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客棧風雲
第三章 腥風血雨

那位十爺,搬來的三位救兵,原指望能出氣、解恨、報仇,哪知轉眼工夫就壞了兩個,如今只能指望這位三哥了,只是,看這情形,恐怕……他叫:「三哥!」
掌櫃的一邊躬身哈腰,一邊舉袖擦汗,道:「謝謝兩位,謝謝兩位,那我只好斗膽說了……」還是頓了一下,才接道:「小號不敢再留兩位住宿,請兩位換家別的客棧……」
掌櫃的老臉上現了羞愧色,低下了頭,但旋即他又抬起了頭,激動道:「我給兩位跪下,我給兩位磕頭。」
他有什麼仇恨?頂多也就是名聲受損,面子上不好看。
關山月還真聽了他的,腳下沒停,一直走到院子裡,燈籠照得到的地方才停住。
而且只兩招,連三招都不到,甚至根本都還沒有亮兵刃,而是以其人的兵刃傷了其人。
淡然一句。
高梅叫:「你連告訴我們,那個『南昌王』住哪兒都不敢呀?」
不是那位十爺問的不算,也不是那位十爺告訴他的他不信,而是他自己要再問一回。
只是,「南昌王」府這種行徑,這種作為,這種名聲,各門各派還會跟它有來往麼?
關山月截了口:「我怎麼?我要問你一句,你們還會再來麼?」
可是,他就是沒看見。
掌櫃的道:「客倌,『南昌王』就是王法呀!」
高梅道:「對呀!多虧我關大哥提醒了你,你怎麼不從這打面想一想,放走了我倆,讓他們撲了空,白跑一趟,那才會讓你這家客棧跟你們這些人遭殃呢!我關大哥跟我還在這兒,那表示你留住了我倆,對他們來說,掌櫃的你只有功,那來的過錯呀!」
大眼高壯那個話說得狠,聽了關山月這一句卻沒動。
聽見了還問!
是跟一個人說話,卻是怪了兩個人。
關山月道:「只是,掌櫃的你沒有從另一方面想。」
關山月雙眉再揚,兩眼威棱再現,道:「看來你們都定非要置我於死地,非要我的命不可。」
掌櫃的忙道:「不,小號絕不能要兩位的店錢。」
關山月沒說話。
以關山月來說,這不是狂妄,絕不是。
高梅道:「關大哥!」
小姑娘她敢獨自一個人,跑這麼老遠到「南海」來找郭懷,膽還不夠大麼?
高梅也轉了話鋒:「出了這麼大的事,客棧怎麼也不來個人看看?」
說完了話,他似乎要走。
高梅轉眼望關山月,道:「關大哥。」
按理說,這回來的人應該比上回來的人多。
鋼環叮噹響,刀風迎面襲,的確凜人!
高梅道:「關大哥,你就別這麼好了,不管幹什麼,過與不及都不對,不是咱們不住了,是他來趕咱們走。」
她話剛說完,關山月忽一凝神,道:「恐怕來了。」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問關山月:「聽說你一劍砍掉了十幾隻手?」
大眼高壯那個道:「你要拿行囊?」
撲近時才亮刀,又比瘦削馬臉多了一份陰險奸詐!
掌櫃的額上汗更多,一張老臉也更苦了,他道:「這,這,這……」
關山月道:「恐怕是不敢來,這也難怪。」
許是因為關山月出屋以後背著燈光,那提著的燈籠燈光又離得遠、照不到,看關山月只看見一個黑影,看不見別的。
高梅道:「對呀!又是我關大哥想到的,為什麼我關大哥想得到,你就想不到……」看了關山月一眼,接道:「我關大哥也真好耐性!」
關山月道:「知道,那位十爺讓我等在這裡,十倍償還。」
恐怕不能不老實,不能不實話實說。
掌櫃的道:「在城東南隅。」
高梅道:「你還算有良心。」
其實他不用遮羞,在關山月面前不出手,以他來說,沒有什麼好羞的,也是聰明的。
高梅道:「你只知道你怕,你有沒有替我跟我關大哥想想,都這時候了,又人生地不熟,叫我跟我關大哥上哪兒找別家客棧去?」
真夠狠的!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頭髮、眉毛、耳朵、鼻子全沒了,一顆腦袋成了血腦袋!
