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俠順手牽過了一匹馬,二娘子用極其甜蜜的笑容迎接著他,他們三人兩騎,迅速地馳了開去,留下了兩股黃塵。
樂吟笑道:「沒有什麼,過去的全過去了!」
何一針一聲長嘆,道:「這兩箱珍寶,王爺裝箱之際,由我在一旁守護,雖然價值鉅萬,但對王爺來說,也只是小數,抽一之後一路前去,自然再不會有風險,王爺之前由我說好了,唉,樂幫主,你真本事,連何某人居然也做了一件善事!」
樂吟搖頭道:「不會吧,麥大俠之名,如雷貫耳,但我們卻未曾見過。」
黃天獨半晌不出聲,忽然叫道:「啊呀,你來探探,這小妞兒好像斷氣了!」
那一邊,林氏姐妹,翩若驚鴻,劍隨人轉,已有三個人倒在地上,只有何一針和另一人還在苦苦支撐著,何一針幾次想溜走,但都被林青青緊緊逼住。
這一劍,又穩又狠,去勢又快,黃天獨若是再抓住了林真真的手腕不放,那一隻左手,非被齊腕削下不可!黃天獨連忙五指一鬆,縮回手來。
那三天,對林真真來說,總是最難捱的三天了,在那三天之中,林真真所知道的罵人話,全部都用來罵黃天獨了。
黃天獨大怒,罵道:「不知死活的小畜牲!」
他目光一掃,在啞俠的身上停了一停,立時搶前兩步,道:「樂某人久仰麥大俠大名,今日得見,樂何如之!」
林真真又氣又驚,道:「我姐夫,姐姐已揚言江湖,凡經過前面老龍崗暗卡的,不論是官貨民財,值十抽一,老龍幫分文不取,全要來賑濟災民,你那兩箱中的東西,全是奸王的不義之財,你要一份出來怕什麼?」
他右腿抬起,小妞兒是發狠抱住了他的右腿的,這時黃天獨右腿揚起,黃天獨乃是一身武功的人,小妞兒只不過是一個小女孩,如何還抱得住,雙手一鬆,一股大力湧到,她的身子,立時如斷線風箏也似,向外直跌了出去!
小妞兒一面叫,一面從車廂之中,跳了出來,呆了一呆,尖聲叫道:「你放了姐姐,你,放開她!」
林青青長劍唰唰,在地上劃道:「麥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俠,尊顏極熟,可是舊識?」
小妞兒直到此際,才哭了出來,道:「二娘姐姐!」
樂吟朗朗一聲長笑,道:「何教主,你此言差矣,樂某人一生清白,怎會劫鏢,只不過黃河兩岸,災民無算,幼者嗷嗷待哺,老者饑寒交迫,見者心酸,聞者流淚,過往客商,值十抽一,皆屬自願,兩位若是肯擔這個關係,留下十中之一,黃河父老,自然感兩位之恩,若是連這點人性也無,哈哈,只請兩位說一句話,立時放行!」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一振手臂,拔出了劍來,將地上的「可是舊識」的「可」字劃去,改成了一個「不」字,然後,還劍入鞘,向崗下走去,恰好迎上上崗來的二娘子和小妞兒。
林青青怒容滿面道:「你可是活不成了?」
林真真忙道:「陳堂主,快叫我姐姐來!」
三天。
老龍幫中人早已走向前去,自鏢車中將兩隻箱子,搬了出來,打開之後,寶光奪目,山崗之上,歡聲雷動,何一針隨意拿出一些,放在鋪在地上的紫緞之上。
他五指才鬆,林真真便發出了一聲歡呼,身形疾拔而起,身在半空,長劍已然出鞘,在半空中,一個盤旋,自天而降,才一落地,長劍過處,一個人已然應手而倒,在血泊中連連滾動。
二娘子也將小妞兒緊緊地摟在懷中。
人人都可以看清,那是一個三十出頭,面目樸實,雙目神光炯炯的人,那是啞俠麥牛兒!
