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自然是不會白用那兩人的馬的,他會折銀兩給他們,是以,他又向前踏出了一步。
那漢子卻裝出了一副害怕的神情來,道:「鐵大人,我……真不敢前去,鐵大人,他們三個,可全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啊,我又沒有兵刃,鐵大人,你可以……將你的刀借給我壯壯膽麼?」
他心頭感到了從所未有的慌亂,那令得他有手足無措的感覺!
那三股力道,一股大似一股,一齊加了上去,當真是力可千鈞,等那漢子雙手按到地上之際,他滿擬可以將下沉之勢穩住,再來想脫身之法的。
那漢子驚駭之極,再也講不下去!
而就在他一心在想著如何下手之際,對方卻先發制了,雖然只是一聲怪叫,但是那一聲怪叫,卻令得他陡地一呆,也令得他突然轉過頭,向那中年人望了過去。
同時,鐵無情冷笑著,道:「你叫,你要是再叫,我再一抖手,就割了你的舌頭!」
他整個人都似乎伏在馬背上一樣,馬在被水浸透了的路面上,艱難地向前,顛躓地走著。鐵無情想趕馬走得快些,可是他才落了兩下馬鞭,那馬兒突然發出了一下悲鳴聲,身子向前一俯。
他甚至已握定了軟鞭,準備前面一有聲音傳出來,便連人帶鞭,一齊疾撲而出!
看來,他們的確一個像是潦倒書生,而另一個則像是做小買賣生意的。
但是鐵無情卻正要他體內的血滴乾之後,再慢慢地死去!
自然不能!
剎那之間,他還根本未能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左掌陡地一翻,向上拍去。
在他的慘笑聲中,夾雜著那中年人的怪笑聲,只聽得中年人又道:「鐵大人,到現在,事情總算可以告一個了斷了!」
他五指一鬆,左手的刀,便已脫手向外飛了出去,「呼」地一聲,飛出了老遠。
鐵無情的心中,這時又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懼,他想到:自己要死了,要死在這裡了,要死在仇人的手下了!
那中年人也立時支撐著,奔出了破廟來。
鐵無情才看到那中年人站了起來,便覺出一股異樣的熱氣,向自己罩了下來。
鐵無情一面問,一面用極其銳利的眼光注視著那矮個子,他的背後雖然沒有長著眼睛,但是,他卻也聽到了那中年人吸了一口氣的聲音!
冤有頭,債有主!
大約是由於雨勢實在太急了,是以那兩匹馬,不時在發出一下一下的急嘶聲來。
鐵無情只覺得又有不少火炭,向自己的身上送來,燒著自己的皮肉,但是,在那一剎間,他卻一點也不覺得疼痛,因為他在那中年人的一下怪笑聲中,聽出那中年人就在他身前,離他很近!
那漢子一聲怪叫,手揚處,「錚錚」兩下響,兩枚晶光閃閃的暗器,已電射而出!
那人一聲悶哼,身形一縱,手在馬鞍之上一按,整個人「颼」一聲,便已向上拔起了六七尺!
那漢子身軀在鐵無情的腳下發著顫,他痛得幾乎昏迷過去了,但是他究竟是武功十分深湛的人,他咬著牙,道:「你……你怎知我是假裝的?」
所以,他望了那漢子一會,冷笑著,不再理會那漢子那種哀告企求的眼光,緩緩向前踱了開去。
而在這時,鐵無情也可以知道,剩下的那個中年人,一定是這三名巨盜的首腦,也是最難對付的一個人!
他將頭枕在磚頭上,聽著外面嘩嘩的雨聲,心中感到說不出來的安逸!
他閉上了眼,眼前立時出現了毀在火中的廢墟,廢墟中傳出陣陣的焦臭,他的妻、兒,他的親人,全都分不出誰是誰來,他們被活活地燒死,他們都成了一段段的焦炭。
鐵無情的聲音,聽來更是平板,但是他講的話,卻是令得那漢子面色陡變,他徐徐地道:「我想,你不怕他們三人的吧。而且,前面林子中,也不會有三個人的了。你們三個人?你不是在這裡了麼?」
他所經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條血路,他的喉管已被割斷,當然再也叫不出來,然而從他頸際的傷口處,卻隨著鮮血的湧出,而發出一種令人毛髮直豎的「蒲」、「蒲」聲來。
而且,天上一定布滿了烏雲,因為一點星月微光也沒有,鐵無情在剛一向前走來之際,還可以辨出前面,依稀是一座林子。
那麼,這兩人就不是自己要找的兩人了!
而那漢子居然還想來求他饒命,那不是太可笑,太可笑了嗎?
那一下怪叫聲,是如此之突然,如此之驚人,面無表情又全神貫注在前面的矮個子身上,而更重要的,是他料斷錯誤!
可是此際,他從外面偷看進去,那矮個子和中年人兩人,顯然是不相識的,大約是因為下雨,所以才避到一塊來的。
一時之間,破廟之中,突然靜了下來,只有當中那堆火,在發出啪啪的爆裂聲來。
他急忙想要後退時,卻哪裡還來得及?只聽得他發出了一聲慘叫,身形向後便倒,鐵無情那一鞭,鞭梢上的尖簇,已在他的脅下,疾劃而過!