關山月道:「姑娘有事?」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跟另一個白白胖胖的臉色大變,白白胖胖那個要動,濃眉大眼高壯那個抬手攔住,厲聲喝問:「姓關的,你究竟是哪門哪派哪條路上的?」
是這種顧慮。
關山月道:「我是自衛,不得不,十幾個人一起撲過來,我不出手就會傷在十幾種兵刃下。而且,他們囂張狂妄、下流無恥,也該受到懲罰。」
也難怪,又不是江湖人,雖然吃的是這碗飯,閱人良多,但從沒有見過這種陣仗,這種場面。
掌櫃的道:「不是,他只是養了不少江湖上的人。」
關山月沒說什麼,邁步進了屋。
高梅忍不住了,揚柳眉,瞪杏眼,就待再說。
沒能擋住刀風,刀風只是一頓,隨即疾快劈到,來不及再次出手,逼得關山月只有閃身側退,刀風落空,然後他再揚掌拍出。
關山月道:「那是因為他們太下流、無恥,否則我不會下手那麼重,那麼狠。」
仍然怯怯的,似乎還在害怕。
她是絕對相信關山月的,因為她知道關山月的武功,知道關山月的聽覺。
也是理!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道:「那你只有償還這筆債了,知道該怎麼償還麼?」
高梅道:「那掌櫃的你就快說吧!」
雖然沒看見,不知道他老四,白白胖胖那個手裡的兩把短劍,是怎麼插|進自己的左右肩窩的,可是他明白,那兩把短劍,絕不是他老四,白白胖胖那個,自己回手插|進自己的左右肩窩的。
沒錯,是好樣兒,而且還個個都是狠角色。
高梅在屋裡說了話:「關大哥,我能開門了嗎?」
似乎來人這才敢進這二進。
就在這時候,關山月握槍尖的手前送外抖,流星一點脫手飛出,帶著鍊子槍電射瘦削馬臉。
大眼高壯那個道:「怎麼說?你https://m•hetubook•com.com要一起去?」
掌櫃的道:「我叫伙計帶兩位去找別家……」
還好這是關山月。
高梅揚了揚柳眉:「原來如此,在『南昌』稱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家,就可想而知了!只是,本地就沒有王法?」
抬手一抓,上中下三點流星俱斂,槍尖已落進了關山月手裡,回手一扯,瘦削馬臉立足不穩,踉蹌前衝,瘦削馬臉大驚,忙鬆鍊子槍,但仍然稍微遲了一些,手掌心脫了皮,滿手是血,痛得他叫出了聲。
關山月道:「看來我等在這裡還真等對了!」
六個裡有一個是那位十爺,有兩個是提燈的,所以,真說起來,只能說這回只來了三個!
關山月道:「請進!」
就在這時候,二進院的方向,傳來一個聲音不大,而且怯怯地叫聲:「客倌、客倌……」
關山月道:「謝什麼?」
那位十爺嚇了一跳,忙閉上了嘴!
掌櫃的忙道:「不敢,不敢,客倌請坐,客倌請坐。」
關山月再揚眉,兩眼再閃冷芒,比剛才亮了三分,他道:「一下就要了我的命,還讓我怎麼十倍償還?」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暴跳如雷,厲聲道:「好,姓關的,那就怪不得我了!」
掌櫃的流著汗,苦著臉:「女客倌,本地的人誰不怕呀!」
關山月先說了:「掌櫃的,不管你還有什麼別的事,你只管說,我跟這位姑娘,都不是那幫人。」
關山月道:「頂多也就是一條命吧!」
這就叫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濃眉大眼高壯那個臉色一變,一雙大眼裡閃現奇光。
稱「爺們」,足證懾於淫|威,畏之如虎。
別看他胖,動作挺快,撲勢疾快如風,他閃身撲的時候兩手空空,等撲到關山月近前的時候,兩手裡卻各多了一把短劍,不知道從哪裡掣出來的,可見手上有多快。兵器一寸短,一寸險,一般的劍長都三尺,這兩把短劍卻各長一尺半,也可見他的武功身手。
關山月問掌櫃的:「我倆這就走,給我倆算算店錢吧!」
高梅道:「江湖上的人有好有壞,『南昌王』養的這些,絕對是壞透了的,他『南昌王』有錢,有錢就少不了成群的妻妾,他難道就不怕這些壞透了的,有一天會惦記他所擁有的財色,回過頭去搶他的,奪他的?」
他真要跪。
掌櫃的又一怔。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一聲暴喝:「閉嘴!」
