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具屍體從衣著上看,正是那三個鏢師。路永坦偷眼一瞧甘永長,只見他面如寒霜,眼中像要噴出火來一般,兩眼瞪圓,眼珠發紅,一言不發,怔怔地看著車內三具屍體,孤峰上人樂以山卻開言道:
這當兒甘永長卻開言道:
「我既然犯了貴派規矩,自當受罰,不過士可殺,不可辱。剛才這位少爺要和我比試一下,我雖然知道敵不過他,倒也不願苟且忍辱,寧願身子受傷,也不願忍受他對我的侮辱,忍下他對我的不禮貌。」
「這塊玉珮是當年逃難分手時的信物,共有兩塊,你的這一塊是陰面,雕的是隻鳳,另外的一塊是在你哥哥手中,是陽面,雕著一條龍。你哥哥比你大三歲,算起來現在也有十九歲了。咳……我死了以後,你就到洛陽的嵩陽鏢局去,去投奔我的表弟,他叫戚宏達,他在那兒作鏢師。同時,你要尋求名師學成武藝,就算不能為父母報仇,至少也能走遍天涯海角,去找你的哥哥。你們兩個人在一起,要好好的學會武藝,同心協力,努力向上,保住你們的生命,不要叫官家逮住你們,斬首處死,千萬要記住我的話,今後要多加小心!我……我……不能再……再照顧你了……」
這當兒,鐵掌丹心卓蒼笳,肅容起立,朗聲說道:
店小二被他一喝,再見他拿出銀子,馬上又換上笑容滿面,點頭向路永坦連聲道歉說道:
「不錯!你真是得天獨厚,先天內力強,姿勢正確,步方不亂,學有心得,只要到時你不慌張,劍招能夠得心應手,一定能比一般師兄弟出色……最近你要每天好好的練習,使每個招式都能熟練!」
路永坦在岸上,佇足觀看,望不見了師父的船影,這才掉過頭來,盤算自己,現在既已離開師父,出道社會,受師命消弭這場武林浩劫,但是現在要先到那裏,較為適合,絕不能亂闖各地,徒勞無功。
路永坦看老人,面目慈祥愷悌,笑語溫和,聽他問到身世,心裏不由一酸,眼睛濕潤,強自忍住淚恭身答道:
哭到傷心極處,覺得活著忍辱偷生,沒有一點人生意義,倒不如乾脆一死,還可解脫痛苦,一了百了。於是把牙一咬,心下一橫,便從身上解下腰帶,找了一枝粗大的枝椏掛上,隨手把腰帶打了一個圈套,尋塊石頭,墊著腳,將頭伸進圈子,兩腳一蹬一踢,身子便懸空吊起,猛覺喉頭一緊,呼吸頓時窒住。
開山大聚,三天期滿,各弟子相率下山,甘永長父女雖然與岳中嶽有點依依不捨,不過心中都是十分高興,甘永長高興的是,這些年來,所費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把岳中嶽教導成嵩陽派下任的掌門人。甘郁馨歡笑的是,多年在一起長大的表哥,武功傑出,氣概不凡,竟然高出嵩陽派師兄弟中一等,今後便要成為嵩陽派中的領導人物。
「男兒志在四方,豈能永遠依賴在師長身旁,或父母之前,那怎能一展長才,造福人類盡忠國家?去吧!只是自己要多加小心!」
在洛陽城內東大街,最大的一家鏢局——嵩陽鏢局,巍峨高大的門牆,轟立在模糊的月光下,也只是一座巨大朦朧的暗影,院中各房間,寂無人聲,空蕩蕩的一座大宅院,倒顯得寂靜起來。
「嗨!表哥,你怎麼老不聽話嘛!爸爸不是不許我們,在城裏街上快跑的嗎?你看,現在差點不就踩傷了人?有多麼危險!」
甘永長和樂以山聞聲,同是一愕,路永坦在旁也是驚異,覺得空氣似乎有些不對勁,好像這些吵聲和鏢局有些關聯。
到了臺面,趙勝已經漸漸地甦醒過來,鏢局裏的人這時都圍攏過來,甘永長方要問話,那趙勝卻一伸手,扯開纏在頭上的布帶,眾人同是一陣驚悸,各自「啊」了一聲。
玉面飛豹估量掌力已夠得上,襲擊小船了,於是身形微微一挫,兩掌合豎,在胸前略一收縮,運滿內功真力,猛地用出九成力道,便像一股狂飇,直劈小船船尾。他料想這一掌要是劈上,老漁夫就是不死也必定受到重傷,就是不受傷也非得落水不可。小船保不住也要翻倒,路永坦必然掉到江中。誰知,他掌力劈出,明明已經擊中老漁夫和船尾,可是,就像打空氣一般,毫無阻力,也沒有反應,老漁夫仍然,身不動肩不搖,端坐仍舊,竟然一無所知。試一收掌,也不感到有什麼困難阻礙,心中不由得既驚奇,又疑惑。這老頭有何等功力,或者是路永坦的武功高強,一時間竟然滿頭霧水,不知兩人究竟是誰,竟然有這等了不得的功夫。
下馬的人,原來是一位少女,青衣青靴,外面披著一件淡藍色的披風,青布包頭,幾絲青髮飄拂招展,背上插著一把長劍,除去清麗嫵媚之外,更帶著一股英武豪情之氣,絕非一般閨中少女所能比。
因此,金面佛手甘永長,雖然名震大河南北,在洛陽是出名的人物,在武林道中是有求必應,廣結善緣。可是他不管是誰,無論怎麼懇求,也絕不再多收一名徒弟,嚴守派規,並且,也絕不肯傳授一招半式。
待他說完,南海漁父上官鶴,點點頭,嘆息一聲說道:
「你說的就算是實話,沒有騙我,但是你知道麼?偷窺我嵩陽派不傳之秘,是犯了重大的規條,你要接受極嚴重的處罰。」
他聲色俱厲地吼完,那少女更是嚇得面無人色,渾身發抖,眼淚已經簌簌不停的流下,老頭也被他罵得呆住,站在那兒,左右為難,不敢再出一聲。
岳中嶽便把那天在大門口的情形說了,甘永長聽完,便問孤峰上人道:
只見她,雙腳一點地,身子往上一縱,雙掌一揚,路永坦上吊的那枝椏枝,竟被她從樹幹上,整段劈下,「啪嗒」一聲,連枝帶人一起跌在地上。
她表哥被她幾句話一埋怨,眼睛一翻,用手指著路永坦,向她說道:
於是,路永坦在師父上官鶴的盡心傳授下,又苦練乾坤混元劍。
「咱們這位表少爺,可真難惹,兩隻眼睛長在頭頂上——目空一切,脾氣不但大,而且做什麼事都特別任性,不管三七二十一,說怎麼做就怎麼做,毫不給別人打算打算,我看就連總鏢頭,對他也無可奈何呢?」
「難道不願入你淮揚幫,隨你們為非作歹,你們便要下毒手趕盡殺絕麼?你不覺得這是強人所難嗎?老漁夫久絕江湖,不願再沾血腥氣味,就此放你一條生路,你最好改邪歸正,棄暗投明,確保自己的一線生機,不然的話,總會有一天,必招殺身之禍,到時則悔之晚矣,你要好好的考慮考慮!快快回去吧!」
甘永長這時已然知道不對,鏢局裏此刻已出來許多伙計鏢師,連忙把趙勝抬起,送回裏面。
晃眼間,兩下已經相隔一二十丈遠的距離,老漁夫站在船尾,遙向玉面飛豹說道:
因為她的身形不正,步法散漫,腳印不深,腳蹤不整,尤其是到最後那幾招,劍一出並沒有聲音發出,而且劍尖下擊時,花草並未稍動,而且氣粗口喘,那豈不是和岳中嶽差得太遠了。
甘永長他們三人,立身較遠,而且正在說話,也不會想到有人隱伏在樹上偷窺。甘郁馨卻是距離很近,而且凝神之際,耳聰目明,既聞有人在樹上呼吸,更看見樹上一枝的椏枝搖動個不停,便趁著下落接近的工夫,眼光一掃,果見樹枝稍葉之中,隱約有個黑影。
等他們進了大門,看熱鬧的人也逐漸的散去,一個鏢行的伙計,一面仍舊去整理貨物,一面卻向同伴說道:
正當他想著心思,慢慢的喝著酒時,一障清脆的歌聲傳入耳內,歌聲甜美卻又帶點悽涼,隱藏著哀婉聲調。
路永坦卻不知,這便是天罡劍中,最厲害的十二招絕勢,追雲偃月十二式,這完全是用內家功力,催動劍勢,身上勁力,由劍而出,專門用來對付和突破內家掌力,以強勁的內力可以致強摧堅,置敵人於死地,那前面十六步,卻是利用外家的捷動之功。
這工夫,路永坦也弓腰閃身,兩腳點地,一個鷂子翻身,便跳到路旁,喘息未定,卻見馬上那人,只是雙手一按鞍橋,整個身子便輕飄飄地平縱起來,從馬頭上一躍而過,正落在路永坦的面前。
離開了洛陽,帶著滿懷既甜又苦的回憶,經過將近半年的飄泊,順著長江,踏著腳步,來到了安慶。
「舵主看哪!」玉面飛豹連忙掉頭看去。
甘永長這時,似乎已定下心來,便一面吩附眾人為三位鏢頭料理後事,為趙勝療治耳傷,一面和樂以山勿匆向後花園走去。
「時間不早啦,我出來半天了,要趕回去吃早餐,這幾件衣服,和一些銀子,希望你收下,作為路費,最好早些離開此地,遠走他鄉,免得叫鏢局裏的人看到,又要惹出事端。如果你確有意學武,不妨一路尋訪,江湖上盡多奇人異士,只要你留心注意,便不會錯過。況且你年紀尚小,那些奇人異士也很願意傳授他們的武功。現在已是秋末冬初,天氣漸冷,你要多注意身體才是。」
這時,他又伏在樹枝上,望著園內,仔細的偷看。今天在場的除了甘永長、岳中嶽、甘郁馨三人之外,另外還多了一位孤峰上人樂以山。
甘永長也一躍過來,面色較為緩和的說:
不一會兒,三條船都已接近,這時,江流更急,因為江的兩岸都是高山把江水夾得狹窄,因此也就更加湍急,路永坦和老漁夫的小船,到了這個水深湍急的地方,像有些不穩的樣子,勢必要放慢了些,惟恐一個不小心,便有翻船的危險。
「想不到你竟然身負奇冤,孤苦無依。流浪四海,無家可歸,且身無一技之長,怎能謀生,年紀尚小,實是困難重重!老夫看你稟賦天性,都可謂超眾出凡,倘得名家指點,定是可造之材。可嘆嵩陽一派,墨守陋規,局限門戶之見,不知收羅英才,光大門戶,實為可惜。老夫久已不履江湖,一向都是隱居山林,靜養習功,不問雜事,此次偶有要事,親往南京一行,不想卻在途中遇到了你,算來也是有緣。但是,我生平從未收徒,今天允許將你列為弟子,還是破題兒第一趟。」
另一個伙計接口道:「你別不服氣,人家是表少爺,又何況鏢局裏的老闆又沒有兒子,僅有這個唯一的女兒,將來兩個人一結婚,所有的家當不全都是人家的啦。而且,他那身功夫,更是了不得,咱們可是連個邊兒也夠不上哩!你沒看到剛才,他在馬上露的那手『大力金剛墜』的功夫嗎?乾淨俐落,也錯非是他的那匹黑風駒,如果換了另外一匹馬呀,早就被他壓癱了,還能站得起來嗎?」
九月初九,重陽佳節,正是嵩陽派開山大聚之期,嵩陽門下弟子,老少男女同聚碧松觀內,慶祝嵩陽派開山佳期。
他在怒惱頭上,只顧催水手趕緊追船,那還想到這許多,那些手下,也都是淮揚幫下的嘍囉,一個個拼命賣力,駕起這兩條船,如飛的一般,破浪前進。
「既是恁地,咱們後會有期!」
路永坦聽完這番話,連忙肅立斂容,誠懇的應道:
轉眼,岳中嶽十二招走完,用出最後一式「劍平南斗」,依然橫劍豎掌,收回門戶,氣不長出,也不急湧。
何消半刻時間,玉面飛豹的船,在左面已經趕上小船,兩下相距才只有七八丈遠,那右邊的一條船,也追到相距十丈左右。
上官鶴說到此,稍為頓了頓,眼睛往路永坦身上,看了半天,路永坦聽到南海漁父答允收他為徒,簡直高興得想跳起來,立刻又俯伏在地,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叫聲「師父」,這才站起,側身恭侍在旁。
玉面飛豹焦式文,聞言道:
因為他在嵩陽鏢局時,曾見到淮揚幫,尋仇設伏,慘殺嵩陽鏢局三位鏢師,割頭留屍,並且把趟子手趙勝兩隻耳朵割去,心狠手辣,偷殺三人,這種卑鄙行為,世上少有,腦中直記著沒忘,心中對淮揚幫,早就存有極壞的印象,現在一聽心中更是厭煩已極,豈能跟著他們前去。
說著身子往旁讓開,手卻向樓梯方面一擺,那意思是要路永坦馬上就跟他去,不必在此停留。
突然,「砰!」一聲響,震得滿樓客人,大為驚懼,跟著便看到一條黑影,飛快地竄到那少女面前,那瘦子還沒有看清楚來人是誰,「拍!」又響又脆的一聲,左邊的面頰上已挨上了一下,火辣辣的嘴巴子,打得他蹌踉退後了兩步,連忙用手捂住被打得已經流血的嘴巴,返身回到那黑大漢身旁。
她這幾句話本是埋怨岳中嶽,不該出劍嚇膽人家,可是在路永坦聽起來,心裏卻是懊惱到極點,羞愧萬分,分明人家是戲弄自己,來取笑自己,尤其是在這麼一個自己千思萬想的美女面前,被他像貓捉老鼠一般的侮弄,以後還有什麼面目再見她,更不用談親近芳澤了!這種侮辱,怎能夠再活下去呢!
