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撮毛還是不放心，還待再說。

可是，這回是讓關山月碰上了，他不能讓她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不能不管，他得讓她改變這個心意。

一撮毛道：「一不沾親，二不帶故，連認識都不認識，何會為我跟我這幾個弟兄？」

關山月收回了革囊道：「剛不說了麼？我要是來接應她的，就不會是如今這種局面了。」

她眨動了一下杏眼：「你不是他們的上司，甚至連官府的人都不是，他們怎麼會聽你的？」

關山月道：「應該能」

望著關山月不見，高梅也走了。

「海皇帝」、「哭和尚」這兩位絕世高人，都已是神仙中人，不會想不到，不會不做評估，不會那麼糊塗。只是，這事不能輕洩，叫關山月怎麼說？

說是乾脆，說是不死心眼兒，說是只來碰碰，郭懷答應，願意，她就留下，否則她就回去，可是一旦知道郭懷已經娶了，仍是個打擊：心裡還是會不好受，恐怕這是人之常情。

關山月道：「昨天！」

一撮毛三個痛呼出聲，不但立足不穩，踉蹌後退，還都另一隻手抱著遭捶的胳膊彎下了腰，齜牙咧嘴，額上都見了汗了。

關山月道：「我不能出手趕他們走，要是能出手趕他們走，就容易了，民不可犯官，那罪大，而且天涯海角永遠跟著妳。」

不錯，是個好當差的，都到這時候了，還怕這兩個擅離監視任務，讓那被監視的脫了身跑掉。

如今再聽了她這看法，關山月不但是非得管她這件事，非得管到底不可，而且，因為是個姑娘家，挺可愛，挺逗個姑娘家，還得不厭其煩，耐著性子。

還是忘了剛才的事，或者認定官府這些人不再抓她，不會連累她的家人了，認定關山月不是官府中人，也不會給她說出去了？

照這情形看，她應該會聽話。

這種事是他頭一回碰上，也幸虧讓他碰上了。

可不是麼？對高梅來說，這絕不是值得高興的事。

聰明！

一撮毛咬著牙直起了腰：「你……」

關山月道：「姑娘，他們不再把郭懷當叛逆的事，到目前為止，連他們官府知道的都不多，說是郭懷的朋友，可不是什麼好事。」

難怪她會這麼想，本來嘛，不是官府裡的人，不是那幾個的上司，怎麼能讓那幾個撤，那幾個又怎麼會聽？

關山月道：「我記住了。」

恐怕誰也聽不明白。

關山月道：「妳以為他們會客氣？會心軟？妳也是江湖人，江湖人的逼供手法，加上他們的刑求，血肉之軀沒幾個受得了的。」

高梅目光一凝：「你是個來喝喜酒的賀客？」

關山月道：「知道。」

她偏著頭看關山月：「你讓我迷糊。」

膽大、豪壯，大有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氣勢。

一個人掠過來落在眼前，正是關山月適才所見，前一後四那走在前頭的一個，瘦削，下巴左邊長著一撮毛，他兩眼盯的是關山月，話卻是向那兩個：「怎麼回事？」

她道：「他們會聽你的？」

高梅粉頰上突然泛現了異樣神色，那似乎是遺憾，她道：「當時我要是也在京裡該有多好？不就能同時認識你們倆了麼？」

高梅凝目：「真的麼，這輩子不能嫁給他，能跟他做朋友，見他一面，甚至看他一眼，也就知足了！」

關山月道：「我是個賀客，昨天剛喝過喜酒。」

關山月說了話：「不要自作聰明，也不要魯莽，我既不是你等圍著的人變的，也不是來接應她的，我只是個過路的，碰上了這件事而管了這件事，而且我管這件事是為你等，不是為她……」

