言。
石中英心中一動,問道:「老前輩,他不和老賊一起走,卻要坐船去,不是有可疑麼?」
樓船剛開不久,兩道布帆全掛起了。
那就是十號,走在自己面前,他也不需要點燈,可以在黑暗中視物,那麼他的兩隻眼睛,一定也是發綠的了!
九號不敢多說,怒目瞪了石中英一眼,便自隨著那黑衣人身後而去。
假石中英領先走在前面,伸手推門而入。
小童答應一聲,急忙揭開盒蓋,把碗筷一把收入食盒之中,蓋好盒蓋,含笑道:「後艄正在燒著開水,大概開了,小的替公子沏茶去。」
說完,轉身朝外行去。
那人走後,藍純青含笑道:「大概就是派咱們的差事了。」
房門開啟,大家部可以看到這兩個房艙,地方還算寬敞,各有兩個床鋪,放著整潔的被褥。
突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冷哼一聲道:「賢侄說的不錯,這丫頭真是該死!」
這突如其來的話,聽得石中英暗暗吃了一驚!
假石中英道:「差幸我聞警趕去,替他們吸出了腿上的飛針,一看是妹子的,就收了起來……」
轉身走到門口,假石中英叫道:「盧兄且慢。」
石中英道:「原來賊黨也知道『護劍會』是家父創立的?」
祝淇芬左手一收,身子坐正,冷峻的道:「謝謝你,我很好。」
藍純青笑了笑道:「這叫做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初生之犢,所以不畏虎也。」
祝淇芬聽得臉微變道:「你胡說什麼?」
兩人在說話之時,已從鋪下拖出九號,依然替他穿上了黑衣。
假石中英豎起兩個指頭,說道:「那是有兩件事,第一,爹要祝伯伯對你嚴加管束,第二……」
石中英正有一件為難的事,自己混進他們裏面去,人家認識自己,叫得出自己「九號」,自己卻一個也不認識,叫不出他們的號數來。
石中英點頭道:「兄弟會的。」
假石中英抬眼望祝景雲,道:「祝伯伯,妹子……」
一行人走了半里來路,便已行到江邊,果見一艘單桅帆船,已經泊在那裏。
石中英無意之中,又發現了一件個,那就是這些「黑衣隊」武士,只要有外人在場,他們就互不交談的。
藍純青道:「賊黨處心積慮已久,據令尊當年的推測,各大門派之中,可能早已有了他們潛伏之人,其實他們若要有什麼舉動,也許一夜之間,就可以囊括各大門派,他們徐徐不敢發動,就是已經知道令尊秘密組織了一個聯合各門派的『護劍會』。」
假石中英嘿嘿笑了出來,說道:「美人計。」
石中英看他對假石中英一片冷漠的神色,暗道:「看來妹子已經知道他是假冒的了。」
假石中英叱道:「你胡說些什麼?」
九號被石中英一掌震退,兇心更熾,臉上僵硬的肌肉,隱露獰笑,正待撲而上,此時聽到喝聲,立即站停身子,答道:「是他……」
石中英聽得暗暗一驚。
花戟高順等四人,隨著他身後,走出石家莊大門。
石中英和他一起在椅上坐下,還沒開口。
不但臉色冷峻,就是這兩句話,也冷的有如從冰窖裏吹出來的!
