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彩衣老嫗

青衣少女不高興的看了他一眼,道:「瞧你,心裏就只有一個孟公主,開口也是她,閉口也是她!」
彩衣老嫗點頭道:「無怪你很狂,你是三昧真君的門下。」
青衣少女看到石中英那雙亮得發光的眼睛,一霎不霎的盯著自己臉上直瞧,不覺臉上一熱,迅快移開目光,冷聲道:「自然點好了,你給我安靜些,我要回去覆命了。」
黑虎神引著桑姥姥進入客室,桑姥姥實不客氣在上首一把籐椅坐下。
她和他相距不到三尺,她刺出這一劍,手臂已經伸直,而石中英並未及時閃開,不用說,劍尖已經刺入了石中英的胸口。
獨眼龍沉笑道:「見到本座,又能如何?」
他只是靜靜的站著,並未閃避故作吃驚的道:「姑娘這是做什麼?」
桑姥姥嘿然笑道:「副教主對關巡主極為器重,老身臨行之前,還特別交代,關巡主真有附從之嫌,也務必設法開脫,因此老身已經替你找幾條許傳經的叛教罪狀在此,關巡主只要把它寫上就是了。」
不到盞茶功夫,已經到了地道出口,前面是一道往上石級。
桑姥姥「唔」了一聲,冷冷說道:「不錯,他有背叛本教的企圖,不知關巡主知不知情?」
石中英口中「咦」了一聲,奇道:「姑娘被人點了穴道?」隨著話聲,人已轉到綠衣少女身後,舉手輕輕一拂,解開了她被制的穴道,說道:「姑娘現在可以說話了。」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天龍八杖」,連環八招,竟會被一個年甫弱冠的娃兒,使了一招極普通的「八方風雨」便被破去。
心念轉動,腳下暴閃數尺,右腕抬處,唰的一聲,從袖中飛出一道青光,手上登時多了一柄三尺軟劍,劍尖一指,朗笑道:「閣下果然深藏不露,身手非凡,看來在下要你副總巡主帶路,說不得只有先把你擒下才成。」
青衣少女那會理他,右手連揮,一口氣刺出了七劍。
黑虎神自然知道她們雖是退出屋去,實則站在門口,防人偷聽只要看她們這番舉動,顯然有著極重要的事故,心頭只是驚疑不定。
他功臻上乘,這一記「接引神功」,看來使得輕描淡寫,如順水推舟,右掌直伸,硬是朝獨眼龍衝了過去。
石中英在他笑聲之中,拱拱手道:「咱們一見面就說笑,兄弟還有急事,必須在三更之前趕到,面見副老總,可要失陪了。」
桑姥姥口中「嗯」了一聲,目光一掠,徐徐說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咱們到屋中再說。」
石中英道:「那好,在下問你的話,希望好好回答。」
此時聽那黑臉老者一說,不覺伸手摸摸酒糟鼻,想起夏子清是個嗜酒如命的人,當下聳了下肩,連連拱拱手道:「老哥原諒……」
獨眼龍許傳經要兩人出手,一來自恃身分,二來想瞧瞧石中英的武功路數。
石中英哈哈一笑道:「正是兄弟。」
這一路,就不曾遇上阻礙,順利的走出側門。
石中英道:「花廳中的機關,你一定知道了?」
但聽「蓬」的一聲,力足開山的一記拳風,不偏不倚,端端正正擊在石中英的後心之上!
彩衣老嫗嘿然笑道:「走了。」
不,這不可能。
這間敞廳,不僅畫棟雕樑,裝點得金碧輝煌,三面窗明几淨,纖塵不染,這時中間一把金蛟椅上,已經緩緩站起一個人來。
他此刻連攻了十餘招,怒火漸熾,掌勢愈來愈快,攻勢也愈見愈凌厲,但不論獨眼龍的攻勢如何凌厲,石中英始終站在原地,雙手揮灑,從容應付。
而且每杖可虛可實,使人無法捉摸,是以三十年來,一直無人能破。
青衣少女白了他一眼道:「人家還沒說完呢!」
看去不過五十出頭,削瘦臉,酒糟鼻,雙顴凸出,嘴上留著兩撇八字鬍子,頦下還有疏朗朗的幾莖蒼鬚,這時聳著雙肩,臉含微笑,在崖前站停下來。
黑臉老者關長勝,外號黑虎神,是主持龍頸坳禁室副總巡主手下四大巡主中的首席巡主,教中地位並不算低。
石中英並沒說謊,他使的確是一招「八方風雨。」
差點吃了大虧,那是暗示未吃大虧,但其實彩衣老嫗是吃了大虧才回來的。
他這一手,使的原是峨嵋「伏虎拳」中一記「反擒虎領」,按說但本已搶到了最有利的位置,這一招就該手到擒來。
石中英站立不動,口中笑道:「副老總是想伸量一下在下的武功了。」
青衣少女臉上微微一紅,果然收起短劍,說道:「你要問的,我未必一定會說。」
常慧聽得大為吃驚,回頭看去,石中英還在自己身後一丈以外,黑暗之中,只見他臉含微笑,一雙發亮的眼睛,正好朝自己看來。
綠珠這回沒有作聲。
這下,看清楚了,來人身穿青布長衫,是個腰背微彎的老頭。
石中英淡淡一笑道:「老婆婆堅欲賜教,看來在下要想不奉陪,也不行的,但在下要不要亮兵刃,卻要等老婆婆出手之後,才能決定。」
上半身疾快的轉了過來,右手一抄,已把何東山一支青色閃閃的亮銀鍊子鏢接到手中,拇指和食中二指輕輕一掐,就像掐麵條一般,把一根百練精鋼的鍊子掐斷。
石中英左手推出,身子微微一閃,便已到了鍾仲豪身後右手一揮,低聲道:「你快去接應。」
這「天龍八杖」,正是彩衣老嫗從不輕使的絕招,八杖甫出,三丈方圓之內,勁風飛漩,沙飛石走,大有風雲突變,星月無光之勢!
石中英拗不過她,只得點頭道:「好,好,在下吃就是了。」
門口翩然走進一個青衣少女,正是玄衣女的第三弟子高素貞。
龍頸坳三起三伏,這是第三個下坡。山徑兩邊,依然峭壁夾峙,星月無光。
青衣少女手中依然緊握短劍,只是冷冷的看著他,沒有作聲。石中英又道:「姑娘進來之時,石門早已關上,姑娘也未必也能逃得出去。」
彩衣老嫗輕輕一哼道:「姓許的一身所學,表面上似乎並不太強,但據老身觀察,此人心機極深,極可能深藏不露。」
獨眼龍在先前這一陣搶攻之際,已然運氣閉住右腕經穴,但經過這一陣工夫,眼看何東山還未及時趕來,自己一條右臂,卻已隱隱感到麻木,心頭大為焦急,獨目兇睛一轉,只見夏子清、鍾仲豪兩人,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退走,只有一名綠衣少女,還站在門口,心頭更是怒不可遏,厲聲喝道:「綠珠,還不快去叫何東山前來。」
青衣少女看了他一眼,怯意漸減,但依然板著臉,冷冷問道:「那你……」
在這同時,只見他左足一提,往下踏去,緊接著右足再提,往下踏,錚錚兩聲,把鍾仲豪滾地砍來的兩把虎頭鉤,一起踏在腳下。
左首那人躬身道:「夏師伯請。」
夏子清剛剛登上山嶺,那高大老者已經從籐椅上站了起來,呵呵笑道:「夏兄真是忙人,昨晚兄弟輪值,你匆匆趕來,天還沒亮,就匆匆走了,今晚又來,你到底在忙些什麼?來,來,今晚總沒事了吧?兄弟正好有一缸上好茅臺,咱們好好喝上幾杯。」
石中英心知這是他們的暗號無疑,腳下加快。一身奔行而下。
此次他雖是傳達總壇命令而來,但也受了彩衣姥姥的囑咐,事先和何東山、鍾仲豪取得了聯絡,獨眼龍掌指被何東山淬毒鍊子鏢劃破,一個使用淬毒暗器的人,解藥怎會不帶在身邊?
青石板路只不過一箭來遠,就已到了山腳,他舉目略一辨認方向,正想展開身法,朝西奔去!
漸漸她一個人已經緩慢的離地而起,運起全力施為!