黃天獨一聲冷笑,道:「讓開,你看看我手上的是什麼人?」
林真真在馬上看到了這等情形,駭然欲絕,尖聲叫道:「妞兒!」
林真真大吃了一驚,連忙伸手進車廂去,可是,她的手才一伸進去,脈門之上,突然一緊,林真真一聲驚呼,黃天獨的身子,已然自車廂中直穿了出來,他一手握著虎牙鉤,一手緊緊地抓住了林真真的脈門,林真真空有一身武功,可是脈門要害被扣,卻一點也施展不出來。
何一針和黃天獨兩人,被樂吟這一番話,說得臉上一陣紅hetubook•com•com,一陣青。好一會兒,才聽得何一針咬牙,道:「好,留下十中之一!」黃天獨大吃一驚,道:「何教主!」
黃天獨大聲答應,道:「是!」
樂吟淡然一笑,道:「所謂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人性本善,何教主也不可太謙了!」
黃天獨也從馬上,滾了下來,虎牙鉤翻翻滾滾,和啞俠交起手來。
在那片平地上,搭起了數不清的竹棚,人頭湧湧,少說也有數萬人之眾,人聲嘈雜,許多人列隊排著,一大口一大口的大鐵鍋,有的已然揭了鍋蓋,有一身勁裝的漢子,正在派飯。
一騎一車在前,啞俠在後,轉眼之間,便奔馳了三五里,馬奔上了一座崗子,只見崗子的左邊,乃是綿延數里,好大一片平陽之地。
她講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面上出現十分疑惑的神色來道:「麥大俠,我們以前可曾見過?」
當他陡地抬起頭來之際,他那種嚴峻之極,逼視林青青的眼光,令得林青青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林真真怒道:「哼,我姐姐可不像我這樣好相與!」
啞俠一直瞪視著林青青,連在一旁的林真真和樂吟,也覺事情有些不尋常。
小妞兒面色煞白,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啞俠一見二娘子來到,手向前一送,一股大力,將小妞兒穩穩地送到了二娘子的懷中。
啞俠拉著韁,馬就在兩三丈開外,這時,又有馬蹄聲急傳了過來,二娘子騎著另一匹馬也趕到了。
她突然撲了上來,張開口,向黃天獨的小腿便咬!
啞俠的柳葉雙劍!出手捷逾閃電,只見劍光繚繞,雙方兵刃相交之聲,「錚錚錚」不絕於耳。
林青青咬牙切齒,就在這時,忽然又有幾個人,奔上崗子來。那幾個人衣衫襤褸,看樣子像是災民,是以也沒有人注意。
啞俠和黃天獨動手,更是驚心動魄,看得人眼花撩亂,突然間,只聽得黃天獨一聲怪叫,身子「騰騰騰」向後連退了三步,右腿之上,鮮血迸流,已中了啞俠的一劍,他退出之後,面上肌肉跳動,神情駭然欲絕!
林真真一個箭步,來到了m.hetubook•com.com林青青的身邊,笑道:「姐姐,麥大俠又聾又啞,你說什麼,他根本是聽不到的,還是劃的作問的好,姐姐,我第一次被他所救之時,他好像是認識你們的?」
那人正是何一針!而隨著黃天獨的那一下叫喚,何一針早已「颼颼」兩聲,向林青青射出了兩枚透骨針,林青青身形一側,疾滾下馬來,何一針等五人,已然一齊掣出兵刃,和老龍幫中的人動起手來,林青青越過馬身,長劍出鞘。劍光霍霍,也加入了戰團,何一針的那幾個人,全是黃河附近的邪派中高手,早已和老龍幫過不去,又可以趁機搶上一筆賑災的金銀,是以才被何一針說服跟了來的。
他急忙催馬向前,可是此時,啞俠的身形,已騰空而起!
這時啞俠抬起頭來,已看到二娘子和小妞兒的馬,向前馳來,他轉過身,待向下走去,可是林青青與樂吟兩人,身形一晃,已攔在他的面前。
林真真仍然莫名其妙,但是她抬起頭來,看到那兩股黃塵,也漸漸消散了,她卻又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黃天獨道:「不怕他的。」
這裏是老龍崗,他是老龍幫賬濟災民的一個站,馬和車一上了崗,立時便有六七人圍了上來,當前一名大漢大聲道:「黃河大災,災民流離失所,餓殍遍野,本幫正在賑災,過往客商官路,值十抽一,本幫若有取用分毫,天誅地滅!」
只聽得車廂之中,小妞兒叫道:「姐姐,他放開我了,他放開我了,」
啞俠轉過頭,向黃天獨望去,黃天獨已急叫了一聲,道:「快!快催鞭!」
林青青一到,厲聲喝道:「什麼人無禮?」
黃天獨的聲音,已顯得十分嘶啞,道:「仍像前幾次一樣,你若是不能使我順利過卡,我就殺了這小丫頭。」
啞俠略呆了一呆,也抖動韁繩,向前疾追了出去。
樂吟連忙道:「別說了,我也想起來了。他既然不認你是舊識,就表示他已原諒你了!」
啞俠慢慢地低下頭去,當他看到了十個字之後,他的身子猛地一震,立時抬起頭來。
他自己首先一夾馬腹,一騎向前衝了出去,接著,鏢m.hetubook.com.com車的四匹駿馬,在兩位鏢頭的催打下,也各自翻起四蹄,向前衝了出去。
黃天獨和何一針兩人,互望了一眼,何一針強作鎮定,冷笑道:「樂幫主,你可是想劫鏢麼?」
黃天獨道:「不敢,在下黃天獨,向林女俠借一條道。」
他一聲大喝之後,所有的聲音立時靜了下來。
啞俠一看到林青青,頓時心中如同被毒蛇咬囓了一口一樣,連忙停住。
但是黃天獨卻依然握緊著小妞兒的手腕,他竟然拚著三日夜不睡,挾制著小妞兒,要脅著林真真。
黃天獨道:「不敢,但令妹性命在我手中,林女俠不妨自己想想。」
緊接著,一匹棗紅馬,如飛馳來,一個腰懸長劍,氣度雍容,丰神俊朗的中年人,翻身下馬,一聲長嘯,道:「別打了!」
馬匹上的人抓起了小妞兒之後,抬起頭來。
可是那幾個人一奔到了崗上,為首一人,抬起頭來,黃天獨一看之下,失聲叫道:「何教主!」
這一下,騎術之佳妙,身手之靈活,實在是驚世駭俗,林真真聽到了馬蹄聲時,已睜開了眼來,這時,忍不住大聲,喝起采來!