假石中英柔聲笑道:「自從我回來之後,家裏的人,都知道妹子和我很好,出入成雙,形影不離,怎麼今天晚上,妹子突然對我這般冷淡,莫非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妹子?」
突聽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祝淇芬沒待他說完,問道:「要爹主持什麼?」
石中英暗暗覺得奇怪,忖道:「裏面一間,明明是他臥室,他剛吃過早餐,而且早餐是在小圓桌上吃的,這小童怎會提了食盒,從他房中出來?」
裏面那間臥室,地方不太大,除了一張床鋪,一帳小巧的書案,再也沒有旁的東西,如何容得下三個人……
祝淇芬道:「我不知道。」
他同樣朝左邊桌上,抬了抬手。
琴兒坐在艙門前面,忽然探進頭來,嗤的笑道:「盧少俠心裏大概是在想他的意中人。」
石中英笑著應了一聲。
祝淇芬又不開口了。
石中英道:「那只是憑藉炸藥之力,製作過程,較為精密,也並無什麼出奇之處,這等於是暗器一樣,任何人都能使用。」
裏面一間,地方較小,除了一張床鋪,還有一張小小的書案。
當然每天都有往來的船隻停泊,有人下去遛達,就有適應這些人所需要的一切!包括酒、賭和女人。
石中英一腳跨進艙門,抱抱拳道:「石兄早。」
石中英輕笑道:「原來閣下都聽到了。」
此時只不過微微頷首道:「盧兄、沈兄請。」
沈長吉接著說道:「船已經開了,咱們下去瞧瞧,公子和盧老弟投緣,盧老弟就在這裏陪公子聊聊吧!」
假石中英低聲道:「飛針之事,我雖沒敢跟爹說,但妹子掩護外人,爹好像已有所聞。」
沈長吉連連點頭道:「公子真是天縱聰明,令侄也是……」
他這句話,也學著他們那種冷漠的聲調說的。
但石中英又豈會給他抓上?
石中英彈出迷香,很快挾起黑衣武士,身形迅疾的朝左側船舷閃去。
石中英就朝他點點頭,笑道:「好大的風。」
花戟高順托大的道:「兄弟那就不客氣了。」
石中英心中既已啟疑,小童揭開盒蓋之際,他自然更加注意,目光一瞥,就已看到食盒中,除了碗碟,好像還有三副竹筷。
石中英道:「兄弟說的,乃是昨天初見石兄的印象,自然該稱公子了。」
石中英道:「老前輩也聽到了?那是九號,他醒之後,看到晚輩,就朝晚輩當胸抓來。」
石中英忽然以「傳音入密」說了一陣。
他親自將兩個艙房推開,笑了笑道:「在下的意思,高沈二老住一間,盧老叔侄住一間,不知大家以為如何?」
假石中英勝而不驕,目光凝注,淡淡一笑道:「我看盧兄好像有什麼心事?」
他面含微笑,說來甚是誠懇,你如果不知道他是假冒石中英的賊黨,真還以為是恂恂儒雅的青年才雋!
藍純青聽得微微一怔,道:「戚婆婆?老朽從未聽人說過。」
只見廳上一共擺著品字形三張桌子。
藍純青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此法雖是可行,但仍然須得冒險,咱們負有重大任務,任何一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船頭上,早已站著另一個黑衣武士,身子僵直,目光冷森,正在朝四下裏搜索!
假石中英清朗的笑道:「二位過獎了。」
就在他對面一把椅子上坐下。
石中英笑了笑道:「晚輩倒有一個主意,可以進去瞧瞧虛實。」
藍純青道:「老朽也問過了,據他說,老賊一行,前往君山,除了一人一騎,並無箱籠等,李幫主不可www.hetubook•com•com能被運出去。」
石中英不知來的是什麼人?心頭一驚,急中生智,急忙蹲下身子,裝作正在船舷上出恭模樣。