石中英道:「正是。」
黑虎神關長勝恭謹的道:「屬下剖心瀝肝,可表天日。」
她一邊說話,一邊掀開盒蓋,從裏面取出兩盤菜餚,一大海碗白飯,一起放到地上,嬌聲道:「你快來吃咯,不把這碗飯吃了,我就不領你出去。」
獨眼龍舉掌擊了三下,說道:「請何、鍾二位巡主進來。」
石中英點頭道:「在下省得。」
只聽門外有人低喝了聲:「是……」
他這側身進招,正好避開了石中英一抓之勢,變成避招進招,拳法奇特,招式更是怪異,匕首雖短,出手鋒銳勇猛。
黑虎神恭謹的道:「多謝老護法的栽培。」
何東山微微一怔神,連忙躬身道:「回副座,屬下沒把解藥帶在身上,屬下這就去拿。」
石中英劍尖一指,說道:「咱們到廳中再說,姑娘先請。」
石中英目光一瞥,便已看清來人是一個白髮蕭蕭的老嫗,手中執著一支鴆頭杖,雙目神光奕奕,正在打量著自己。
這條甬道,顯然並無埋伏的人,他們在地道中也居然暢行無阻。
桑姥姥沉著臉道:「許傳經叛教有據,你還想替他掩飾麼?」
何東山、鍾仲豪兩人,進入花廳之後,就左右分開,一言不發,走到石中英八尺距離,就停了下來。
正待回身走去。
青衣少女動了一下眼珠,說道:「因為有一件秘密,我不能告訴你的,總之,出了此室,就有很多守衛,沒有我給你領路,很快就會被人發覺,副教主雖然不在,但坐鎮這裏,負責守衛的桑師伯,武功不在副教主之下……」
黑臉老者道:「你又有什麼事?」
青衣少女發覺自己說漏了嘴,口中「哈」了一聲。
獨眼龍敞笑一聲道:「夏老哥,兄弟早就叫你住上幾天再走,你卻一刻也留不住,現在如何,不是又趕來了麼?」
她忽然覺得自己這句話很好笑,忍不住「嗤」的笑出聲,但很快用手抿了抿嘴。
按說七步追魂何東山、穿山甲鍾仲豪兩人,身為教中巡主,都是一把好手,兩人同時出手,對付一個石中英,應可說是遊刃有餘。
「八方風雨」是八卦門中最具威力,以守代攻的一招劍法,在石中英手中使出,力貫劍尖,氣佈劍身,自可化平凡為神奇,但沒有石中英這樣深厚功力的人,自然就無法使展出這等奇蹟的劍招來了。
這是輪流守關的歇足之處,中間一間,算是客堂,也只放了幾把椅几。
彩衣老嫗面露驚異,哼道:「你說丁無病是你大哥?你有多大年紀?」
青衣少女又驚又急,再也顧不得許多,口中一聲清叱身形急欺而上,揮劍就刺。
石中英續道:「這姓石的小子,一再和本教作對,這次他是為了崆峒掌門藍純青等人為本教所擒,一路找到九里龍孟家寨去,才被副教主擒來……」口氣略頓,接下去道:「那知這小子乘封副教主外出,伺機逃脫……」
話聲方畢,只見門口出現了兩條人影,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中間有一條鋪著青石板的大路,兩邊種了不少花樹,月色朦朧,花影迷離,居然別有天地。
就在夏子清走後,沒有多少時間,但見一個獵戶打扮的漢子匆匆的趕上來,見到黑臉老者慌忙躬身行禮道:「啟稟師父,羅家山桑老護法駕到。」
以劍取穴,足見她在劍法上,已有相當造詣。
何東山一走,夏子清、鍾仲豪也悄悄的退出了花廳,正是一著借刀殺人之計。
石中英道:「承蒙姑娘答應相助,在下總要問問清楚,她被囚禁在那裏了?」
何東山的鍊子鏢銀光一閃,擊到石中英後心的同時,鍾仲豪從地上翻滾而來,飛轉如輪的雙鉤也正好攻到石中英足脛。
兩人走入花廳,同樣的拱拱手道:「屬下見過副總座。」
花廳外,隨著話聲,施施然走進一個身穿青衣長衫,腰背微駝的酒糟鼻的老頭。
就在他微一怔愣之間,獨眼龍欺身直道,如影隨形,左手淬毒匕首如靈蛇吐信,伸縮不已,嗖嗖之聲,刺耳驚心,宛如草間毒蛇,疾竄逐人!
原來他叫雙環將!
石中英舉目一掃,已可隱約看到摟子上飛簷畫脊,極似一座廟宇。只是整座樓宇,不見半點燈火,也聽不到一絲人聲。
這話桑姥姥聽得稍感滿意,點頭道:「如此就好,老身之意,關巡主最好寫一封密報,呈由副教主轉呈教主,檢舉許傳經叛教經過,歷舉事實,老身可以把這封密告,當作老身尚未到達之時接到的,這樣,關巡主不但可以將功贖罪,也洗脫了附從的罪嫌。」
彩衣老嫗目一注,讚道:「好劍!」讚聲未落,忽然「咦」了一聲道:「你手中這柄劍和圖書,可是『盤螭劍』麼?」
彩衣老嫗不禁狂怒,厲聲道:「好小子,咱們就比比內力,老身倒是不信八十歲的老娘會倒繃孩兒,栽在你娃兒的手裏!」
七步追魂何東山雖被石中英「接引神功」推出,但他畢竟成名多年,對敵經驗豐富,順勢衝出,到了四五步處,立即一個急旋,卸去了身上推力,左足一個拗步,上身隨著扭轉,右手一抖,一道銀練,從他袖中激射而出!他外號七步追魂,這一記抖手打出的鍊子鏢,才是他成名多年的絕活,七步取敵,百發百中。
黑虎神雙手接過,只看了一眼,心中暗道:「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但他神色卻愈為虔敬,說道:「屬下能洗脫罪嫌,皆出老護法所賜!只不知老護法還有什麼差遣之處?」
獨眼龍一手拂鬚,沉吟著笑道:「夏兄總不至於為了兄弟一缸陳年女兒紅,還沒喝完,才趕來的吧?」
青衣少女清秀的臉上,忽然神色一變,花容失色,尖聲道:「你為什麼不躲閃呢?我……我不是存心要傷你的。」
常慧走到彩衣老嫗身邊,忍不住道:「桑師伯,他……走了麼?」
彩衣老嫗沉喝道:「你怎麼不敢接招?」
鍾仲豪被石中英踏住雙鉤,用力一掙,那想掙得分毫!心頭大驚,只好趕緊放棄雙鉤,身子就地一滾,飛快的往後滾退出去。
再看囚禁自己的這間石壁,門戶由機關操縱,可見這裏不是地下石室,便是深處山腹之中,這樣的右屋自然不會只有一間。
敞軒中傳出一個狼嗥般的聲音,叫道:「快請。」
獨眼龍右眼獨目異采閃動,點頭洪笑一聲道:「兄弟聽夏兄說過,這小子還精擅易容之術!」
桑姥姥手扶鴆頭杖,白淨的臉上,微有笑容,朝黑臉老者頷首道:「關巡主好說。」
話聲出口,右手抬處,響起「錚」的一聲龍吟,一道青光,從他袖中飛出,手中登時多了一柄三尺青鋒,寒芒吞吐,光可鑒人!
石崖上地方雖然不大,但兩人相距,還有兩三丈遠近。
舉足在地上試蹬了幾下,依然不見絲毫動靜,心中不禁暗暗納罕,忖道:「獨眼龍不是土行孫,當然不可能一下沒入土中遁走,那麼這地下自然是有機關操縱無疑了!」
石中英依然含笑道:「豈敢!」
青衣少女一雙黑白分明的俏目凝注著他,說道:「你真的想念著封師姐?」
適時石中英直豎的長劍,也隨著朝上點出。杖、劍交接,傳出「叮」的一聲輕響!
劍鋒邁近她面前,森冷的寒氣,直逼臉頰,就好像鋒鏑已刺在臉上一般,綠珠把頭仰後了些,臉上果然有了懼意,顫聲道:「你……說過不難為我的……」
石中英大笑道:「來得好!」
門外一個少女聲音應了聲「是」。
接著忙道:「這回,這回我是給你送飯來的,你快些吃了,我就好領你出去。」
黑臉老者哈哈大笑道:「這個你只管放心,副座今天特別下了道命令給值日的老何和我,說近日內若是有人闖關,如果發現他武功太強,就不用硬拼,只管放他進去,既要放他進去,兄弟還小心個屁?」
話聲出口,人已縱身一撲,一招「直叩天門」,朝石中英當胸印去。
鬼影子夏子清看得大驚,急急叫道:「副座,要擒活的。」
彩衣老嫗這一擊,來勢何等沉猛,但鴆頭杖被石中英的劍尖頂住,再也無法下落分毫。
彩衣老嫗道:「進來。」
其餘三人也一起躬身為禮。
石中英連連點頭道:「好,好,老朽身有要事,找你們師父去。」
青衣少女臉色發黃,連退了兩步,望著他,驚顫的道:「你……你不是人……」
夏子清宿酒未醒,還在昏昏大睡,眼前夏子清,自然是假的了!
石中英不覺一呆,但他心裏登時明白過來,她以為自己對她不懷好意想到這裏,腳下一停,望著她道:「姑娘莫要害怕,在下並無為難姑娘之意。」
她自然清楚,他說的沒錯,此刻自己就休想打開石門,逃出去,只怕也辦不到。那麼他含笑逼近過來,一定不懷好意……
問前放一張籐椅,端坐著一個濃眉黑臉,上身赤膊的高大老者,一手搖著蒲扇,正在納涼。
黑臉老者洪笑道:「這不就結了,我叫他們搬張椅子來,咱們就在這裏……」
「哈哈!」
彩衣老嫗揚起的杖勢,忽然一停,沉哼一聲,問道:「老身是不是值得你娃兒亮劍?」
常慧奔出側門,腳下一停,低低的道:「從這裏出去,有一條山徑,你只要循著山徑向西,就可找到龍頸洞了,我……我不送你啦……」
常慧道:「那怎麼成?你已經整整昏睡了一天一晚,沒吃東西,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那來的力氣?」
彩衣老嫗眼看自己繼續加大力道,石中英依然以劍支杖,絲毫不見有吃力的模樣,而且還能從容說話,心頭又驚又怒,杖上的壓力,也愈加愈重,一張清瘦的臉,呈現出一片青黃,兩鬢白髮,漸漸直豎而起,一身彩衣不住的無風飛揚。
石中英道:「在下師父是個採藥老人,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說出來,老婆婆也不會知道。」
雙腳一點,人已隨聲而止。
「好」字出口,手中鴆頭杖緩緩舉了起來。她鴆頭杖一抬之勢,石中英就已感到杖頭上突然湧出一股無形潛力,朝身前直逼過來,心頭不覺暗暗一凜,忖道:「這老婆婆不知是何來歷?功力之高,著實驚人!」
獨眼龍笑道:「兄弟縱然坐鎮,但還是要聽你夏老哥的。」
石中英拱拱手道:「老婆婆有何見教?」
青衣少女臉色微變,倏地後退半步,駭然道:「你……」
石中英望著她瀟灑一笑,問道:「姑娘點好了麼?」
夏子清笑了笑道:「關老哥真是急性子,兄弟話還沒說完呢!」
黑虎神接過密柬,躬身道:「屬下遵命。」
後面一個五短身材,生得小眼塌鼻,尖腮蒼鬚背後交叉背著兩柄虎頭鉤,因他身材短小,更顯得步履沉穩,這兩人正是龍頸坳四位巡主中的七步追魂何東山、穿山甲鍾仲豪。
桑姥姥雙目炯炯,注視著黑虎神,神上臉色漸漸凝重,一字一字的道:「你看許傳經為人如何?」
石中英看她出手一劍,不但快捷,而且還確實有幾分奇奧,不愧是玄衣女的手下。
再說石中英喬裝鬼影子夏子清翻過嶺脊,羊腸小徑,一路往下,兩邊依然壁立如削,十分險峻。
此人非他,赫然又是一個鬼影子夏子清!他聳著雙肩,笑嘻嘻的道:「石公子扮得維妙維肖,連聲音都絲毫不差,幾乎使老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夏子清了,易容如此,實在令人佩服之至。」
石中英問道:「龍頸洞,如何走法?」
青衣少女沒待開口,已經把短劍收了回去,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瞟著石中英,忽然嫣然一笑道:「昨晚副教主只點了你三處穴道,才被你自己沖穴解開!我現在要多點你幾處,看你還解得開不?」
這正是魔教中最神奇的「五遁身法」。石中英身形斜進,左手化爪,疾向獨眼龍右肩抓去。
石中英道:「令師已經逃走,在下不會難為於你,只希望姑娘好好回答在下的問題。」
就在燈光亮起的同時,狹谷中已然迅快閃出兩個身穿藍布短褂,腰束草繩,手握獵叉的漢子!