高梅道：「我說你是當今的奇英豪，你就是當今的奇英豪，雖然我還不知道你這個人，不知道你有什麼作為，可是只憑你跟郭懷能一見投緣就夠了，英雄惜英雄，不是麼？你要不是當今的奇英豪，當今的奇英豪郭懷，怎麼會跟你一見投緣？就拿眼前事來說，你不是官裡的人，不動手，只憑幾句話就能讓橫行霸道、窮兇惡極的官府鷹犬乖乖撤離，這不是一般江湖人能夠做到的。」

關山月道：「妳說他是奇英豪是因為知道他在京裡的作為，跟他在京裡的事蹟，那也是天下皆知的事，值得敬佩，值得尊崇，我有什麼？姑娘又知道我什麼？」

高梅沒答反問：「你知道郭懷這個人？」

關山月道：「他連知道都不知道，跟姑娘連一面之緣都沒有，他要是不答應，不願意呢？」

高梅叫出了聲：「昨天？就是昨天？」

她一雙杏眼緊盯著關山月：「你讓他們派人回去請示了？」

高梅道：「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是這一套理，她這套理不是說不通。

高梅又叫：「他要的是那家的姑娘？」

因為郭懷只去過京裡，他也只知道郭懷在京裡的事。

關山月道：「我讓他們派人回去請示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回話了。」

那先一個道：「怎麼說？你不是……」

關山月道：「要是照妳這麼說，他們辦案，只抓住一個，就都問不出共和圖書犯了。」

那另一個一怔，一時沒說出話來，也沒再要拔刀了。

關山月道：「不過不要緊，妳只要沒有異動，他們就不會動手抓人，妳不見他們只圍住妳而沒有動手麼！不然他們六個就過來抓人了，就等妳有異動。」

她道：「那你是出手趕他們走？」

吃公家飯的，又是個頭兒，怎麼能聽一個陌生江湖百姓的這種話？

關山月沒說話，他沒好說什麼。

一撮毛沒再點頭，話說得也不客氣：「你明知故問，多此一問。」

他走了。

這姑娘真可愛，真逗！

這是要關山月出樹叢去。

高梅又道：「雖然是這麼樣碰見，這麼樣認識，可是我又覺得跟關大哥投緣，我把關大哥當家人，不希望跟關大哥這份緣，到此盡了……」

關山月站住了。

這是讓關山月走了。

一撮毛兩眼緊盯著關山月：「吃了這麼多年公事飯，這種事我還是頭一次碰上，我實在弄不明白……」

關山月道：「是的。」

關山月道：「剛才不跟你說了麼？我是為你好，為你這幾個弟兄好，怕你惹大禍，招大災，自己丟差事砸飯碗不說，也害你這幾個弟兄跟著倒霉。」

那先一個忍著痛走了，還抱著胳膊。

她道：「那你……」

關山月道：「妳在這兒等著，不要有任何動靜。」

關山月道：「姑娘不讓我客氣，就不要跟我客氣，來日『江南』見！」

實話實說，真老實。

關山月說了話：「你等盯她來到此地，是因為懷疑她跟『海威幫』有關連，是麼？」

那是厲害，一家都是水裡的能人。

她目光一凝，緊盯關山月：「我又不認識你，你問這幹什麼？」

高梅自以為她知道，道：「關大哥要回京裡去，關大哥什麼時候到『江南』來走走！」

話落，他自己，還有那兩個，都要動。

他說話了：「姑娘說，一家人都天生會水？」

一撮毛抬起頭，一臉痛苦色，也一臉怒容：「誰讓你們擅離職守，滾回去！」

姑娘真是乾脆！

他三個抬了手，要去抓刀柄。

關山月不想多說，不想辯，道：「姑娘要是非這麼抬舉不可，也只好任由姑娘抬舉了。」

高梅一雙杏眼中竟又現淚光，道：「那就好，到了『江南』，關大哥只要說一聲會水的高適海，不愁找不到我家，不愁見不著我。」