假石中英道:「因為爹本來就懷疑崆峒掌門人和『護劍會』有關,因此今天早晨藉動身前往龍門幫為由,把藍單門人誘往石間坪,授意高伯伯(高翔生)出言相激,終於證實了他果然和『護劍會』有關,就在那時,突然出現了一個蒙面人,把藍掌人救走,一同逸去。」
沈升吉一臉堆笑,說道:「盧老弟下來了,你和公子一定談得很投機了。」他不待石中英開口,就朝藍純青諂笑道:「公子人中龍鳳,令侄也是青年英才,英雄出少年,也只有英雄才能識英雄,哈哈哈哈!」
高順也冷漠的點點頭道:「沈兄好說。」
只聽一個森冷的聲音喝道:「九號,你怎麼了?」
祝淇芬扭著頭,冷冷的道:「你知道就好。」
這時飯艙上,已經換了第二批人在吃飯,那是舵工、水手們。
前艙,幾乎佔了全船三分之一的大,左右各有兩徘鋪位,中間是一條走道。
外面一間,相當寬敞,放著一張小圓桌,和幾把木椅,算是起居室。
此人臉上經常帶著笑容,是善於奉迎的一類人。
適時但見一名眉目清秀的書憧,手中提著一把水壺,走了上來,沏了一兩盞香茗,送到兩人面前。
只見廳外急步走進一個身穿古銅長衫,疏眉小眼,面貌白皙,身材瘦長的老人,朝假石中英連連抱拳道:「屬下聽得公子寵召,急急趕來,還是讓公子久等了。」
目光一抬,兩道清俊的目光,直向石中英投來,含笑道:「我看盧兄比在下大不過幾歲,但早已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實在使在下欽佩的很,盧兄不嫌棄的話,在下倒希望和盧兄以兄弟論交,不拘什麼時候,歡迎你上來,長途寂寥,正好藉消岑寂。」
石中英低笑道:「老前輩只管放心,俗話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晚輩自信絕不致有什麼失誤。」
假石中英揮揮手道:「這裏不用你伺候,快下去吧!」
藍純青笑了笑道:「時間不早了,你早些睡吧,難得小賊和你一見投緣,這件任務,就落在你肩上了。」
他今天換了一件寶藍緞的夾袍,唇紅齒白,容光煥發,真不愧是武林盟主的公子。
假石中英道:「以妹子為餌,引那小子來……」
急匆匆的衝出前艙,閃出中艙艙門,飛快繞到左舷,依然穿窗而入。
大家免不了要謙虛一番,但沈長吉怎麼也不肯,大家只得由他。
棋高一著,縛手縛腳,假石中英在棋藝上,似乎不止高他一著!
石中英緊隨藍純青身後,也抱了抱拳。
沈長吉堆滿笑容道:「自然高兄請先了。」
穿雲鏢早已走了過來,雙掌抱拳,呵呵笑道:「兄弟遲到,有勞諸位久等了。」
假石中英似是十分高興,舉起茶盞,喝了口茶,道:「兄弟初入江湖,算來盧兄還是我第一個交的朋友。」
石中英道:「晚輩早就注意到了食盒,因此琴兒收拾桌上碗筷之際,特別朝食盒中看了一眼,自然看清楚了。」
石家莊出來的帆船,水手自然也是石家莊的人。
假石中英早已站起身來,迎著笑道:「盧兄來的正好,兄弟早就起來了,唉,這趟水程,兄弟是第一次坐船,真是悶得發慌。」
藍純青含笑道:「沈兄過獎了。」一面朝石中英問道:「說來真是慚愧,小侄和公子下了三盤棋,竟然是兩敗一和。」
藍純青道:「不錯,龍門幫的勢力,遍佈長江上下游,是除了丐幫之外,江湖上的第一大幫,對南七省有鎮定作用,也只有李幫主才能鎮得住,因此,賊黨圖謀龍門幫甚久,如果龍門幫一旦落入他們掌握之中,武當、衡山兩派,就當首蒙其害,就是北邊的少林,以及峨嵋,青城等派,也將次第遭受到威脅了。」
祝淇芬道:「我不要聽。」
假石中英道:「但妹子用的針,是鐵匠老何打造的軟鋼,不是一般鋼針。」
自己是九號,他是十號。
那是因為九號出手的招術,太毒辣了!
石中英知道這人是船尾站崗的,他邊上還空著的一個位子,該是自己的座位,自己縱然吃飽了,也得坐下去吃上一碗才是,否則豈不使人看了啟疑?
