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落下之後,略站了一站,行動瀟灑,向前走來,道:「只當騰龍莊惡名遠播,卻原來也有不怕死的好漢,前來決鬥,汪害,你應該愧死!」
燕來微微一笑,道:「強嘯雲知道我們母女,住在紫陽鎮,他也不時來討好,端午節他送了節禮來,過了節又差人來問候,我的母親說現時還不宜得罪他,是以命我去回謝,也不過去走一遭而已,那趕車的是恰好見了我,和我一起去的,他那樣鞭打李三,就算你不出手,我也定然會懲戒他的。現在我卻準備回家去了。」
黃管家又怪叫著:「你們站著幹甚麼,快上去,快上去,將他碎屍萬段!」
高威心中的疑慮頓消,望著燕來,道:「燕姑娘,多謝你告知我的身世,我……告辭了!」
高智一聽,也不禁笑了起來,他問對方「高姓」,高鐵匠卻以為已說中了他姓高,高智心知對方是一個粗魯豪俠之士,是以也不再客氣,道:「壯士叫甚麼名字?」
高威見汪害才一出手,餘人便紛紛退了下去,他便知道眼前的人,一定是騰龍莊中的高手,是以絕不敢怠慢,揮動鐵帽,退到了高鐵匠的身前。
高威連忙踏前一步,突然捉住了高豪的手,翻了過來,月光之下,看得分明,高豪的手臂之上,有著一道疤痕,高威忙將自己的手靠了過去,他的手臂上,也有一道疤痕,高威激動得幾乎講不出話來,他叫道:「你,你是我的大哥!」
高威脫口叫道:「二哥!」
趕到的那人,正是高威!他手中鐵帽翻飛,轉眼之間,又是六七個人,被他的鐵帽所傷,高威回頭向高鐵匠看去,高鐵匠全身是傷,但仍然手握鐵鎚,兀立不倒!高威一看到高鐵匠那種神威凜凜的樣子,不禁由衷地佩服道:「好鐵漢子!」
高鐵匠著:「我姓高,叫高豪,但是人人都只叫我高鐵匠!」
天色更黑了,大石坊在黑暗中看來,也更像是一個龐然的大怪物。
那兵刃在他剛一出手之際,根本看不出是甚麼兵刃來,及至揮到了高威面前,高威才看清,那是一條有許多節,每節半寸來長,小指粗細,三面鋒稜的鋼鞭!
那一射之力,令得鋼鞭向上,疾揚了起來,鞭梢在高鐵匠的面上劃過,留下了一道血痕。
高威和高鐵匠兩人,挺身起立,高智疾聲喝:「我們走了,不怕死的就追上來!」
高威急急道:「我將一切經過全講出來,大哥二哥就明白了,我們弟兄五和_圖_書人,自幼失散,全是被一位前輩高人駱五娘救出來的……」
高鐵匠笑了起來,道:「你怎知我姓高?」
他一面叫,一面手中大鐵鎚揮之不已,那八個大漢身形散開,將他團團圍住,各自翻手,已摘刀在手,其中兩個,一聲怪叫,各仗鋼刀,向高鐵匠直砍了下來,高鐵匠振臂揚鎚,格了上去,「錚錚」兩聲,那兩個大漢不但單刀被震飛,而且虎口被震得鮮血直流!
就在高鐵匠叫嚷之際,高威也已覺出背後生風,他一轉身,一人持刀向他面門砍了下來,但高威的身子,立時向後翻倒!