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自以為排行在前,來的三個裡頭他居長,自認身分,不願先出手。
關山月道:「『南昌王』一定另有剋制這幫人的人跟辦法。」
關山月赤手空拳,擋不了這一刀,這一刀變招之快也更讓他來不及出手,唯一能做的,只有躲。
高梅道:「咱們是住他店的客人,總該來個人看看,客人有沒有怎麼樣吧?再說,我門栓斷了,茶壺、茶杯砸了,也該給我另找一根,補送一套吧!要不我怎麼閂門,怎麼喝茶呀!」
關山月道:「這位十爺沒有告訴你嗎?他不會不告訴你吧?」
高梅屋裡燈亮了,門也開了,高梅當門而立:「關大哥進來坐坐,我有話跟關大哥說。」
關山月道:「說什麼恩,更談下上什麼大恩……」
高梅道:「究竟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關山月道:「這位十爺不是已經指認了嗎?」
濃眉大眼高壯的那個道:「老十,沒有三頭六臂嘛!」
關山月道:「我只是拿我的行囊,你們等得了。」
掌櫃的還是一個勁兒地躬身哈腰:「是,是,吉人天相,吉人天相。」
關山月挑這個時候好,掌櫃的可不敢落個讓關山月住,連店錢都不要,當著那幾個的面,他什麼都沒說,只連忙答應,帶著伙計到櫃房把關山月跟高梅兩人的賬給結了,會過了賬,關山月帶著高梅才跟大眼高壯那個幾個人離開了客棧。
六個人裡,那位十爺上回來過。
關山月道:「你們用不著再來了,等我一下,我跟你們一起去。」
關山月道:「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跟那位姑娘正打算問掌櫃的你們來自何處,以便自己送上門去的麼?」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又叫:「姓關的,你聽見了麼?」
掌櫃的道:「女客倌,這幫爺們沒能如願,會怪小號留兩位,連小號的這些人都遭殃。」
掌櫃的道:「來的這幫爺們,是本地『南昌王』的人……」
也該走了,三個人雖然都閉了穴,止了血,但這份疼痛難當,傷也得趕緊治,不能久耽擱,尤其是那兩位,鍊子槍尖跟兩把短劍,還在臂膀跟左右肩窩裡呢!
掌櫃的道:「兩位今晚沒住在小號,小號不能收兩位的店錢。」
高梅道:「聽他們說話,可知他們既是沖著關大哥來的,也是沖著我來的,我跟關大哥先後住進這家客棧,他們居然都知道,可知他們在『南昌』的勢力,也可知他們在『南昌』的實力。」
掌櫃的說了話:「這,這,這……」
關山月神色如常。
高梅道:「江湖兒女還在意這個?我都不怕,關大哥又怕什麼?」
進來了,只高梅這間屋有燈,當然是奔高梅這間屋來,零亂的步履聲到了門外,也看見人了,兩個,一老一年輕,可不正是這家客棧的掌櫃跟伙計,兩張驚恐的臉,賠著不安強笑,直躬身,直哈腰。
關山月挺腰站直,手提軟劍,威態懾人。
只聽「錚!」地一聲,流星倒射而回,去勢比來勢還疾快,還強勁,直奔瘦削馬臉那張馬臉。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道:「不錯,十倍償還,你好記性,這是爺們訂的規矩,凡是惹了爺們的,就得十倍償還,你知道你是怎麼惹了爺們的,你也知道該怎麼十倍償還麼?」
高梅道:「還有什麼別的話,說吧!」
掌櫃的跟伙計www.hetubook.com.com還躲在屋裡不敢出來。
關山月躲過了這一刀,一招兩式裡的踢腿,右腳尖正踢在濃眉高大那個持刀的右腕上,一聲脆響,一聲大叫,右腕骨斷了,而且碎了,再也握不住了,撒手後退。一招兩式裡的探腰,軟劍掣出,一道寒光上捲,血光迸現,濃眉大眼高壯那個再次大叫後退。
關山月揚聲說了話:「哪位?」
關山月的指風何等凌厲,可以說無物不能擋,無堅不能摧,卻沒能擋住刀風,也沒能傷及九環大砍刀。
掌櫃的臉色大變,嚇得叫出了聲,驚慌失措,顫聲道:「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道:「沒錯,真是好漢。」
兩把短劍一上一下,上取咽喉,下取心窩。
關山月道:「只是,我不願因我壞了你們的規矩。」
只聽那三個裡那濃眉大眼高壯的一個冷然道:「走過來些,讓爺們看清楚些。」
關山月道:「要不他們怎麼會這麼囂張、這麼狂妄。」
高梅道:「我跟我關大哥都沒事兒……」
抖起鍊子槍,槍尖如流星,直取關山月咽喉!