石中英聽出喝問的「黑衣隊」為首的那人,這就答道:「我……肚子痛……」
假石中英啊一聲道:「是祝伯伯!」
藍純青附和著笑道:「盟主領袖武林,雍容大度,公子少年老成,可謂深有父風。」
假石中英笑了笑道:「但你還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吧?」
只聽祝淇芬道:「我又不是三歲孩子,用不著人家照顧。」
石中英道:「老前輩說得極是,只是晚輩覺得此人本質還不算太壞。」接著低「哦」了一聲,又道:「老前輩,晚輩還從他口中,聽到了有關『黑衣隊』武士的事。」
藍純青是時極為注意,說道:「黑衣隊是賊黨的死士,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石中英迅快揭下面具,一面脫下身上「黑衣隊」的服裝,低聲說道:「他們練的果然是『煞手術』,但艙中一目了然,並無李幫主的蹤影。」
沈長吉卻在高順的下首坐下。
假石中英等他坐下,才瀟灑的站了起來,輕咳一聲,說道:「家父應龍門幫李幫主之邀,同赴君山,臨行時,命在下陪同諸位前去,現在船隻已經準備好了,諸位用過早點,咱們就可動身了。」
藍純青嘆了口氣道:「令尊當選盟主之時,其實早已看穿了他們的陰謀,原想將計就計,給他們釜底抽薪,焉知還是中了賊黨的狡計……」
黑衣武士只是練的武功,使他性情變冷,不和任何人說話,但他耳朵並不聾。
這一眼,直看得石中英心頭不期「咚」的一跳,暗暗忖道:「莫非這廝已經發現我跟蹤他身後來的?但這也不像,他只是無意的朝四外瞧瞧而已!」
石中英心中暗暗一動,忖道:「看情形,這小書童似是和他十分熟絡,不但也是賊人一黨,而且還一定是他的心腹,自己如果從書童身上著手,他年紀較小,也許可以從他口中,套出一些口風來。」
石中英笑道:「老前輩那是答應了。」
石中英挾起九號,仍然穿窗而出,四顧無人,悄悄奔近後艄。
假石中英清朗的雙目之中,閃過一絲喜悅之色,大笑道:「該罰,盧兄又叫我公子了?」
石中英跟著藍純青一同落座。
石中英緩步走到桌邊,伸手取過飯碗,裝了一碗飯,在板凳上坐下。
假石中英等「黑衣隊」武士走後,便離坐站起身來。花戟高順匝。穿雲鏢沈長吉、藍純青、石中英四人也隨著站起。
石中英仰首向天,長長呼了一口氣。
因此江邊小集,卻已形成了夜市,整天悶在船上發慌的人,船一泊定,少不得要上岸去遛達遛達。
藍純青道:「其實石家莊有七星劍主負責,老朽早已可以離開了,老朽最後的任務,就是在暗中協助和保護你,讓你自己慢慢的去體會領悟,沒想到正好發生了龍門幫的事。」
假石英面有失望之色,說道:「怎麼,妹子好像很討厭我?」
笑聲中,一個頎長人影,瀟灑的走了過來。
每張桌上,早已放著一大盤饅頭,和四碟小菜,另外還有一鍋稀飯,只是還未開動。
假石中英領著四人,緩步踏上跳板,跨上甲板,進入中艙,一面含笑道:「船中比不得陸地,地方逼仄,這中艙只有兩個較大的房間,四位只好將就些兩人住一間了。」
藍純青一直守在房中,看他回來,立即迎著低聲問道:「事情如何了?」
石中英心中一動,暗道:「我正想藉機接近你,也許可以從你口中,探出一些端倪來,這不是正合我意麼?」但卻故意惶恐的拱手道:「公子這般錯愛,屬下如何敢當?」
但聽霓兒答應一聲,迅快的啟門迎出。
祝淇芬臉色煞白,沒有作聲。
祝景雲沒待他說下去,含笑道:「賢侄明天一早就要上路,還是早些去睡吧!」
假石中英望著她後形微微搖頭道:「看來妹子真的愛上那小子!」
大江上m•hetubook.com.com江水連天,吹的是東風,真是一帆風順,把樓船在水面上推得飛快的滑進!
藍純青道:「方才七星劍主派他一名手下,前來和老朽連絡,據說,直到目前為止,他們也並不知道李幫主的下落。」
這只要看假石中英對她十分恭敬,就可知道。
石中英聽出是藍純青的聲音,趕忙回過頭去,也以「傳音入密」說道:「老前輩也來了。」
石中英早已看出情形不對,趕緊站起身子,一面故作不知,低聲喝道:「什麼人?」
他們還只是沿著江邊駛行,已覺得兩層的樓船,到了這裏,就成了一片樹葉那麼渺小!