在莊中,又有八名青衣大漢走出來,和原來站在大石坊之下的八名漢子打了一個招呼,原來的那八名漢子,立時轉身走進莊去。
高智來到了高威和高鐵匠身前,他看到兩人都受了傷,雙眉略蹙,道:「兩位還可以走麼?」
高鐵匠瞪著眼,道:「小心!」
高鐵匠背後近肩處捱了一刀,鮮血迸流,但是他掄動大鐵鎚,卻是絲毫不減其勇,他鐵鎚不斷向下敲去,直打得青石板之上,出現一個又一個的窟窿,圍住他的五人,卻每一刀全向他的空隙處攻來,不到片刻,他身上又添了幾處傷痕。
高鐵匠掄動鐵鎚時,可以看得出他力大無窮,但是他對武學招式,卻是不甚了了,那兩個漢子,使的乃是地趟刀法,專攻人下盤,本就不易砍,此際攻向高鐵匠,高鐵匠更是手忙腳亂,顧得躲避下面時,又是一人竄到,一刀砍下,高鐵匠的肩頭上,已中了一刀!高鐵匠咬著牙,手中的鐵鎚向後直插了過去,正撞在身後偷襲他的大漢腹際,痛得那大漢怪叫一聲,扔了刀,向後便倒。
他一面叫,一面反撲而出,可是他顧得了救高鐵匠,卻顧不了汪害的三稜鋼鞭,身子才一側,「噗」地一聲,已被鋼鞭刺中!
夜漸漸深了,那八名青衣漢子,仍然在石坊下一動不動地站著。
高威回答道:「我不能不去!」
天色已漸漸黑了,林中更是暮色四合,歸鴉的嗄嗄聲伴隨著燕來的嘆息,有一種蒼涼的意味。
在鐵匠舖中撞翻火爐之際,有幾塊火炭沾在他的臉上,他臉上紅了一大片,此際在火把照耀之下,他歪著臉高叫著,看來神態更是獰惡。
高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斬釘截鐵地道:「不,我本來不知家仇如此之深,或者還可以忍一忍,現在已承燕姑娘告知,我是決不能再等和*圖*書的了——燕姑娘,我有一事不明,還要請教。」
他非但不要高威保護,反倒掄起大鐵鎚,又向外衝了出去。但是他才一衝出,眾歹徒一擁而上,他身上又添了幾處傷痕。
在大石坊之後,便是騰龍莊的正門,天色才黑下來,便掛出了八盞極大的燈籠,照得大門光亮得如同白晝一樣,也襯得那石坊更加高大,威嚴。
他一面叫,一面揚起手中大鐵鎚便格了上去。可是汪害的武功極高,他一見鐵鎚格來,手腕略略一翻,鋼鞭一斜,鞭梢已向著高鐵匠的兩眼之間,直刺了下去!
而射中鋼鞭的物事,餘勢未盡,仍然向前飛出,「啪」地一聲響,射在石坊的石柱上,沒入石柱,足有寸許,竟是一枝鐵筆!
騰龍莊前,豎立著老大的一座石牌坊,那石牌坊全是用大麻石砌成的,足有兩丈來高,石坊正中,一塊橫石上,刻著「騰龍」兩個大字。在大石坊之下,一字排開,站著八個青衣大漢。
高豪瞪大了眼,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氣,高智雙眉緊蹙,滿臉疑惑之色。
等到高威講完,三人才一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約而同,一起跪了下來。
高豪卻是粗獷的野漢子,他向兩人望了一眼,見兩人都抬頭望天,他也不知道天上有甚麼東西好看的,也一樣抬起了頭。
在那一瞬間,高威心中的難過,實在是難以言喻。但也就在那一剎間,只聽得「嗤」地一聲響,一溜烏光,電射而至,「錚」地一聲響,正射在汪害的那根三稜鋼鞭之上!
一奔到近前,兩人勒住了馬,汪害怪叫一聲,道:「好哇,有人欺上門來了!」
高智講到這裏,長嘆了一聲,抬頭向明月望去,語音不勝惆悵。高威也昂首望天,低嘆了一聲。
明月皎潔,溪水潺潺,高威將燕來告訴他,有關他們的身世,和他們身負家仇的實情,詳詳細細,講了一遍。高威講到一半,高豪已然大叫一聲,將高威和高智兩人抱住,兩人雖然全是學過武功的,但是卻也被高豪抱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高智一翻手,也將手靠了攏來。
這時候,從騰龍莊湧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已將他們兩個人,團團圍在中心,汪害右手握著鋼鞭,左手捏定了五枚飛鏢,高威的話才一出口,鋼鞭便已疾抖了起來,向高威迎頭砸了下來!