對郭懷，簡直到了癡的地步。

高梅道：「不要誤會我的意思，要不是你，他們眼前或許抓不著我，可是等我白跑一趟回來之後，還是會落進他們手裡，還是會連累我的家人。」

關山月要說話。

關山月道：「高適海？」

關山月道：「這兩天，『廣東』來了位朝廷要員，內閣學士張廷玉張大人……」

高梅道：「難怪你們會一見投緣，你們都是當今的奇英豪。」

還是乾脆。

看來這他還不知道，難怪他不信，是不可能，根本是絕不可能。

話說完，又要走。

關山月道：「姑娘既知道他在京裡的事，應該知道兩位歐陽姑娘。」

他走了！

關山月道：「看樣子妳會水。」

她可是真留意，真知道郭懷的事。

關山月停住沒走：「我去讓他們撤走。」

一撮毛臉色又變了：「你……」

這也顯示了郭懷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高梅道：「關大哥是郭懷的朋友，怪不得關大哥多知多曉，還這麼行。」

一撮毛一怔：「這你怎麼知道？」

也是，江河畢竟不能跟大海比。

雖然說他的手讓關山月的革囊前遞，按著動不了，可是他要是真要再拔刀，還是可以沉腕躲開，再次抬手拔刀。

關山月道：「地方官府的捕役都還不知道，百姓又怎麼會知道？」

神色一轉陰暗，不止傷感，一雙杏眼裡都閃現了淚光。

高梅一怔：「他已經娶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關山月道：「我就是想知道，姑娘家裡有沒有大人，姑娘從『江南』跑到『南海』來，令尊知道麼？」

關山月道：「郭懷知道麼？」

這是誇讚，也是佩服，卻因為是郭懷的朋友。

也沒明說地方，往北去地方大了！

關山月回到了樹叢裡。

關山月仍然像沒聽見，沒理他：「你可以派個人去，或者是親自跑一趟，想辦法請示這位張大人，看看朝廷是不是還把『海威幫』當叛逆？跟『海威幫』有關連的人能不能抓？」

關山月道：「也不會，他們的主子已經知道他們的朝廷，不再把郭懷當叛逆了。」

高梅道：「不管怎麼說，我總是要謝謝你。」

關山月道：「妳有家麼？」

關山月道：「他們不是聽我的，他們是為他們自己，怕抓了不能抓的人，為自己招災惹禍。」

看來，她還是有點不信。

一撮毛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高梅道：「關大哥從哪裡來？如今要往哪裡去？」

既不是神仙，又不是妖怪，還會變？

叫「關大哥」了。

高梅道：「你還要說什麼？你不是擔保他們會撤走，不會抓我了麼？」

關山月道：「hetubook.com.com這就是了，郭懷是叛逆，『南海』是郭懷的根據地，這一帶一直是鷹犬密佈，只要有外來人出現，那些鷹犬會立即緊緊盯住；只要那外來人有異動，就立即動手拿人。」

關山月像沒聽見，沒理他，道：「要是我沒料錯，這位張大人應該還沒有啟程回京，正在做『兩廣總督衙門』，或者是『廣東巡撫衙門』的座上嘉賓……」

關山月要說話。

她道：「我說了，那不算……」

那先一個道：「你真只是個過路的？」

關山月道：「姑娘，誰知道？縱然知道，誰又敢議論？」

關山月道：「這些雖是官府的人，但卻是地方官府，尤其是遠在千里外的『廣東』地方官府捕役，不再把郭懷當叛逆，是他們朝廷剛有的意思，或許他們主子知道，還沒有往下交代，他們怎麼會知道？至於我知道，江湖上傳話本來就快，我是得知自京裡傳來的信息。」

