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不必客氣,在我們看,你不但是個特殊的人物,而且還是個最為特殊的人物。」
等索尼帶著兩個侍衛都出去了,太后才說道:「算了,就讓他去吧,咱們受這種氣也不是一天了。」
「只有煩勞您帶回去了。」
「告訴你,去了有你意想不到的好處,不去你會遺憾終生,我們是奉人差遣,身不由己,你何必讓我們為難。」
李燕月笑了:「我現在想通了,芳駕好計謀。」
太后悚然道:「這倒是。」
哪知索尼像沒聽見似的,轉眼就盯上了李燕月道:「這個人是誰?」
黑衣老者魂飛魄散,心膽欲裂,硬是沒敢動。
「不錯,你是個明白人。」
「但願他們肯信,但是我不願意這麼做。」
李燕月搖搖頭道:「我一介江湖小民,哪有這種資格,哪有這種福緣去見索大人。」
「這麼說,兩位是打算——」
「這就夠了,足證你身手不凡,皇家怎麼會放過你這種能用有用之人。」
李燕月道:「太后,遜皇帝信得過草民。」
黑衣老者道:「你以為現在就由得了你嗎?」
「這麼說,你在京裏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
「好,我非看看到時候你怎麼在京裏待下去不可。」
玉倫道:「我不比你糊塗,照這情形看,他們一定會找他,只等他們找上了他,他就得非聽他們不可,要不然他就別想在京裏待了。」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出了宮門,鐵王翻身上馬,李燕月道:「王爺,我能不能不上您那兒去了?」
李燕月仍然沒看見,仍然沒動。
馬臉瘦高老者兩眼寒芒暴閃:「那你是死定了。」
李燕月想笑,可是他沒關,不但沒笑,反而表現得冷淡異常。因為他已經猜到了,他道:「跟你們走,我跟你們兩位素昧平生——」
他沒把李燕月放在眼裏。
鐵王道:「我就不信——」
沒一盞茶工夫,李燕月就到了。
「謝謝您,謝謝您!」
掌櫃的沒口的道謝,直想爬下來叩頭。
太后臉色一變。
「索大人信不過我?」
李燕月道:「看來閣下是沒懂我的意思,我是說,我既然不想落什麼好處,當然也就連去的必要都沒有——」
鐵王這話是針鋒相對,不要掉,也不客氣。
「你什麼意思?」
「鐵王爺,江湖人個個能高來高去,真等出了什麼差錯,誰承擔也來不及了。」
「當然我還有沒辦完的事。」
鐵王環目一睜,威棱外射:「索尼,你這是跟誰說話?」
「不走幹什麼?難道等神武營再派大批高手來?」
「是。」
黑衣壯漢道:「有什麼不能的,誰又不會害你!」
李燕月剛接過念珠,兩眼突閃寒芒道:「王爺,恐怕有不該來的人來了!」
「我想走,可是我還有事,不能走。」
「也不用怕,算我多管閒事,幫錯了人,你可以告訴他們,人是我大刀會殺的——」
李燕月微一搖頭道:「不然,那也得你們諸位能把我的性命拿去,才能算定數。」
玉倫道:「索尼這樣盤問他,是什麼意思?」
話落,他邁步就要往後去。
「剛才你在客棧拒不奉召,而且出手傷了專差,論罪只有死路一條。」
「這麼看來,我說的話你們也沒聽見?」
李燕月更沒把他放在心上,微一笑,飛起一指,疾點掌心。
李燕月的右掌由上而下,疾若奔電,輕輕地按在黑衣老者心口上,同時,左掌的食中二指則點在黑衣老者的小腹之上。
「郡主,這不關神氣,也不關了不起,我說的是實話。」
黑衣老者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急什麼,難道說我當差這麼多年,連件事都不會辦?」
黑衣壯漢馬上不吭氣兒了。
「這也就是你們諸位的來意?」
李燕月為之微一怔。