路永坦看見白鷺洲,方圓不過五六里,只居住有十來戶漁民,洲上遍植柳樹,四面湖水環繞,臨水眺望,只見漁舟三兩艘,帆影映波輕倏出水,白鷺翔空,銀羽翩翩,一種清逸寧靜的氣氛,使人悠然神往,渾然忘去塵世憂煩,心中怡然自得,滌除一切雜念,自覺身在仙境,如水中之游魚,悠然迴泳,追逐升沉,似藍天白雲間飛鳥,翱翔雲端,目掠四野,居住此地,自覺胸襟開朗,萬念俱消之感。
南海漁父上官鶴,一手扶起路永坦,一手捋捻銀髯,又接著說道:
同時,路永坦,也不再遲疑,提起包袱,便要和他們三人,邁步下樓。
說時,兩眼冷峻的望著路永坦。
路永坦五年來,每天和師父形影不離,上官鶴對他專心教導,善意照拂,情同父子,恩重如山。雖然,常常回憶到往事,悲感常有,悔恨時生。但想起甘郁馨時,恨不得早一天武功學成,早一天出湖,早點看到她,以報昔日之恩,以解多年的渴想之情。但是,一旦真的就要和師父別離,孤身一人,闖蕩江湖,何年何月,才能再回到鄱陽湖上,來看師父,也不敢預知,馬上卻又感到依依不捨,不願離去。
不由得,使他抬起頭,眼光往四下一掃,這才看見,在樓上另一面,靠北邊的窗下。一張桌子旁,站著一個少女和一個老頭,那少女全身穿著紫色衣褲,頭上兩側挽著兩個髮髻,也用紫色的帶子綁著。那老頭穿著一襲藍色長衫。少女低著頭唱出歌來,雖然距離稍遠看不清全貌,不過從側影看來,倒也十分姣好。
可是,突然聽到背後桌子「拍!」的一響,剛才那個店小二,這個時刻完全是另一副腔調,惡狠狠的叫著:
甘永長和孤峰上人,聞言同是一怔,甘郁馨這時,更是瞪大了眼睛,望著路永坦,既是驚異,又是好奇,反覺得這個年輕人,竟然全身是膽,不現畏懼之態。雖然從來沒有看過他的功夫,但是從由樹上爬下來看,他和圖書對武功一道,顯然修練的並不高明。但從他目前強硬的態度上看,這個年輕人,將來定大有可為。
便從那天起,一方面,路永坦渴望再看到她,可是心中又怕見到她,因為一方面想到自己的身世和處境,孤身一人,無依無靠,現在在嵩陽鏢局僅是一名雜工,怎能妄想去接近甘郁馨,就是見面後,甘郁馨怎能多理會自己呢!不由得又極力的想壓制住這股莫名其妙的情愫,倒不如不見面的好。
這時,甘永長囑咐岳中嶽道:
「老爺,對不起,我錯了,請你多原諒!」
於是,玉面飛豹趕緊偃旗息鼓,悄沒聲的找個港灣,停泊了船隻,從陸路奔返淮揚,竟不敢再走水路,以免撞上南海漁父而遭戲弄,急速返回淮揚,好向幫主報告消息,南海漁父現在又出現江湖上。
她腳一落地,便突然一翻身,又是一躍,同時口中一聲清叱:
路永坦方覺喉頭窒息,呼吸停止,同時,頭腦也像要爆炸似的,脹痛難忍,可是再想要叫喊時,已經無法出聲,兩手上舉想拉起帶子,將身子提起把頭退出帶子,可是兩隻手臂,根本就舉不起來啦,只覺得痛苦愈來愈深,頭脹身輕,眼前一陣黑暗,便已昏死過去。
於是,一致決定,將岳中嶽選為第四任繼承掌門之人,從此以後便將他留在嵩陽碧松觀,由掌門人,鐵掌丹心卓蒼笳,親自再傳授他武功,並且讓他研究參悟「嵩陽秘笈」,了解秘笈中的奧秘,增加他的功力。
路永坦這時再仔細看時,才發現老漁夫,慈眉善目,衣服敝舊,兩手不停的在袋裏左掏右摸,顯然是在找錢,可是摸了大半天,卻未掏出一文錢,被店小二一陣諷刺謾罵,更是急得滿面通紅,現出一副窘困之相。
南海漁父上官鶴,微微頷首,笑道:
鄱陽湖,是中國第三大淡水湖,位置在江西省的北部,一片汪洋,浩瀚無邊,湖內島嶼星羅棋佈,南海漁父便是隱居在湖中的一個名叫白鷺洲的浮洲上。
次日將近晌午時光,嵩陽鏢局的門口,來了一位鬚髮斑白的老頭,正好路永坦這個時候在門前做事,那老頭便向路永坦一點頭說道:「小兄弟,煩勞你通報你們的總鏢頭一聲,就說孤峰上人樂以山來訪。」
「他是前些日子才來的小工,你們兩個怎麼也認識他呢?」
車裏面,空空的,所有的貨物都不見了,卻平擺著三具屍體,最慘的是,三具屍體的頭都已不見,只在頸項上的碗大傷口裏,塞著一團布,還不住的流著烏黑的血水,更怪的是三具屍體的胸前,都被焰印著一個骷髏頭,觸目驚心,望之生畏。顯然這三具屍體是被敵手用無形掌力擊斃在先,然後再割取他們的頭顱帶走,將屍身留下來。
驀地,馬上的人,身子一長,手往上一抬,拉緊韁繩猛然一滯,然後身子往下一沉,口裏一聲輕喝「起」就見那匹馬,前蹄往上一揚,兩腿一曲,後腿一豎,昂首「嚓」的長嘶一聲,兩隻前腿已經舉起,竟然人立起來。
這一打完,心中倒反而生出懼怕之情,怔怔的站在桌前,望著對方。
出了酒樓,路永坦和玉面飛豹三人,沿著江邊上的大街,大約走了半盞茶的工夫,走到一個碼頭上。
「實不相瞞,敝人乃淮揚幫下,四大舵主之一,這兩位也是本幫頭領,剛才在樓上,看見兄台一手功夫,確實了得,一出手就點中了鎮三江的穴道,在下甚是羨慕。當今本幫正待勃興,幫主正在極力羅致武林高人奇士,禮賢下士愛才如渴,以兄台這等身手,定蒙本幫主另眼相看,希望兄台便隨本人同返淮揚,會見本幫幫主。」
「表哥!你總是只顧自己的高興,就不顧別人的死活,常不聽別人的勸告,任所欲為,你要小心,如果讓我爸爸知道了,一定又不喜歡了,你會受到他的責備。好在馬沒有踩到他,我們快進去吧!」
三天之後,戚宏達奉鏢局之命,跟著另外一位鏢頭和另外一位鏢師,保著一趟鏢到安徽去,說是一個月以後,才能回來,臨行時,再三叮嚀路永坦,叫他在鏢局裏面,小心謹慎,對人要謙恭有禮,少說話,多做事,有不明白的地方,多向別人去請教,千萬不要自作主張,免得出錯。
「住手!」說著,又伸出右手,往鎮三江肩後用力一拍;他一掌拍下,鎮三江屠保志兩眼翻了翻,咳了幾聲,才回復活動,不過臉色白裏透青,全身也像軟弱無力,難以支持,站得吃力。
另外那一男一女,也緊跟著上了另一條船,已忙著揚帆急駛,啣著玉面飛豹船尾,跟著追去。
半個月,轉眼過去了,路永坦在「嵩陽鏢局」裏,也漸漸的熟悉起來,在許多鏢師和伙計們的口中,才知道嵩陽鏢局裏的詳細情形。
待他走到後花園的牆下時,仰頭一望,正好見到有幾棵高大枝葉濃密的老樹,於是提起一口真氣,輕手輕腳,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爬上樹去,剛好高出園牆;當下便找到了一枝有碗口粗的樹枝,枝多葉密的地方,隱住身形,探頭向園內看去。
「弟子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老前輩仙履駕臨,殊失恭敬。再蒙老前輩鼎力施救,恩同再造,弟子沒齒難忘!」
岳中嶽聽她說完,只是微微一笑,剛要開言,金面佛手甘永長,卻已說道:「馨兒不要胡鬧,倒是妳也該走一趟劍,讓我看一看,那幾招的式子需要更正,或者是更需要再多加強練習,現在可不是鬥嘴的時候,更不要比劃啦。」
同時,路永坦也和另外一位伙計,把車子趕進局裏,趕散了門外那些看熱鬧的人,立即把大門關好。
眾人這時才看清,原來是一個衣裝樸素的青年人。
這時,路永坦向老漁夫略一頷首,輕輕一抱拳,也不言語,仍掉頭和玉面飛豹那三個人一同走下樓去。
隨即駕著小船,把路永坦送到湖濱的星子縣,讓他上岸,自己才又回去。
安慶乃是安徽的首府,也是長江水運的重鎮,貨物集散要地,商賈雲集,舟車擁塞,更是一個三教九流,龍蛇雜處的地方。
路永坦這邊回顧剛了,那鎮三江背後的一堆人,都已紛紛圍上來,而且,有兩三個人手裏,已亮出匕首短刀,怒目瞪著路永坦。
路永坦這時還怔怔地站在那兒出神,聽他們這麼一說,才知道那一男一女的關係。男的是鏢局主人的表侄,女的是鏢局主人的女兒,兩人竟是表兄妹。
其實,路永坦心中,何嘗不也在心裏驚詫納悶,那位高人,竟在暗中出手幫助自己制伏了鎮三江,免去自己丟人現眼。
驀地,在靜寂無人的野外,忽然「啪嗒」一聲巨響,驚起林中的鳥群,哄然一聲,飛起百數十隻的鳥兒,飛上天空,啾啾的叫聲,驚動了大地的寧靜。
誰知道,鎮三江屠保志右手眼看就抓到他的面上,也正是路永坦左手一揚同時,忽然鎮三江兩眼一翻,手也停在空中舉著落不下來,就像佛前的一奪守護神似的,隨著雙目,手上揚,一手下伸,站著那裏,一動也不動。
因為地理環境,形成中國南船北馬的奇特情況。大江以南,雨量較多,以水田為主,為了灌溉方便,水渠紛歧,河道支離,水運便成為最重要的交通脈絡,而長江的水運,更是往西南各地往返運貨載人的主要路線,所以長江水上,終年帆檣如林,晝夜舟楫不停。