一撮毛驚聲道：「這你怎麼也知道？」

憑這一手絕對幫得了忙，也絕對不用施調虎離山計。

還真是不怪他不信，任何人恐怕都難信。

高梅道：「不是的，我是想知道，關大哥是怎麼跟郭懷交上朋友的？」

高梅道：「當然。」

關山月道：「事已經了了，我就此告辭。」

看樣子不像吹。

高梅道：「我就是為這來找他。」

叫姑娘了，或許是因為這姑娘是要來嫁給他師兄的。

她杏眼一睜：「你能讓他們撤走？」

姑娘才十六、七，已經受到情的折磨了！

還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還真是難纏。

關山月道：「倒不是說姑娘有什麼不好，我剛說過，姑娘跟他連見都沒見過，姑娘應該知道，這種事得有緣分。」

可是，他道：「姑娘，這是大海，不是江河！」

高梅脫水靠，換衣裳還真快，不過轉眼工夫，就背著她的行囊出來了，一見關山月跑那麼遠等她，忙走了過去，近前道：「你比我大，又是郭懷的朋友，我雖然沒能嫁給郭懷，可是他的朋友就像是一家人，所以我叫你一聲關大哥，別介意。」

兩條人影掠了過來，落在他眼前攔住去路，是那五個裡的兩個。

畢竟還小，一急就說了。

另一個搶了先：「我明白了，他是接應她的，她來到這兒，有人接應她，一個錯不了，一個不會有別的來處，動手拿人吧！咱們運氣好，一下逮兩個，好事成雙！」

是理！

高梅道：「真的麼？」

關山月道：「弄清楚了再動，對你沒有壞處不是？」

他聰明。

關山月道：「妳這樣想下水到海裡去？」

他不好說得太明白，只好這麼說。

關山月道：「不管算不算，妳只答我問話？」

這話……

高梅道：「不錯，你一定是剛入江湖，不然你應該知道，『江南』高適海一家……」

關山月沒讓她再說，轉了話題：「說說妳吧！」

關山月道：「我不敢說他會不答應，不願意，我只能說姑娘來晚了。」

關山月也抬了手，還是革囊前遞，只是這回不是按手了，而且在他三個的胳膊上各重捶了一下。

高梅道：「那你跟郭懷是……」

這話聽得關山月心頭一陣震動，這事一旦成為事實，普天下皆知，郭懷一定會遭受誤會，蒙受委屈，這對匡復大業會不會有不良導引，甚至這會不會是當今朝廷一招兵不刃血，不用發一兵一卒，或者這根本就是張廷玉貪圖榮華富貴、數典忘祖，獻與他主子的高明毒計？

自己的師兄，關山月不會怎麼樣，道：「姑娘說還有事，就只為跟我說這個？」

她劈頭就問：「他們聽了你的了？撤了？」

關山月革囊前遞，按住了他的手，他沒能拔刀，根本就動不了。關山月道：「魯莽對你等沒好處，誰是頭兒？我要見他。」

她一揚柳眉：「那不算……」

高梅道：「耽誤了關大哥這麼半天，關大哥請吧！」

關山月一怔：「妳這麼老遠，從『江南』跑到『南海』來，是為了要嫁給郭懷？」

關山月道：「你不信？」

她道：「當然有，誰沒有家？」

關山月道：「他是，我不是。」

就在這時候，關山月那敏銳的聽覺聽見動靜了，他道：「他們撤了！」

她臉色變了，氣萎了。沒說話，顯然是既不膽大了，也不豪壯了，就是嘴上不肯示弱，下肯認輸。

一撮毛道：「怎麼說？朝廷不把『海威幫』當叛逆？怎麼可能……」

高梅道：「我知道，不要緊，我原本就是來碰碰的，他答應，他願意，我就留下；他不答應，不願意，我就回去！」

高梅道：「不說了，我要回去了，得把水靠換下來，請你出去一下。」

關山月道：「本地官府一旦拿妳，妳可就連累妳的家人了。」

還得編這麼多來解釋來源，真是何苦來哉！

關山月道：「阻攔姑娘下海，阻攔姑娘涉險的辦法很多！」

她道：「他們會聽你的？」

她道：「我當然知道，不然我怎麼會來找他？」

高梅https://m.hetubook.com.com道：「是我爹。」

那另一個臉色變了，驚怒：「你……」

她道：「我怎麼能不管？我不能不管，郭懷在他們眼裡是大叛逆，可是在咱們眼裡就是大英雄、大豪傑，普天下尊崇，普天下敬仰，這也是我為什麼大老遠的跑來『南海』找他的道理所在。如今他們不把他當叛逆了，說是情勢變了，情勢為什麼變了，又變成了什麼樣，別說我不能不管，普天下咱們這樣的都會管，也都得管，妳說是不是？」