青衣少女右手拼命的掙扎,但她自然掙不脫石中英的五指,口中急叫道:「你快放我,我要叫了。」
彩衣老嫗道:「唔,這小子果然高明得很,連師伯差點都吃大虧。」
龍頸洞既是他們總壇囚禁要犯的地方,那麼失蹤的藍掌門人等人,可能也被囚禁在那裏了!
石中英但覺對方杖勢乍起,自己就被困在一片杖勢中,一排排的杖影,從四面八方滾滾湧來!心中不覺暗暗吃驚,忖道:「這是什麼杖法,竟有這般厲害!」
尤其何東山的鍊子鏢是朝他後心打來的,他回身接鏢,上身轉了過來,這一來,本來迎面擊來的拳風,卻變成擊到後心,石中英再待轉身,自然來不及了。
獨眼龍一指出手,只見他左手藍光一閃,多了一柄藍汪汪的毒匕首,藍光乍現,一招「物換星移」,腳下斜踩七星,欺到石中英身側,陡然朝他右脅撩去。
這一內情,石中英並不知情,就是獨眼龍也同樣蒙在鼓中,閒言表過,卻說獨眼龍看夏子清、鍾仲豪兩人乘自己動手之時,悄悄退走,心中不由大怒,大喝一聲:「小子,你少發狂言!」
常慧眼中不期閃過一絲彩色,偏著頭問道:「這麼說他足可對付姓許的了。」
勢道之強,有如巨浪撞岸一般,但在這記強勁的拳力後面,左手五指,黝黑如墨,悄無聲息,也不帶絲毫勁力的隨後抓到。
石中英中心中暗暗忖道:「自己若不是喬裝夏子清前來,光是三處山嶺上守衛的人,和這道鐵柵門,就不知道要費多少手腳。」
石中英登上石階,就見大門中並肩走出兩個十七八歲的綠衣少女手執紗燈,朝石中英躬身一禮,鶯聲嚦嚦,說道:「家師已在花廳等候,特命弟子前來迎迓。」
那正是彩衣姥姥桑大娘,她身後緊隨著兩個青衣勁裝少女,則是高素貞和常慧兩人。
綠珠(綠衣少女)又嗯了一聲。
他這番話,含有試探性質,若是藍純青等人,確實被囚禁在龍頸坳,獨眼龍自然不會否認。
石中英嘴角微含冷笑,不言不動,一無表示,直待何東山的掌風,離他胸前不過二尺光景,才左手一撩,朝鍾仲豪推去。
她一雙清澈的大眼睛,一霎不霎的盯著他,好像有萬縷柔情,欲說還休。
青衣少女「嗯」了一聲,便代替說話。
九天玄女宮第二進,穿出右首一道腰門,是一個小院落,庭前花木扶疏,一排三間精舍,黑黝黝的,並無燈火。
說是一鉤,兩道鉤形精光,交剪般襲到。
石中英道:「老婆婆說的不錯,在下手中正是『盤螭劍』。」
石中英伸手接過,說道:「多謝姑娘了。」
他這一指,使的正是「黑龍爪」的指功,指風之中,夾著一股腥膻之氣,宛然有聲,嗤如毒蛇噬人,出手奇快,凌厲無匹。
這下直把常慧看的暗暗驚凜,忖道:「他和三師姐距離足有一丈來遠,如何把三師姐制住的?這麼看來,他武功竟然不在師父之下!」
青衣少女忽然披披嘴道:「你們男人個個都是天生的薄情郎,哼,自命風流,自以為是多情種子……」
高素貞依然不言不動。
因為杖勢愈接近石中英身前,來勢也愈見沉緩,石中英也已感覺到這一杖招式雖然簡單,但潛力如山,逼人而來,幾乎比方才八杖,威力還要沉猛得多!
石中英點點頭道:「多謝姑娘,只是在下還未請教姑娘如何稱呼?」
石中英朝她微微一笑,果然鬆開了五指。
閒言表過,卻說彩衣老嫗自然不信在一招之間,破解「天龍八杖」,還把自己震退了兩步,會是「八方風雨」。
這一來,石中英無形之中,就陷在他們三人品字形的包圍之中,獨眼龍這句話說的已極露骨,他是「為孟雙雙來的」。
青衣少女道:「什麼人?」
夏子清道:「不瞞關兄說,兄弟還得趕去見副總巡主,而且今晚是你關兄輪值,凡事也總得小心些才好!」
獨眼龍喝道:「快去快回。」
這句話,顯然引起了青衣少女的興趣,她雙目閃著好奇的神采,急急問道:「你說呢,你們怎麼認識的?」
石中英還不知道彩衣老嫗是被自己內力震飛出去的,眼看她忽然捨了自己,騰空掠去,不禁搖了搖頭,覺得這一場拼鬥,真有些莫名其妙。
左首為一個答道:「這十天,輪到咱們師兄妹四人值夜。」
黑虎神心頭不期猛然一震,意猶未信,問道:「二心?」
石中英又夾起一塊肉,連聲說鮮。
石中英「啊」了一聲。
突聽有人沉喝一聲:「小子,你給我站住!」
要擒活的,就是暗示獨眼龍不可傷了石中英性命。
只要看他臉上,依然含著溫柔的微笑,看著自己,神色絲毫不變,好像真的沒有受傷!
而且聽青衣少女的口氣,石室外面還有很多守衛,那麼顯而易見,這裏是他們藏金的所在,從和*圖*書九里龍盜運來的金子,都藏在這裏無疑。
他除了應是,已經沒有置喙的餘地。
自己和她無怨無仇,連彩衣老嫗的來歷都一無所知,卻非逼著和自己動手不可!
石中英心頭不期一愣,因為對方使的這一記拳法,竟然也是魔教「五遁拳法」。
這裏既不是他們囚人之處,何用機關操縱的石室?
另外一處,則是龍頸洞,是他們總壇囚人之處,另由副總巡主許傳經負責坐鎮。
獨眼龍心頭又急又怒,一連攻出了十餘招,都被石中英輕描淡寫的封擋開去,獨眼龍右手負傷,不敢再使「黑龍爪」,但他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在賊黨中能擔任副總巡主,職位已是極高,武功縱然挨不上第一流,也在一流與二流之間了。
石中英道:「在下答應不難為你,是姑娘必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是在下問的話,你都說不知道,那就莫怪在下辣手摧花。」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三方動作,全部快如閃電,石中英只顧到掐斷鍊子,接鏢在手,雙足同時踏住了雙鉤,但他似乎忽略了獨眼龍迎面擊來的一記拳風。
但聽「叮」,「叮」,「叮」,三聲輕響!
一道人影,宛如灰鶴一般,從樹梢飛撲而下,疾風颯然,一下落到自己身前,擋住了去路。
常慧自以為手法快捷,倒也不疑有他,連看也未看,腳下突然加快,朝右首一條走廊奔去。
當然最強勁猛的一記攻勢,還是獨眼龍當面的一拳。
綠珠,正是伺立門口的女弟子,但她站在門前,竟然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生似定住了一般!
拖長語氣,並不再說下去。
就在他手爪快要抓上石中英後心,相距不到一尺,石中英已經迅快的轉過身來,他臉上依然含著微笑,右手一送,把接來的一隻鍊子鏢,朝他掌中塞去。
他是從常慧口中,得知夏子清是他們的總壇的巡主,經常傳達總壇命令,才改扮了夏子清來的。
排空而來的一片杖影,和他劍尖一觸,立即消失不見,萬鈞杖勢,竟被他悉數化解無遺。
石中英遲疑的道:「老婆婆年高德劭,自然是前輩高人,在下初出江湖,微末之技,怎敢……」
石中英跟著逼進一步盤螭劍劍尖一晃,說道:「姑娘若是說一句不知道,在下就在你臉上劃上一劍,你如說兩句不知道,在下就劃上兩劍,一直劃到你說知道為止。」
兩名綠少女在三間敞軒前站停,一齊躬下身去,說道:「回稟師父,夏使者來了。」
左首還有一排五間小屋,門前站著兩個腰挎單刀的黃衣漢子。
羅家山桑老護法,就是彩衣姥姥桑大娘也。
青衣少女道:「很多人。」
前面一個中等身材,年約五旬的老者,生得濃眉吊眼,藍衫、燈籠絝,空著雙手,目光炯炯,一望而知是個內外兼修高手。
石中英也不客氣,呵呵一笑道:「兄弟又來了。」
黑虎神悚然一驚,慌忙欠身道:「屬下在。」
他連自己也不知道他內功究竟到了如何一個境界,但他這一提聚真氣,由右臂貫入劍身,凝注劍尖……。
石中英心頭雖有幾分警覺對方口氣有異,但還沒想到自己在談話中,已然露了馬腳。
綠衣少女還是眨著眼睛,一言不動。
石中英暗自生疑,自己只穿一襲青衫,身上根本著不出攜帶兵刃,她怎知自己身邊有劍?但他已從對方舉杖之勢,杖頭湧出來的潛力,知道對方功力深厚,看來自己非亮劍不可!心念一動,口中朗笑道:「在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這個不勞姑娘擔心。」接著目光一注,問道:「聽姑娘口氣,孟公主好像不在此地?」
青衣少女道:「羅家山。」
彩衣老嫗冷笑一聲,杖勢未落,忽然朝上挑起,這一挑之勢,杖頭抖動,倏忽間,直搗橫擊,一連劈出了三杖,登時幻起如山杖影,排空而來!