鐵無情的心中,頓時起了極度的疑惑,那地方竟然有亮光,有馬嘶聲,那當然是有人了。
那漢子做夢也想不到,鐵無情竟然會如此不濟事,兵刃一交間,他刀便已然脫手飛出!
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再壞的人,也不會在臉上刻著字,他們是不是哪兩個人呢?
他敢用這樣的險招,那分明是欺鐵無情的雙目,不能視物,是以他堪堪逃過了那一鞭,便立時搶攻。
剛才那閃電一亮,令得他可以看清整座林子,如果林子中有人的話,那麼當然也可以看得到他的了,這就是他為什麼要伸手抓住了樹,使身形陡地停下來的緣故。
可是在那一剎間,他卻不知道該如何發動才好!
就在他身子一掙之際,鐵無情的手腕,卻突然向下一沉,他手腕一沉,軟鞭自然也向下沉來,那等於是將那人的身子,硬生生地從半空之中,扯了下來,砸向地面一樣!
他向外走出了幾步,那矮個子道:「原來老哥是公門中人!岳州府有一位公門中人,可是大大有名,人人都稱他為鐵手無情!」
他看得並不錯,那兩匹馬,全是百裡挑一的好馬,雖然沒有人策著,但只要一負著人,馬兒便踏著水,向前直奔了出去。
但是,鐵無情卻一點也沒有下馬的意思,雨勢如此之大,那兩個人,可能會找地方躲雨,那是他追上他們的一個機會!
鐵無情的身上,已受了十來處傷,這一腳的力道,又十分沉重,將鐵無情整個人,都踢得向外飛了出去!
一條小路由岔口伸展出去,向前望去,黑黝黝地,全是山崗樹木。
他一面說,一面乾笑著。
那中年人沒有出m.hetubook.com.com聲,矮個子卻來到了火堆邊,道:「幸而我那一批貨,剛賣完了,要不然啊,這一場雨,就得血本無歸!」
而對方既然明白了他是誰,而且又知道了他們三人中的一人,已死在他的手中,那還能不立時動手麼?可是,這一切卻全是鐵無情心中所想的,事實上,他在講了那句話之後,仍然一點聲音也沒有。
在他慢慢地一步一步踏向前去之際,他可以看到那矮個子背對著他,背部的肌肉,已經因為緊張而顯得十分僵硬!
鐵無情盯著那矮個子,道:「我是被馬嘶聲引來的,廟外拴著兩匹好牲口啊,那兩匹牲口,看來是一路的,可是兩位的坐騎麼?」
當然,對方不知道自己還有一件最厲害的兵刃在腰間,但是對方的居心,也未免太毒了!
當然,他這樣決定,是相當冒險的,因為如果那兩人不是那兩名巨盜,那麼他就有可能,再也追不到在逃的那兩名巨盜了!
他連忙雙手向地上按去,希望雙手按到了地上,那麼身子下砸之力,便沒有如此之大了!
那中年人和矮個子顯然是早已有了計劃的,是以兩人的行動,可以說配合得天衣無縫,根本連容許鐵無情考慮一下的間歇也沒有!
路上來往的行旅車馬,十分之多,他們兩人在馳出了十來里之後,天色更慢慢地黑了下來。也就在這時,他們來到了一個岔路口。
可是他立時覺出,那一鞭揮空了,並未能擊中對方,而他的左腿上,卻傳來了一陣劇痛,他的身子,也為之一躓,幾乎跌倒!
那一鞭去勢快絕,他身上好幾處地方還帶著火,但是他卻從火堆中疾撲了出來,他頭髮焦了一大半,面上也被燒傷了好幾處,看來簡直就像是兇神惡煞一樣!
而也就在那一剎間,那矮個子也是一個轉身,只見他手中持著一塊木板,他剛才向火堆走去時,手中已持著那塊木板了,但鐵無情卻只當他是要將木板投入火中的,是以未曾在意。
他一叫,身子又跟著向後掠了出去!
那一根四尺來長的軟鞭,經他的內力貫足了,一出手,便筆也似直,那矮個子還待再用木板撥第二下時,軟鞭已然攻到!
但立即地,那中年人陰森森的聲音,已然傳了過來,道:「鐵大人,好身手啊!」
那一道閃電,雖然只是一眨眼的時間,但是在那一剎間,卻是亮得無可比擬的,使得鐵無情看到了整座林子,他立時身形掠起,向前直竄了進去,然後,他伸手抓住了一株樹,穩住了身形。
他心中在叫著:不能昏過去,絕不能昏過去,不能給敵人追到!
鐵無情一聲乾笑,道:「這上下來到這等地方,那自是避雨來的了!」
那漢子連忙坐了起來,他還只當鐵無情聽了他的哀告,已然肯放過他了,可是,他才一坐起來,鐵無情本來放在他口上的軟鞭尖簇,便向下一沉,而鐵無情接著手臂一拖,那鋒銳無比的尖簇,就在那漢子的頸際,輕輕地拖了過去!
他還是第一次嘗到跌進羅網的感覺,那種感覺真不好受,他的左手無助地揮著,他的軟鞭已發出全然沒有用處的招數,因為這時候,他根本不知道那中年人是在什麼地方!
在他退出兩步之間,他身上又落下不少火炭來,直到此際,鐵無情才知道身己的身上也燒傷了許多處,每一處傷,都奇痛攻心!