路永坦雖是外行,但是也看出她的功力,比起岳中嶽來,可要差得一大截。尤其是在內力上更遠不如岳中嶽了。
路永坦自從那天夜晚發現他們練武後,心裏就打定了主意,想要憑著偷偷的學習,也能練出一身高強的武藝,古語說有志者事竟成。我路永坦雖未拜師學藝,如果能夠每天來偷看暗練,怎麼不能夠練出一身好功夫,因有此種念頭,便下了決心,一定要把功夫練好。所以,每晚不輟,準時前來,專心學習,而且回到房內,也必定接式演練一兩回。雖然時間不長,竟也有些心得。
只見甘永長聞言後,面色驟然一變,雙眉一蹙,腦袋微搖,不由自主的低聲一呼:「啊!糟了!」他話還沒說完。
觀前廣場上,嵩陽派下各弟子,每人穿著玄色武裝,腳蹬皂鞋,依照入門先後次序,站成一個大圓圈,靜候點名表演。上首正面,一排椅子上坐著上一輩分的師長,鐵掌丹心卓蒼笳,端坐正中。
自從那天初到此時,像是驚鴻一瞥似的,見過她一面以後,十多天來,路永坦的心內在淒涼悲苦的情緒之外,更加上一種說不出來的惆悵而落寞的愁思,腦海中竟然再也拋不開她的盈盈倩影,和那雙明亮脈脈含情的大眼睛,再加上一嘴潔白的玉齒真是越想越忘不掉,時時刻刻都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碧松觀,是嵩陽派世代掌門人的居處,建在嵩陽山頂,地勢高聳,環境幽美,蒼松翠柏,遍生山中,實是鍾靈毓秀之所在。
「我看見你走時,衣裳已破,而且又是身無長物,看你的表情實是悲憤絕決之狀,所以,我想你大約會因此而再尋短見。同時,我再一回想,如果不是我發現了你藏身樹上便不會發生這場風波。事由我起,我豈能忍心不管。再者,我見你滿面正氣,年紀也不大,絕不像作惡的人。所以,瞞著父親和表哥,偷偷追尋到此,果然你已自縊,再要晚到一步,恐怕你已是回生乏術了!」
「小娃兒,你是作什麼的,為什麼半夜三更來此偷窺?好好說實話,絕對不可以撒謊,來誆騙我。」
他嘴裏尖酸刻薄,一連串的話,說的又快又高,滿樓上的人,不由得都望過來,路永坦猛然一怔,先還以為是說自己,再一細聽才知不是,不禁停下步子,轉頭一看。
路永坦低著頭,漫無目的地,直向洛陽城外走去。
今夜,月色微明,夜涼如水,人聲寂寂,廣大的庭院,別無所聞,只有秋蟲鳴唱的聲音,此起彼落,交織成一曲幽怨感人的秋聲,令人悲感交集,思緒起伏。路永坦在這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的時刻,思前想後,難以入睡。想起自己淒涼的遭遇,更感到世路茫茫,孤寂難過,現在既無家,更沒有一個親人在身旁,依靠別人,又能到幾時,路成臨終時告訴自己尚有一個哥哥,可是在這廣大的土地上,茫茫人海中,要到那兒去找尋呢?躺在牀上,輾轉反側,越想越煩,越煩越發睡不著了,於是率性起來,挑燈獨坐,想起一幕幕的往事,不禁長長的嘆了口氣!同時兩眼也濕潤了。
因為她縱起時,靠近路永坦伏身的大樹,超過了樹頂,而路永坦突然見她在面前縱起,不由得一陣緊張,呼吸竟然沉重起來,除了帶出重重的呼吸之聲而外,竟然枝葉也輕輕的搖動起來。
而且,看那一老一少,兩人的衣裝,都很樸實,那少女更是含羞帶愧,不像長年在外賣唱的姑娘,一副楚楚可憐的形相,顯然出於無奈被逼而唱的樣子。
「好小子,你倒會誆騙,說得冠冕堂皇,一篇大道理。我早看出你鬼鬼祟祟,不是好人,只怕你是受人指使,來這臥底的吧?否則既說你是好武心切,偷窺學藝,當然手上也有點玩意嗎?好吧!你就來跟我走上兩劍,要是能混個十招八招,我倒也相信,不然的話,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用來騙人的,你休想能夠好好的離開此地。」
「師兄,這幾天來鏢局裏連出了好些事情,不要這小孩子和對頭有什麼關係吧?是不是受對頭的嗾使,到鏢局裏來探聽消息的吧?」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路永坦那還敢怠慢,立刻面容斂肅,誠摯的跪在老漁夫上官鶴腳下。
「你我弟兄,不必客氣,我是奉掌門師兄之命,有點事情特來通知你的。」說著,便走上兩步,湊上前向甘永長悄聲說了幾句話。
路永坦彎身拿起劍來,也面向岳中嶽身前一站,怒目相向。岳中嶽微微一笑,輕蔑地向永坦說道:
因為,他見各弟子中,使劍的只有三人,雖然同是天罡劍,但是出手勢子,卻有三種形勢,因為天罡劍雖是嵩陽派不傳之秘,只要本門弟子學會,可隨著各人稟賦悟性有所不同,出劍的形勢,自然有所不同。
果然,不一會兒,路永坦已經悠悠醒轉,兩眼微微睜開,剛一往上瞧看,臉色忽然一變,嘴張得大大地,卻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說著,站起身來,從馬背上拿下一個包袱遞給路永坦,同時說道:
「少爺,我……我不行了,我要告訴你,隱藏了十五年的一件秘密,在你一歲的時候,你們全家遭遇了一件奇禍……當今的皇上,那時還是燕王,在太祖駕崩之後,藉口靖難逼退幼主,自登帝位。當時一般前朝的大臣,凡是忠良之士,都不肯附從,極端的反對。你父親當時是太常寺的少卿,跟隨方孝孺先生,一起激烈的反抗,結果,惹惱了燕王,便下詔將你父親的全家賜死,我聽到這個消息,便在最危急的關頭,便和另外一個家人,分別帶了你看你的哥哥,偷偷逃出……我帶著你東飄西蕩,南躲北藏,惟恐被官家搜查到處死。轉眼偷生了十五年。如今我已不行了,不能再告訴你很多了。
說也奇怪,路永坦有生以來,東奔西走,從來未接觸過女孩子,也未會對女孩子多瞧過一眼,更談不到動過什麼心情,甚至說連男女間兩性相愛的事情,也沒有聽說過一次,只有這一次,竟然由無意中看到甘郁馨,而發生了如此大的感觸,無時不在想念中,心中總想能夠多看到她幾眼。
「妳就知道嚕囌,慢慢走,比騎驢還叫人討厭,那倒不如用腿走啦。再說,我們在路上那踩到人了?誰曉得,到了門口,反而碰上這小子,你看別人都讓出路來,站到路旁,只有他,呆頭呆腦,東張西望,好像失魂落魄似的,也不知道閃開,站到一旁,仍然站到路的中間,別說沒踩到他,就算踩上了,也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他還能埋怨了誰呢?妳看他這副鄉巴佬的樣子,傻兮兮的,好像長到這麼大也沒有到過城裏來過,反應遲鈍,動作緩慢,妳怎能埋怨我騎得太快呢?」
路永坦懷著萬分悲痛的心情,草草的埋葬了路成的屍體,為他辦完了後事,然後,兩眼含著熱淚,寂寞淒涼的,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向著河南,踏上茫茫漫長的旅途,直奔洛陽,去尋找戚宏達。
「師父至理明訓,弟子便粉身碎骨也誓不敢忘,自當終身奉行不渝。」
待他到了牆頭上,甘郁馨和岳中嶽,同時一聲「咦!」都怔住了。
「想不到我來晚了一步,竟叫敵人先下了手。不過,淮揚幫的匪徒們,竟然這麼狠毒。居然對局外人也辣手不放,看來他們真是死灰又燃,故態復萌了,今後,天下又要不安寧了,武林浩劫更要難免了。」
甘永長心恐愛女有失,一聲招呼,身形未動,卻已飛縱追到甘郁馨身後,左臂一挪,攔住甘郁馨,腰腿一挺,已踏上牆頭,果然看見樹幹上有一條黑影,正要往下溜走,左臂一伸,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股真力聚在掌上,一吐一收,竟把那黑影憑空提了上來。
紅日西墜,漁舟唱晚,師徒二人駕著一葉扁舟,直向金陵順流而下。
更怪的是,無論是他自己練功夫,或是傳授徒弟武藝時,也絕對不讓別人看見,鏢局裏的人,只知道他師徒的本領十分高超,但是卻從來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是在什麼時候練的功夫。
甘永長於是向路永坦厲聲問道:
剛才的一幕,又映現在腦海裏。一想到岳中嶽那種傲慢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的態度,戲弄自己時那種狂妄自大的那種精妙的武功,恐怕這種侮辱,在今生今世難以洗雪,自己現在孤身一人,無所依靠,今後自己的生活都有了問題,那裏去習武練功,又有何人能願意教給自己的武功!