黑虎神聽得又是一愣,彩衣姥姥的口氣,他自然聽得出來,可能有什麼機密之事,當下連連拱拱手道:「是,是,桑老護法遠來,自該到屋中待茶。」
說話之間,早有一名綠衣少女托著一隻青銅茶盤,走了進來,端上兩盅香茗,放到几上,便自退去。
青衣少女搖搖頭道:「沒有,那裏不能隨便進去,聽說光是一條入山的路徑,就彎彎曲曲,像是龍頸一般,在那裏負責的,叫做許傳經,是總壇的副總巡主,他到我們這裏來過,人挺和氣,據說他練的『黑龍爪』,無人能敵。」
舉步朝谷中走去。
石中英依然站著不動。
這人身穿黑袍,髮挽道髻,臉凹如餅,雙顴高突,左眼已瞎,右眼光逼人,獅鼻闊口,頦下疏朗朗飄著幾莖花白白髯。不用說,他就是主持龍頸洞禁室的獨眼龍許傳經了!
這時看到桑師伯臉色不善,更覺心頭有些七上八下,又不敢多問,口中應了聲「是」,緊隨著彩衣老嫗身後,跨進精舍,一閃身,搶到窗前桌邊,打亮火石,點燃起油盞。
這老嫗縱無龍鍾老態,也總是老太婆,但她身上偏偏穿著顏色鮮艷的彩色衣裙,看去就使人特別顯眼。
石中英道:「事情是這樣,封副教主抓到一個姓石的小子,叫做石中英,據說他是六合劍石大俠的兒子……」
石中英是柄軟劍,他要頂住鴆頭杖,自然也得貫注內力,此時彩衣老嫗不住的在杖頭上增加力道,不覺暗暗皺了下眉,說道:「老婆婆,咱們之間,並無深仇大恨,何必比拼內力?」
石中英又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生得很美。」
這白髮老嫗看上去少說也有七十開外,但除了一頭銀髮,臉上皺紋不多,膚色白淨,人也極為瘦小。
彩衣老嫗冷冷的道:「你叫石中英?」
夏子清隨著山勢,一路往上,登上山嶺,左首忽然呈現數畝大小一片平崖,蓋著幾間瓦屋,隱隱射出燈光。
他說的果然沒錯,劍尖連他長衫都沒刺破!
在他說話之時,鍾仲豪雙鉤一分,口中大喝道:「小子,接我一鉤。」
獨眼龍頷首道:「夏兄就是為此事來的麼?」
石中英道:「你沒聽封姑娘說過,我們如何認識的吧?」
兩人幾乎是同時發難,各自使出了最凌厲的壓箱子本領。
獨眼龍獨目一注,問道:「夏兄夤夜趕來,可是教主有什麼指示麼?」
獨眼龍又驚又怒,疾飄四尺,厲喝道:「姓石的小子,我和你拼了!」
兩名綠衣少女迅快側身退下一步,躬身道:「家師請使者入內相見。」
石中英不再多說,縱身掠起,一連幾個起落,便已登上第二道峻嶺,眼看山徑果然又開始往下,心中覺得暗暗好笑,自己只是聽常慧說過,龍頸坳地勢險峻,預料必然有人把守,才喬裝夏子清而來,不料卻扮對了人,居然一路通行無阻。
伺立廳前的一名綠衣少女躬身領命,轉身走前門口,嬌聲說道:「副總巡主有命,請何、鍾二位巡主入內。」
石中英想到這裏,心頭幾乎有些迫不及待,等人本來就是一件令人感到難耐的事,他左等右等,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才聽壁間響起「咯」的一聲輕響。
她本來就生成一張甜美而嬌媚的面孔,但這一板下面孔,就有些兇霸霸。
黑虎神也是老江湖了,這話如何聽不出來,慌忙拱手道:「老護法來了,正是屬下之中,如有用得著屬下之處,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石中英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意,盤螭劍當胸直豎,雙目緊緊盯在杖頭之上,臉上一片肅穆。
青衣少女咬著下唇,輕嗯一聲道:「可惜封師姐不在這裏。」
常慧道:「誰要你謝來了?」
何東山道:「對不住,這小子手法怪異得很!」
石中英夾了一塊炒蛋,連飯一起吃著,口中連連說道:「姑娘這手菜,燒得真不錯。」
聽她口氣,她這身衣裙,似乎與眾不同,但石中英一點也看不出它有什麼特異之處?當下不覺的朝她身上打量一眼,才道:「抱歉得很,在下從未聽人說過。」
他去的方向,正是龍頸坳,因為這條小徑,就是直通龍頸坳的。
鍾仲豪站出去了四五步,突然懷抱雙鉤,朝地上一個跌撲,照樣卸去了「接引神功」的推力,身如懶驢打滾,雙鉤運轉如飛,猛向石中英雙足砍來。
桑姥姥一陣嘿嘿乾笑,站起身往外走去,口中說道:「素丫頭、慧丫頭,咱們走。」
石中英摸摸酒糟鼻,呵呵笑道:「副老總這下可猜錯了,兄弟並非奉教主之命來的。」
彩衣老嫗沉哼道:「你再不亮兵刃,等老身出手,就來不及了。」
右手握拳,凌空直搗過來,他果然不愧副總巡主,武功內力,勝過何、鍾二人甚遠,一拳甫出,就有一股兇猛絕倫的拳力,轟然有聲地朝石中英衝擊過來!
心念轉動,突然想到夏子清、鍾仲豪二人,敢情是獨眼龍示意他們先行退走的了,想到這裏,目光抬處,瞥見花廳前還立著一名綠衣少女,心中一動,立即舉步走了過去。
右中英道:「在下還不餓。」
他因對方和夏子清是極熟之人,因此竭力模仿著夏子清的說話和舉動。
這下常慧已然發覺三師姐是被人點住了穴道,口中不禁輕咦了一聲,失色道:「有人潛入咱們這裏來了。」
石中英隨著她們身後,進入大門,但覺左轉右折,穿過幾重門戶,一直走入一座花木扶疏的庭院。
石中英眼明手快,既非閃出,也不是單純的避讓匕首,而是借勢欺進,搶到了最為有利的反擊位置。
石中英應道:「不錯,在下使的正是『八方風雨』。」
綠珠道:「若是我真的不知道呢?」
獨眼龍獨目噴火,喉間沉嘿一聲,身形一閃而至。雙手開闔之間,掌影如輪,向石中英劈擊過來。
綠珠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話聲未落,門口湘簾,已經一左一右撩開。
那漢子慌忙迎了過來,大笑一聲,抱拳道:「果然是夏老大,兄弟一向自詡眼力不錯,方才只看到一條熟悉的人影,一路騰躍而來,除了你夏老大,還有誰能有這份輕功?」
那正是白髮如銀,手握鴆頭杖的彩衣老嫗。
彩衣老嫗只望了她一眼,拄著鐵杖,點點頭道:「慧丫頭,隨我進去。」
挾雷霆萬鈞之勢的鴆頭杖,竟被石中英一支軟劍劍尖,頂個正著!
夏子清歉然道:「兄弟隔天再叨擾,今晚可不成。」
石中英當然聽得出來,心中暗暗驚異,忖道:「聽他口氣,好像已經知道自己喬裝夏子清來的了!」
隨著這一聲笑聲,崖上登時多了三個人影!