說到這裏,樓船一陣晃動,緩緩離開江岸。
石中英暗暗留神,多看了為首之人一眼,把他面貌,記在心裏。
假石中英回到起居室,抬抬手道:「諸位請坐,咱們這趟水程,少說也要十天八天,才能到達,大家閒著無聊,在下歡迎諸位隨時到上面來坐坐。」
假石中英接著說道:「但當周瑜在山頂上,看了曹操水寨之後,忽然大叫一聲,往後便倒,諸將把他救回營去,周瑜以被蒙頭而臥,諸葛亮聽到周瑜病了,就來見魯肅,說這病只有他能治,周瑜摒退左右,諸葛亮密書了十六個字,那是:『欲破曹公,宜用火攻,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周瑜看了又驚又喜,心中暗想:孔明真神人也,原來早已知曉我的心事……」
第二天一早,天色還只黎明,就有人在院子裏叩著門道:「盧老英雄起來麼?公子請二位到前廳去,有事相商。」
藍純青道:「如果他們練的真是『煞手術』,不分日夜坐在鋪上練功,你如何進得去?」
他手指的是左首一桌。
石中英道:「多謝石兄指點。」
假石英又道:「但現在情形已經改變了。」
石中英怒哼道:「果然惡毒的很。」
假石中英道:「盧兄說所是真心話?」
石中英道:「不,這是師祖傳下來的。」
說也真險,自己若是稍為慢上一步,就可能被他撞見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也就循著左舷,回轉艙房。
石中英道:「晚輩省得。」
沈長吉笑道:「都是一樣,隨便那一間好了。」
石中英應了聲「是」,連忙作了個長揖道:「家叔也如此說了,兄弟自當遵命。」
話說之時,小童琴兒沏了一壺上好香茗上來,替兩人倒了一盞,放到小桌之上,就站在兩人後面觀棋。
石中英打開窗戶,依然穿窗而出,學著他們的步伐,朝船頭走去。
石中英和他目光一對,只覺此人,目若秋水,明澈照人,臉上也神采飛揚,顯然明知他經過易容,但卻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破綻來?心中不禁暗暗咨嗟:「他不是賊黨,該有多好?」
九號一聲不作,右手五指如鉤,突然朝石中英當胸抓到。
正在思忖之間,突聽身後有人以「傳音入密」說道:「石公子,快回去了。」
假石中英輕笑道:「那麼,我講個故事,你要不要聽?」
石中英道:「老前輩說得極是。」說到這裏,突然想到那個面目詭異的戚婆婆來,這就接著問道:「老前輩知不知道戚婆婆其人?」
藍純青沉吟道:「這就奇了,這船上所有地方,差不多咱們都已看到了,莫非李幫主真已遇害不成?」
石中英看他站著不走,心知要糟,就在此時,但見九號似有驚覺,霍地轉過身來,黑暗中,他那雙目之中突然迸出兩個綠陰陰的目光,直向石中英蹲身之處射來。
高順抱拳道:「公子一點架子都沒有,真是賢達之士。」
午餐之後,藍純青、石中英回入房中。
藍純青接著道:「高兄,沈兄請先挑一間。」
一名「黑衣隊」值崗的武士,站在船頭上,一身黑衣被風吹的獵獵作響,但他還是像泥塑木雕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近艙門處一張桌上,放著兩副碗筷、四碟菜餚,已有一個黑衣武士坐在那裏低頭吃飯。
如今他領著這戚婆婆同來,自然是要她管束妹子來的了,只不知這祝伯伯是真是假?
石中英隨著幾人身後,暗暗留神,眼看已經走遍全船,依然看不出一點可疑之處?
她口氣雖然冷漠,但只要看她原來不想理睬他,而要離去的人,居然又停下步來,就顯得她對他口中說的今天發生的事,內心有著何等關切?