那林子並不十分大,樹木也不很密,鐵無情幾乎可以肯定,林子中沒有人!
冤有頭,債有主!
他雙手一齊遮住了眼,才看到那裡,似乎有一點亮光在閃耀著!
他一直都是在張著羅網捕人,就在變故發生之前的一剎那,他仍然認為自己已張開了網,只等將網收緊,就可以了。
那麼,他們若是裝成了不識,就算不能引自己上,也至少可以不引起自己的注意了!
他辛辛苦苦地等了四年,若是只殺了他們三人中的一人,那是無論如何不夠的。
那人的身子抖得更劇烈了,自他的喉間,發出了一陣可怖之極的咯咯聲來,道:「鐵手無情,原來你……你便是,你便是……」
兩騎一齊馳出了雲溪鎮。
鐵無情聽到了那兩下馬嘶聲,心中又是一動。那兩下馬嘶聲,十分之勁,也十分之疾,那分明是百裡挑一的好馬,所發出來的嘶聲!
鐵無情心中立時明白,自己要找的人找到了!
在他來說,如今在破廟中的兩人,必須是那兩名巨盜!
那一鞭直攻向中年人的下盤,中年人手中所持的,是一柄又薄又利的薄刀,一見鞭到,身子猛地向後一退,刀尖反挑鐵無情的手腕!
天色已十分黑了,向前望去,一片黑壓壓的林子,已然在望了。
在百忙之中,他還想再平空拔起身來,但是卻已然遲了!
這一扯之力,實在大得出奇,那漢子只覺得兩耳風聲呼呼,身子迅速地向地面上碰了下去,心中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
他雖然殺死了對方兩個人,但那又怎樣呢?現在,他已落入對方的陷阱中了!
而且,從此,也不會再有人來追究這四件傷天害理的劫殺案,他喜歡在岳陽城也好,喜歡遠走高飛也好,他有的是金銀,他將走到什麼地方都受人的尊敬!
他才使了那一式「鞍裡藏身」,便聽得「叭叭」兩下響,那兩枚喑器,已射在馬鞍之上,而且,還射透了馬鞍,因為那馬兒立時負創怪嘶了起來。
鐵無情的心中,又不禁怦怦亂跳了起來。
那中年人的一個「了」字才出口,鐵無情突然覺出一股勁風,逼向前來,他連忙一側身,手腕一翻,一鞭打橫揮出!
那矮個子一面慘叫著,一面向後退去,「砰」地一聲,撞在斷牆上,他上半身向後仰出了斷牆,雨點立時大滴地灑在他的臉上,斷牆磚頭參差不平,有兩塊磚頭,嵌進了他脅下的傷口之中,令得他身子不住地發顫。
他略想了一想,跨過了斷牆,匆匆地向破廟之中,走了進去,大聲嚷道:「好大的雨!」
他本來還想策馬飛馳的,可是他才拉斷了韁繩,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不由自主,在馬背上伏了下來。
但是他在爬出了五六丈之後,身上的血也幾乎流盡了,他只是略站了一站,便又砰地跌倒在地上。
而就在他一呆間,那中年人一挫牙,一腳踢出,正踢在鐵無情的腰際。
而此際,他心中的驚怒,實是難以言喻,在這一鞭之中,也是貫了九成功力!
鐵無情慢慢地走向林子,天氣悶熱得難以形容,才一入夜的時候,還有幾絲晚風吹來,使人覺得有幾分清涼,但這時,除了天際有幾下悶雷聲之外https://m.hetubook.com.com,別的什麼動靜也沒有。
只見那身材矮小的人,已將衣服烤乾,披在身上,轉過身來,向那中年人一指,道:「這位縮在牆角作什麼?將我當做強人麼?」
那中年人又陰惻惻的說道:「鐵大人,真是抱歉得限,四年之前,我們不知洗劫的是你的府上,後來立即知道,我們也知惹了禍,可不是麼,我們雖然躲了四年,但是我兩個兄弟,終於還是死在你手下了!」
鐵無情的身子陡地向下一倒,電光石火之間,已然轉到了馬腹之下。
一個販綢緞的商販,一個潦倒書生,就算他們有牲口代步,會有那麼好的牲口麼?
鐵無情冷冷地應道:「是麼?」
他出言十分斯文,看來像是一個潦倒書生。
矮個子「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
鐵無情冷笑道:「在雲香居中,我要替你包紮傷口,你卻不肯讓我撕你衣服,若你不是有心想來叫我上的,又是為了什麼?」
從他們派一個人到雲溪鎮來引自己上這一點來看,不但自己要將他們殺盡,他們也將自己當作了眼中釘,非將自己除去不可!
所以,他必須能一出手,便制住了對方兩個人,而絕不給對方逃走的機會!
但是他卻十分機警,還是立即足尖一點,向前掠出了兩三丈,又仔細聽了起來。
他雙目之中,冷光森森,望定了那漢子,一句又一句地說著,那漢子的面色,愈來愈難看,在暮色中看來,簡直就像是一幅白布一樣!
那一劃,在他的脅下,剖開了一道足有尺許來長,寸許來寬的口子,鮮血泉湧。
在他後退一步之際,他心中所想到的,只是哪兩匹馬!