關山月三問：「為什麼跟『海威幫』有關連，你們就要拿人？是因為『海威幫』是叛逆，是麼？」

關山月道：「據妳所知，郭懷在當今朝廷眼裡，是什麼樣人？」

高梅又道：「如今我雖然已經認識關大哥你了，可是我還不認識郭懷，連見也沒見過他，這輩子恐怕認識不了，見不著了，我跟他沒這個緣分。」

提高警覺了。

到底還小。

她聽完了，一雙柳眉揚得更高：「我不怕，讓他們來吧！就本事來拿我！」

她還待再說。

高梅道：「是呀！」

兩個人抓了刀柄，要動。

關山月道：「不錯。」

關山月道：「朋友。」

關山月沒說從哪裡來，只說要住哪裡去：「我往北去。」

可信，而且只要不是從那個地方來的接應她的人，就好說話。

一撮毛冷笑：「對我有什麼損害？你是真拿我當三歲孩童！這一招不高，你是明知道她脫不了身，跑不了，你也幫不上她什麼忙，想來個調虎離山，拿下！」

她道：「當今朝廷眼裡，郭懷當然是叛逆……」

她道：「我有什麼好說的？」

高梅道：「那是不願我去打擾郭懷？」

這倒也是，談不上。

看樣子，她還是非要下水不可。

關山月感動，也不忍，他忍不住安慰：「不見得，緣有多種，一種沒有，未必就都沒有。」

顯然他也知道。

這是關山月只告訴她他是郭懷的朋友，要是實話實說，還不知道她會怎麼樣呢！

高梅也沒猶豫，也一點不在意：「不知道，要讓我爹知道，那還來得了，就別想再出門到處跑了！」

關山月出了樹叢往回走，起先不見人影，也不見動靜，不過，在離那姑娘換水靠的樹叢有一段距離之後，一聲冷喝傳了過來：「站住！」

也是理！

高梅目光一凝：「我來晚了？怎麼說？」

可真是癡！

關山月道：「妳不告訴我不要緊，我只是讓妳知道，妳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妳家人想。」