隨著話聲,小指迅快的朝他面門彈去。
藍純青為人持重,微微搖頭道:「不可,咱們總得先把這些人的底細摸清楚,才可行動,否則打草驚蛇,反而誤了大事。」
藍純青道:「他說的並不假,這些人確實大有古怪。」
琴兒吐吐舌頭,果然不敢作聲。
祝淇芬道:「我不需要有人陪。」
「沒有。」
石中英道:「兄弟也是。」說到這裏,站起身道:「船已經開了一會,兄弟想下去看看。」
石中英道:「晚輩聽見有人走來,已經來不及再走,唉!這些『黑衣隊』武士,果然十分厲害,晚輩用了五成力道,才把手腕震開,但只和他平分秋色,不分勝敗。」
假石中英看他只是望著自己,似有惺惺相惜,緩緩移開目光,淡然一笑,抬手道:「盧兄請坐。」
祝淇芬披披嘴道:「天下用飛針的人,又不止我一個。」
石中英道:「不用麻煩,兄弟還是下去吃的好。」
假石中英道:「盧兄在這裏吃,不是一樣麼?我叫琴兒去多拿一份上來就是了。」
藍純青道:「老朽昔年曾聽人說過,旁門中有一種邪門功夫,叫做『煞手術』。專門用來訓練死黨,練成『煞手術』的人,不但慓悍無比,性格也會變的十分暴戾,只聽命於一人之外,不分親疏,不分敵友,除了吃飯、行動,整日整夜都在練功,不能間斷,因為心中別無雜念,所以功力進境極快,不分敵友,成為他們主子最忠實的殺手,才有『煞手術』的名稱,但這些人是否練成此種邪門功夫?目前還未能證實。」
石中英道:「老前輩……」
此人處世圓滑,善於阿諛,奉承得人恰到好處,因此石家莊上,任何人對他極有好感。
石中英這回和他多談了幾句,發覺這位假冒自己的「小賊」,實在是一個心胸坦誠、性格爽朗的人,不覺對他有了幾分好感!
祝淇芬臉上微微發赧,怒聲道:「你胡說些什麼?」
石中英已然認出後艄這個黑衣人,正是「黑衣隊」為首之人。敢情他見自己匆匆忙忙的出來之後,好久沒有回去,才出來查看的。
左首一張桌上,只坐著一個面目森冷的老頭,他身邊板凳上,擱著一個方長形灰布袋,自然是他隨身兵器了。
假石中英道:「昨夜跟我爹練完『穿雲指』,回轉房去,發現有人假冒了我,睡在床上……」
此刻艙中並未點的燈,一片黝黑,石中英本身內功,已極精湛,是以不需燈光,都可以看的清楚,但當他看到了艙中的情形,心頭不由的暗暗一驚!
那黑衣人冷冷的道:「公子一再吩咐,你們不准在船上滋事,還不隨我回去?」
假石中英道:「不行,站著看棋的人,沒有一個不說話的,你快出去。」
窗戶早就開了,藍純青就在裏面接應,他迅速的把黑衣武士從窗口送入,然後自己也穿窗而入。
祝淇芬道:「如何改變了?」
石中英舉步走了過去。
這裏鎮甸雖然不大,但航行長江上下游的船隻,在這裏下錨過夜的可也不少。
石中英身形何等快速,一下掠到左舷窗下。
假石中英朝石中英笑了笑,抬手道:「盧兄請坐啊!」
如今,他發現了銅牌,這問題總算迎刃而解了。十號不知吃了第三碗?還是第四碗?反正這已是他最後一碗,飯吃飽了,他已經舀了一碗湯,在慢慢的喝著。
石中英關上房門,就把早晨上去,看到書童琴兒從假石中英房中,提著食盒走出之事,低聲告訴了藍純青。
藍純青道:「就算房間藏著三個人,但除了李幫主,還有兩個會是誰呢?」接著「唔」了一聲,沉吟道:「他房中藏一個人都已勉強,要藏三個,絕無可能,你看到食盒中的三副筷子,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他為人謹慎,處處都要腳踏實地,不肯太以冒險。
藍純青道:「這很難說,如果確實被囚禁他和_圖_書們住的艙中,那就十分棘手之事了。」
那是假石中英的笑聲。
急忙低頭看去,自己腰帶上,果然也有一塊銅牌,果然是一個「玖」字。
石中英坐在他的側面,同時也在無意中發現他腰帶上排著一塊銅牌,銅牌上有一個「拾」字。