他心中在盤算著如何出手,同時,他也看出,對方並沒有動手的意思,對方可能認為他們已然安全了,因為自己未曾對他們起疑,所以也就不必再對他動手來弄巧成拙了。
這樣的結局,對他來說,實在太好了。
鐵無情哼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麼,那矮個子又講了幾句,但是鐵無情的注意力,卻多半集中在那中年人的身上。
而他匕首的那一格,力道卻是極大,一時之間,卻收不住勢子了。
當鐵無情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不禁苦笑了一下!
但不到小半個時辰,雨仍然未停,路面上嘩啦啦的水聲,借著閃電的光芒向下看去,附近山崗上,雨水像是千百條銀蛇一樣地在向下竄來,以致路上的積水已有尺許深暗,馬兒在吃驚地嘶叫,而雨勢卻仍然如此之豪,實在是不能趕路了。
而他手腕骨斷折之後,自然再也撐不住身子,砰地一聲響,身子便跌倒在地上。
他聽得對方還在發笑,以為只是令對方受了浮傷,心中又驚又怒,陡地呆了一呆。
他們一定拚命地在向前逃,而自己卻還傻瓜一樣地想將他們從林子中引出來!
鐵無情的身子,陡地一震,發出了一聲怒吼!
雖然未曾砸中他,但是「嗤」地一聲,在他的衣角上帶過,卻將他的衣服,扯下了一大幅來。
但是,與此同時,中年人的尖刀,卻也刺中了鐵無情的手背!
鐵無情只覺得自己的這一鞭,已令得對方受了創,但卻不知對方傷得如何。
鐵無情的眼中,不但全是灰燼,而且,還夾雜著許多小炭粒,他不但睜不開眼來,而且,還感到雙眼一陣陣的刺痛,他在擊出了那一鞭之後,身形縱動,猛地向後退出了兩步!
這時,他已有七八成可以肯定破廟中的兩人,正是他要追尋的兩個人了。
那大漢騎著馬兒,奔進了路口七八丈,回過頭來,道:「鐵大人,我就在前面不到一里處的一個榆樹林中,遇見他們三人的。」
但是他傷得如此之甚,失敗的打擊是如此之沉重,他的身子一陣發軟,手向下垂去,他仍然緊緊地握著軟鞭,但是卻沒有力道揮動它,他一伏在馬背上,便人事不省地昏了過去。
他站在林子前,雷聲更急了,天際突然又亮起了一道閃電。
這一點引起了鐵無情心中的懷疑,鐵無情雖然看不出破廟中的那兩人有什麼破綻來,但是他的心中疑惑不去,他卻也不肯離去。
他的坐騎已然斷了腿,那麼,他只好向那兩匹馬打主意了。
雷聲漸漸增大,隨著一股閃電的突然一亮,他的心中也突然一亮:那兩個人,已經走了!
不論是什麼人,鐵無情都非過去看看不可!
他單刀出鞘,那漢子也伸手入懷,手腕翻起,也握住了一柄匕首。
他仰著頭,「哈哈」地大笑著。他的笑聲,驚得剛投入林中的烏鴉,又一齊咕噪著,向上飛了起來,在黑暗的空中,亂飛亂撲。
因為前幾次劫棧的金銀,他們根本沒有動過,再加上這一次的,本來,這許多金銀,全是要歸三人分的,可是現在,卻可以由他獨得了。
鐵無情手腕一翻,「嗆啷啷」一聲響,便已抖出了鐵索來。
他期待著在他突然穩定身形之後,前面會有暗器落地的聲音,或是有人攻來的聲響傳過來。
這時,雨聲,雷聲,都十分驚人,鐵無情也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有馬嘶聲傳了過來。
他喘息著,怪叫著,衝出了林子,雷聲更急,閃電也更多了,天氣悶得令人連氣都透不過來,當鐵無情想到,那兩人可能趁機連夜趕到岳陽城去時,他更難過得雙手緊握著拳,令得指節骨發出拍拍的聲響來。
鐵無情知道,自己這一注,並沒有押錯,破廟中的兩個人,正是自己要找的兩個人!
因為他已耽擱了那麼多時間,如果破廟中的兩人,竟不是他要追尋的兩個人的話,那麼,他可能再也追不上他要追的兩個人了!
鐵無情一看到他來到了火堆邊上,也向火堆慢慢走了過去,他是想,如果能出其不意,先將矮個子的穴道封住,再立時掉轉頭來對付中年人,那他就走不脫了!
在鐵無情的笑聲中,只聽得那漢子又哀告道:「鐵……鐵大人,求你放過我……那一切,全是我大哥的主意,他還在林子裡,冤有頭,債有主,你放過我……」
那矮個子即使不死,一時之間,也難以再來與自己為敵了。
轉眼之間,他便已竄出了林子,閃電一亮,他看到那漢子已經死了,喉間的割口可怕地裂開著。
那漢子仍然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來,在等著鐵無情的回答。
在那漢子一匕首劃空之際,他已然知道事情有些不對頭了,因為鐵無情若是因為力道不濟而單刀脫手的話,那麼他這一刺是絕不會刺空的!
他「呼呼」地揮了兩鞭,身子向前衝了出去,他依稀覺出,在那中年人在他向前衝出之際,是在向後退去,他衝了https://m.hetubook.com.com兩三步,卻突然聽得那中年人,發出了一下怪笑聲來,而就在那中年人怪笑聲中,他一腳踏進了那堆火之中!