石中英道:「姑娘就是綠珠吧?」
常慧蹲下身子,笑道:「你怎麼不吃菜呢,這盤炒蛋,是我炒的,你嚐嚐好不好吃?」
要知任何一種兵刃,使到最快速的時候,都有幻影出現,但不論你幻影有多少,實際上總歸只有一支兵刃。許多人捉摸不定,無法封解,是因眼花撩亂,看不清那些幻影中那一支實際兵刃。
石中英身形一晃,朝右閃出,並未還手。
獨眼龍沉笑道:「因為夏老哥昨晚就告訴兄弟,姓石的小子精擅易容之術,而且專門跟本教作對。」
一寸,二寸,三寸,身子不住的上升,杖頭壓力,也在不住的增加。
常慧瞧他吃的津津有味,心裏比他還要高興。只是蹲在旁邊瞧著他,低低的道:「只可惜我沒給你弄一碗湯來,其實方才我走得慌慌張張的,就是有湯,也會給我倒翻了。」
突然欺身而上,左手淬毒匕首,唰唰刷,上下交飛,急攻而至。
桑姥姥沉聲道:「他有二心。」
彩衣老嫗嘿然道:「看來你果然不知老身是誰了。」說到這裏,忽然沉笑一聲道:「老身聽說你武功不錯,來,我要伸量伸量你有多少斤兩?」
話聲甫落,突聽耳邊響起石中英「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是在下點了她的穴道。」
青衣少女披披嘴,嗤的笑道:「你去救她,你自己還要我救你出去呢,沒有我領路,你想出得去?」
夏子清頷首道:「二位辛苦。」
彩衣老嫗冷冷一笑道:「你自然沒有聽說過,所以……」說到這裏,忽然抬頭問道:「是素貞麼?」
她一雙清https://m.hetubook.com.com澈的眼神之中,掩不住盼望和關切之色。
黑虎神遲疑的道:「這個……」
但她不知道石中英自小練武,九易名師,身兼武林九派之長,不去說他,尤其服下丁無病三顆「坎離丹」,把魔教中最難練的「逆天玄功」,練到了順逆隨心。最近又無意中吞下了一枚千年蜈蚣的內丹,一身功力,可說已超越上乘境界。
話聲出口,青光連閃,已然攻出三劍,這三招攻勢,一氣呵成,快迅絕倫,立時把獨眼龍逼退了兩步。
兩人穿出一道腰門,是一條狹窄的甬道,不需穿行殿宇,一直向前進側門。
石中英道:「難道你還不承認?」
喝聲之中,手中鴆頭杖隨著加重了幾分力道。
她說話之時,連話聲都有些發顫,迅快別過頭去,她沒有勇氣拔劍,也不忍卒看。
常慧笑得很甜,臉上紅艷艷的說道:「我只會炒蛋,所以只好炒幾個蛋了,這盤筍燒肉,是偷偷拿出來的,人家說,偷來的東西鮮,你吃吃鮮不鮮?」
兩個男的年約二十六七,一臉慓悍之色,兩個女的長髮披肩,也有二十左右,丰姿綽約,妖艷動人。
在群山間一條繞著山盤行的羊腸小徑上,正有一條人影,朝西奔行。
石中英走到她身前,淡然一笑道:「在下只是要你知道,這柄劍對在下並無多大用處。」
常慧回身向石中英打了一個手勢,便自拾級而上。
「嗯!」
石中英道:「在下問的,姑娘一定知道。」
桑姥姥看了他一眼,才道:「老身奉教主之命,特地調查此事來的,所以……」
心念閃電一轉,但他藝高膽大,那會把面前三人放在眼裏?依然不動聲色,一手摸著蒼髯,聳聳肩,乾笑一聲道:「副老總這話,倒像是說兄弟不該趕來給你報信的了。」
鍾仲豪跟著跨出一步,剛撒下雙鉤,突覺掌風盈耳,一股勁力,直向身側撞來,一時之間,忙將雙鉤交到左手,推出右掌,硬接襲來的掌勢。
心念轉動之間,腳下自然絲毫不慢,快要登上嶺頭。
綠衣少女只是眨了下眼睛,沒有說話,也並未退去。
綠衣少女粉臉微酡,輕嗯了一聲。
左手一抖,半截斷匕,化作一道藍光,朝石中英當胸激射過來,同時雙足一頓,一個人突地一沉,往下落去。
綠珠臉色微變,道:「你待怎樣?」
黑虎神欠身道:「屬下不敢。」
鍊子鏢鋒利無比,而且何東山還在鏢刃上餵上了他的獨門奇毒隱泛青光,獨眼龍這一抓緊,但覺掌心一麻,急急鬆開五指,掌指間黑血泉湧如注,握在掌心的赫然是一隻泛著青光的鍊子鏢,獨眼龍「黑龍爪」,也是極為厲害的毒招,正因為他的手爪練有毒功,更怕遇上奇毒,(兩種劇毒,碰在一起,更能引起毒發)他一眼看到自己掌指被何東山鍊子鏢劃破,登時臉色大變,急忙擲鏢在地,大聲喝道:「何巡主,快把解藥拿來。」
石中英根本不知道這人是誰?但只要聽他口氣,定然和夏子清是極熟的人,一時不便稱呼,只好摸著酒糟鼻。呵呵笑道:「自己弟兄,這不是給我戴高帽子麼?江湖朋友,就因為兄弟只有這點輕功,才給我弄了個鬼影子的外號,若是兄弟的輕功真算高明,為什麼不給我取個仙影子呢?」
石中英雙腳站在原地,並未移動,只是上身左右晃動,如風擺楊柳,青衣少女每劍,無巧不巧都擦身而過,全落了空。
彩衣老嫗聽得目中寒芒飛閃,怒笑一聲道:「少年人,你大概覺得一身所學,足可勝過老身,是麼?」
果然盤膝坐下,取起大海碗,用竹筷撥動著白飯,吃了一口。
她說到後來,臉上已經有了笑意。那是因為她出手如風,已在說話之時,一連點了石中英身前九處大穴。
石中英又道:「這裏除了副教主,還有什麼人?」
石中英倒是不敢大意,長劍疾擊,雙目覷定,對方杖影,振腕點出三劍。
就舉步往嶺後而去。
說完,急步走近左首石壁,伸手按了兩按,石壁登時緩緩裂開一道門戶,側身閃了出去,石壁又徐徐復了原狀。
常慧不再多說,開啟了石門,一手提著紗燈,很快閃了出去。
常慧回過身去,示意石中英稍停,她一手打開木門,身形飛快的一閃而出。
青衣少女冷冷的道:「我做什麼?我要制住你。」
一名獵戶裝束的漢子端著一盅茶送上,立即退了出去。
石中英道:「羅家山就是你和副教主住的地方了?」
他話聲甫落,突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進來,笑著說道:「誰說兄弟宿醉未醒?兄弟是因為起來了沒事可做,還是多躺一回,養養精神也好。」
石中英道:「在下正有此意。」
石中英朗笑一聲道:「你自己拿捏不準,又怪得誰來?」
論地位,護法和副總巡主相等,他是巡主,自然得稱屬下。
常慧是個很喜歡說話的人,但此時默默的走在前面,不發一語,顯然心情十分緊張。
桑姥姥臉上有了笑意,點頭道:「老身這裏有密柬一封,關巡主依計行事就好。」
石中英朝他尷尬的笑了笑道:「姑娘這是誤會在下了。」
獨眼龍豈肯放過這一機會,口中沉笑一聲:「閣下接我一拳!」
黑臉老者道:「夏老哥既然有事,那就請便吧!」
說話之時,獨眼龍已經雙掌連環,急撲而至,他依然站在原地不動,雙手輕巧絕倫的揮動了兩下,便已擋開獨眼龍的攻勢。
青衣少女瞪著她,一顆頭朝上仰了仰,說道:「我誤會你了,你心裏惦記著那個苗女,總是事實吧?」
黑臉老者不覺一怔,龍頸坳禁室,直屬總壇管轄,不受羅家山節制,只不知彩衣姥姥夤夜趕來,究竟有什麼事?
鬼影子夏子清在未調升總壇使者之前,原是九里龍孟家寨的總教頭,受羅家山玄女宮副教主玄衣女的節制,自然是玄衣女的心腹。
黑虎神心頭已經明白,這是桑姥姥公報私仇,有意安排,志在翦除許副總巡主,再進一步說,桑姥姥既是副教主玄衣女的師姐,此一行動,顯然也得到副教主的同意或支持。
過了半晌,看看並無動掙,又舉起纖掌,向地道口外輕輕拍了兩下,等到確知洞外無人,才一擰纖腰,像一縷輕煙般飛掠出去,等她在洞外站停身子,仔細朝兩旁察看了一陣,才朝石中英招了招手。
石中英在彩衣老嫗鴆頭杖全力施為之下,頂著的劍尖,漸感不支,到了此時,你就是不想和她拼鬥內力,也只好運起功力,和她比拼了!
彩衣老嫗也沒說錯,她「天龍八杖」,八招連環,三丈方圓內,盡在她杖勢籠罩之下,絕不是一招極其普通的「八方風雨」所能化解。
她說到這裏,接著又道:「她並不知道你被關在這裏,封師姐是副教主要她跟去的,她哭得很傷心,我們又不敢告訴她……」
石中英又道:「你是許傳經的門下?」
何東山猛地跨上一步,大喝道:「小子,你還要老夫動手麼?」
等她站定身子,雙目精芒如電,凝注著石中英,盡是猙厲之色,口中沉嘿一聲,猛地雙足一頓,一個人像大鵬凌空,掠上樹林,踏著樹梢而去,瞬息不見。
他長劍在手,何懼你淬毒匕首,劍光一閃,就聽「咯」的一聲,把對方匕首,削去了寸許長一截。
龍頸坳果然形勢十分險要,谷中兩山夾峙,狹仄如弄,大概只容得兩騎並行,地勢形成斜坡,逐漸向上,兩邊壁立如削,危石欲墜!