關山月道：「不然，他們不能再捉拿姑娘，姑娘也不會連累家人了。」

那先一個道：「你說要見我們頭兒？」

反應挺快的。

聽畢，一撮毛更是深深看了關山月一眼：「我來了，有什麼事說吧！」

高梅道：「海怎麼了？我沒把它當回事兒，我一家天生會水，我自小就在大江裡進出，我有個兄弟比我還厲害，叫『魚眼』高垣，空手在江裡抓魚，能在江底待二天三夜。」

那另一個道：「別聽他的，動手拿人就對了。」

她伸手要拉關山月：「喂！你要上哪兒去？」

這倒是。

高梅道：「如你所說，他們圍住我而不動手，只是等我住海裡去，我知道郭懷已經娶了，不會再下水往海裡去了，他們又怎麼會抓我，我又怎麼連累我的家人？」

這倒是。

關山月道：「最近情勢有些改變了，他們不再把郭懷當叛逆了。」

關山月道：「不要問，不要管那麼多，只在這兒等著，不要有任何動靜就是了。」

高梅道：「對我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是麼？」

關山月道：「我說不清楚，妳也不必管那麼多，只知道他們不會再抓妳就行了。」

關山月只好編了：「在一家客棧裡認識的，那還是在他初到京裡的時候，一見投緣，就這麼成了朋友。」

拿人，動手，當然是要先拔刀。

不知這要抱到什麼時候？

那先一個說了。

關山月道：「知道。」

關山月道：「事實上我往回走的時候，他們已經派人回去了。」

姑娘倒是實話實說，真是個性情中人，跟關山月只不過如此碰見，這樣認識。

她忙問句：「什麼辦法？」

不是個死心眼兒，關山月心裡為之一鬆。

打破砂鍋問到底。

關山月擔心的不是這個，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這麼一個姑娘家，在他眼前下水，往這麼廣大遼闊的「南海」裡去找他師兄郭懷？這等於是拿她的性命開玩笑，他道：「妳大老遠的從『江南』跑到『南海』來找郭懷，是為了什麼？」

高梅道：「我知道，歐陽霜、歐陽雪姐妹……」一頓，圓睜杏眼：「難道他娶的是這姐妹倆？」

高梅道：「你也是。」

高梅道：「不跟你爭，等我下了水你就知道了。」

關山月道：「他們一定會撤，我可以擔保。」

她道：「他們怎麼知道我有家？我不告訴他們，他們又怎麼知道我的家人在哪兒？是誰？」

顯然，一撮毛不明白。

關山月道：「我沒有理由，沒hetubook.com.com有必要編造。」

五個裡的另兩個如飛掠到：「怎麼了？」

真行，敢情沒看見關山月，不知道多了這麼一個人，把關山月當成了那位。

關山月先說了話：「用不著攔我，我就是來找你們的。」

姑娘高梅道：「是呀！」

反正他一定會在回到衙門之前放手，而且，他不會願意丟這個人。

他要走。

還是真的。

關山月又不能說實話了：「在京裡認識的。」

高梅又問：「你知道當初他在京裡的事？」

高梅又叫：「怎麼會？他跟這姐妹倆，不是都沒有意思，又一直似兄妹，似朋友，甚至似主僕相處麼？」

關山月道：「應該會。」

想想，不足為奇，並不值得大驚小怪，以他師兄郭懷這個人，以郭懷當日在京裡的作為，的確會讓普天下的女兒家動心，的確會讓普天下的女兒家情難自禁，只不過有些女兒家能克制、能隱藏，有些女兒家不克制、不隱藏，當初京裡那些女兒家，不就是最佳例證？