一十二名高手恍若一尊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一動不動。
鐵王冷笑道:「索尼,不要仗持你是輔政大臣,處處以你的職權脅迫皇上,這個人在京外打死了圍獵獵獲的人熊,救了我的命,皇上嘉許神勇,難道不該召見。」
太后道:「玉倫。」
適才那兩名黑衣壯漢,改用了兩把匕首。
「姑娘要知道原因麼?」
「不錯。」
李燕月道:「我不懂你這話什麼意思?」
黑衣老者道:「不能說我們是索大人的人,只能說我們是索大人派來的。」
「太晚了,我想早一點回去歇息。」
鐵王道:「他看上了李燕月能打死人熊的一身好本領,好能耐,他們手下的『巴圖魯』,沒有一個有這種能耐。」
李燕月心頭震動,道:「對我,貴會知道得不少啊。」
「好,有人找我,就讓他們上陶然亭去吧。」
一聲「走」,人影騰躍疾射,剎時走得無影無蹤。
「那也許是貴會高抬我了,時候不早了——」
「李爺,您不知道,那位索大人,是內大臣,也是顧命輔政大臣,他們,他們的權勢比皇上還要大啊!」
當他的目光落在亭東北,一堆隆起的黑影上時,停住了,然後他冰冷發話道:「閣下可以現身。」
馬臉瘦高老者暴出一聲冷喝。
「那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那麼姑娘認為我應該替誰效力呢?」
「也好。」和_圖_書
蒙面黑衣女子話聲微沉,很明顯地帶著些不悅地道:「我向不輕許,說你一身所學高絕,也不是當面讚你,不妨告訴你,當面奉承,玩虛假那一套我不會。」
只聽一縷清音從那堆黑影之後隨風飄起聲音像脆,恍若銀鈴:「浩浩然,茫茫劫,短歌終,明月缺。鬱鬱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時盡,血亦有時滅,一縷香魂無斷絕,是耶非耶,化為蝴蝶。」
「大刀會救了我,我總不能再害大刀會。」
他大禮一拜,轉身往外行去。
李燕月笑笑道:「恐怕他們沒這個膽。」
李燕月沒說話,當著太后跟皇上,他不好再說什麼。
隨著這縷銀鈴似的清音,那堆隆起物之後,飄起一條嬌小黑影,足不沾地,似隨風飄行,冉冉而來。
李燕月看得不忍道:「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我還是走,鷹王爺那兒自有我替你說話去。」
太后伸出了手道:「時候不早了,跟我回宮去吧!」
李燕月道:「草民不敢,但請太后放心就是。」
李燕月跟鐵王停步回身。
鐵王道:「老佛爺,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您請坐著,自有鐵海東來應付。」
蒙面黑衣女子身軀一震:「你懂的不少。」
玉倫叫道:「他們要是動用官家的勢力,隨便給他安個罪名滿城抓他呢!他走不走?他總不能請出遜皇帝的信物來?」
「剛你告訴玉倫的。」
李燕月道:「郡主,我就怕他們不用這手法。」
太后忙施眼色,鐵王到了嘴邊的話又忍了下去。
黑衣老者一雙銳利的目光盯上李燕月:「李燕月。」
皇上道:「他們也怕宮裏安置了李燕月。」
按理說,以索尼的身分地位,以及在皇宮內外的跋扈,對個江湖人,是不會理會這麼多的。
李燕月道:「我還是不夠明白,因為我認為我要是不想去,我就不相信有誰能勉強我,夜深了,我要歇息了,失陪。」
真是貴人多忘。
「不錯。」
「你叫什麼名字?」
這些人才是夠大膽的,居然肆無忌憚。
「還有沒辦完的事,今天晚上這件事就算我沒出手,你以為你能善了,除非你跟他們走,否則你就是死路一條。」
「隆情盛誼心領,奈何我這個人不願託庇於人,也不允許我躲避風頭,藏在一個地方不露面的,真要是那樣的話,我何如馬上離京。」
其他的人也嚇白了臉。