說完,遞給路永坦一個包袱,然後叫他收拾一番,準備出湖。
好半天,他才說出話來。
結果,正派中許多高手,包括滄浪居士在內,雖然擊敗淮揚幫,合力誅殺了蓋世天王和其他許多高手,可是,他們都中了淮揚幫,事先埋伏的機關,等到南海漁父上官鶴趕到援救,但為時已晚,滄浪居士和一般正派高手,也都傷重不治。
岳中嶽陡然一聲輕喝道:
一天早上,南海漁父上官鶴,面色沉凝的向路永坦說道:
就在這一怔的工夫,甘永長和樂以山,已經連袂走出大門,路永坦也跟著走出去,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岳中嶽卻是暗暗一陣冷笑,嘴裏說著好,手裡卻把寶劍一丟,拋在路永坦腳下,另外又向甘郁馨拿過來一把劍,身形一晃,便躍到場中,面向路永坦面前站定,等待路永坦提劍出招。
臨水靠西一面,坐著一個滿臉風塵的少年,獨自在靠近窗戶,低頭下望,一邊獨自淺斟慢酌,一邊流覽江上風景,他正是遠走天涯的路永坦。
說到這兒,金面佛手的話略為一頓,然後又說道:「中嶽,你再把劍法練一趟,讓我再注意看看!」
隨著念頭一轉,眼睛一斜,偷覷了在船頭端坐的路永坦,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準備用足力量,突然去向船頭,再擊出一掌。
「早些日子,我聽到消息,說淮揚幫又死灰復燃,由蓋世天主的師弟,當年斷了一臂,瞎了一眼,逃得殘生的金毛獅王領導,重現江湖,而且勾結了許多奇人異士,山林好漢,準備一報二十年前,洪澤湖畔之仇,更揚言首先要對付的便是我嵩陽派,還說如不得嵩陽秘笈絕不甘休,早些時日,聽說他們已經準備動手,先向甘師弟的鏢局下手,劫鏢殺人,作為向我們示威之舉,還有幾次殺害了我嵩陽門下弟子。看來,我派已面臨巨劫,深望各位多下功夫,勤練武功,以保持我派過去的英名,現在和未來的生機。同時,明日便要選拔下輩弟子中,繼承掌門之人,各弟子務要努力,展露本身才華切不可輕忽大意!」
每遇到困惑沮喪時,便覺得腦海裏浮起一個純真、活潑、甜美的笑臉,在鼓勵他,安慰他,使他由頹廢中變成振奮,從衰弱中長成茁壯,使他積極向上。
這當兒,不但兩船上所有的小嘍囉,驚得目瞪口呆,就連玉面飛豹焦式文,也嚇得魂飛魄散,面無人色。
主意打定,便也大模大樣說道:
路永坦已經看到,一輛屬於鏢局的馬車,停在門前,正是在三天前出發到湖南去的四號車,車身沾滿了污泥,駕車的趟子手趙勝,獨自坐在車轅上,頭上纏滿了白布帶,帶子上有些地方,已被血液染紅了一大片,垂頭喪氣的一語不發,隨車去的三位鏢師,卻一個也不見,車廂的門緊緊閉著。
天色剛黑,觀內大廳上,已是張燈結綵,排滿了筵席,雖然黑壓壓坐滿了人,卻是鴉雀無聲,空氣莊嚴肅穆。
從嵩陽長老創立該派以來,傳到現在,才是第三代,掌門人鐵掌丹心卓蒼笳,道號玄極,在江湖上,也是名震一時,極受武林推重。
路永坦見他剛才解救了鎮三江,而且鎮三江那幫人,對他十分恭順,再看他說話時,眼光閃爍不定,面目雖然清秀,卻帶著一股陰沉狡詐之氣,心裏知道他一定不是善類,而且,一定是和鎮三江等是一條線上的,他這一番客套做作,說不定是另有什麼陰謀詭計。暗中下手,制伏自己。
說完,將杯一舉,仰頭飲盡,便開始了盛大的筵會,這時候大廳上笑語喧嘩,歡聲洋溢。這時老一輩的弟子,心情沉重,思量如何對付淮揚派,以解除當前危機。年輕的一代,均為明日選拔第四代繼承掌門人作話題,談論不休,猜測不已,議論紛紛。
「你現在被選為本派下屆的掌門人,留在觀內,接受掌門人的指導,應該好好的學習,勤修苦練,尤其對嵩陽秘笈,更要多加研究,深深了解其中奧秘才是!因為不久的將來,你要領導嵩陽派,定要發揚嵩陽派的精神,匡救天下,濟助貧弱。除去勤研武功而外,更要放大胸懷,修品立德,行仁取義,宏揚固有道德。我和郁馨有時間都會前來看你,希望你今後在此,好自為之。」於是父女二人便也下山,回歸洛陽。
路永坦來到鄱陽湖,轉眼已經度過五個寒暑,從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長成為一個丰姿俊秀、文武雙絕的翩翩的美少年。
試想兩條大船,鼓滿了風帆,順著江流,往下行駛,這是多大的力量,不要說使它倒駛逆流,就是要想它停下不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那老漁夫,兩掌憑空一推,就像有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竟把兩條船,一齊推得頂風逆流,居然能倒駛上行,這掌力到底有多大多重,怎能不叫他們驚疑不止,恐懼萬分,都抽了一口冷氣。
甘永長看他使完天罡劍,點點頭含笑道:
「夥計們,亮星子,料理這老兒!」
好在焦式文精通水性,等他踩水游出水面時,不禁一怔。想不到,他手下的一男一女兩個頭領,竟也是漂浮在水中,雖然身上沒受到傷害,可是三人渾身濕淋淋地同在水中面面相覷,也都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竟在不知不覺中,好像被東西一撞,立身不穩,便落到水去,怎不驚愕。
接著又想到了她,那是一個多麼可愛的女孩子,而最令人難忘的是那雙明媚晶瑩的一雙大眼睛,隱藏著無限的美麗,尤其是當她微微一笑的剎那,更是嬌媚動人,那活潑美妙的姿態,今後恐怕也不能夠看到一眼了。路永坦不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今後何處是兒家,何處再能去看她。
路永坦聽他倆說完,這才看清那男的,年紀不過二十上下,面目俊秀,手度瀟灑,精神奕奕,器宇軒昂,顯然功力不弱。只不過,臉上透出一副盛氣凌人的傲態,有些目中無人的樣子……而那少女,卻只有十五六歲的模樣,剛才她說話時,眼光向自己臉上一掃時,已經瞥見她清麗絕俗的臉兒,長得十分艷麗,而且聽著她那銀鈴般的聲音,心中說不出怎的,竟會怦怦的跳個不停,臉上也一陣一陣的發熱。這會兒,不知不覺,忍不住又向她偷偷一瞄,誰知道,她那雙晶瑩如同秋水般的大眼睛,也正向他細細的看著呢。
金面佛手面色凝重,對二人說道:
「難得你小小年紀,卻天生俠義心腸,不畏強|暴敢於扶弱濟危;不過,你也是太不仔細,做事過於衝動,這卻要多加注意,免得遭受侮辱,這世上壞人不少,處處要多加小心!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孤身一人浪跡江湖?」
「不要嚕囌了!你看看這位老人家,一大把年紀了,可以作你的祖父了。也不過吃喝你們一點東西,能值幾個錢,一時間忘了帶錢出來,或者是因為釣魚把錢遺失了,那值得你在這裏大呼小叫,辱罵老人家,你不嫌有些過分嗎?」
乾坤混元劍雖從掌法中演變出來,招式卻有十二式,而且,如果未把乾坤混元掌練成火候,便不能練這套劍法。同時,上官鶴雖然深知此劍威力至大,自信可以睥睨武林,獨步江湖,但是卻從來未在江湖上顯露過。
她腳才一沾地,馬上就向先前那位年輕人,嬌嗔道:
「你現在已學藝二載,內外功夫都很有成就,乾坤混元掌,也練得頗有火候,我想從今天開始,將乾坤混元劍傳授給你。」
「你老只管自便,屠老大已有吩咐,你老就不必費神。」
誰知,那黑大漢,聽完,並沒有一點同情心,反倒兩眼一瞪,兩眉一皺,手往桌子上猛地一拍,震得碗碟齊跳,杯箸落地,臉色一沉,口裏喝道:
這當兒,蠟淚已乾,室內黑暗下去,可是天上的月兒倒反而放出光華,於是,他站起身來,穿好衣服,輕輕推開房門,走到庭院之中,想在月光皎潔的照耀下,散步去散散心,滌去心中的煩惱,可是當他剛一邁步往前走動時,猛見對面房頂上,一條黑影疾如隼般,一閃即逝,不見影蹤。
洛陽,這一座古城,位於河南省,不但是關洛的大都市,更是古代王朝的建都重鎮。北靠黃河,南臨伊洛二水,東方控制汜水,西控崤山,四周均極險要,乃是古代兵家必爭之地。
這一來,玉面飛豹可真被嚇住了,兩眼發直,滿臉通紅,才看出事情不大對勁,也覺得這個上年紀的老頭兒卻有點來頭,必是一名武林高手,隱藏行跡,所謂真人不露相。尋思間兩條大船,更靠近小漁船,兩下相距,更為縮短,最多不過五六丈而已,更看清楚小漁船上的一切,除路永坦和老漁夫二人而外,別無他人,而且,這時小船上的兩人,仍然若無其事似的,理也不理會後面的一切,就好像沒有看到的一樣,沒有發生過事情的一般。
這時,瘦子又轉過臉,對著路永坦,雙手抱拳,含笑說道:
原來,趙勝的兩隻耳朵,已經齊根割去,血塊凝成兩團,叫人看了真是慘不忍睹;同時趙勝又慘然說道:
岳中嶽聞言,應聲而出,手裏提著一把寶劍,往場中一站,凝神聚氣,歸本調元,真氣內斂,運勁於臂,左腳往外踏出半步,右手將劍橫舉平肩,左手單掌一豎,食中二指直伸其餘三指微向內曲,護定胸前,恍如淵渟嶽峙,這正是嵩陽派看門絕藝,天罡劍的開招之式,由運氣、持劍、停樁、攻擊的出招的式子。
「還你一劍,接著!」
結果,選拔完了,不但卓蒼笳認為岳中嶽是嵩陽派中難得的奇才,就是其他的八個上輩師兄弟,也一致覺得在這些弟子中,聰明稟賦之佳,悟力之強,儀表雍容,再沒有比他更好的了,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一位弟子。
南海漁父這套乾坤混元掌法,他從來還沒有在江湖上顯露過,可是在他退隱鄱陽湖以後卻又由這套掌法中,又演化出一套乾坤混元劍來。
中午時光,正是人們吃飯休息的時候,江邊上的悅遠樓,是一個比較雅潔的酒館,因為這家酒館靠近江邊,可以飽覽江上風光不算,還因為距離碼頭不遠,出入碼頭時比較方便。再加上酒館內打掃得整潔,店小二服務周到,所以每天都是座無虛席。這時,樓上樓下,已然黑壓壓地坐滿了客人,鬧鬧哄哄得吵的震天響。幾個店小二更是穿梭般在各桌間奔走不停,招呼客人,送酒添菜。
路永坦緊接著,手中劍斜著一揮,砍向他的左脅,岳中嶽哈哈一笑,就在笑聲中,迎著路永坦的來勢,忽地身形一矮,幾乎貼近地面,同時右腳稍一點地,便向前一竄,身子已靠近路永坦胸前,疾如閃電一般,伸出左手一點路永坦右脅,右手便摘下一顆鈕釦,然後身子向前一滑,已經閃到他身後。
甘郁馨聽他這麼一說,臉上立即飛起兩朵紅色彩雲,低頭說道:
路永坦見他奔進自己胸前時,要想撤招疾退,出手還擊,怎知道自己出劍過猛,腳步移動不靈,已經來不及了,好在岳中嶽說好讓他三招,所以覺得脅下一鬆,右手已然無力,再看由衣服上已摘下了一顆鈕釦,知道他是存心戲弄自己,並無傷害之意,否則要真是交手過招,怕不早已點上要害穴道,身子早就不能動彈了,怎麼能夠再出劍攻擊,這也足以證明岳中嶽的功力,已是十分了得。