雙環將聽說他身有急事,不敢挽留,也拱拱手道:「夏老大既然有事,那就請吧。」
在何東山擦身而過之際,低低說道:「別讓你們副老總閒著。」
玄衣女是負責盜取九里龍金礦的主持人,她手下管轄的是孟家苗的總教頭信天翁一批人。
怎知兩人一上場,就被石中英輕描淡寫的兩手,就鬧得昏頭轉向,身不由己!獨眼龍睹狀之下,獨目精光閃動,心下也不禁暗暗凜駭,在何東山飛一般衝來之時他已飄身退開數尺,一言不發,右手暗運功力,伺機襲擊。
現在,石中英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概念,這裏是羅家山,是副教主玄衣女的住處。
朦朧月光照在走廊上,顯得十分暗淡。
何東山看他伸手抄鏢,他七步追魂在鍊子鏢上下幾十年功夫,豈有這般簡單?只要一抖手,飛鏢就能使出各種攻敵的變化,那知等他抖手之際,已經只剩了一根鍊子,練上的餵毒三棱鏢卻已被石中英掐斷。
石中英道:「不錯,若非事情緊急,兄弟還不用連夜趕來呢!」
舉步往裏行去。
他們一眼看到來的是夏子清,慌忙一齊躬身去,同聲說道:「小侄、侄女叩見夏師伯。」
夜霧之下,眼前山嶺起伏,一條石板鋪成的道路,通向山下。
這樣走了半里來路,山徑又逐漸往上,抬頭望去,一道峻嶺,橫亙上頭,心中暗道:「龍頸坳三起三伏,這裏敢情是第二道峻嶺了,只不知守關的是誰?」
石中英心中一動,問道:「姑娘可曾去過?」
常慧輕笑一聲道:「瞧你,還說不餓?只有肚子餓的人什麼都好吃。」
石中英道:「老婆婆說的三昧真君,是在下大哥。」
只聽桑姥姥沉聲道:「關巡主。」
石中英微哂道:「閣下大概還不服氣吧!」
青衣少女看著石中英,眼波溫柔得像皎潔的月光,纖塵不染的秋水!過了半晌,才輕輕的搖著頭道:「我不能告訴你……」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他話聲方出,石中英倏的回過頭來,笑道:「夏老夫子放心,在下還不想死。」
彩衣老嫗不待他說下去,冷然道:「你不用多說,快亮兵刃,老身不喜囉嗦。」
她不待常慧開口,接著說道:「七年前,龍頸坳禁洞成立之初,你師父曾向教主提議,由老身前去主持,後來教主卻派姓許的來,這件事,他自然有個耳聞,因此表面上對你師父事事恭順,實際上,他並不賣咱們的賬……」
彩衣老嫗倏地站起身來,一手抓起鴆頭杖,說道:「好,咱們走。」
青衣少女搖搖頭道:「那倒不是,因為……因為……」
獨眼龍奇道:「他會是教主的公子!」
石中英看了她一眼,徐徐說道:「在下跋涉千里,為的是救人而來,在下並不是憐香惜玉的人……」
常慧亮晶晶的眼中,起了一陣霧水,低聲道:「你多珍重。」
青衣少女倏地後退一步,翻腕之間,迅快的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劍,劍光一閃,劍尖已經抵在石中英喉嚨,得意的挑著柳眉,冷冷說道:「你再敢動一動,喉嚨就會添上一個窟窿。」
石中英緩步走到她面前,說道:「姑娘是許傳經的女弟子麼?」
石中英心頭暗暗一愣,點頭道:「在下正是石某,老婆婆怎麼稱呼?」
石中英心中忖道:「看來獨眼龍是個狂妄自大的人。」一手摸著酒糟鼻,呵呵笑道:「二位姑娘請啊。」
彩衣老嫗哼道:「丁無病果然是個怪人,居然跟你這個娃兒做兄弟,只不知你手下如何?」說到這裏,突然喝道:「你小心了!」揮手一杖,迎面擊來。這一杖出手不快,但杖影方起,一股暗勁,直蓋過來。
青衣少女眨了眨眼睛,她冰冷的眼光,已漸漸在開始解凍了,但聲音還是有些冷,問道:「你要問什麼?」
石中英道:「這裏可是有很多機關佈置麼?」
劍光,杖影,剎時盡斂!
高素貞、常慧躬身應「是」,一起退出屋去,在門口站定下來。
這話是說夏子清是總壇傳達命令的使者。
就在她奔近走廊轉角之處,瞥見一個青衣勁裝少女,手持長劍,站在那裏!
石中英目前功臻上乘,目力自然也不是平常人所能及,他持劍不動,直等六十四支杖影,伸至身前三尺之時,當然已經看清楚那些幻影中,只有八支杖形,才真正劈擊而來的杖勢。
這也難怪,這一掌他明明對準石中英擊去,掌風到了半途,不知怎的竟然一個拐彎,撞向了鍾仲豪,教他如何不凜然變色。
這條隧道,不過一箭來遠,出口處依然是個穹門,穿過隧道,是一處四面峭壁環繞,地勢如盆的一座絕谷。
常慧神情顯得極為緊張,臨出地道,身形輕閃,貼近石壁,側著雙耳,凝https://www.hetubook.com•com神諦聽。
她目光愈冷,突然短劍倒轉,劍尖指著自己胸口,咬牙道:「你再過來一步,我就死……」
獨眼龍右目異采一閃,沉笑道:「很好,何、鍾二位巡主你們把他拿下了。」
石中英跟在她身後跨出石室,舉目看去,但見一條黝黑的甬道,兩邊俱是凹凸不平的石壁,雖然看不出門戶,他可以猜想得到,這兩邊必然有著相同的石室。
石中英很快地跟了上去,石級盡頭,已有一堵石壁,擋住了去路。
常慧也沒作聲,低頭朝外行去。越過空曠的大院子,圍牆南首,有兩扇木門。
石中英道:「姑娘最好先把劍收起來,別劃破了衣衫。」
石中英聽得一怔道:「老婆婆要和在下動手麼?」
石中英已然看到她粉臉上掛下兩行淚水,心中忍不住暗暗嘆息一聲。回頭看去,數丈外巍峨的門樓上,有一方藍底金字的橫匾,寫著:「九天玄女宮」五個大字,他不再逗留,舉步循著青石路朝山下行去。
說話之間,雙手果然抬了起來,舒展一下筋骨。
石中英右手順著何東山掌勢一引,何東山身不由己撞出半步,石中英半推半送,朝獨眼龍推去。
青衣少女瞪著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一聲不作,咬著下嘴唇,突然挺手一劍,朝石中英當胸刺來。
獨眼龍右目乍睜,突然道:「夏兄此來,莫非有什麼重要消息見告?」
兩股掌力乍然一接,響起蓬地一聲大震。何東山、鍾仲豪兩人之間,陡然湧起一陣旋風,吹得兩人衣衫,獵獵有聲。
石中英站在原地,朗笑一聲道:「許傳經,你既無法把在下拿下,那就只有勞駕陪在下到囚人的地方去走一趟了。」
綠衣少女沒有逃走,自顧自舒展了一下手足,望望石中英,問道:「你要問什麼?」
正行之間,突聽身後「嗤」的一聲,一道黃色火花,沖天飛起,「叭」的一聲,散作滿天花雨,緩緩消失不見。
彩衣老嫗銀髮飛揚,道:「很好。」
石中英笑道:「在下是說姑娘穴道點輕了,所以在下雙手還能活動。」
石中英早已看清這石洞出口,是一座高聳的石崖,崖前是一片大院子,像是後院,三面圍著高牆。
她本人生得秀美,這一輕喚,更流露出少女特有的嬌稚之美。
壁下,是人工開鑿的一個穹門隧道,攔以大鐵柵,中間是兩扇鐵柵門,敞開無阻。
石中英愕然道:「為什麼?」
石中英放下空碗,笑道:「不要緊,在下吃的很好。」
石中英又問道:「那麼姑娘知不知道九里龍孟家寨的公主孟雙雙,可是也囚禁在這裏?」
接著壁間果然有了燈光,青衣少女常慧很快閃了進來,她一手提燈,另一隻手上,還提著一個食盒。
石中英因賊巢已在眼前,他縱然藝高膽大,心頭也不期有些緊張,只是順著青石道路行去。
桑姥姥重重的冷哼一聲,道:「你要洗刷附從之嫌,應該以行動來證明。」
兩人相對大笑,各自落坐。
獨眼龍道:「究是什麼急事,勞動夏兄親自趕來?」
只因這圍牆地方極大,地道出口,和兩個漢子少說也有六六丈距離,又在黑夜之間,自然看不到兩人。
出手之快,認穴之準,縱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也不過如此。
這一招,雙方動作均快,暴伸疾縮,倏發倏收,快得如同閃電,但兩人只發了一招,便自收手。
黑虎神神情連震,惶然道:「屬下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屬下覺得此事不大可能。」
獨眼龍深沉的道:「你要本座放人?」
綠衣少女站在門口,看到石中英手執長劍,朝門外走來,眨動眼睛,臉上不期流露出驚容,緊盯著石中英,一霎不霎!
不消多大工夫,便已走下山坡,地勢漸平,一條山徑,沿著山腳,朝上繞去,這樣又走了半里光景,山谷已到盡頭,前面一座峭壁,擋住了去路。
石中英似是亦有警覺,並未舉手封擋,一直站在原地的人,忽然橫跨一步,避了開去。
石中英不防他斷匕脫手打出,只是為了掩護他遁走,心頭一驚,舉劍一撩,「叮」的一聲,磕飛斷匕,縱身飛掠過去,只見地上青磚,不見一絲縫隙,但獨眼龍早已入地遁走,沒了蹤影。
常慧一眼就認出她是自己三師姐高素貞,這時再待後退,已來不及,只好硬著頭皮迎了過去,輕聲叫道:「三師姐,你差點嚇了我一跳。」
彩衣老嫗不覺得一怔,看了石中英一眼,沉喝道:「娃兒果然不錯。」
隨著這句話,人已霍地站了起來。
疾快的回身,低著頭往裏奔去。
石中英和他們略為點頭,就舉步往嶺後山徑行去,現在走的當然又是下坡。
黑虎神已經意味到事太嚴重,目光抬視,問道:「只不知老護法問的是那一方面的事?」
石中英就把封君萍假扮孟雙雙,如何要自己扣她腕脈,一直說到從山腹秘道出來,自己發覺中了蠱毒,封君萍領著自己找毒郎中諸葛星,詳細說了一遍。
這一剎那,彩衣老嫗突然感到從劍尖上湧出一股巨大的無形潛力,但覺杖頭一震,一個人身不由己,連杖帶人,震得直飛而起!
彩衣老嫗隨手放下鴆頭杖,在上首一張籐椅上坐下。
獨眼龍連攻了二十招之後,心知遇上了生平從未遇的勁敵,心中暗暗忖道:「令晚情形,自己如若再不施展毒手,等他出手回擊,我就很難是他的對手了。」
青衣少女聽得奇怪,她一向認穴奇準,這一劍,縱然不致命,至少也該刺進去一,二寸深!她忍不住回頭看去,只見自己短劍不偏不敬刺在他胸口上,自己估計的也分毫不錯,劍尖抵著長衫,刺進去足有一,二寸深,連長衫一齊陷入肉中。
他這一記拳勢,不但是掩護他自己悄然發出手的「黑龍爪」,同時也是掩護何、鍾二人的攻勢,用以轉移石中英的注意力,用心可謂惡毒已極!
石中英道:「兄弟是特地給你副老總送信來的。」
桑姥姥續道:「他叛教罪行,老身已經握有確切的資料,因此,老身覺得關巡主應有自處之道。」
獨眼龍目射奇光,詫異的問道:「給兄弟送信?」
此時夜色已深,雲淡星稀,蒼穹間一片黝黑!