她道：「你這是說……」

挺乾脆，連猶豫都沒猶豫，看樣子是真不假。

關山月道：「不錯。」

關山月道：「正是！」

她杏眼瞪得更大了：「你也是官府的人，是他們的上司。」

關山月不想多說，打算應付過去就算了，可是過不去，姑娘非讓他多說不可。

關山月道：「我沒聽明白。」

高梅道：「『海威幫幫主——無玷玉龍』娶親，這是轟動天下的大事，我一路行來，怎麼沒聽人議論？」

關山月道：「吃公家飯這麼久了，又是個頭兒，應該懂得好歹，這是讓我碰上了，不然你惹的禍，招的災大了，讓你的弟兄們也跟著倒霉。」

一撮毛毅然點頭：「不錯！」

關山月道：「為你，為你這幾個弟兄，回去想辦法請示請示，對你有什麼損害？」

關山月道：「妳不答我問話，我就沒辦法告訴妳，這些人是怎麼盯上妳的。」

高梅道：「他是個絕世奇英豪，連皇上都稱讚他是─條『無玷玉龍』，他讓我仰慕，讓我敬佩，我要嫁給他。」

關山月道：「這是海。」

關山月道：「是的。」

關山月還沒有說話。

她道：「他們朝廷又怎麼會不把郭懷當叛逆了呢？在他們眼裡，郭懷不但是叛逆，而且是大叛逆，情勢有了什麼改變呢？」

那先一個高高地揚了揚手。

話畢一轉身往回走了。

關山月道：「可是……」

關山月道：「妳姓什麼？叫什麼？從哪裡來？」

關山月道：「你自以為聰明，那就想想，我要是你所想的從那個來處來接應她的，會是如今這種局面麼？」

一撮毛又點頭：「不錯。」

她目光又凝：「你是說，他們會用刑逼我說？」

關山月道：「不，我不是……」

關山月說了話：「就憑我這一手，幫不了她的忙麼？還用施調虎離山計麼？」

臉色也好些了，顯然他也知道，八成兒是聽關山月提起的朝廷要員。

應該，人家姑娘家脫下水靠，換穿衣裳，雖說有樹叢遮擋，也不好站太近。

關山月道：「我記得聽老人說過，寧拆一座廟，不破一門婚，這是陰德，何況姑娘只是去碰碰，他答應，他願意，姑娘就留下，他不答應，不願意，姑娘就回去，談不上打擾，我只是實情實告，實話實說！」

關山月又為之感動，道：「姑娘放心，來日有空，我一定會到『江南』拜望。」

關山月又回過了身：「姑娘還有事？」

高梅道：「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麼，叫什麼。」

她一怔，叫出了聲：「他們不再把郭懷當叛逆了？怎麼會有這種事？為什麼？」

關山月忍不住為之激動：「姑娘放心，我一定會讓姑娘再見著我。」

他又要走。

關山月道：「我自有辦法讓他們撤。」

問世間情是何物？它真能讓人生？讓人死？

許是這番話一撮毛聽進去了，他施了個眼色。

關山月要走也不在這一會兒，他道：「我在外頭等姑娘！」

高梅道：「關大哥，說什麼拜望，只是盼你能到『江南』來，讓我再見到你。」

她臉上泛現詫異色：「怕抓了不能抓的人？我是要到海上去找郭懷，郭懷本來就是他們眼裡的叛逆呀！」

他當然知道。

高梅道：「怎麼認識的？」

關山月道：「他已經娶了！」

她說話了，話聲也輕柔多了：「可是，我不動，他們也不動，老讓他們這麼圍著，也不是辦法呀！」

關山月不答反問：「妳是知道郭懷的，是不是？」

關山月道：「我也弄不明白，憑你們這五個，既不能動手，又不能放手，就這麼圍著，要圍到什麼時候？又有什麼意思？此刻我就可以幫她脫身帶她走，但我民不犯官，不跟官鬥，我願意等你請示回來，若是朝廷仍視『海威幫』為叛逆，與『海威幫』有關連的人仍得抓，我保證撒手不管，立即走人，我言盡於此了，是福是禍，你自己明智抉擇。」