但是,他左掌才一翻出,便有兩塊火炭,落在他的掌心之中,「滋滋」兩聲響,疼得他怪叫了起來。
本來他是在追敵人,但如今,他必須先逃出去,先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原來鐵無情在才一落地之後,手腕翻起,那條軟鞭,早已無聲無息地向上捲了過來。
鐵無情左手持刀,右手早已按住了腰際軟鞭的活扣,等到他的單刀和對方的匕首才一相碰,他身子突然向下一沉,左手五指也突然一鬆!
鐵無情一想及此,立時打消了離去的主意。
他並不知道鐵無情已騎著馬走了,他只當鐵無情還在廟外,但是他知道鐵無情的傷比他更重!可能早就昏了過去,說不定已經死了,他可以不必心急。
在他匕首向下劃去之際,他是想趁機將鐵無情刺傷的,可是他那一刺,卻刺了個空,因為鐵無情身形早已下沉落地了!
而且,別看鐵無情只是隨便一拖,那一拖卻是十分巧妙,並不是將那漢子的喉管氣管,一齊割斷。若是那樣的話,那漢子立時就死了,如何能消鐵無情心頭之恨?
而在那一剎間,他舊仇新恨,一齊湧上了心頭,他如何肯讓那人就此溜走!
他緊咬著唇,竭力想睜開眼來,可是他卻什麼也看不到,他雙眼只是感到陣陣劇痛,什麼也看不到!
他連忙一側身,向地上踏去,「通」地一聲,一腳踏進了水中。
他在那一剎間,只感到身子好一陣僵硬,但是他隨即一笑,道:「兩位莫怪,我是吃公門飯的,也許是精細了些!」
那漢子喘著氣,道:「原來你,你早已知道了,你一直在當我猴兒般耍我!」
但是,他卻裝出完全未曾察覺的樣子來,他不要兩人知道他心中已然有了數,他要尋找機會,一出手便制住他們兩人!
鐵無情呆了一呆,立時發出了一聲冷笑。
鐵無情看到這裡,又準備退回來了,可是就在這時,廟後的那兩匹馬,卻又傳來了兩下急嘶。
鐵血情緊咬著牙,再猛地揮了一鞭,那中年人右臂受了重創,連提刀的力道也沒有了,但是他卻「哈哈」一笑道:「鐵無情,今晚你走不了啦!」
他向前爬出了五六丈,終於停在一株大樹之前,他還未曾斷氣,他甚至掙扎著,慢慢地站了起來,他雙臂搖動著,口中咯咯有聲。
他一進了那破廟,只見那中年人和矮個子,兩個人都呆了一呆,一齊向他望了過來。他側著頭,讓髮上的雨水流下地去,一面也打量著兩人。
如今,只剩下一個人了。
鐵無情故意稍落在後面,那大漢在前面頻頻回過頭來看他。
而在破廟的另一角,則靠著牆,坐著另一個中年人。那中年人看來,精神倒十分潦倒,而且,他像是對那五短身材的矮個子十分忌憚,不斷地用眼睛望著他。
鐵無情用力一腳,踢在那屍體身上,他自己卻一停也沒停,向前飛奔而出!
等到那漢子發覺不妙,身形還想拔起之際,右足足踝,突然一緊,已被鐵無情的軟鞭,緊緊纏住!
他搭訕著道:「這雨真大啊,若是下到天明,路全被水浸了,我們仍不一定能趕路!」
鐵無情聽得仇人的口中,講出了那樣的話來,他心中的高興,實是難以形容,他在那天晚上,趕到他已被燒成了廢墟,還在冒煙的家之後,就一直也未曾笑過,但是現在,他卻非笑不可了!
他已經來到了那矮個子身後,只有兩三尺處了,他已然要伸出手去,按住那矮個子的肩頭了。可是也就在此際,那中年人,卻突然發出了一下怪叫聲來!
而那兩下聲音,傳到了他的耳中,他心中的高興,實在是難以形容的!
那漢子在半空之中,雙腳突然一縮,鐵索緊貼著他的身子,掠了過去。
那中年人的身上也全濕透了,分明他也想走近去將衣服烤烤乾,但看他的神情,卻是不敢。
鐵無情手中早已捏住了刀柄,一到接受了對方,他手臂一振,單刀已然出鞘!
而他,也會從此失去了他們!
鐵無情淡然一笑道:「你,怕他們三個人?」
鐵無情的雙眼,首先一陣迷糊,他在百忙之中,突然一個轉身,隨著那一轉,「錚」地一聲響,他已然將腰際軟鞭的活扣,解了下來,「呼」地一鞭,向前直送了出去!那一鞭,他雖然是盲目送出的,但是他在送出那一鞭之際,都還記得那矮個子所在的方位!