石中英和她保持了一丈距離,他雖然並未拔劍,但也不失警戒之心,一直全神貫注,凝視著前方。他如今一身內功,已臻上乘境界,目光注視前方,耳中可測聽到數丈以外。
石中英腳下沒動,上身微側,便自避開了刺來的一劍,含笑道:「姑娘莫要動刀動劍,有話好說。」
石中英問道:「副教主和封姑娘到那裏去了?」
彩衣老嫗一身彩衣飛揚,一個人竟然身不由己,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青衣少女臉上一紅,道:「她被關在龍頸洞。」
石中英依然站立不動,徐徐說道:「姑娘不用害怕,還好你這柄劍並不鋒利,只怕連在下長衫都刺不破呢!」
彩衣老嫗在八杖無功之後,才激起了她好強之心,要以自己數十年功力,和石中英作最後一擊!
這麼一想,試問到了此時,他還能不同意嗎?當下拱拱手,黑臉上流露出一片感激之色,慎重的道:「多謝老護法指示,只是屬下對許總巡主知道的不多……」
石中英聽他們口氣,便知是獨眼龍許傳經的門下,這就摸著酒糟鼻,呵呵笑道:「四位不可多禮,今晚是你們值班?」
獨眼龍嘿然道:「你不是從羅家山玄衣女宮逃脫出來的麼?」
石中英問道:「封姑娘在不在這裏?」
夏子清顯然並沒注意他說的話,只是拱拱手道:「關老哥,請恕老兄弟要事在身,要失陪了。」
他仰首看著天色,收劍入鞘,舉步朝西奔去。
苗條人影心頭咯的一跳,急忙躬身道:「桑師伯回來了。」
但見石中英除了身上一襲青布長衫,緩緩鼓起,接下一拳,又緩緩平息下去,他好像毫無所覺,依然靜如山嶽聳峙,凝立原地。
石中英道:「正是,這小子雖然並不知道藍純青等人,囚禁在龍頸坳禁室,但他已知封副教主把孟家寨公主孟雙雙送來此地。」
揮手擊出一掌。
說完,就側身肅客。桑姥姥也不客氣,隨著他舉步入屋。
鍾仲豪雙鉤似蛟龍出水,招式遞出,頓失石中英所在,心頭方自一怔,左肩已被一股無形大力拂上,連人帶鉤一個旋身,跟著何東山身後,朝獨眼龍撞去。
常慧沒等那人說話,雙手疾發,左右開弓,朝兩個守門的漢子脅下點去,但當她手指還未觸到兩個守門的漢子之時,那兩個漢子居然一動不動,任由她點了穴道。
她臉上一陣飛紅,垂下頭,輕輕的道:「我和封師姐私交最好了,我這樣做,也可說是幫師姐的忙。」
他不知這是彩衣老嫗桑大娘為了要借石中英之手,除去獨眼龍,暗中早已有了安排。
獨眼龍這一抓之勢,到了距石中英後心不到一尺之際,去勢突然加速,那知石中英出手比他還快,鍊子鏢塞到他手中,他五指也正好驟然抓攏。
喝聲出口,突然縱身一躍,飛落石中英面前,鴆頭杖「呼」的一聲,直向石中英迎面擊來。
青衣少女又道:「龍頸洞是總壇囚禁人犯的地方,不屬於咱們這裏管轄。」
鍾仲豪接下一掌,才發現掌是何東山擊來的,心頭微慍,嘿然道:「何老,你這是什麼意思?」
石中英道:「她是你師姐?」
他們本來來勢洶洶,大有喝問之意,但一眼看到谷外站著的酒糟鼻老頭,挺起的胸脯,立時縮了下去,神色恭敬的躬躬身道:「小的見過使者。」
彩衣老嫗八杖連環的「天龍八杖」,每杖可以幻化八支杖影。八杖齊發,從四面八方,湧來的杖影,就有六十四支之多。
聽他口氣,他們教主,竟是自己父親!
石中英點頭道:「在下記得了。」
龍頸坳三起三伏,石中英越過兩重山嶺,一路往下,又行了一里光景,如今山徑又開始往上了,等他登上山嶺,但見嶺上一片平地,兩邊站著四個一色天藍勁裝,背負長劍的少年男女。
柵門兩邊,雁翅般站著八名身穿天藍勁裝的漢子,腰挎單刀,身子挺得筆直,看到石中英走近,一齊躬下身去,動作劃一。
石中英跟著走了過去,含笑道:「在下自然是人。」
獨眼龍點頭,皮笑肉不笑的道:「夏兄今晚確實不該來的。」
石中英暗暗皺了下眉,道:「老婆婆一定要和在下動手麼?」
石中英自然不會把對方放在心上,忽然問道:「夏子清、信天翁等人,都是封副教主手下?」
黑臉老者道:「你還要說什麼?」
這人有些像猛張飛,說話粗魯但也極為率直。
石中英接著道:「孟公主是為了領我去探看天龍山隧道,才被副教主擒住的,我有責任把她救出去,封姑娘就是要我扣著她手腕來向副教主交換人質的。」
這一下直看得獨眼龍凜然變色,獨目之中迅快的飛閃過一絲驚厲之色!但他這一拳,雖然風聲如潮,勁力極猛,其實他只使了八成力道,也可以說是虛張聲勢,因為他在拳風後面,暗藏了一記殺手,那是他右手跟著而來的一記「黑龍爪」五指箕張,黝黑如墨的一隻鐵骨手爪。
常慧心頭總算放下了一塊大石,急急問道:「你老人家覺得他武功如何?」
她這一笑,紅菱輕綻,露出一排白玉般的牙齒,笑的好不嫵媚,但她一隻纖細潔白的玉手,駢著兩根玉管般的手指,出手並不輕,果然又點了石中英雙肩和背後五處穴道,方始斂手。
還沒進入谷口,突然有人大喝一聲:「來人止步。」
右手抬處,五指反向獨眼龍左腕上扣去。
這一手,其疾若電,招式怪異,狠辣至極!
說完,果然從大袖中取出一張箋紙,隨手遞了過去。
其實他要連飯一起吃,就是因為炒蛋裏面鹽放得太多了。
原來那苗條人影正是常慧,她不知怎的,一顆心老是安寧不下來,眼簾裏老是浮現起石中英瀟灑的人影,驅之不去。
隨著話聲,從身邊革囊中取出一卷軟劍,朝石中英遞來,那正是盤螭劍,敢情是玄前女從石中英身上搜出來的,無怪她神色這般緊張。
谷底不過半里見方,轉眼工夫,便已行北首一座高峰之下,但見石階百級,矗立著和*圖*書一座黑壓壓的巨宅,雄踞山麓。
綠珠道:「我不合作呢?」
綠珠道:「那就問吧。」
石門很快的闔起,常慧把食盒放到地上,一手掩著胸口,長長的吁了口氣,才道:「我心跳得幾乎連路都走不動了,差幸沒被桑師伯發現,這是你的寶劍,我是從師父房裏偷來的,你快接過去。」
彩衣老嫗微哂道:「你不認識老身,難道老身這身衣裙,也沒聽你師長說過麼?」
兩道燈光,已崖上直射下來,正好照到這人的身上。
夏子清有個習慣,時常用手摸酒糟鼻。
青衣少女一陣心跳,紅著臉道:「我叫……常慧……」
石中英道:「老婆婆前輩高人,在下自當讓你一招了。」
桑姥姥朝高素貞、常慧兩人揮揮手道:「你們也出去。」
青衣少女一顆心直往下沉,嬌軀也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
石中英道:「封君萍封姑娘。」
石中英聽到說起酒來,不覺摸摸鼻子,笑道:「兄弟就是嘴饞,也不敢巴巴的趕上幾十里路,夤夜來驚動你副老總了。」
他默運功力,待劍不動,直等杖影從四面八方伸到三尺左右,口中朗笑一聲,青光暴長,又是一陣急如驟雨的「叮」輕響,從一片杖影中連珠般傳出。
石中英這句話,聽到綠珠的耳朵裏,身軀微顫,不禁後退一步,目注石中英,口中依然倔強的道:「怎麼樣?」
何東山答應一聲,匆匆往廳外奔去。
那漢子也大笑道:「夏老大這麼一說,兄弟這『雙環將』更差勁了,只不過是個聊備一格的偏將,牙將而已。」
石中英也暗暗覺得奇怪,夏子清、鍾仲豪兩人,何以會在自己和獨眼龍動手之際,悄然引退?
心中想著,不覺多看了石中英一眼,才轉身往外行去。
石中英道:「在下只是想問問姑娘幾句話。」
青衣少女又哼一聲道:「我說的不對?就像你吧,人家封師姐為了你哭得死去活來,兩個眼睛腫得像胡桃一樣,你呢,聽說封師姐不在,就想打聽那個苗女的下落了。」
兩個獵戶裝束的漢子直起腰,由左首一個說道:「家師就在谷中,使者請進。」
青衣少女看他含笑走來,好像不懷好意,不覺揚了揚手中短劍,但她立時想到這柄短劍,對他毫無用處,緊張的道:「你要做什麼?」
獨眼龍一手捋鬚,口中「唔」了一聲。
只聽嶺上有人高聲說道:「來的可是夏老大麼?」
石中英笑了笑道:「在下和丁大哥是忘年論交,結為兄弟,這有什麼不對了?」
突然,簷角輕風颯然,一道人影,疾如飛鳥,飄落階前。
彩衣老嫗不信的道:「這不可能……」
說罷,呵呵大笑起來。
這一杖來勢雖然並不太快,但杖頭卻籠罩了石中英身前七處死穴,顯然也是她凝聚全力的一擊。
夏子清連忙笑道:「你關老哥這麼說,兄弟就擔當不起了,咱們是多年老弟兄,有酒喝,能不奉陪……」
原來這圍牆外面,竟是一座佔地極廣的屋宇。
青衣少女道:「夏子清從前是九里龍的總教頭,屬於咱們這裏的,後來調到總壇當巡主去了。」
她似是被遭受了戲弄,臉上突現大怒,雙目也隨著呈現出一片殺機,盯著石中英,沉喝道:「小子,你再接我一杖!」
她說了兩個「因為」,似乎另有秘密,不敢說下去。石中英看她咬著下唇,面有為難之色,這就說道:「姑娘如有為難之處,那就不用說了。」
石中英道:「謝謝你,姑娘是封副教主門下,幫忙不敢,只要姑娘把孟公主囚禁之處在那裏,告訴在下,在下自會救她出去。」
石中英也望著她笑了笑道:「姑娘大概不肯多說,在下只要問一個人,你總該知道的。」
青衣少女道:「她跟副教主走了。」
那知三師姐高素貞原式不動,站在那裏,一聲不作。
他這句話,聽得石中英不禁一愣!