當然這絕不是死在李燕月手裏。
「你是從哪兒來的?」
「可以這麼說。」
「你看見了什麼?」
邊走,鐵王邊道:「你沒有說錯,在宮裏,他們真是眼線廣佈,耳目眾多。」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說的話我有點相信,可也不敢全信,因為你是個讓人摸不透,拿不準的人。」
黑衣壯漢瞪眼道:「您不要跟他囉嗦了——」
「不錯,一點也不錯。」
玉倫還待再說。
櫃檯後嚇煞了掌櫃的跟伙計,定過了神,掌櫃的出櫃檯就往後跑。
「你過謙,一個人,一把劍,能挫神武營一十二名高手的,絕無僅有,至少在京畿一帶,是絕無僅有。」
「好說。」
這句話顯然話裏有話。
鐵王老實不客氣:「江湖人李燕月。」
李燕月道:「這算芳駕邀請我到貴會去?」
李燕月越發認定他猜的沒錯,他故作一怔,道:「閣下怎麼知道?」
「你到京裏來是來幹什麼的?」
太后轉望李燕月:「李燕月,你有把握?」
「剛我說過,我為什麼非替誰效力不可,姑娘是江湖人,應該知道江湖人,再說,姑娘如果真認為我應該接受索尼賞我的差事,也就不會暗中出手,傷神武營兩個高手!」
「索大人打算賞你個差事。」
玉倫道:「以我看不如——」
李燕月「呃」了一聲。
馬臉瘦高老者又一揮手,跟另兩名黑衣老者,還有九名黑衣壯漢,一起腳下移動,緩緩逼近陶然亭。
蒙面黑衣女子道:「在京畿,類似大刀會這種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的組織,不在少數,每一個組織都需要人手,更需要高才,不過不管是哪一個組織,他們都不會貿然招羅人才,總要經過一個時期的暗中觀察與考核。」
南下窪在「右安門」內,不遠。
太后似乎一時也沒了主意,只好又坐了下去。
轉眼間,一十二名高手已經離陶然亭僅剩一丈遠近。
向著李燕月的背後,黑衣壯漢神色怕人,要動。
「也許他們——」
「怕不怕,那是貴會的事,做與不做,那才是我的事。」
「我就不明白了,索大人為什麼非見我不可?」
鐵王濃眉一掀,要說話。
玉倫道:「就怕他們不用這手法,你什麼意思?」
「如果我這個人不識抬舉,好意心領,情願放棄這個稍縱即逝的不再良機呢?」
黑衣老者微微一笑,笑得有點怪:「你過謙了,都能進宮去見太后跟皇上還能不夠資格去見索大人,再說,既然見了太后跟皇上,你也該去見見索大人。」
鐵王道:「李燕月既然能這麼說,他就有他的把握,您請放心就是。」
太后跟皇上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答。
「那——南下窪的陶然亭——」
索尼轉向太后、皇上:「臣不知皇上是為打死人熊的事召見這個人,容臣告退,時候不早,和-圖-書也請太后跟皇上早些回宮吧!」
太后站了起來道:「咱們快——」
「難道你沒聽見,索大人愛才。」
太后道:「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遜皇帝,連海東都這麼推崇他,不會沒有道理的。」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姑娘總不至於,是想讓我投靠大刀會吧?」
「從你驚世駭俗的高絕劍術,我原該想到,你懂的一定也不會少。」
「你有什麼高見?」
玉倫有了真火,叫道:「你——」
李燕月道:「您放心,這一點我做得到。」
太后道:「海東,你這話——」
索尼正色道:「鷹王爺,衛護禁宮大內也是我的職責,這件事我不敢不追究到底。」
李燕月回身從行囊中抓出長劍,抖脫去鞘揮手出劍,一氣呵成。
蒙面女人突然提高了話聲,道:「你這個人……你怕是不是,容易,跟我上大刀會去,我給你安排吃、住,這樣,神武營的人就找不到你了。」