那矮個子嘮嘮叨叨地說著,那中年人才開口,道:「閣下是販賣綢緞的?」
他棄了韁繩,直起了身子來。
那樣一來,鮮血立時從那漢子的頸際湧了出來,但是那漢子卻沒有斷氣……那漢子一個翻身,他的手腕早已斷了,他只能以肘支地,向前爬去。
那人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發出了一聲怪叫,身子在半空中,猛地一翻。
他奔出了兩三丈,又一道閃電,使他看清了他和那漢子兩人騎來的馬,正在一株樹下,他向馬兒直掠了過去,躍上了馬背,向前飛掠而出。
幾下閃電,更幫助他看到,在破廟之後的一株樹上,栓著兩匹馬。
如果那中年人是會武功的話,那麼他們兩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兩名巨盜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但是,等他來到了林子近前時,天色卻已黑得什麼也看不到了。
鐵無情連忙轉過頭去,只見那矮個子又折斷了一條椅腿,向火中拋去,那矮個子離他,也有丈許,和那中年人恰是一左一右。
那一陣奇痛,實在可以說是痛徹心肺!
但是,在他站定了之後,前面卻什麼聲響也沒有。
那人的身手,如此之靈活,倒也大出鐵無情的意料之外。他鐵索一出手,本來已是疾向外揮了出去的,這時,他手腕一沉,鐵索帶起呼地一聲響,變得向上撩了上去,而鐵無情同時五指一鬆,那根鐵索,向上直飛了上去,砸向那漢子的足踝。
他一直來到了牆前,向內看去,那破廟很小,這時,廟中生著一堆火,燒的是廟中的破桌子,有一個五短身材的人,正向著火堆在抖動著衣服。
是以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卡」、「卡」兩下響,他左、右雙手的手腕骨,一齊斷折!
鐵無情故意將腳步放得十分慢。
那中年人分明是故意引他踏進火堆中去的!
兩匹馬!
這一次,他卻聽得十分真切了,的確是有馬嘶聲,在他的左方傳來,他向那地方看去,雨十分急,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可是,剎那之間,事情發生了變化,變得他自己掉進了網中!
他立時一提手腕,又是「和圖書拍」地一聲,將那漢子的身子翻了過來,而他翻前一步,一伸足,踏在那漢子的胸口,冷笑一聲道:「惡賊,認命了吧!」
鐵無情一想到了這一點,心中實在不知是什麼滋味。
但是雨勢十分之豪,那中年人奔到了廟外,雨點打在他手臂的創口上,令得他感到了一陣劇痛,他忙又縮了回去,扯破了一件上衣,將手臂的創口,緊緊地包紮了起來,又將幾隻包裹,提在一起,推倒了一堵牆,將那兩隻包裏埋住。
這種發自那矮個子的心中的感覺,一樣逃不過鐵無情的眼光。
在一看到了廟外栓著兩匹馬之際,鐵無情的心中,立時想到:難道那兩名巨盜,是在廟中避雨?
鐵無情的身子,飛過了斷牆,「砰」地一聲,跌在一窪積水之中。
鐵無情一直望著他,臉上也始終掛著那看來極其冷酷的冷笑,等到那漢子再度跌倒在地,他才向前緩緩地走了過去。
然而,在他又踏出一步之際,他心中突然又電光石火也似地動了一動,那兩個人,看來是不相識的,但怎知他們不是裝出來的?
他略呆了一呆,又迅速地向前走近,雨聲和雷聲依然十分驚人,他根本不必擔心破廟中的人會聽到他的腳步聲。
那人一直喘著氣,他突然張口怪叫了起來,但是鐵無情一抖手,手中那條軟鞭,鞭梢的尖簇,精光一閃,已然擱到了他的口上。
愈來愈濃的暮色之中,只見兩股寒森森的光芒一閃,「錚」地一聲響,兩件兵刃,已然相碰!
他緩緩地吁著氣。
鐵無情一聲冷笑,道:「別做戲了,你們的事犯了,你是……」
鐵無情的武功再高,但是,要同時出手,制住一左一右,離他各有丈許的兩個人,也是沒有可能的。
他向前奔去,雙手摸索著,他摸到了一匹馬,翻身上了鞍,用力拉斷了韁繩。
這時,那漢子正自上而下,斜斜落下,而鐵無情則自下而上,穿了上去,兩人迅速地接近,在到了離地還有三四尺之際,兩人已是短兵相接了!
那漢子連連點頭,道:「是啊,我……怕。」
他們愈來愈不安,終於,又由他定計,引鐵無情出來,作一了斷。他並不悲傷死了兩個伙伴,他反倒十分高興。
當他跨進破廟來的時候,他等於是在賭博一樣,他將賭注投進了破廟,他實在只許贏不許輸的!
而在那一剎間,他的心頭,也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輕鬆之感。
他在進了林子之後,已經發出了許多聲響來,如果躲在林中的那兩個人,起先不知道他是誰的話,他這句話一出口,那也一定可以知道了。
可是,事情卻大大出乎那漢子的意料之外,他雙手才一按到了地上,就像是背脊之上,有千百斤的力道,一齊撞了下來一樣,令得他的身子不能不向下沉去!而他的雙手,卻又按在地上!
不能失去這個機會!
因為剛才他身形掠起的勢子,十分之急,看來少說也可以掠出三四丈!
但是,為什麼當他反而要拉緊羅網之際,那兩個人卻消失了呢?
那矮個子讓開一步道:「正是,你快來烤衣服吧。」
他剛才曾忘形大笑,而這林子離他對付那漢子的地方,又不是太遠,在林子中的那兩個人,一定是聽到了自己的笑聲而逃走了!