高鐵匠道:「我叫高豪,是豪俠的豪!」
高鐵匠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全身浴血,可是他就像是一個鐵和*圖*書人一樣,呼喝著,手中的大鐵鎚,仍然掄得虎虎風生。
那時已是午夜時分了,他們來到了一道溪水之旁,那晚月色十分皎潔,月光映在溪水之中,閃閃生光,到了溪水之旁,一齊坐了下來,高鐵匠身上的傷口,有的血已凝了,有的還在流血,高智撕下一幅衣襟,用溪水替他洗著傷口,又取出了一瓶傷藥來,替他遍敷傷口,道:「閣下高姓大名?」
汪害那一鞭,本來是向高威砸出的,高威一被推開,便變得向高鐵匠砸了下來,高鐵匠大叫一聲,道:「來得好!」
高鐵匠一見這等情形,奮力一推高威,別看他身上受了二三十處傷,可是他雙臂一推之力,仍是大得出奇,將高威推得向外滾跌了開去。
那八個大漢仍然站著不動,只有一個冷冷地道:「高鐵匠,你發甚麼瘋?」
高智那樣反問,顯然是還有不信之意在內的,但是高威已握住了高智和高豪的手,道:「是的,我們是兄弟!」他舉起了高豪的手道:「他是大哥。」然後又舉起了高智的手,道:「你是二哥。我們一共五兄弟,三哥叫高勇,就是玉郎君高勇,我叫高威,我們還有一個小弟弟,叫高俠!」
隨著黃管家的叫喚,又有六七人各執兵刃,攻了上去,高鐵匠的大腿上又中了一刀,大叫一聲,身子向旁,側了一側,眼看真是要被一干莊丁碎屍萬段了!但也就在此際,一陣急驟之極的馬蹄聲,突然傳到,只見人影一閃,一條人影,自馬背上直掠而起,緊接著,猶如半天之上,蓋下了一片烏雲一樣,「錚錚」兩聲響,兩柄正攻向高鐵匠的單刀,已被砸飛,同時,「砰」地一聲,一個人被踢得直飛了出去!
燕來又輕輕地嘆了一聲。
汪害手在馬上一按,已飛身而下,手在腰際一抹,「颼」地一聲,一條精光閃閃,又細又長的兵刃,已然打橫揮出!
高威陡地一震,抬起頭來,望定了高智,道:「閣下尊姓大名?」
燕來的聲音很柔軟,很平和,聽了令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寧貼之感。但是不論燕來的聲音多麼寧貼,當高威聽得燕來講起他父母被害,強嘯雲霸佔騰龍莊,他們五兄弟失散的經過時,他仍然免不了熱血沸騰!
在他的身子向後翻倒之際,高鐵匠發出了一聲驚呼,然而在高鐵匠的驚呼聲中,高威雙腳,已然連環踢出,「嘭」地一聲,正踢在那人的胸口,那人疾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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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人,背靠著背,一齊向外退去。汪害振臂呼叫,道:「圍住他們!」
他雙手揚處,十枚飛鏢,已電射而出,高威鐵帽翻飛,將飛鏢一起砸飛,汪害道:「邱兄弟,你進莊去敷藥,我來對付這小子!」
而又是一陣馬蹄聲傳到,只見六七匹馬,旋風也似捲近了大石坊,奔在最前面的兩騎,馬上正是汪害和邱吉天兩人。
此時,從莊中,又有十七八人,搶了出來。
燕來揚了揚眉,高威道:「燕姑娘,你不是說要到騰龍莊去麼?何以你要到騰龍莊去,要由騰龍莊的人,替你駕著車?」
黃管家也出來了,不斷呼叫著,道:「打死他!打死他!」
燕來輕輕嘆了一聲,道:「你一定要去?」
那一下刺得十分深,令得他的身子,陡地向前一撲,高鐵匠反倒伸手將他扶住,道:「小兄弟,小心!」
高智一呆,笑道:「怎麼,真是兄弟?」
高智道:「在下姓高,名智。」
高豪還沒有說甚麼,高智卻已笑了起來,道:「這位朋友,一定是在說笑了,若是手臂上有一道疤痕,就是兄弟,那麼,我一樣也有,我們難道也是兄弟?」
高鐵匠大叫道:「小兄弟,你不必護我!」
他的手臂上,也有著一道疤痕!