花戟高順不知是他武功高強,還是年紀較大,他在石家莊凡位身分較高的武師之中,最受人尊重,但他卻是個面目冷森,很少說話的人。
「黑衣隊」武士住在前艙,前艙必須從飯廳進去。
假石中英含笑道:「兄弟聽說盧兄令叔是當代武林中精於火器的第一人,盧兄大概也精於火器?」
當先舉步朝艙下走去,藍純青、沈長吉隨著他相繼下去。
假石中英看到黑衣老嫗,不覺一怔,趕忙抱拳道:「戚婆婆幾時來的?」
石中英也不客氣,說了聲:「在下告坐。」
石中英道:「兄弟那有什麼心事?只是棋下得蹩腳罷了!」
假石中英又道:「當時爹和祝伯伯等人,分頭追了下去,那知藍掌門人和那小子卻回頭朝咱們後山逃來,躲在一處石洞之中。」
小鎮上,不到半里長的一條小街,此刻浮現出零零星星的燈光。
戚婆婆看著他離去的後形,呷呷笑道:「小伙子只要遇上年輕小妞,個個都成了多情種子。」
「這故事非聽不可。」
他故意拖長語氣,沒往下說。
這時十六名「黑衣隊」武士,已經在岸上分兩排列隊站立。
藍純青一手摸鬍子,沉吟道:「不錯,這些人平日很少在莊中走動,確是從沒和任何人說過一句話,哈,老朽早就瞧出他們眼神不對,懷疑這極可能練有某種歹毒功夫,經他這麼一說,老朽推想的倒是頗為接近了!」
轉身欲去。
一般人在運功的時候,都要瞑目垂簾,但他們每個人卻都睜大了雙目,咬緊牙關,兩手並肩豎立,五指箕張,作出撲攫之狀!最使人看了觸目驚心的,是他們睜大的雙目,在黑暗之中,竟然發出碧綠的光芒!
那灰衣老頭只是冷冷的點點頭道:「盧兄早。」
假石中英道:「昨天令叔只以一顆『霹靂子』,就震坍了整座石崖,威力之大,令人咋舌,盧兄也能使麼?」
假石中英爽朗的笑道:「盧兄這就見外了,咱們都是武林中人,公子、屬下的稱呼,實在太庸俗了,咱們平輩論交,我稱你一聲盧兄,最多你也稱一聲石兄,豈不是好?」
石中英已經脫下自身上衫,換上了黑衣武士的裝束,一面從懷中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覆到臉上,依照黑衣人武士的面貌,仔細易了容,由藍純青把黑衣武士拖到被下藏起。
如果他不假扮,可能也是一個美少年!
石中英一眼就認出他們是「黑衣隊」武士。
傍晚時光,帆船果然已經駛抵和悅洲,在一處港灣下了錨。
他本來那想不起自己如何迷迷糊糊走到後艄來的?但這一看到石中英,頓時想起方才是他戲弄自己!
藍純青含笑道:「不錯,他也要到君山去,而且是坐船去。」
問況他們只是生性暴戾,方才突然想起了石中英曾經觸怒了他,就心生殺機,真要問他為什麼?他自然說不上來。
說完,舉步回身就走。
他為了籠絡這位「公子」,不待他開口,接著說道:「其實兄弟一見石兄丰儀,就覺得公子是一位非常之人,頗為傾心,只是石兄乃是盟主的公子,不敢高攀而已!」
藍純青聽不覺眼前一亮,問道:「你看清食盒中有三雙筷子?」
藍純青聞聲開出門去,含笑道:「老哥覆上公子,就說老朽叔侄,洗把臉就去。」
他話未說完,艙中走出一名水手,招呼道:「二位老師傅、盧少師傅,請用飯了。」
石中英道:「他告訴我,『黑衣隊』住的艙中,不可進去,晚輩懷疑那艙中,可能囚禁有著李幫主,因此才出言試探……」
假石中英絲毫不為意,一雙俊俏的目光,直注在祝淇芬的臉上,依然含笑道:「妹子好像有什麼心事?」
假石中英接著推開房門,含笑道:「這裏面是在下的臥房。」
他看了祝淇芬一眼,補充說道:「此人武功駁雜,還用魔教『魔劫神刀』,擊傷屈總管,據爹說,他可能就是假冒我的那個小子。」
這時,才不過清晨,但在大江之上,只要天色黎明,你就可以看到一輪紅日,在東首天邊盡頭,緩緩的從水中鑽出來,如今早就有三丈高了!