他一發出了那下冷笑聲,便立時向外跨出了三步,可是林中仍是什麼聲響也沒有!
在見了他自馬鞍上拔身而起,又在半空避鐵索,發暗器的這樣身手之後,鐵無情益發相信他就是那三名巨盜中的一人了!
等到鐵無情的話一說完,他的聲音,也不禁有些發顫,道:「鐵大人,這……是什麼話?」
同時,他的心中在想:是了,前面的榆樹林子,將自己騙到了榆樹林中,他們就可以動手了,自己是等他們發動了,再來還擊麼?
過了足足有半盞茶時,那矮個子才勉強笑了一下,向鐵無情指一指,道:「老哥你……是幹什麼的?」
那突如其來的一俯,幾乎沒將鐵無情從馬背之上,直摔了下來。
他自然可以立時出手,向那矮個子進攻的。但是,那中年人卻在他的身後。
鐵無情的雙眼被灰燼所迷,他並不能看到自己這一鞭,已令敵人受傷到什麼程度,但是他卻可以知道,自己內力貫足的那一鞭,已令那矮個子受了重創!
也就在這時,鐵無情隱約地聽到,在他身邊那匹傷馬的一下下急嘶聲中,似乎另有馬兒的嘶叫聲,在傳了過來。
鐵無情絕不想無謂多耽擱時間,是以他一發現廟中的兩人,並不是自己要找的兩人時,他立時後退了一步。
那實在是不可能的事,那兩個人一定是在林子中的,他們在等著他,等他進入了林子,便等於是進入了他們的羅網中了。
他在那漢子的身邊站了下來,那漢子雙眼翻著,望定了他,從他的眼神看來,他的心中,似乎並不恨鐵無情,因為那是他應有之報!他的眼光中似乎只有企求,希望鐵無情快點下手殺死他,他實在只求速死,而不想在體內的每一滴血流乾了才死!
他手臂上的那道傷口,傷得深可見骨,著實不輕,這時,他也感到一陣昏眩,坐了下來喘息。
但是鐵無情心中,對令得他滿門慘死的那三名巨盜,可以說已恨到了極點,而此際,他又肯定了那漢子正是那三人中的一個,他下手如何還會留情?
他已經耽誤了很久了,那兩個人可能已經到了雲溪鎮上了!
當下,鐵無情手按在刀柄上,抬起頭來,望定了那漢子。
只見那中年人霍地站了起來。
鐵無情深吸了一口氣,馬腿骨折斷了,當然不能再用來趕路了,但是他還是得向前去!
他那一拖,鞭梢的尖簇,只是割斷了那漢子的喉管,而未曾損及他的氣管!
也就在這時他又聽到了,幾下馬嘶聲,在他的身邊,傳了出來。
林子中沒有人!
他一面說,一面還打了一個「哈哈」。
那中年人慢慢地向火堆走了過去,除下了外衣,在火焰上抖動著。
這時候,夕陽已然西下,晚風陣陣,暑氣已沒有日間那樣蒸騰了。
鐵無情忽然嘆了一聲,人說江湖人心險惡,那真是一點不錯!
他的心中急速地轉著念,這兩個是什麼人呢?
他離那中年人只有丈許,在他的仔細打量之下,他愈看愈覺得那中年人一定是武功非常之人!
而他的怪叫聲未畢,幾十塊火炭和著了火的木塊,夾著大量的灰燼,已然向他一齊罩了下來。
如果他竟為了同情那漢子,而將配刀借給了他的話,那自己又怎樣?
如果他們兩人,就是從林中逃出來的那兩名巨盜,那麼hetubook.com.com,他們自然也會想到,自己很快會追來,而一定會經過這裡的!
而也就在這時,又接連亮起了好幾次閃電,使鐵無情對眼前的情形,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不但沒有聲音,而且,在他目力可及的地方,也根本沒有一個人!
那一下,鐵無情雖沒有運多大的力道,但是那尖簇其薄如紙,鋒利無匹,雖然只是輕輕拖過,但也已然入肉好幾分深!
鐵無情在馬背上伸直了腰,讓雨點痛痛快快地打在他的身上,清涼的,密集的雨點,令得他的精神為之一振。他張大了口,任由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向他的口中,在如此悶熱的天氣來說,那一場大雨,簡直是一種解脫。
他多半是想就著這一翻之力,向外掙了開去,但是鐵無情的軟鞭,既然已纏定了他的足踝,如何還容得他掙扎開去?
當鐵無情在向火堆走去之際,那矮個子一直在發著異樣的乾笑聲,從他那種乾笑聲聽來,分明他對於鐵無情漸漸接近他,正感到十分不自在。
他本來是想大笑起來的,但是結果,他卻只發出了一陣慘笑聲來。
那漢子的武功也十分高,他匕首上的力道,沒有了阻擋,他立時手腕一翻,「颼」地一下,匕首已然向下,劃了下去!
他伏在馬背上,他的汗和馬身上的汗漿在一塊,天似乎愈來愈悶熱,而突然之間,幾下巨雷,和幾道光亮之極的閃電過處,豆大的雨點,嘩啦啦地灑了下來!