高鐵匠已「呼」地掄起了大鐵鎚,向大石坊用力砸了過去,鐵鎚砸在石柱上,轟然巨響,石屑四飛,火星迸濺,高鐵匠大叫道:「你們欺人太甚,你們實在太欺負人!」
他伸手向汪害一指,汪害一步退出,捏在左手的五枚飛鏢,同時放出,高智一探手,已綽了一枝鐵筆在手,左撥右格,將五枚飛鏢一起撥了開去,只聽得人叢中呼叫連聲,已有五名莊丁,反被撥去的飛鏢射傷,汪害橫鞭當胸,但不住後退。
高豪抓著頭,道:「我是你的大哥?怎見得你是我的兄弟?」高威道:「你看,你手臂上有一道疤痕,我也有,我們是兄弟!」
一看到那枝鐵筆,汪害的面色,便陡地一變,接著,只聽得「哈哈」一笑,人影一閃,長衣飄飄,高智已然躍過眾人的頭頂,落了下來。
這兩名大漢一退,高鐵匠便向騰龍莊中,直闖了進去,但是他才跨出了兩步,身後又有兩名大漢滾地而來,手中單刀,砍向他的小腿。
燕來從馬車中盈盈走了出來,她身上的輕紗抖動著,就像是一個仙女從雲中走了下來一樣。
向內望去,騰龍莊都亮起了燈和-圖-書火,那是山坡下的一片極大的土地,莊中房舍十分多,正中的一座高樓,更是極其輝煌。
剎那之間,七八人衝了上來,高智手中的鐵筆,突然橫揮而出,衝在最前面的三個人,胸前衣服一齊被劃破,胸前也出現了三道極深的血痕,鮮血迸流。高鐵匠不但能走,而且還一路揮動著大鐵鎚,圍上來的人雖然多,但是卻全被他們三人殺退,他們退出了里許,只聽得騰龍莊中,響起了嗚嗚的號角聲,已不見再有人追了上來。
她道:「所以,我叫你別獨自到騰龍莊去,我已找到了你的三哥高勇,已和他約好在紫陽鎮西十七里的古廟中見,你可以先到那裏去,與你兄弟會了面,再商量報仇大計。你的五弟叫作高俠。」
突然,在莊門口燈火照耀所及的範圍之內,看到一個身形高大,滿面于思的壯漢,赤著上身,膀粗腰圓,肩上壓著一柄極大的鐵鎚,大踏步走了過來。那大漢步履穩沉,他的面上,充滿了怒意,他毫不猶豫地走近大石坊,來到了大石坊之前,大喝一聲,道:「你們全讓開,我要砸了騰龍莊!」
高智緊蹙著眉,道:「高俠……高俠……我好像記得起這個名字來,我們的五弟叫高俠!」
高威強忍著疼痛,道:「我們快走吧,多留無益!」但當他想到要走時,卻已走不脫了!
一陣急驟的蹄聲傳過來,黃管家和兩名重傷的漢子,疾穿過了石坊,奔進了莊門。
燕來沒有說甚麼,只是扶著車轅,低著頭,高威向後退去,他的視線,一直停在燕來的身上,一直到退出了林子,他才突然轉過身,奔了出去!
這時,高威也正用溪水在洗滌腿上的傷口,用衣服撕成的布條,將傷口緊緊地包紮了起來,一聽得高鐵匠說出了自己的姓名,他陡地一呆,神情激動,疾聲問道:「你,你叫甚麼?」
高威叫道:「這位朋友,你……快到我的身邊來!」
高智道:「天幸我們兄弟已會了面,玉郎君高勇是我們三弟,他名頭響亮,容易尋找,但是卻不知我們的五弟,流落何方?」
那一下變招,疾如電光石火,就算是一個武功高手,也不易躲避,何況高鐵匠只是天生神力,對於武學招式的變化,不甚了了,突然之間,只見精光奪目,涼氣颼颼,對方的鞭尖已然攻到,他竟然呆了!而那時候,高威一跌出去,就有四五個人攻了上來,高威被那四五個人纏住,實是難以脫身。在高威看來,高鐵匠已是萬無倖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