同時,他自己兩手一抖。滿天飛星,撒出一把餵毒的鐵蒺藜,兩船的人,也都一起打出暗器,就像一陣暴風雨似的,襲向小船。
孤峰上人聞言,沉吟了一會,才開言道:「看他樣子不像是本地人,確是來路可疑,倒也不可大意。不過看他的年齡不大,呆頭呆腦;並不像是一個壞人,對頭如果要派人來此臥底,絕對不會派遣這樣一個小孩子前來,為了慎重起見,不妨仔細的問問他看。」
這時所有的人,都已經進入了黑甜鄉。不過在前面一進的一排房屋中,卻有一間,從窗戶裏卻透出一點微弱的光亮,而且窗戶紙上,也隱隱約約地映出一個人的影子。
江南三月,草長鶯飛,大地綠意正濃,遍地野花盛開,自然領域中,無限生機。
初夏時光,荷香正濃,南海漁父上官鶴,金陵事了,帶著徒兒路永坦,回到湖上。
「老爺原諒,小老兒和女兒乃是從外地來此,訪親未遇,缺乏回去的盤纏,為了賺幾文回頭的路費,別無能力,只得出來賣唱,並不奉陪客官飲酒,對不起老爺,多請恕罪,原諒我父女兩人的處境困難。」
南海漁父上官隱,不但教路永坦武藝,同時又督促他研讀經史子集等書,並兼學琴棋書畫,目的並不是祇讓他武藝超倫,同時也能命他涉獵些古書,好讓他開闊胸懷,將來出道以後,免得因為胸懷狹小,自私心重,便犯下專營功利,置國家蒼生於不顧,多學些藝術,可以多瞭解真善美的人生,養成崇高的理想。上官鶴真是用心良善,竭盡所能來培植路永坦,千方百計,教養他。所以,三年過去,不但他乾坤混元劍已經練成,而且也成為一個飽學之士。文武全才,氣度恢弘,較三年前,初來鄱陽湖時,判若兩人。氣質溫順理想高超,毫無以前驕傲浮躁之氣。
這時玉面飛豹站在船頭,見老漁夫仍是坐在船尾,悠然的掌握著舵,根本就不理會後面,好像並未在意他們的追逐,仍然是手操著舵,眼看著山。前面的路永坦也端坐船頭,一點不動聲色,低著頭注視水裏,那像是後面還有敵人的追趕,心閒氣平,竟然往後面,看也不看上一眼。
猛地,忽聽大門外一陣車急馬嘶之聲入耳,緊跟著便是一片人聲,哄哄鬧鬧,吵成一團,到了嵩陽鏢局大門口,竟不再前進。
「敢問兄台貴姓大名,仙鄉何處?到此地來有何貴幹。在下焦式文,人稱玉面飛豹,只因欽佩兄台武功高超,才不惴冒昧,前來兄台前毛遂自薦。」
他為了面子問題,也就顧不得碼頭上的人在看這場熱鬧,一個鯉魚打挺,躍出水面,使出穿波踢浪的功夫,箭一般便竄上他自己的那條船,hetubook.com.com腳一跺,一聲狂吼:
「回去告訴你的幫主,金毛獅王伍斌奇,就說故人南海漁父上官鶴寄言,莫忘二十年前,洪澤湖畔的教訓。」江風雖大,距離又遠,可是聲音竟依然字字清晰,句句真切,仍然清楚可聞。
縱橫密織的街道,建築宏偉,古蹟很多,往來如潮的商客行旅,一年到頭,絡繹不絕從早到晚,總是熙來攘往十分熱鬧。因此酒館茶肆,客棧車店的生意,特別興隆。尤其是鏢局裡的業務,也更是忙碌得不可開交。
鎮三江屠保志,當路永坦打人的那會兒工夫,也是一陣發楞。這時看清楚了路永坦年紀尚輕,普通打扮,身上沒帶寸鐵,顯然武功並不怎樣,一聲爆笑,走向路永坦面前猛然右臂一伸,叉開五指,直向路永坦面門抓來,路永坦本能的,往後一退,脖子一縮,凹胸吸腹,同時,左手往上一揚,想要擋他攻勢。
其實,路永坦早在擔心,自己根本就沒有武藝,如今被他們誤會認為自己的武功高強,制伏了鎮三江,現在弄成騎虎難下,若是一旦拆穿,恐怕免不了要吃好多苦頭,休想離開此地。所以一下酒樓,一路上就在盤算,怎麼才能脫身,這時,再聽玉面飛豹亮出萬兒,就是淮揚幫下的舵主,路永坦心裏,更是大吃一驚,同時,更湧起一股厭惡心理。
玉面飛豹焦式文,一聽路永坦一口回絕了不去淮揚幫,要到金陵,卻以為他不識抬舉,看不起淮揚幫,心中不由得又羞又惱,登時,面色一變,兩眼一瞪,陰惻惻地嘿嘿一陣冷笑,兩手一抱拳,暗運內力,朝路永坦胸前一揚,同時,嘴裏說道:
「轉眼就是重九之日,今年正是我們嵩陽派,開山大聚的日子,同時,也就要在這次大會中,選出下代掌門人的繼承人。中嶽你的資賦,確是上駟之材,而且在本門絕藝的天罡劍上,也頗有出神入化之處。剛才你們兩人練了一趟輕功,我也覺得很滿意,只是掌上的功夫還要多磨練;我希望你能在大會中,顯露才華,奪取殊榮,光大本派門戶;至於馨兒,妳的進步雖然也不小,可是比妳表哥,到底差了一些,妳也要努力加緊練習,別在掌門人和各位長老之前,丟人現眼,叫爸爸臉上無光。」
當岳中嶽練完了一趟天罡劍之後,甘郁馨照樣也仗劍出場,十六個步位走完,正施展追雲偃月十二式的第二式虹銷雨霽一招,身軀猛的拔高,飛縱起有五六丈高,在空中身軀一扭,腿一蹬,長劍一揮,舞成一個大圓圈,徐徐盤旋而落;這一招式完全表現出內功的氣勢,只憑一口真氣,躡虛凌空,不借一絲外力。
來的人正是路永坦,他實在看不下這種欺壓善良的暴行,竟然出現在通都大邑,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明目張膽,大言不慚的叫人家陪酒。只覺得義憤填膺,氣沖斗牛,激起他正義的天性,一心中只想到除暴安良,一時竟不顧後果如何,一拍桌子,跳到前面,便給那瘦子一巴掌。
這一來,路永坦不由心中一動,他知道後進花園乃是鏢主金面佛手的住處,這兩條人影莫不是……
嵩陽派有一個特殊的規矩,從開山祖師嵩陽長老以來,便已經訂定每輩弟子,每人只能收有三個徒弟,不能多也不准少,即使親如家人父子,也要先定為師徒關係,然後才能授以武藝;所以他除了一女一甥之外,另外只收了一個徒弟。
直到第十六名,岳中嶽應聲出場時,卓蒼笳才眼光一亮。岳中嶽雖然也是同一服式,可是,英氣勃發,卓然不凡。
南海漁父,早年會得數位世外高人傳授,兼有各派之長,學成一身高絕的武功,以後隨時日增長,縱橫江湖,見多識廣,除武功超神入化不算,對於文學中的吟詩作賦,也有傑出的心得。自己在湖中無事時,更參悟出許多武功上的奧秘,最後潛心研習,集一身所學精華,創出這套舉世無儔的乾坤混元掌。
但是,一聽岳中嶽這種輕侮的話,天生的一股倔強好勝之心,禁不住熱血沸騰,怒氣陡生,心中大為光火,按捺不住,同時,看到甘郁馨一雙大眼睛,望著自己既像是憐憫,又好像是輕視。這一來,自尊心可是大受打擊,更想不顧一切,要和他一拚到底,以洗雪他羞辱之恥,雖然知道這樣一拚,等於是以卵擊石,但是為了維護自己的自尊心,也就不能顧及死活了。
瘦子轉過身來,低聲向身後那些人和鎮三江,嘰咕了幾句話,那些人和鎮三江屠保志,臉色同是一變,立刻恭身垂手,向瘦子又打恭又作揖,滿面畏懼之色,既不敢說,更不敢走,站在那裏,垂手站著。
只見,月光之下,花園中間,一塊小空地上,站著一個人,正是金面佛手甘永長和他的女兒甘郁馨,內侄岳中嶽。
出場的弟子們,一個個生龍活虎一般,功力深厚,氣勢凝練,足見勤奮可嘉。可是,卓蒼笳暗中觀察,卻沒發現有特殊聰穎,稟賦出眾的傑出人才,武功雖然不差,但具有領導的人才,尚未看到心中不由暗自著急。
玉面飛豹從出道以來,不但沒看過這種功夫,就連聽也沒有聽過,等到那老漁夫自稱是南海漁父上官鶴時,一顆心幾乎從腔子裏跳出來,不由暗叫一聲,「媽呀好險!」同時也才明白原來竟碰上了武林第一高人。多虧南海漁父,寬大為懷,不和自己計較,放了一馬,不然今天,兩船上所有的人,都要葬身在江中,為水中的魚蝦飽腹。南海漁父,剛才他那一手功夫,必是江湖上傳聞已久的乾坤混元掌。聽說他這手掌力,能夠劈山倒海,隔山打牛,威力無比,怪不得只見他兩手一揚,兩條船便像大風吹著似的,逆水飛馳。
再一轉念頭,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悲慘的身世,如今,真是茫茫人海,再也沒有一個親人了,雖然老家人路成臨死時,曾告訴自己尚有一個哥哥逃出危難,但是在廣大人海,到那裏去找他。今後天涯流浪,恐怕難逃厄運。
口裏同時恭聲說道:
路永坦聽他這番話,多為鼓勵之言,並無責備的話,心裏忍著悲痛和羞愧,向他抱拳一揖,轉過頭去,昂首闊步,走出園門。
路永坦連忙上前,向他們打聽戚宏達的住處,那個伙計聽他說要找戚宏達,於是就帶他進入鏢局,正巧戚宏達就在鏢局裏面住,一下子就找到了。
她嫣然一笑,向他道:
她身軀一扭,便輕飄飄的落在路永坦身旁,伸手一按他額頭,再一探他的胸口,連忙從腰上皮袋內,摸出兩粒藥丸,撬開他牙齒,塞了下去,然後,雙手在他胸前一陣按摩推拿,使藥嚥到胃內。
一匹雪白的駿馬,鞍韉鮮明,兩蹄翻飛,箭似的奔到路永坦上吊的樹下,便停住了馬,人也立即飛身下馬。
「甘小姐,我路永坦本是微賤不足道的一個人,多承妳救命之恩,從此我倒不敢再輕生了,我一定要發憤努力,絕不能辜負妳的一番好心。」
「他娘的,說什麼賣唱的不陪酒,那是你的規定,我管你有沒有盤纏,那是你自己的事,咱大爺今天瞧上了妳,不想你們父女兩人還不識抬舉。你們是外地來的那更好!你也不打聽打聽,咱鎮三江屠保志的規矩,就想在這裏開碼頭,串館子賣唱賺錢,你倒真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廢話少說,既然你屠大爺看上了這個姑娘,就上前來,痛痛快快得服侍你屠大爺,要不然,哼!老傢伙,就有你的樂子瞧啦,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到時你可不要埋怨你屠大爺心狠手辣!」
眾人聞言,一齊奔向停在大院子裏的車旁,一個伙計,急忙上前伸手拉開車門,只聽他一聲「哎呀」便猛然地倒退了兩步,全身顫抖,臉色發白,手指著車子目瞪口呆,張嘴結舌,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大家一齊探頭向車內一望,也都是一陣痙攣,各個心驚膽顫,皺著眉頭兩眼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那店小二手叉腰,一條白毛巾搭在肩上,另一隻手,指著漁夫,一隻眼睛斜著,頭兒歪著,站在漁夫面前,嚕囌個沒完沒了。
岳中嶽手中劍勢,忽又一慢,而身形也穩了下來,但見他面上神色凝重,倒像反而不吃力一般,仔細一看,才聽出每當他一劍出手,竟都夾著嘶、嘶、輕輕的嘯音,而且劍尖向下指著花草時,花枝彎曲,草葉低俯,彷彿被微風吹倒一般,劍招一過,枝葉又恢復了常態,路永坦越感到奇妙。
「朋友!出來吧!」兩掌一錯,身在空中已經劈出一掌,只聽樹葉嘩啦啦的連聲響,枝斷葉落,一條黑影一閃。
眼望著一條條,通向四方的大道,在晨光照耀下,現出縷縷的光輝。寒風已失,暖意重生,路永坦這時已把心中滿腔的愁緒哀思,憤恨、怒火,拋出腦海,懷著一個有如朝陽般的燦爛輝煌的新希望。面現喜色,心志昂揚,邁開大步,抬起頭,挺起胸膛,向著陽光,踏上了新的里程。