高梅道：「你不說，朝廷不把郭懷當叛逆了麼？」

女兒家誰會吹這個ｈtｔps://wｗｗ•hｅｔuboｏk•com•ｃom？而且這是在海邊，兌現就在眼前。

關山月道：「我要說的事，恐怕你二人做不了主，與其讓你二人轉述，不如我當面跟他說。」

以一撮毛的這個職位，不想辦法，他的請示根本就到不了張廷玉那兒。

關山月道：「不必迷糊，記住我的話就行了，或許妳如今迷糊，可是妳將來一定不會迷糊。」

他要走。

關山月道：「是的。」

高梅道：「也不知道，幹嘛要讓他知道？」

那兩個像沒聽見，兩個人眼都瞪得老大，上下打量關山月，一臉詫異色，一個道：「你不是個女的麼？怎麼變了……」

她又眨動了一下杏眼：「這就不對了，他們是官府的人，你不是，他們不再把郭懷當叛逆了，怎麼他們不知道，反倒你知道？」

高梅抬起了頭，臉上並沒有太難過的神色，只是低沉了些：「這是說，他們派回去的人已經回來了。」

高梅沒猶豫，也沒羞態，毅然點頭：「不錯！」

高梅道：「你不會是怕我危險，不讓我下海去……」

高梅道：「請示的結果，跟你告訴他們的一樣。」

怎麼說想辦法？

關山月道：「我姓關，關山月。」

不認識，甚至連見都沒見過，竟然用情這麼深，這真是奇事，難道這純是崇拜使然？

這就是緣，這就是緣分。

關山月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關山月道：「妳說妳到『南海』來，是來找郭懷？」

關山月道：「妳家還有些什麼人？」

怎麼會？就憑姑娘對師兄這份心，關山月也樂意當她的大哥。

關山月把話題轉向了：「姑娘還有別的事麼？」

更乾脆。

高梅道：「他不答應？不願意？我有什麼不好？」

關山月還真為之心神震動，怎麼不？江湖之大，無奇不有，的確是臥虎藏龍。

他知道，姑娘的這份情，不是男女之情，姑娘的女兒之情，已經給了師兄郭懷，如今的這份情，是朋友之情、兄妹之情、家人之情，所以他感動，他能做這個承諾。

行了，這就夠受的了。

還真是！

那兩個，一聲沒敢再吭，忙掠了回去。

他要拔刀。

看來她對關山月還是有點疑心。

忽然又明白了。

走的時候跟來的時候不一樣，來的時候走得快，有精神；走的時候走得慢，無精打采。

她道：「我姓高，單名一個梅字，從『江南』來。」

高梅聽懂了，她不再睜大杏眼了，臉色有些不對了，她低下了頭，沒說話，顯然，她也相信關山月說的了。

關山月嘴上沒說什麼，道：「姑娘還有什麼事？」

關山月道：「聽我的，派一個，或者你自己，回去想辦法請示請示吧！」

關山月微一笑：「我無意邀功……」

關山月腦海裡閃電百轉，然後，他這麼說：「妳說得是，說的是理，只是，我一時說不清楚，我能說得清楚的，只有不管他們是不是把郭懷當叛逆，不管情勢怎麼變，郭懷永遠是普天下尊崇、敬仰的大英雄、大豪傑。」

不一定，有不少女兒家是乾脆人兒，可是一碰了這個情字，就變得怎麼也想不通、看不開的死心眼兒了，有些男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她叫：「這些人是怎麼盯上我的？」

關山月這是按常情推測，一般京裡的要員到地方公幹事了，除非朝廷限朝返京覆旨，不然地方官一定會留住兩天，好好的盡盡地主之誼，等到送行時另有饋贈，這是連絡感情，建立人脈。

高梅又說了話：「關大哥，你能不能在外頭等我一下？」

她道：「那，以你看，等那回去請示的人回來之後，他們會不會撤呢？」

高梅道：「是的，我是還有點事。」

一撮毛臉色變了：「你怎麼說？」

而且，也都是關山月說的。

關山月道：「我剛說過，一時說不清楚，妳也不必管那麼多。」

關山月道：「郭懷仗義不望報，歐陽姐妹報恩不忮求，婚事是老人家、郭懷義父的意思，他三個不能違。」

早就知道姑娘是個乾脆人，是不是不必擔心她會死心眼兒？

就因為聽說她到「南海」來，是來找郭懷的。

關山月再問：「只圍著她而不動，是為等她有動靜再動手拿人，是麼？」

關山月道：「你吃了這麼多年公家飯，又是個頭兒，我不是把你當三歲孩童，我是可惜你得來不易，已經幹了這麼多年的這份差事。」

轉身出了樹叢，出了樹叢，沒停還走，一直定出幾丈外才停住。

不要說一撮毛不明白，明白的人恐怕沒幾個。

關山月道：「你跟你這幾個弟兄，也跟我無怨無仇不是？」

能幫那江湖女子脫身，不幫那江湖女子脫身，也不是施調虎離山計，讓那江湖女子脫身，非讓人回去請示朝廷是不是不視「海威幫」為叛逆了，與「海威幫」有關連的人能不能抓？

這回她沒再伸手拉，也沒再說話，只不知道她會不會聽話，不作任何動靜。

高梅一雙杏眼睜大了：「真的？」

一撮毛道：「當然不信！說給誰聽，誰也不信，我吃這麼多年公事飯了，你把我當三歲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