祝淇芬道:「問心無愧,讓人家去說好了。」
戚婆婆笑道:「這就可以看出盟主有多疼小姐,盟主出門去了,怕小姐一個人寂寞,才要老婆子陪伴小姐幾天的。」
藍純青道:「你怎麼沒及時退走呢?」
石中英道:「兄弟說的,句句出自肺腑。」
假石中英聲音說的更柔,湊上一步,含笑說道:「妹子心裏煩,我可以陪你解解悶,總比一個人悶著好。」
這句話他是暗以內力送出,直震對方耳膜!
石中英道:「咱們也要去麼?」
石中英輕快的走近船頭,一手扶著船攔,作出凝目遠眺之狀,忽然回過頭去,好像才看到那名武士。
在座的人,誰也沒有說話,就各自用飯。不多一會,大家都已用過早點。
他和藍純青早已對「黑衣隊」武士留上了心!
說話之時,有意無意的回過頭來,朝數丈外石中英藏身之處,瞥了一眼。
假石中英哈的笑道:「妹子,你這就冤枉了好人,這話可不是我說的。」口氣微頓,接下去說道:「爹認為那小子也可能暗暗戀上了妹子,才要祝伯伯留下來主持……」
藍純青正好看風使舵,吟笑道:「傳薪,沈兄說得極是,你們聊聊吧!」說著,朝花戟高順抬抬手道:「高兄請。」
假石中英面含微笑,抬抬手道:「盧老英雄不可多禮,先請坐下。」
藍純青道:「老朽告訴你這些話,只不過讓你先瞭解一下武林大勢,老實說,老朽就耽在石家莊,一半就是為了你。」
假石中英道:「爹臨走時交代的,要我多照顧妹子一些。」
石中英心中暗道:「藍老前輩料的不錯,他此行目的,不是押運李幫主,便是趕去支援老賊的了。」
石中英望著他道:「老前輩之意是……」
這一記真要給他抓上,就會活生生掏出你的心來!
石中英頷首道:「老前輩說極是。」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樓船已在大江岸的一處僻港中下錨。
藍純青打開艙門,含笑道:「你下來了。」
假石中英走過幾步,說道:「咱們這趟水程,在船上至少也有十天八天耽擱,因此兄弟不得不告訴你一件事。」
兩人匆匆盥洗完畢,趕到前廳。
儘管石家莊門規極嚴,水手們總還是吃葷的。
石中英好奇的道:「這要如何才能證實呢?」
假石中英已經取出一副象棋,在小圓桌上攤開棋盤,含笑道:「來,盧兄,咱們下棋。」
石中英道:「晚輩想伺機進入他們艙中去瞧瞧!」
沈長吉連連笑道:「盧兄,盧老弟請,請。」
石中英吃驚道:「會有這麼嚴重?」
假石中英忽然哈哈一笑道:「但我們是兄妹咯!爹不在,我這做乾哥哥的,多照顧妹子一些,也是應該的了。」
不用說,他是接班來的,沒看到人,當然要找。
假石中英話聲甫落,祝淇芬臉色慘變,嬌軀搖搖欲倒,一言不發,轉身朝屋中奔了進去。
藍純青道:「老朽回房,沒看到公子,想來可能到這裏來了,才匆匆趕來,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回房再說。」
藍純青含笑道:「據說,他還要帶不少高手去呢?可能也有咱們兩人。」
心中暗道:「他要是不是賊人一黨,不是假冒自己,自己和他,應該可以成為好朋友的。」一面惶然拱手道:「石兄責備的是,兄弟自當謹記。」
藍純青應了聲「是」,便率同石中英朝左手一桌走去,一面朝那灰衣老頭拱拱手道:「高兄早啊!」
雖是問話,語聲極冷。
石中英話聲出口,果見那黑衣人面上陡現怒容,雙目突地轉了過來,射出兩道綠陰陰的目光!
假如祝伯伯也是假的,那麼妹子祝淇芬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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