「難道不是?」
「你不信?」
蒙面黑衣女子冷笑一聲道:「我明白了,你不願跟神武營結仇,你怕他們。」
黑衣老者道:「你也沒懂我的意思,我是說不管你想不想落個什麼好處,你絕不能讓我們為難。」
索尼沉著臉道:「鷹王爺,禁宮之內,怎麼能帶個江湖人隨便進來……」
「那是你過謙,其實你自己應該知道,你是個比任何人都特殊的人物。」
瘦削官員索尼站了起來,微欠著身道:「臣聽說太后跟皇上深夜在這兒議事,特來衛護左右,不過既有鐵王爺在這兒,臣來得是多餘了。」
李燕月道:「劈柴劍式,算不得高明。」
「這麼說,貴會對我的一舉一動,一直都在注意之中了?」
李燕月一聽這話,簡直想笑,自從他抵京,住進這家京華客棧以來,始終沒好好在客棧裏歇息過,也不能回到客棧來,只一回客棧來,每次不是有人等著,就是有人找上門來,把他「帶」走。
有了這句話,黑衣壯漢立即像奉到了令諭道:「讓屬下來收拾他,也好試試他那打死人熊的身手。」
一聽這話,索尼臉色馬上一變:「江湖人?他是誰帶進宮來的?」
李燕月看在眼裏,對這位愛新覺羅氏的皇家,不由為之一陣悲哀,當初多爾袞攝政,身為皇帝的順治,受夠了氣,如今順治遜位,以四個內大臣輔政,他的兒子康熙,照樣也是受足了氣,堂堂的皇家,竟一蹶不振如此,怎不令人悲哀。
「你以為放他們全身而退,你就有寧日了麼?告訴你,你既不為他們所用,他們就絕不會讓你活著。」
「難道你沒聽說過,鬼都是隨風飄行。」
只一轉眼工夫,十幾條人影已撲到亭外,一起收勢停住。
「謝太后、皇上。」
李燕月笑道:「皇家憑什麼給我差事,我又憑什麼要接皇家的差事?」
「是麼?」
「好,你永遠神氣,永遠了不起,我會睜大兩眼看著。」
馬臉瘦高黑衣老者抬手攔住了他,森冷目光緊盯李燕月:「你是不是接受了別人什麼差事?說!」
「我不敢這麼說,不過既然我們是索大人派出來的人,不管到時候你見到誰,也就眼見到索大人一樣。」
「偏偏我就不想去。」
「草民來自江湖。」
「姑娘說得好,也教姑娘知道,我跟姑娘一樣,恐怕還有過之。」
「我們不急。」
「以你這個人,要是替皇家效力,那也是令人扼腕的事。」
李燕月看得心頭方自震動,看似緩慢,其實相當迅捷的嬌小黑影已飄進兩丈內,倏然的落地了。
「不是我不夠仁厚,實在是我恨透了他們。」
「也就是說,我若是知機識趣,馬上跟諸位去,還可以保住這條命?」
鐵王偕同李燕月往外行去。
只剩下亭外兩具屍首,亭柱上兩把短刀。
李燕月道:「這話我就不懂,我連兩位是什麼人都還不知道,好處怎麼會落在我的頭上?」
李燕月淡然一笑:「打死人熊的身手怎麼樣?打死人熊費了半天事,對付你只消一指,看來你還不如人熊。」
話落,收手,邁步往後而去。
這一招平淡無奇,而且一上來就踏中宮,走洪門未免也太不把李燕月放在眼裏。
「這匹馬——」
「你裝什麼糊塗,我是說你是不是接了皇家的差事?」
「不錯。」
太后道:「這不是動意氣的事,萬一——」
她足一沾地,立即發話,語氣雖略嫌冰冷,但話聲仍是那麼好聽:「我現身了,就在你的眼前。」
「你要明日,不為索大人用的人,索大人也不會讓他為別人所用。」
「我為什麼要供人驅策讓人用,我為什麼非找個人管著不可。」
「我能不能不去?」
她說道:「你這個人通不通情理,我暗中出手,助你一臂之力,你這個謝字都沒有,倒也罷了,怎麼反倒——」
黑衣壯漢似乎脾氣不大好,臉色一變,又要再說。
「所以說索大人對你特別寬容,所以說你現在跟我們走還來得及。」
鐵王吁了一口氣道:「你看見了,太后跟皇上的日子怎麼過!」
話落,跨步,正面擋住了李燕月的去路,五指如鉤,當胸就抓。
「既不是為賞你差事,讓你為皇家效力,皇上為什麼秘密召見你?」