鐵無情在那一剎間,也難以弄明白對方究竟受到了什麼樣的傷害,但是那兩下清脆玲瓏的骨斷之聲,他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鐵無情深吸了一口氣,又向內看去。
而鐵無情卻冷冷接了下去,道:「你知道了?我就是你們第三次搶劫的事主。當時,我恰好有事在外,要不然你們這三條狗賊,也決計活不到今天!」
但這時,矮個子一轉過身來,手中的木板,突然用力向火堆之中一撥,剎那間,只聽得「轟」地一聲響,火堆中燒著的木塊,已燒盡了的火炭,一齊飛了起來,向鐵無情沒頭沒腦地蓋了下來!
當他想到這一點之際,他立時又想到的便是逃!
鐵無情的笑聲,突然停止了。
鐵無情一聽得那中年人這樣講,才知道那矮個子也已死了!
他已飛出了廟外,急驟的雨點,令得他清醒了一些,他立時站了起來。
那中年人這時,又退回到牆角坐著,鐵無情則站在神龕之前。神龕中還有一尊佛像,但是殘破不堪,也辨不出供的是什麼神了。
鐵無情雙手一鬆,自馬腹上落了下來,他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只見那人身形也已斜斜落下,從那人身形斜落而下的情形看來,他分明沒有意思纏下去,而是想趁機溜進那林子去,和他的同黨會合!
那麼,那會是什麼人呢?
可是,雨勢愈來愈大了,鐵無情起先,當然是在冒雨趕路的。
他吩咐金掌櫃注意的是三個人,那兩個人,就算進了雲香居,金掌櫃也可能不注意他們,而他們當然不會在雲溪鎮太久,他們將會再撲岳陽城!
那中年人彷彿給鐵無情看得十分不自在,不斷地在挪動著身子,破廟中仍然十分寂靜,突然間,又聽得「啪」地一聲響。
而他那一鞭,在突然間攻出,居然未曾擊中對方。他自然知道,對方在那一剎間,是不可能避得太遠的,他立時手臂一揮,軟鞭先左後右,疾抖了開去,電光石火之間,鞭梢的尖簇,已然在中年人右臂之上,劃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他手腕一沉之力,在開始之際,還不是太大,然而在剎那間,他卻連加了三股力道。
他陡地一提真氣,雙手在地上一按,整個人如箭離弦,斜斜向上,直飛了起來!
而那矮個子則震了一震,分明是他的心中,吃了一驚,那一震雖然只是極短的時間,但是卻逃不過鐵無情的眼光!
鐵無情在這四年來,雖然從未在人前展露過這條軟鞭,但是,在無人之際,他卻是一有機會,就勤練不輟,不但招式未曾荒疏,而且還練了許多新招!
那馬伏在水中,不住地發出悲嘶聲來。鐵無情在水中摸到了馬腿,馬腿骨已然斷折了。
那中年人的臉上,更現出了害怕的神色來,那矮個子笑了起來,道:「世道雖然不寧,但也不致於遍地都是強人,老哥,你別看天熱,濕衣若是不除,一樣會病了,唉,出門人要是病了,那可苦啊,有一年,我販緞子到涿州,病了一場……」
鐵無情慢慢地向前走著,天氣實在太悶熱了,一定有一場大雷雨快落下來了,他額上的汗向下淌著,背上的汗,幾乎可以成一道小河,他的衣服全濕透了。
鐵無情緊咬了牙關,手腕突然抖起,連人帶鞭,一齊向前撲了過去!
那漢子苦笑著,道:「我們在事後才知道,我們……搶了一個武林高手的家,我們已然銷聲匿跡了四年之久,你……怎地這樣有耐心?」
這時候,他才知道馬兒為什麼走得如此之慢,因為路上的水,不但有尺許來深,而且還十分湍急地在向下流著,那一定是附近山頭,有山洪衝了下來之故。
等到他將那點亮光可以看得更清楚之際,他也就著那團在雨中顯得十分迷茫的光芒,看清他是站在一個土崗上,在離他不遠處,是一座破廟。
那麼,現在是應該揭開那漢子的假面具的時候了。
但是,他卻在一竄進林子,只不過一丈五六,便立時止住了身形!
鐵無情的心中暗道:你沉不住氣了!我愈接近你,你就愈沉不住氣,因為你知道我是誰,你也知道我知道你是誰!
他只停了極短的時間,立時又向前走了開去,他涉著水,順著那點亮光傳出來的方向走著,不一會,他腳下踏的水已漸漸淺了,雨勢還是一樣大,那是說明,他是在向一塊高地走去。
鐵無情的聲音冰冷,道:「你說對了,你兩個伙伴,在什麼地方?可是在前面的榆樹林中,你們定下的計謀,可真不錯啊,將我引進林子中去,好加以殺害,令你們逍遙法外,是不是?」
鐵無情心中大感疑惑,他伸腳在地上一踢,將一塊石頭,踢出了丈許,「拍」地撞在樹幹之上,然後又叫道:「你們的伙伴,已經死了!」
他若是一出手,那中年人如果趁機逃走呢?
他們三人合夥打劫,自從四年之前,知道所搶的事主是一位武林高手之後,一直惴惴不安,匿居著不敢露出馬腳來。後來,他們更揣知鐵手無情,可能就是他們第三次打劫的事主。
但是鐵無情的鞭招,何等靈活,他是聽準了對方的所在,才一鞭攻出的。
他又笑了起來,同時,他打橫跨出了一步,不再踏住那漢子的胸口。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