樂吟再度拱手為禮,道:「多謝麥大俠!」他接過錢褡,遞給了手下人,然後,才轉過身來,冷笑道:「黃總鏢頭,何教主,你們保著王爺的珍寶前來,我也略有所聞了!」
陳堂主一揮手,立時有人飛奔下去,黃天獨一抖韁繩,就蹄聲得得向下衝去,可是這時候,啞俠他已馳上崗子來了,鏢車上兩個鏢頭叫道:「總鏢頭,啞俠來了。」
而啞俠幾乎未曾停留,一劍已然直刺黃天獨的背後,黃天獨一反手,虎牙鉤向後迎來。「錚」地一聲響,兩件兵刃相交,啞俠就著兵刃一交之力,身形再度騰空而起,一劍削向黃天獨的左腕!
何一針一面動手,一面叫道:「黃總鏢頭,你快走!」
然而,啞俠雙眼之中,那種嚴峻的光采,卻漸漸地去了。
啞俠笑了笑,解下腰際的錢褡,交給了樂吟,又向崗下遠處的竹棚災民,指了一指。
也就在這時,只聽得叫聲如雷,叫的全是一句:「樂幫主來了!」
黃天獨啞著聲音道和圖書:「不行!」
林青青撲入樂吟的懷中,哭了起來,但是她的聲音,卻是極快樂的,她道:「是的,他原諒我了,他一定已原諒我了!」林真真在一旁,睜大了眼,道:「姐姐,姐夫,你們在說什麼?」
啞俠的身形一起,先在鏢車之上掠過,「颼颼」兩劍,劍光在兩個想趕車衝出的鏢頭肩上劃過,那兩個鏢頭各自一個倒栽蔥,向下跌來。
就在這一句話之間,只見一匹白馬,上面騎著一個紫衣麗人,旋風也似,捲上崗子來,那紫衣美麗婦人,酷肖林真真,正是老龍幫幫主夫人,紫衣仙子林青青!
可是,她這時除了一聲呼叫以來,卻是一點辦法他沒有!她閉上眼,不敢看小妞兒落地之後,骨折筋裂的慘狀,但是就在此際,只見一陣急馳之極的馬蹄聲,迅速地自遠而近,傳了過去,一匹駿馬,正迎著小妞兒,電馳而至,就在小妞兒將要墮地之際,馬上的人,身形一側,雙腿夾住了馬身,身子打橫,伸手一撈,將小妞兒的身子抓住,抄了起來!
林青青向他們行了一禮,道:「舍妹多謝閣下相救,閣下可肯在——」
黃天獨一自車廂中穿了出來,身形一沉,便落到了林真真的背後,變成兩人共乘一騎,林真真脈門被制的右手,也被扭到了背後。
林青青轉過身來,低聲道:「我是識得他的——」她叫了兩句,忽然身子發起抖來,一伸手,緊緊地握住了樂吟的手背,尖聲道:「吟哥,我想起來了,他是——」
這時,老龍幫中其餘人,都已停手不打,在一旁圍成了一個圈子,每當林青青和林真真有精采的劍招使出,便大聲喝采助威。
在這三天中,鏢局的車隊進行得十分順利,已漸漸接近黃河了,沿途都有老龍幫的暗卡,但林真真一露面,老龍幫中人行禮不迭,問也不多問一句。
到了第三天下午時分,林真真騎著馬,馳返黃天獨所乘的車廂,冷冷地道:「姓黃的,向前去的一卡,可是我姐姐護守的了!」
(全書完)
那大漢一看,面上變色,失聲道:「姑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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