路永坦心想,自己孤身一人,又沒有真實本領和一技之長,何不趁此機會,將錯就錯,唬唬他,說不定倒可找個機會安全脫身,豈不妙哉。
從那時以後,淮揚幫便瓦解冰消,只有一部分幫眾,成為漏網之魚,東奔西竄,隱藏起來,不敢再行蠢動。因此,江湖上也平靜了許久。想不到,二十年後,淮揚幫在蓋世天王的師弟,金毛獅王力謀匡復之下,竟又死灰復燃,重行在江湖上展開活動。而且,在各地拉攏許多隱蟄邊荒的奇人異士,和一些山林盜匪中的首領,一心想要報復當年洪澤湖畔之仇,重振淮揚幫的聲威。其主要的對象,便是嵩陽派,這幾年來,對嵩陽派的門下,暗中下手,殺害不少,造成嵩陽派防不勝防,只有嚴加戒備一途。
岳中嶽仍是不慌不忙,吸腹凹胸,兩腿一彎,身子往後一仰,軀體筆直,平貼地面,等到路永坦劍身劃過時,猛然來個鯉魚躍龍門,便躍到路永坦身側,左手一扣路永坦的腕子,右手便抓住劍葉,往上一提,路永坦剛覺手腕一麻,劍已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抓去,等到劍被奪到岳中嶽手裡時,剎那間竟驚得怔在那裏,腳不動,口不開。
路永坦知道自己夜半私入後園,已是不對,更何況偷窺他們嵩陽派不傳之秘,更是不該顯然犯了嚴重的錯誤,這豈不是武功沒有學到,恐怕還要遭到殺人之禍。再在甘郁馨面前,做了待罪之囚,更是羞愧難當,這時不但不敢抬頭,而且由愧生懼,由懼而悲痛,不由的淚水滿面。
「此劍名金犀,傳說是秦將王剪所用,後為元將巴顏得到,本朝初興,不知如何,這劍竟流入江湖,我無意中得到,只是很少用到,二十年前,我已封劍,不再使用,現在賜給你,作為日後你藝成行道之用。不過,名器惟有德者居之,望你善用神物,鋤惡務盡,斬奸徹底,為天下人造幸福,不可為自己作打算,要抱著悲天憫人的胸懷,拯救苦難,方不負我的期望,也不負此把寶劍之所託。」
在三個月以前,在四川省安岳縣的一個小村子裏,在一個淒風苦雨的夜晚裏,和他相依為命的老家人路成,和他永訣了。在他臨終彌留的時候,突然振起精神,顫巍然地伸手入懷,從懷中兜袋裏摸出一塊玉珮,交給路永坦,並且聲音極為微弱斷斷續續地,說道:
孤峰上人樂以山,手一擺,搖頭說道:
路永坦一面接劍在手,一面恭身答道:
「鏢主!你去看看車子吧!」
這一來,路永坦也是羞愧得面紅耳赤,但是由於性格倔強,竟不認輸,牙一咬,劍上用力一沉,從下面往岳中嶽小腹刺去。
「追!」這船便順流疾駛,直向那隻小船追去。
說到此處,上官鶴頓了一頓,再說道:
本來,路永坦在這五年之中,前兩年在專心學藝之外,沒有一時一刻,忘得了那位對他恩情如山,救命送銀,鼓勵關心而又清麗絕俗的倩影。可是,隨著學識修養的進步,加上年齡的增長,他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光是憑著直覺不顧一切的胡思亂想,他在內心的深處,便把那一股難以抑制的情愫,昇華為種崇高的信仰,鐫刻在心上,不再有在腦海中縈思迴蕩。因為他知道甘郁馨是根據人類的本性,看到自己在貧困中,要救助自己,根本談不上愛情,況且甘郁馨和她的表哥岳中嶽乃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多年的耳鬢廝磨,已有深厚感情,自己絕不可破壞他們兩人的感情,自己應該成全他們才對,絕不可因為自己的偏私,而破壞人家,況且愛情的成長過程中,關心是愛情的出發點,犧牲才是愛情的昇華,我不能這樣做,造成自己喪德,甘郁馨的傷心。愛情要聽憑自然發展,絕不可以奸狡欺騙為手段,而達成自己的心願。這是極端卑鄙的作法。這就是路永坦書讀多了,改變了初衷。不再像以前朝思暮想,寢食不安的心情。真正明白了愛的真諦,所以才靜下心來練武、修文、書藝、養性。
路永坦剛被甘郁馨發覺,知道大事不好,正想溜走,忽覺一股強大的吸力,把全身籠罩得不能動彈,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上提去,掙扎了半天,竟也無法脫離,心中不由一嚇,只得聽任人家提上牆去。
甘永長和孤峰上人,聞言後都沉吟不語,這時在一旁的岳中嶽卻兩眼一瞇,右手一指,一聲冷笑,喝道:
路永坦說的倒真是肺腑之言,因為他認為茫茫人海中,既乏同情之人,廣大原野上,更無棲身之處,才要輕生,一死了之,以解脫悲苦,除掉煩惱。現在情形有了轉變,想不到,卻在絕處逢生,而且是被自己私下傾慕的人兒救起,這豈不是作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就憑這一點,便足以振起他無限的生機活力。那能再頹廢不圖上進呢。
其實,玉面飛豹是惱羞成怒,急怒攻心,忘了思慮,他不想想,他自己固然是淮揚幫下四大舵主之一,武功高絕,就連那男女兩個頭領,也是身手不凡的厲害角色,怎麼會三個人同時被人撞碰下水,甚至連怎麼回事都不知道,究竟是被誰撞落下來的都沒有看清楚,以三人的武功來說一個人同時能撞碰三個人是不可能的事,現在三個人卻是這樣被撞落下水,顯然這個人的功力已超神入化,已達上乘,就是三人合力攻擊,恐怕也難以得手。
路永坦自以為岳中嶽這一劍刺來,不死即傷,難逃公道,可是就在一陣涼颼颼的感覺,並未怎的,但當低下頭來一看時,胸前的衣裳,已被岳中嶽用劍劃破,成了一個大大的「乙」字形的裂口,只差一點點,便被劃到皮破血流,如果再深一些,必定插入胸膛之中,心肺被戳。這是岳中嶽手下留情,點到為止。
甘郁馨這時在旁卻一跺腳,笑嗔道:
路永坦眼見這種情勢,也不能夠再推拖不去,只好硬著頭皮,站起身,正要招呼店小二會賬,那店小二已經趕緊堆著笑臉過來,恭聲說道:
南海漁父的居處,只是竹屋二椽https://www.hetubook.com.com,茅亭一座,不過,明窗淨几,纖塵不染,完全是高士清修隱居的世外桃源。
玉面飛豹焦式文,忽然停下腳步,指著水裏停泊的兩艘帆船向路永坦道:
他連忙回頭往四下一望,只見在他身後,依然坐著那個老漁翁,剛才他上樓時,便見他坐在那兒,自斟自飲,一身布衣,滿頭白髮,白鬚滿嘴,背著一頂笠帽,腰上掛個魚簍,桌旁放著一根釣竿,毫無出奇地方,這時看他,仍然低頭自酌自飲,對屋中所發生的事情,根本就漠不關心。好像他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一般。
趙勝一見甘永長來到,到便從車上爬下來,剛一聲「鏢主……」話還沒有說完,似是一陣急痛,蹌踉兩步,竟然支持不住,一頭便栽倒在地,昏暈在地。
往事就像一張張的畫一樣,清晰的顯現在他的腦海中。
「妳……妳……?我……我……這是作夢呢?還是……。」
一邊手裏摸出一把碎銀子,一面向店小二喝道:
同時眼望玉面飛豹,竟不敢接他的銀子。玉面飛豹焦式文,立在樓梯口頭微微點,小二才收下路永坦的銀子。
可是,繼而想到,他自己千辛萬苦,五年的長期苦練,學成了武藝,而且師父還諄諄告誡,為的是行俠江湖,振興武德,眼看著淮揚地方,就要發生一場空前的浩劫,自己豈能棄之而不顧,只是為著留戀這段往事,竟然捨重取輕,置師言於腦後,實在自己輕重不分,欺師背道,於理不合,於心不安。經過理智和情感的一番纏鬥,路永坦決心先往江南一行,再到淮揚。不過,他的最後目的地,仍是繞到洛陽,看看甘郁馨姑娘的情況,藉便向她深致謝忱,以答謝她的救命和贈衣、贈銀的厚意。於是,他開始踏上這漫長的人生旅途。
於是路永坦又拿出一錠銀子,交給那嚇得面無人色,縮在一旁的賣唱老頭父女,叫他們好好回家。不要再出來拋頭露面,以免惹來無端的麻煩。那父女二人千感萬謝接過銀子,便下樓去了。
不過,功課餘暇,師徒二人興之所至,就常常駕著一葉扁舟,徜徉湖上,或吟詩飲酒,或執竿垂釣,嘯風吟月,或在庭園周圍,植樹栽竹,蒔花刈草,倒也頗不寂寞。有時在湖中釣到幾尾鯉魚,師徒二人,更可一快朵頤,別有一番美味。
路永坦面紅耳赤囁嚅的答道:
現在,海闊天空,在他遊翔,無拘無束,於是,不由自主的他又想到了那難以忘懷的地方——洛陽。
「看你倒是一個烈性的人,雖然你犯了我嵩陽派的規條,例應處罰,不過念你年幼無知,心地不壞,更和我們嵩陽派的對手,毫無關聯,由現在起就離開去吧,不過你這個年輕人倒滿有心計的,今後只要多用心去研習,努力追求功力,將來當不難一露身手,必然大有可為!」
路永坦這才暗裏驚服,果然天罡劍威震武林,名不虛傳,內力充沛,劍招快速遊走成環,近則可取對方要害,並且側轉護身,使對手無法近前。他沒想到竟在無意中,能看到嵩陽派的不傳之秘,一時也說不出是驚是喜,但當他還沒想完同時,那下面的情勢又有了極端的變化。
說著,又拿出一把古劍,交給路永坦說道:
「這既不是作夢,你也沒有死,這是真的情況,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你現在已經復活了!」
「以你現在的武功而言,雖不能說天下無敵,至少可立於不敗之地,不過,江湖上險惡異常,詭計多端,你很年輕,經驗毫無,一不小心,便極容易,落入圈套,你要特別小心謹慎才好!」
南海漁父見了他這種情形,不由笑道:
「喂!小妞兒,唱的可真不錯啊!來,來,來陪大爺喝一盅,讓大爺高興高興,完了,少不了妳的。」
路永坦跟在後面,方走到門口,已看見甘永長鏢主一揖到地,狀極恭謹,恭身向那老頭道:
路永坦見到戚宏達,口稱表叔,假說自己是路成的兒子,是遵照老父臨終之言,來此投奔表叔。戚宏達倒也深信不疑,並且感嘆一番,將路永坦安排住下,同時也讓他在局裏作些雜事,維持生活。
原來,嵩陽鏢局的主人,金面佛手甘永長,是武林中有名的嵩陽派門下,是嵩陽派第三代的最末的一個弟子。年在五十歲以上,由於一張特殊的色如淡金的黃臉,而且仗著一身高絕的武功,和一支獨特的兵器佛手筆,在江湖上,尤其是在大河兩岸,名震一時;他的妻子早逝,只生下一個女兒,從小便嬌生慣養,另外有一個內侄,從小由他撫養長大,這兩個人正是路永坦來的那一天,在大門口外所看見的一男一女。
驀地,那兩男一女三人中,一個瘦長個子的中年漢子,一個箭步,奔到這堆人面前,口中同時喝道:
這話說得好像非要路永坦去不可似的,路永坦不由臉色一變,朗聲說道:
千里迢迢的奔波於江湖上,為的是到處尋求名師,學絕技,習武功,好揚眉吐氣於江湖之上,半年來,奔波勞碌,身體困頓,精神鬱悶,那裏去找名師,路永坦已經有些心灰意冷,有心放棄。因為他看不少的所說名師高手,然而,那些人也只是假借一點名氣,矇混一般外行人而已,藉機斂財。路永坦雖然不會武藝,但是倒真真見識過高明神奇的功夫,怎能把這些三腳貓放在眼裏!