皇上帶和_圖_書著小如意跟在後頭——
「怎麼,您還不走?」
馬臉瘦高黑衣老者兩眼寒芒暴射:「走。」
「只有一點,到時候手下別留情。」
如果是李燕月傷他們,他們的致命傷斷不會在背後要害。
李燕月搖頭道:「我無意讓誰為難,我是個江湖人,飄泊四海,浪蕩天涯,這一趟到京裏來也不過是藉路過之便待兩天,並不想落什麼好處——」
黑衣老者卻先說了話:「你盡可以放心,老實告訴你吧,你的運氣來了別人求不到呢!跟我們走一趟,包管有你意想不到的好處。」
李燕月微一笑:「不管我那隻手,只消力加三分,閣下還會有命在麼?不管我是不是讓兩位為難,兩位最好別再煩我,失陪。」
「當然,索大人召見任何人都得去。」
「這麼說,芳駕是——」
「永定門內京華客棧。」
「那是當然,因為你是個特殊人物。」
李燕月道:「閣下這話說得對,我不認識兩位,甚至連兩位是什麼人都不知道,怎麼能無緣無故跟兩位走?」
一時間四周一片死寂,靜得隱隱令人有窒息之感。
「從現在起,我不承認是大刀會的人都不行了,而且芳駕這一著逼得我無路可走,到頭來我非投向大刀會不可。」
「李燕月。」
不用說,是該來的人到了。
「索大人愛才又如何?」
太后呆了一呆道:「你跟鐵王出宮去吧。」
「真要那樣,我可以循線追擊,先掃除他們的民間勢力。」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還打算在京裏待下去麼?」
一十二個人,三名黑衣老者手裏空空如也,似乎沒帶兵刃,而九名黑衣壯漢則人人手裏提著單刀。
李燕月道:「要不是怕給人家客棧惹麻煩,我連地方都不換。」
這,誰都注意到了,誰都覺的不對,只有玉倫先說出來了。
兩名黑衣壯漢面無人色。
玉倫道:「他們都是內大臣,是御前侍衛之長,宮裏的一動一靜,哪能瞞過他們!」
李燕月微微一笑道:「那麼,我也奉勸每一個組織,不必在我身上費心費力,因為我不可能加入任何一個組織。」
「不妨讓你知道,我並不是剛來。」
太后這裏剛坐定,一名穿戴整齊,五十上下的瘦削官員帶著兩名大內侍衛走了進來,兩名大內侍衛停在門邊,瘦削大員則面無表情的直走進來,先向太后跟皇上行下大禮:「臣索尼叩見太后、皇上。」
「怎麼?」
玉倫也為之一怔。
居中一名馬臉陰森的瘦高黑衣老者冰冷道:「膽子不小,居然還敢留下地方……」
李燕月道:「芳駕好高明的輕功身法。」
「現在你明白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好高絕的輕功身法。
太后道:「皇家全仗你跟鐵王了。」
「為什麼?」
太后、皇上都沒說話,因為也不知道該怎麼答才好。
黑衣老者截口道:「那是你的事,又跟我們去一趟,讓我們交了差,你馬上走都行。」
「那就好,替皇家出口氣也算替我出口氣——」
「話是我說的,信不信還在你們。」
玉倫道:「老佛爺,您聽氣人不氣人。」
太后道:「海東,真要是這樣,還真是麻煩。」
「姑娘若是不信,盡可以拭目以待。」
鐵王道:「是他們四個裏的哪一個?怎麼偏在這時候……」
左掌一揮,劈向李燕月頸項,右掌直伸,硬插李燕月左肋,一式兩招,一上一下,互為呼應著,而且出手疾快如風,立將李燕月左半身罩住。
「呃,原來兩位是索大人派來的。」
「錯了?你不是想替皇家效力?」
「讓他們監視吧,最好能綴著一直到我鷹王府。」
鐵王也沒再多說什麼,帶著李燕月告禮告退,剛轉過身。
李燕月像是沒看見,站著沒動,也沒說話。
李燕月道:「那怎麼辦,掌櫃的你想趕我走。」
「哦!我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殊。」
太后道:「李燕月。」