桑姥姥凜然道:「老身是奉命調查來的,關巡主但說無妨。」
常慧站起身,朝他嫣然一笑道:「時間差不多了,你且等一等,我先出去瞧瞧,你跟在我後面。」
二更時分,山氣沉沉,星月朦朧!
桑姥姥藹然笑道:「老身早就知道,關巡主是明白事理的人,今後自會有你的好處。」
這批賊黨,當真可惡已極!他儘管心頭憤怒,但臉上卻絲毫不露,只是笑了笑道:「副老總且別打岔,聽兄弟說下去。」
獨眼龍許傳經聞言不由大怒,冷哼道:「你以為本座落敗了麼?」
黑虎神連應了兩個「是」。
鍾仲豪吃虧在毫無準備,出掌較遲,硬被邁退了一步。何東山則站立原處,凝然不動,但臉上卻流露出驚異神色。
黑臉老者慌忙拱手道:「屬下不知老護法駕到,有失遠迎。」
常慧道:「原來還有這段經過,弟子從沒聽說過。」
這怎麼會呢?劍尖明明刺進了他的胸窩?她幾乎不敢相信,右手緩緩抽回,劍尖離開他胸口,長衫也隨著挺直!
石中英大笑道:「在下若不是假扮夏老夫子,龍頸坳三關,就很難通過,那能進入花廳,見到你副老總?」
石中英摸摸酒糟鼻,笑道:「副老總莫非懷疑兄弟……」
花廳是雖然燈火通明,但此刻除了石中英和她,並無第三個人。
彩衣老嫗道:「老身要伸量你的武功,自然要動手了。」
常慧早已緊張得連心都快要跳出來,只是循著長廊,盡量利用暗影,隱蔽著身形,掩掩藏藏的朝外行去。
老遠就可以看到小徑朝一處兩山夾峙的狹谷中延伸而入。如今他已經到了狹谷的前面。
石中英依然臉含著微笑,說道:「姑娘現在可以停手了吧?」
獨眼龍沒待他說完,連連搖手道:「兄弟對你絲毫沒有懷疑之處,因為夏老哥一個人喝了大半缸女兒紅,已經睡了一整天,此刻還未醒哩!」
夏子清連說:「少陪,少陪。」
常慧伸手在壁上按了幾下,就低頭呼的一聲,吹熄了紗燈裏的燭火,眼前登時一暗,但聽一陣輕震,石壁緩緩裂開,一道門戶已可隱約看到天光!
青衣少女咬著嘴唇,只是盯著他直瞧,她越看越覺得他神采如玉,瀟灑得令每一個少女都會動心!尤其他娓娓道來,說的故事,又是那麼纏綿悱惻,她聽得出了神,好像自己就是封師姐一般!
石中英碰了一鼻子灰,錯愕的道:「姑娘這話怎說?」
雙手在青衣少女點過的大穴上,一陣輕拍帶揉,自然正在試圖解開被閉的穴道。
彩衣老嫗臉色一沉,哼道:「你師父是誰?」
這七劍,變化奇詭,快如閃電,記記都指向要害大穴,出劍輕捷,顯然仍在意圖制住石中英的穴道。
獨眼龍道:「如此甚好,本座也有意把你擒下來呢。」
獨眼龍若是死在石中英手下,自然是最好不過,若是被石中英擒住,脅迫他領到囚人的石室去,也好給他按上一頂帽子,說他勾結護劍會,自然也成了叛教死罪。
綠珠無可奈何的走在前面,進入花廳。
石中英朝她淡然一笑道:「在下答應過姑娘,不難為你,那是說,姑娘必須和在下好好合作……」
常慧暗暗吃了一驚,伸手在她肩頭推了一下,說道:「三師姐,你怎麼了?」
心念閃電轉動,右手一抬,振腕發出一縷指風,直襲石中英的前胸。
彩衣老嫗白髮飛揚,本來白淨的臉上,已經湧現出濃重的殺機,杖勢距離石中英面門,快到四五尺左右,突然吐氣開聲,發出一聲沉喝,鴆頭杖當頭直落!
黑臉老者沒待他說完,洪聲道:「怎麼?關某面子不夠?」
石中英輕笑一聲道:「姑娘大概出手大輕了些,在下雙手還能活動,姑娘一走,在下立時可以解開身上受制的穴道了。」
照說獨眼龍這記拳風,不但迎面擊來,而且勁風強然,勢如開山,他不應該忽略的,那只有一個理由,他在同一時候,接下鍊子鏢,踏住虎頭雙鉤,已經無暇再顧到獨眼龍的拳風了!
突然身子離地三寸,平飛過來,鴆頭杖左右挑動,宛如風起雲湧一般,一口氣擊出八杖。
忽然她眨眨眼珠子,春花般臉上,浮現起淺淺的笑意,自己得意的點點頭,才凝視著石中英,一本正經的道:「封師姐被師父逼著她走的,可惜不在這裏,我……可以幫你的忙……」
左手一抬,突然向石中英右腕扣來。
石中英聳聳肩,苦笑道:「兄弟若是有你副老總這份福氣,才能坐鎮一方,只可惜兄弟生成是奔波的命。」
但見一方大石崖上,站著一個一身勁裝,雙肩套著一對日月雙環的大漢,看去不過四十出頭,身材魁梧,一望而知是位練外門功夫的高手。
這自然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事,不覺目注石中英,沉聲問道:「娃兒,你方才使的可是『八方風雨』麼?」
原來這糟鼻老頭正是鬼影子夏子清,他一手摸著蒼鬚,笑了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二位不用多禮。」
但是彩衣姥姥桑大娘乃是副教主玄衣女的師姐,他可得罪不起,慌忙抓起搭在籐椅背上的上衣,往身上一披,他連鈕扣還沒扣好,就聽一個蒼勁的笑聲傳了過來:「關巡主大概想不到老身會連夜趕來吧?」
其實她用不著解釋,因為咱們古老相傳,早已有一句俗話,說的很清楚——女生外向。
石中英不敢和她目光接觸,抱了抱拳道:「姑娘這番盛情,在下永遠不會忘記,姑娘請回吧!」
彩衣老嫗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她總究久經大敵,臨危不亂,順勢在空中連翻三個觔斗,才算卸去震力,使用「千斤墮」的身法,落到地上,還是站立不穩,腳下踉蹌,連退了兩步。「篤」的一聲,鴆頭杖插入山石,足有四五寸深!
怎知獨眼龍同樣右足斜跨半步,身形一側,又搶到了石中英側面,側身探臂,淬毒匕首霍地斜劃而出!
獨眼龍右眼精光電射,伸手一指石中英,陰森一笑道:「何兄、鍾兄,快來見過夏使者,他今晚趕來龍頸坳,就是為了孟雙雙來的了。」
兩名綠衣少女手提紗燈,轉身在前領路。
一個苗條人影,此時默默的垂手凝立在精舍門口,黛眉微蹙,只看她不時的翹首望著星月,流露出焦灼的神色,就像懷著什麼心事一般!
石中英已有兩天兩晚沒進飲食,自然餓了,他不感覺餓是因服了那條大蜈蚣的內丹之故,現在他很快的把一大碗飯和兩盤菜肴一掃而空。
石中英聽得不期一怔,繼而大笑一聲道:「原來副老總早就知道石某是喬裝的?」
石中英道:「在下想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她不等石中英開口再說,忽然轉過身去,說道:「好啦,我進來了好一會,該出去了,這時天還沒黑,等天黑了,我再來帶你出去。」
這回石中英沒有躲避,很快就被銳利的劍尖刺在胸口之上。
他看桑姥姥口氣托大,心中老大的不悅,但依然賠笑道:「桑老護法夤夜蒞臨,必有見教,屬下洗耳恭聽。」
石中英道:「副老總是龍頸洞的主持人,見到你,就好請你陪同在下到囚人的地方去看看,而且也只有你副老總,才有釋放囚禁人之權……」
其實石門已經關上,叫也無用。
原來這夏子清正是石中英所喬裝。
說完,又從大袖中取出一封密柬,朝黑虎神遞去。
這大概又是賊黨故弄玄虛,他們假冒自己父親,充任武林盟主,如今居然又利用父親的名義當他們的教主!
一時之間,迫得石中英毫無一絲緩手的餘地,心頭更是驚凜,暗道:「此人武功,好像在片刻之間,增強了許多。」
夏子清聽得不覺一怔,心中忖道:「原來夏子清昨晚才來過,只不知這黑臉老者是誰?自己可不能露出馬腳來。」
青衣少女道:「從這裏出山,沿著山徑朝西,約有二十多里,就是龍頸洞……」
何東山還未答話,突聽夏子清以「傳音入密」在耳邊說道:「何巡主,別忘了兄弟方才和你說的話。」
她每次接觸到他的目光,心就會跳,板著面孔,在心理上,好像就安全得多。
如此看來,夏子清在他們教中,人緣相當不錯。
深山,深夜荒僻無人的羊腸小徑,普通人只怕寸步難行,但此人卻奔行得比飛還快。
舉步朝屋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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