聲音高大,滿樓上各個角落都可以聽到,面上更是一副輕狂態度,也不顧忌樓上還有那麼多的客人,說著,更進一步的伸出手去摟那個少女。
他說到此處,稍微停了一下,四下一望又接著說道:
甘郁馨聽父親說完,便也提著劍,走到場中,和岳中嶽同樣身形步法,照樣練完一趟天罡劍的十二招式。
路永坦不由得臉上更增加了紅的深度,連忙掉轉頭部去看別處,同時,心頭更是跳得厲害,竟沒聽清楚那女的表哥說些什麼。
那人似剛要說話,忽然,又是一陣馬蹄聲,奔向這邊,抬頭一看,一匹雪白的駿馬,正對著二人跑來,馬的腳步剛剛放慢,綠光一閃,從馬背上又跳下一個人來,全身湖綠色衣裳的少女,恰好也站在二人身旁。
玉面飛豹眼看來得切近,撮口一聲呼哨,然後喝道:
這當兒,岳中嶽已經引劍發動,開始時劍勢稍微緩慢,兩三招後,劍勢由緩而快,招招連環,而且,在二十丈以內幾乎完全籠罩在一片劍光之下,只見一圈白光閃動,既不見劍身,更不見人影。路永坦雖然用盡了目力,也看不清楚究竟何者是劍,何者是人,只看得眼花撩亂,目瞪口呆。可是,再往地下一看,更是驚奇,只見地面上,一共才踩下十六個腳印,並且每個腳印的距離都是一樣不說,卻都是按著東、西、南、北、中的五個方位,再從每位化出三個方位,和四個中間的正位加在一起恰好成為十六個方位;明明看見他騰躍縱挪彷彿是一隻穿花蝴蝶般的飛舞。然而,竟才只踏了十六個步位,都是沿著外圈踏下,恰好連成了一個圖圈。
甘永長見他二人好像有些驚訝,遂問道:
這套掌法,乃是按天地間,陰陽兩極之變,五行八卦之理,包含有無窮演化,不過乾坤混元掌本身,卻只有八個招式,暗合八卦的乾、坎、坤、良、兌、巽、離、震八個卦象演繹而來,出手時,根據八卦方位運用內力則可置敵人於死地。
「小的因父親前些日子逝世,孤身一人,無所依靠,乃來此地投奔本局戚宏達鏢師,只因仰慕總鏢頭的武藝高絕,想要學點功夫,將來好到武林中鋤奸去惡。但是聽說總鏢頭不再收徒,也不肯把武功傳授給外人,故而一時好武心切,便不顧規矩前來偷看,藉便學些功夫,實在沒有其他企圖。」說完,滿面愧怍之色。
一個多月的早行夜宿,間關跋涉,他終於來到了這座古城——洛陽。八月,正是秋高氣爽,商業繁盛的季節,北貨南下,南貨北上的時期。洛陽本來就是一個通都大邑,貨物集散的中心,這時正是人車往來最多的時候,嵩陽鏢局因為生意興旺,裏外上下,正忙得不可開交,大門前擁擠著許許多多的人馬和車輛。他剛走到門口,正猶豫著在打量時,如何進去找人時,猛聽周圍人聲一哄,一陣騷亂擾動,擁擠在路中間的人們,都一起向路旁兩側閃開讓出一條路來。
另外兩桌,也只是三五個小商人,看來更不像似什麼江湖中人,倒是在離得遠些那邊的一張桌子上,坐著兩男一女,他剛才上樓時,便已注意到,分明這三個人都是江湖中人,而且,看模樣功夫還不小,不過,現在一望,只見他們也都在那兒靜坐不語,並且也正在看著這邊。這一來,心中不禁十分奇怪。
「路兄不必動怒,既已施以懲罰,鎮三江知難而退,今後必能悔過自新,就此作罷。倘路兄不棄,可否移駕敝寓一敘,好讓小弟略盡地主之誼,就請吾兄賞光前往,不必推辭,藉機小弟也可向吾兄多領些教益。」
「弟子姓路名永坦……」接著便詳細的,把他如何家庭發生變故,兄弟逃難分散,洛陽投親,偷窺學藝被逐,以及怎樣尋死遇救,浪跡江湖尋訪名師等等情形,源源本本說給南海漁父聽了。
說罷,接過包袱,望著她上了馬,替她拉好鞍塾,雖然依依不捨,卻不敢再說什麼,只是眼看著她,躍馬飛馳而去,轉眼之間,只剩下一條黑影,漸漸的消逝在晨霧中。
趕緊一面答應,一面返身奔向後面,恰好這個時候甘永長正從花園走出來,一聽路永坦說孤峰上人來訪,忙不迭的,跑出大門,前去迎接。
這一看,他心中只覺一陣緊張狂跳,不知是驚是喜,急忙屏住呼吸,不敢弄出半點聲響,以免驚動園中的三個人。
那後面玉面飛豹他們的兩條大船,卻仍舊扯著滿帆,疾馳直追,眼看和小船距離只有二三十丈遠近,兩下一聲尖銳的胡哨,霍地,兩隻船頭各向左右一分,一左一右,和小船形成品字形,夾追而到。
「我算是主人,不願欺人太甚,讓你先進三招。」
同時,低頭細看,見金犀劍,長約三尺,劍鞘古色斑斕,非金非玉,劍把墨綠色,上面鑲著金色花紋,用手一抽,錚!的一聲響,劍身出鞘,馬上就覺得一股寒氣,直逼臉上。同時,一道碧綠的光華,閃耀室內;用手在劍葉上一彈,便有一聲龍吟輕響。
只見江面上,一條單篷小漁船,剛剛解纜放行,正要駛離碼頭,船頭甲板上,端端正正坐著那少年路永坦,更奇怪的是,船尾把舵的不是別人,就是那酒樓上無錢付賬的老漁夫!駕著小船,輕輕的向前划行,路永坦在船頭甲板上,狀似悠閒,仰首瞧看天上的白雲和一些飛鳥飛翔。
屋裏坐的是一位少年,名叫路永坦,他正在暗澹的燈光下,手中擺弄著一塊玉珮,而且在他俊秀的臉上,卻表露出滿是悲戚之色,兩隻眼睛凝視著手中的這塊玉珮,怔怔的像是想著心事,一會兒嘆息,又一會兒蹙皺眉頭。
路永坦看見這一場慘劇,再聽孤峰上人的一番話,知道其中必定有些奇情怪事。只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什麼淮揚幫,他們這些幫派是做些什麼的,更是一無所知,更不知淮揚幫和白甘永長他們嵩陽派有何恩怨。他們又為什麼要把鏢局三個鏢師打死不算,還要把三顆頭顱帶走,不殺趙勝,卻把趙勝兩隻耳朵削掉,這些疑問,真是百思不解。
路永坦跟隨師父,在白鷺洲住下之後,便像與世隔絕,絕對不出湖外。南海漁父上官鶴除了隔幾個月,出湖採辦一些日用必需品之外,也足不出戶,更是不和外界交往,一心教導路永坦。
「小姐的至情盛意,我永遠銘感不忘,今後我如果能找到師傅,學會武藝,或者在其他方面,能有所成就時,只要有機會,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圖報。至於今後,我必不辜負姑娘盛情,努力上進。請姑娘放心好了。」
「你明明看出他不會武藝,還要偏偏嚇他,這不是多餘的嗎!連我也被你嚇了一跳,你真壞死了。」
躲在樹上的路永坦,剛才一看到她時,本是既驚且喜,但是因為一心只注意到岳中嶽練劍,倒忘了別的心思,更沒有理會她。這會見,她一說話,不由得一顆心又隨著緊張起來。
「武術一道,玄妙深奧,不但廣大無邊,而且絕無止境,只要發憤努力,勤練精求,總有進步。絕不能一曝十寒,練些皮毛,就算了事。不過,學武的人,不僅僅是學武藝,以為是學好了,可以走遍天下,名揚四海,到處受人重視,事實不然,學武的目的最重要的是武德,往往都是挾著自私的心理,不教外人,或是存著淺隘的門戶宗派之見,敵對自己門派以外的人,乃有鬥殺,爭名奪利之舉,手段之狠毒,心腸的殘酷,完全和古人以武會友的意義背道而馳,更不用說行俠仗義,濟危扶弱,悲天憫人的行為。你既然作我的徒弟,不但要學我的武藝,更重要的是,要了解我說的這一番話,去發揚武德,振興現今武林中頹風敗習,不存門戶之見,派系之爭,伸張正義,抱著衛國保民之決心。切不可學成武藝,便也用於欺凌弱小,或是結黨立派,抑人揚己,只知有己而不知有人的窄狹念頭,那樣對一個學武的人來說,是不准許存在的。」
少女看見他,也只是楞楞的紅著臉站在那兒發起呆來,好像也沒有聽到她表哥的話似的,不由「噗嗤」一笑,隨口便說道:
瘦子卻像不屑答理似地,把手一揮,鎮三江馬上乖乖地領著那堆人,大聲也不敢出悄悄地走下樓去。
路永坦聽他說,再仔細打量他一下,這才發覺到,這老頭不但衣袂飄飄,臉上五綹銀鬚,飄灑胸前,仙風道骨一般,而且兩眼精光閃閃,滿面紅潤,講話時,聲音不但宏亮,簡直句句震人耳鼓,雖然貌似老年,但體力卻比年輕人還壯,沒有一點老態現象,心知這位老人家必是大有來頭。
尤其是其中一個為首的大漢,面色粗黑,兩眼溜圓,聲音特別高,在一陣呵呵狂笑之後,開言說道:
路永坦方自一驚,這個人的輕功倒是了不得,行動迅速,身輕似燕,他本想招呼隔壁的鏢師,起來在院中各處搜尋一回,可是又怕是自己由屋中出來眼花沒有看清楚,如果把鏢師喊醒,結果沒人,反而不好。正在猶豫,忽然又看到一條黑影,像一隻大鳥般,從前面的牆上,隔著六七丈遠,竟然凌空飛起,落向後進花園。
等到他們在大門口一出現,喧鬧的人聲,忽然都靜止下來,所有的人,眼睛都一齊望著甘永長鏢主。
那滿天密佈的暗器,飛到距小船三五尺地方,就像被一堵圍牆擋到似地,不再向前疾射,反倒紛紛墜落到江中,一個也沒有漏掉。
這當兒,黑大漢的桌子上又走出來一個瘦子,走到那少女面前,伸手要去拉她;滿樓的酒客,雖然各個心裏發火,但是在出名的地頭蛇鎮三江屠www.hetubook.com.com保志面前,誰敢出頭多管閒事呢?除了以同情的眼光,敢怒而不敢言的心情下,也惟有望著這可憐的父女二人之外,沒有人敢挺身而出打這場的抱不平。
他哈哈笑罷,銀髯一飄,開口說道:
路永坦見他這一大把年紀,被店小二逼的如此難堪,心裏大為不忍,頓生惻隱之心,連忙走回桌前。
路永坦這時真是又羞又愧,滿面通紅,連忙低下了頭。
時光疾馳,轉眼間距離九九重陽之期,僅僅只有三天,這天晚上路永坦待到二更敲過,人聲俱寂,多已進入夢鄉之時,他仍然悄悄的走出房門,像每天晚間一樣,是到花園牆下,爬上大樹,隱藏起身形,這樣做,一面可以偷偷窺看他們練武習劍,自己在工作之暇或在夜間,暗自演練。另一方面也可以藉著這短暫的機會看一看那縈迴在腦際的人見的曼妙美姿,嬌媚的容貌,這豈不是一舉兩得。
等那少女歌聲稍為一停,那桌上一堆人,已經喧鬧起來,有的拍手叫好,也有的拍桌子狂笑,一個個完全是輕狂囂張的態度。
玉面飛豹這一來,可真氣得七竅生煙,血液賁張,臟腑欲炸,心想,敢情這兩個傢伙,原來還是一伙的,小的在酒樓上出手制伏鎮三江,老的卻偽裝無錢,在店中裝窮,這豈不是專來找老子開心?