鐵王道:「那麼你說,該怎麼辦?」
李燕月為之一怔:「姑娘聽見了?」
「但是現在貿然邀一個尚未摸清的人到貴會去,豈不是太冒險?」
黑衣壯漢神情一震,沉喝聲中,沉腕就要變招。
索尼臉色馬上好看了些,道:「鷹王爺,我是好意,我是帶刀御前侍衛的內大臣,肩負禁宮大內之衛護,職責所在……」
李燕月道:「以芳駕凌空御虛的絕世身法,以及傷這兩名神武營高手的高絕手法看,挫一十二名神武營高手,應該也不是難事。」
李燕月道:「索大人,難不成兩位是——」
鐵王濃眉一掀道:「有我在這兒,您這位輔政大臣大可以放心,請回吧!」
「芳駕不是還沒摸清我麼?」
「這一點索大人可以放心,誰也別想用我。」
影定人現,共是十二個除了剛才那黑衣老者、黑衣壯漢之外,另十名是兩個黑衣老者八名黑衣壯漢。
黑衣老者一把扯住道:「咱們差得太遠,走。」
鐵王道:「只有一種可能,他看上了李燕月。」
皇上突然間變的相當平靜道:「是我召他進宮的。」
「為什麼要氣,咱們皇家不是正需要這樣的人嗎?」
李燕月身立的方向,兩名黑衣壯漢騰身和_圖_書掠起,兩把單刀幻起一片森寒光芒,疾撲陶然亭中的李燕月。
李燕月一個人直奔外城,這時候內城九門早關了,還好,李燕月是去鷹王府的,憑這塊招牌照樣開城讓他出去了。
黑衣老者截口道:「不用多問,只管跟我們走就知道了。」
李燕月突然截口道:「郡主放心,我要不想在京裏待了,誰也留不住我,我要是想在京裏待下去,誰也趕不走我。」
掌櫃的都要哭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請您走,小號準慘,請您走嘛,又怕得罪神力鷹王爺——」
李燕月不看兩具屍首,不看兩把單刀,目射冷電,耳凝敏銳,從在到右,在十丈內緩慢搜索著。
「你以為,我是為什麼救你——」
「請郡主看我一個人掃除。」
玉倫道:「別又使你的倔脾氣,這不是你使脾氣的時候,真要等在燕月在京裏沒辦法待了,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李燕月沒容他變招,右手疾進,食拇二指閃電般搭上了黑衣壯漢的手脈,一緊一鬆又一現黑在壯漢悶哼聲中,踉蹌暴退,兩眼暴射驚駭,一張臉都嚇白了。
「你要上哪兒去?」
鐵王又道:「你真打算這麼幹?」
「剛才有什麼事,值得索大人計較?」
黑衣老者轉望李燕月道:「你是夠小心、夠謹慎的,看來你的江湖經驗、歷練都不差,也難怪,既不認識人,又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京裏臥虎藏龍,什麼稀奇怪事都有,擱我我也不會貿然跟人走,我這麼說吧,今天晚上你進過宮,是不是?」
是個身穿長可及地黑衣、雲髮高挽的女子,臉上蒙著一塊黑紗,令人難窺廬山真面目。
「大刀會不怕,要是怕,我也就不會暗中伸這個手了。」
李燕月道:「我進紫禁城去,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去——」
李燕月聽得剛一怔。
先前黑衣老者抬手一指李燕月:「就是他。」
索尼呆了一呆轉望李燕月:「那頭人熊是你打死的?」
聞弦歌而知雅意。
李燕月長劍下垂,淡然道:「你們應該看得出,我也夠寬容的。」
蒙面黑衣女子接著說道:「因為你進京來的時候是跟洪門天地會搭上了關係,可是你一進來卻又跟滿虜之中的英雄人物神力鐵鷹王搭上了關係,如個你跟洪門天地會的關係似乎脫了節,反而跟神力鐵鷹王走得很近。」
玉倫怒視李燕月,高挑著一雙秀眉叫道:「你還這麼神氣,還這麼了不起——」
「對了,你不失為一個明白人。」
先前黑衣老者厲喝一聲要動手。
「怎麼,你要走?」
李燕月沒說話,他能說什麼?
突然,馬臉瘦高老者冰冷發話,話聲冷得不帶一點感情:「別忘了索大人立下的規法。」
李燕月不躲不閃,不進不退,右掌封住黑衣老者左掌,左掌格開黑衣老者右掌,黑衣老者門戶大開,一驚之餘就要抽身。
「這麼說,你仍然不願去?」
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至外而止,隨聽見外面有人揚聲發話:「老中堂到!」
「這個索大人也知道,只是為我打死了那隻人熊——」
「你只一個人——」
蒙面黑衣女子一聽這話,顯然更不高興了。
鐵王從李燕月手裏接過韁繩,逕自騎一匹,拉一匹走了。
「大刀會現在就歡迎你。」
「幹什麼,你這是跟我抬槓?」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天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句話你懂麼?」
「姑娘以為是麼?」
「不只是你,任何人都一樣,凡是索大人想用而沒能用上的人,索大人絕不會讓他有被別人所用的機會。」
「你住在什麼地方?」
「我自己也不知道該上哪兒去,從現在起,京城裏的每一個角落,恐怕很難再有我安身之地了。」
李燕月笑道:「我不想去見索大人,也犯王法麼?」
「這個我清楚,可是我還不想傷他們,置他們於死地,事實上姑娘也清楚,假如姑娘不出手,我會放他們全身而退。」
鐵王道:「皇上年輕,皇家家法,朝廷體制一時記不了那麼多,要你們四個輔政大臣是幹什麼的,就是要你們隨時提醒皇上的,這也是你們的職責。」
太后道:「那就好,你們去吧!」
李燕月道:「我怎麼知道兩位是不是會害我?」
「殺!」
「不錯,不過京大人對你特別寬容,願意先給你個機會!」
「當然要,我要知道,我救了人,他有什麼理由這樣對我。」
李燕月「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凡是索大人想用,而沒能用上的人,索大人一律格殺勿論。」
索尼為之一時無詞以對,臉色變了一變,旋轉向皇上:「皇上。」
三名黑衣老者,用的則是掣自腰間的軟劍。
黑衣老者冷然一笑,轉向黑衣壯漢道:「你沒說錯,這種人果然沒有必要跟他囉嗦。」
「這麼說,是索大人要見我?」
「你以為我們拿不走你的命,你以為你還活得成?」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這倒使我頗有榮寵之感。」
黑衣老者兩眼寒芒電閃,冷喝一聲:「好身手。」
「我只相信我看見的。」
蒙面黑衣女子道:「這也沒什麼,在京畿的每一個組織對於進出京城的特殊人物,都會加以注意的。」
黑衣壯漢臉色大變,暴喝一聲,就要再動。
「你和*圖*書以為那是輕功身法。」
特許紫禁城騎馬,可是鐵王沒騎馬,跟李燕月拉著座騎往前走。
「那麼,芳駕也不怕我給貴會惹麻煩?」
掌櫃的白著臉,也苦著臉:「我看見了,也聽見了,您還進過宮,見過太后跟皇上——」
他抬手一揮,只見人影疾閃,只聽衣袂飄風,九名黑衣壯漢行動如電,立即圍住了整座陶然亭。
玉倫叫道:「可不能讓他們把他拉過去。」
「好,那還不算太遲,索大人愛惜你是一個人才,現還就跟我們走,剛才的事,可以不去計較。」
李燕月目光一投道:「你是說,我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是不是?」
黑衣老者道:「走吧,跟我們走一趟。」
「想替皇家效力,跟索尼等輔政四大臣作對!」
鐵王道:「你想他們拉得過去嗎?」
李燕月道:「說不定,現在就有不少在監視著咱們。」
黑衣老者微顯得意,淡淡的笑了笑,不答又問:「除了太后、皇上、神力鷹王、玉倫郡主之外,你還見著誰了?」
「什麼事?」
「絕不會讓郡主失望。」