路永坦本來滿想能在嵩陽鏢局裏,多混些時日,便可接近金面佛手,求他收錄門下,學成一點本領,以遂自己的平生心願,可是,當他明白了這番情形之後,心頭不禁涼了半截,再也不抱著一丁點兒的希望。
路永坦聽她溫柔款款的一說,倒反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身子一抬,歉意的向她說道:
說著,兩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向路永坦臉上一轉,待她一見路永坦,雖然是衣裳樸素,風塵僕僕,一副鄉下田舍郎的打扮,可是,那張英俊的臉上,卻是流露著落拓不俗的神氣,而且,那種挺拔的精神,更是引人注意。更為奇怪的是,他的面貌竟和她表哥,長得十分酷肖,這一來,她不由得略一驚懼,多看了他幾眼,隨又嘟起小嘴,兩眼直瞪著她的表哥。
岳中嶽一出手,便顯出他超特不凡的稟賦,待他施展到最後十二式時,更是表現出卓越的聰穎和悟性,卓蒼笳見他舉手投足,竟頗有幾處與他恩師,上代掌門人滄浪居士兩人相似,已然領悟出天罡劍精妙潛力,和出劍的絕竅,再者他的內力均屬上乘,劍走生風,風力強勁,嗖嗖有聲。不由驚喜萬分。
他剛要吐動,暗自下手,猛擊路永坦的胸前要害,將路永坦置之於死地,就在這當時忽覺眼前一花。彷彿有一個人猛向身上撞來,心裏剛在暗自叫聲不好,要想飛身躲開。可是為時已晚,自覺身子一斜,「噗通!」一聲,已被人撞倒從碼頭上跌翻落到江裏,連個人影也沒看清楚。
月移星轉,露濃霜重,這時由遠處傳來三下更響,時已夜半,金面佛手便帶著兩個人,走回房內休息去了,路永坦也悄悄的從樹上爬下來,運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循著原路,回到房內安睡。
他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正在發楞時,便聽到一陣急遽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眨眼間便迫近面前,等他轉身一看,再要閃身躲避時,一匹高大雄駿的黑馬已經撲奔到背後,眼看著兩隻前蹄就要踩上他。
路永坦只覺劍光一閃,眼花撩亂,胸前已是一涼,同在這一瞬間,聽得甘郁馨「啊呀!」一聲驚呼,身子也撲到。
第二天,旭日初昇,清風入林,陽光輝耀,秋風習習,枝頭朝露未乾,碧松觀外,呈現出一片清新氣息。
「不知師兄大駕光臨,有失迎迓,請恕師弟之罪,長途跋涉,想已勞累,即請師兄大駕到後面休息!」
「時光如箭,你跟我學藝,已經過了五年,如今你已盡得我一身武功精華,我總算也有一個傳人,你是我這一生中唯一的徒弟,因為今後我也不想再收徒弟了,這五年中,我看你既能夠忍苦耐勞,早起晚睡,勤修武功,苦讀詩書,雖然功力尚未達化境,只要今後,勤加磨練,定能達到預期的目的。你的一切,頗使我快慰,前些日子,我出湖購物,便聽說武林中又正蘊釀著一場大風渡,淮揚、嵩陽兩個幫派,早就展開明爭暗鬥,另外許多過去隱居邊荒的異人,也都紛紛出頭,多被淮揚幫請去,他們都早就懷有野心,想在中原逞雄,因無機可乘,不敢來到中原冒險,這次便趁淮揚幫廣招人手之際,趁機來到中原,想乘此之便,藉口說是幫助淮揚幫復興,其實,便是想打擊中原武林;看來這一場巨劫勢又難免,你此次出湖,要盡力設法消弭這場武林中即將發生的大禍,即使力量不夠,也要盡量減少殺戮。必要時,我還會出湖一行。你要知道,消滅殺戮之禍,乃是我們學武人的責任,不可因為和自己沒有關係,便不管不問,抱著幸災樂禍的觀念,坐山看虎鬥,望海盼船翻不正常的心理,這是做人的大忌。現在野心的人過多,絕非你一個人的力量所能勝得了,最好聯合些志同道合的同道,共同協力消滅這場浩劫!」
「今天是本門開山大聚佳期,難得兩輩弟子同集一堂,我既身為掌門之職不得不有所交代。」
他剛把劍往頸項抹去,站在那邊的孤峰上人眼明手快,猛地一揚掌,一縷勁風,直擁過來,「嗆啷」一聲,劍已被掌風擊落地上。
忙中時光輕易過,湖中不知日月長,一晃兩年已過,路永坦在南海漁父上官鶴,苦心孤詣,嚴厲督促教導之下,已把內外功夫紮下鞏固根基,已經把上官鶴潛心獨創,威震天下的一套乾坤混元掌,練到八九分火候。
路永坦聽他這麼說時,雖然氣憤難忍,倒也不願再和他多嚕囌,憑著腦中記著的,一點偷偷學來的天罡劍,橫劍開始,左手護胸,劍搶中宮,奔雷貫日,蛟龍出水,直向岳中嶽的咽喉部位刺去。
路永坦四下一望,不要說沒有半個人影,就連個鳥獸的蹤影,也看不見一隻,惟有聽到嗖嗖的寒風在颳,樹木荒草的枝葉被風一吹沙沙作響。
岳中嶽一看他的劍勢出手,便不由得一怔,想不到他竟用的也是天罡劍法,看看劍尖刺到,側足轉身,腳踏正東,身軀向後一滑,便閃過他第一招。
路永坦本是一位性格剛強的年輕人,平素不甘落人之下,這幾招被岳中嶽摘扣子在先,接著又用劍劃破了衣裳,想到羞憤極處,真恨不得上去一拳打死岳中嶽,可是自己……忽然念頭一轉,突地跳去拾起另一把劍,脖子一仰,把劍一橫,準備了卻殘生。
那少女聽他說話,本已驚嚇得面無人色,低頭不語,手拉衣角,站在那裏發楞,再一看著他竟然出手來摟抱,忙不迭,身子一閃,躲向旁邊的那位老頭的身後。同時,那老頭慌忙向那大漢作揖道:
「師父之言,弟子永銘不忘,今後自當謹慎奉行,弘揚道統,對國家、社會盡忠;對朋友盡義,對蒼生盡德,絕不負師父之訓誨。」
「在下無名小卒,不堪厚愛,貴幫人才濟濟,高手如雲,豈缺在下名不見經傳的一人,況且在下又有要事羈身,必須急速趕赴金陵,為一好友解園,實在不敢從命,免得誤了大事,如果金陵方面事情辦完,再行前往拜訪吾兄不遲。」
這時,來到一棵高大禿枝無葉的樹下,一夜沒睡,又沒吃點東西,加上寒風一吹,真是饑寒交迫,看到現在,想到將來,何去何從,茫然無知,想著想著,不由悲從中來,眼淚不禁流了下來。
說完,一股咄咄逼人的盛氣,洋溢滿臉,傲慢凌人,驕矜自滿,而且帶著一種嘲笑和不屑一顧的態度。
他手執一支長劍,進入場中,向師長們行過禮,便開步獻劍,施出嵩陽絕藝天罡劍法。等他使出最後的追雲偃月十二式時,鐵掌丹心卓蒼笳,不由面露笑容,又驚又喜,看到這個弟子,功力深厚,器宇軒昂,儀表莊嚴,實在是嵩陽派中的一位傑出的弟子。
這邊,甘永長和孤峰上人與岳中嶽見狀,心中同是一驚,前兩天剛剛發生失鏢的慘事加上孤峰上人的消息,已知多年匿跡的對頭,淮揚幫又死灰復燃,正要找尋嵩陽派的門下報昔日之仇,這一聞聲有異,只道對頭竟然找上門來,豈有不驚的道理,這時每個人都提神戒備。
這時全樓上也寂靜起來,所有的客人,都放下碗筷,大家觀看動靜。
不但路永坦隱藏在樹上,聚精會神,看得呆了,便是甘永長父女二人,也是屏息肅容不敢冒出一口大氣,來擾亂他的招式。
路永坦這時也站起身來說道:
這時,聽到她清脆悅耳的話音和嬌美動聽的笑聲,再看到她站在月光之下,風姿綽約。亭亭玉立的身影,簡直就是嫦娥重到人間,心裏只是翻騰跳動,兩眼癡呆呆的不敢轉動一下的看個不停,心中更有說不出的是什麼滋味。
說完,一面和表哥牽著馬走進鏢局大門,同時,禁不住,又回過頭來看了路永坦一眼。
轉眼之間,三條船已經駛離安慶碼頭,有十幾丈遠了,這時,江水寬闊,浪濤洶湧,江面上的船隻也漸漸稀少,水天茫茫,江風呼號,順著江流,加上風力,三條船的帆都鼓得滿滿,就德三條飛魚般,緊貼著水面,這成一條直線,船頭前方都激起一股白浪。
這裡,岳中嶽提劍立在一旁,仰天哈哈大笑,甘永長和孤峰上人,同是一陣沉默,甘郁馨看清了,岳中嶽並未下毒手殺死路永坦,也沒有傷害到他,剛才那一陣緊張,竟是多餘了,不由得臉上一紅,但是卻噘起小嘴,向她表哥埋怨道:
玉面飛豹急往碼頭上一看,已經不見路永坦的蹤影,忽聽那男頭領一聲驚呼:
這一下,在無意之中,竟然碰上這位江湖上,威名蓋世,絕代無儔的武林名宿,怎能不叫他欣喜如狂?
「怎麼?想白吃呀?那可沒這麼容易,摸不出銀子,還想上館子大吃大喝,吃完了嘴巴子一抹,站起來就走,這丟人現眼的事,最好少做,你看你這麼一大把年紀的人,居然想在我們這裏騙吃騙喝,不給錢,竟然臉色都不紅,可能你是到各處撿便宜撿慣了。你想想?做生意盡遇到你這樣的主顧,恐怕連老婆孩子都得賣出去,也不夠賠的!」
路永坦聞言後並不慌張,身一挺,頭一揚朗聲說道:
這一來,不但鎮三江身旁的那堆人,嚇得木雕泥塑一般,不敢出聲,就是所有樓上的客人,也都一齊的將眼光望著路永坦,剛才大家還替他提心吊膽,怕他年輕氣盛,武功難以敵擋住鎮三江,惹不起這幫惡徒,如果落到他們手裏,必是凶多吉少。原來,不會想到這個青年人,竟身懷絕技,只一舉手,便把鎮三江這個歹徒制住了。怪不得他敢出頭替賣唱的父女二人,打抱不平。
說完,不等玉面飛豹答言,雙腳微頓,兩手分向左右一揚,通向玉面飛豹的兩條船,似乎用力一推,那兩條大船,頂風逆流,竟然往上游,倒駛而去,船行如飛,而老漁夫雙腳輕輕一點,小船卻順流如箭,疾駛下行。
路成說到這兒,已經像是氣力用盡,兩片嘴唇只有顫動的份兒了,不能發出聲音來,目光忽然鬆弛,眼瞼慢慢的閉上,一陣急促呼吸之後,便嚥下最後的一口氣,頭兒一裁,便撒手與世長辭。
老漁夫,頭也不回,仍舊坐在船尾,安閒掌舵,只是在剛才玉面飛豹招呼的時候,已把背上的斗笠帽取在手中,這時,如搧扇子般,不疾不徐的,把斗笠輕輕揮動,仍然使小船慢慢的往前駛去。
他這裏念頭剛轉,蓄勁待發,身軀才要動彈,驅船向前疾進同時,驀地,哈哈一陣大笑聲,震入耳中。
就在他似昏如死的一剎那,忽然,一陣急遽的馬蹄聲,劃破了清晨的長空,像一陣寒風似地,由遠而近,傳入耳鼓,彷彿轉眼便來到腳下……。
一陣清晨的冷風,迎面吹來,胸前衣服已破,寒氣一直灌進胸口內,不禁機伶伶打個寒顫,頓感冷意加重。
可是,在二十年前,淮揚幫的幫主蓋世天王燕躍波,因為覬覦嵩陽派鎮山之寶的「嵩陽秘笈」,與第二代掌門人,滄浪居士皇甫子羽,結下仇恨,兩方爭鬥,愈演愈烈,最後竟引起武林中,正邪兩派在洪澤湖畔,展開一場慘烈的爭鬥。
一面又連連道歉,打恭作揖。
嵩陽派,不但武功自成一家,而且門戶嚴謹。並且很少參預武林中的恩怨爭鬥。自是練武教徒,嚴守幫規,如有違犯幫規的弟子,均以嚴厲制裁,是以,自成立幫派以來,從未發生過有不肖弟子,在外惹事生非。
這天,南海漁父將路永坦喚到面前,說道:
猛一抬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得已然走出城外,眼前一片曠野,荒草遍地。深秋的早晨,露濃霜重,寒氣襲人,這時早晚,大多數的人已然穿上薄棉衣,而自己卻仍然穿著一襲單衣,豈能不冷。尤其是在郊外,北風一起,寒意更濃,這時樹木多已凋零,樹葉由黃變紅,遇風便簌簌飄落,更是淒涼蕭條,增加無限愁懷。
當玉面飛豹說完話,路永坦認為不說實話不行了,只得硬著頭皮,一口回絕了焦式文說是要赴金陵。
念頭一轉,他便躡手躡腳,身子緊貼著牆壁,悄悄向後院走去。
但是,猛然間,又覺悟到,恐怕是剛才鎮三江突然中那,沒有被他看出來,還以為是自己的武功把他制住,必是以為自己的武功高絕,一揚手就制伏了鎮三江,不敢隨便得罪,來拉攏自己。
「豈敢!豈敢!在下路永坦,路過此地,前往金陵,瞧看朋友,適逢這些欺壓善良,漁肉鄉里之徒在此酒館之中,光天化日之下,欺侮老弱,如不給予薄懲,消其氣焰,則將來更要目無法紀。」
「表哥!你別太得意,爹說的話,我可不服氣,要不要我們兩個比劃一下,看看究竟誰的功力好?」
那老漁夫這時,站起身來,面向玉面飛豹,又是哈哈一陣大笑,面容如同光風霽月,紅潤慈祥,兩眼明亮有神,銀髯垂胸,身軀肌健,手持斗笠,聲音更是清悅宏亮,震人耳鼓,懾人心神,有如壯年,毫無老態。
執禮長老,朗月大師,手中拿著名冊,高聲唱名,被點到的弟子,就出場表演。
這邊小船上,路永坦心驚膽顫,惟恐敵不過玉面飛豹時,必招他的侮辱,而且自己在嵩陽鏢局偷學的三招兩式,怎能對付這幾個對手,更看不出老漁夫會有武功,萬一被他們逮住,兩個人必定會受到玉面飛豹們的懲戒,所以從上了船,便提心吊膽,惟恐他們趕上,可要吃盡了苦頭。那知道,看完這場驚險的水戰後,不由得,既是疑惑,又是驚訝,然而,更被一陣狂喜所激動。
這一番折騰,天也快要亮了,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色,清晨的涼風,習習吹上身來,倒頗有一點寒意。因為時間大早,洛陽城還沉寂未醒,大多數的人,仍在甜夢鄉中,一條寬闊的街道上,除了幾條野狗追逐之外,根本沒有看到一條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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