不過,他這一抓力道極猛,如鉤的五指帶著絲絲的勁氣,手未沾衣,勁道已然逼人,顯然是個不俗的好手。
「這個我也清楚,但至少我沒有傷人,他們扣不上我罪名。」
鐵王道:「你連太后跟皇上在這兒都知道,還能不知道他是誰帶進宮來的麼?」
「奈何索大人信不過。」
把行李往亭裏一放,藉著昏暗月色舉目四眺,只見陶然亭居高臨下,亭下數頃均為沼澤之地,遍佈蘆葦,這時候看上去,寂靜空蕩,有點悚人。
「閣下,你低估大刀會了!」
正看間,陣陣衣袂飄風聲隨風飄來,凝目再看,遠處十幾條人影疾如鷹隼,劃破夜色,向著陶然亭撲來。
「你肩負禁宮大內的衛護,難道我就會危害到禁宮大內跟皇上,人是我帶進來的,自有我在,倘若任何差錯,也自有我一肩承擔。」
黑衣老者一怔道:「你怎麼說?」
「我這個大刀會的人已然出了手,而且是傷了神武營兩個高手的性命,我也沒有隱瞞什麼,你閣下認得出大刀會的表記,神武營的人也一定認得出。」
「大刀會的表記,跡近失傳的『凌空御虛』身法。」
「那他們要是在暗地裏對付你呢?他們在京城裏,培植得有民間勢力,三教九流的,什麼人都有——」
一聽這話,太后跟皇上臉色都變了。
皇上有點不自在,太后倒相當平靜:「索大人請起。」
一聲走,兩人疾快出了客棧。
望著鐵王、李燕月,一魁梧,一頎長兩個身影出了殿門,玉倫說道:「老佛爺,你就這麼相信他……」
「你是說……」
李燕月前腳進屋,掌櫃的後腳跟進來,李燕月回過身便道:「掌櫃的,你看見了,我本不想惹事。」
李燕月淡然道:「是的。」
「倒不是怕誰不怕誰,而是這麼一來,除非我不在京裏待下去,否則就會背著一條大罪,永無寧日。」
玉倫只好改口答應,扶著太后往外行去。
李燕月容得尖銳勁風遍身,揮手起到,劍光大盛,身軀急旋,金鐵交鳴聲中,光網破碎,四散激射,一十二名高手翻滾飄退,持匕首的兩名黑衣壯漢突然爬倒在地,背心上插著兩把極短小的匕首,不足手握的把子露在外頭把上還各飄動著一方紅綢。
「你真沒有接皇家的差事?」
李燕月笑了。
鐵王爺冷冷一笑道:「要是連我都制不住,你帶這些人,哪一個是他的對手,他不是照樣能隨意進出禁宮大內。」
「我或許能用有用,可是我為什麼要供人驅策讓人用,江湖生涯逍遙自在,我為什麼非找個人管著不可。」
「什麼話?」
索尼道:「皇上怎麼可以隨便召個江湖平民進宮?這有違皇家王法,朝廷體制……」
「私事。」
他提著簡單的行李走了。
鐵王望著玉倫道:「聽見了沒有?」
儘管難窺廬山真面目,不過從她那無限美好的身材看,她應該,也一定有一副閉月羞花的絕世容顏。
剛進客棧門,相房裏站起兩個人,一個黑衣老者,一個黑衣壯漢。
「香塚之中,那縷芳魂。」
「江湖人興之所至,飄泊四海。」
李燕月收拾了簡單的行囊往手裏一提,一塊碎銀扔在桌上,道:「掌櫃的,這算我的店錢,多了的不用找,城裏有什麼不打擾人可以睡一宿的地方嗎?」
「芳駕非世俗中人,不該語怪力亂神。」
馬臉瘦高老者冰冷道:「你以為我們不試?」
李燕月道:「這種事已經有過了一回,到那個時候,王爺可以出面保我,諒他們也不至於為了一個江湖草民跟鷹王爺直接衝突。」
玉倫一怔,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我不妨也讓姑娘知道,姑娘的想法,跟神武營那般人一樣錯了。」
「就因為姑娘救了我,可也害了我。」
李燕月道:「不信的話,何妨試試。」
話聲方落,暴喝四起一十二條人影同時騰起,齊撲向亭中的李燕月,刀光劍影幻成了一張光網。
悶哼聲中,金鐵交鳴,兩道寒光兒長虹疾射,篤、篤兩聲射入柱子中。是那兩把單刀,兩名黑衣壯漢則翻身退回,落地踉蹌,胸前衣衫各破碗口大個洞,又未傷到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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