賬是關山月跟高梅兩個人付的,本來兩人都要一起付,可是兩人又都不讓對方付,最後是各付各的了。
老實人,實話實說。
這是趁這個機會為掌櫃的說話,免得掌櫃的遭怪罪。
他左手原握右腕,此刻卻不知道該顧那一頭了,右腕可以緊握,痛也可以稍減,血腦袋上的痛跟血,可不是一隻手解決得了的。
他沒有死,死不了,只是被強勁的力道擊得站不住了。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道:「我信,我還真是更要說你是好漢,就沖這,在你身上可以不必湊足十倍。」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暴叫:「我要你這就亮你的劍。」
看得見了,也看得清楚了,濃眉大眼高壯的那個兩道炯炯目光上下一打量:「你就是那個姓關的?」
這是讓掌櫃的不要怕。
看來,小姑娘是氣極恨透了那幫人。
今夜沒月亮,夜色很濃,但是院子裡並不黑,因為來的人裡有人提著燈。
掌櫃的沒說話。
他就要走,卻忽又停住,道:「來不及了,他們不等我們自己送上門去了。」
關山月進了他住的那間屋,轉眼工夫又從那間屋出來了,手裡多了他的行囊,他叫:「姑娘,出來走了。」
關山月身軀不動,抬手曲指一彈!
掌櫃的忙道:「來看看,來看看。」
這種九環大砍刀,非人高馬大,身強力壯,好臂膀,好膂力的不能使,別說砍中了,就是掃中一點,也非斷胳膊斷腿、掉腦袋、開膛破肚不可。
提燈的兩個是這回才來的,年輕人。
真是兩個人。
掌櫃的一驚,卻問:「真的麼?」
關山月說了話:「掌櫃的,你為什麼就不多想想,既然本地人都知道,隨便找個人問就行,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你怕什麼?」
其實,跟關大哥在一起,她還怕什麼?
也難說,江湖上不都是惜名聲、惜顏面,甚於性命麼?
這也是臊那位十爺,說那位十爺帶來的那幫人不濟,是竹紮紙糊的,十爺他連出手都不敢。
這是問關山月,接下來怎麼辦!
關山月一出屋,那位十爺指著他就叫:「三哥、四哥、五哥,就是他!」
不然怎麼會只來三個?來挨打?來送死?誰會那麼傻?誰會幹這種事?
好在,這畢竟是關山月,他提一口氣,猛翻身,躲這一刀,也踢腿、探腰,一招兩式,同時出手。
掌櫃的嚇了一跳,說了:「『南昌王』住在『東湖』裡的『百花洲』上。」
關山月道:「本來就是真不假!」
他出去了,還隨手帶上了門。
本來嘛,掌櫃的是來趕客人走的,怎麼能再跟客人要店錢?
掌櫃的遲疑了一下,點了頭:「不敢瞞兩位,是還有別的事。」
不用出手,行家只看人就知道了,恐怕這也就是那位十爺上回沒敢出手的道理所在了!
但總是叫客人。
高梅道:「我關大哥是為你著想,不讓你為難,既不留在你這兒,也不走人,而是自己給他們送上門去,你卻連那個『南昌王』住哪兒都不敢告訴我們,那怎麼辦?」
穴道閉了,血也止了,痛就只有咬牙忍了。江湖人還能忍不了痛?尤其這種狠角色以往是怎麼讓人痛的?濃眉大眼高壯那個一雙濃眉沒了,如今只剩下大眼高壯了。他滿頭滿臉是血,瞪著一雙大眼說話,還咬著牙,鬼似的,怪嚇人的:「姓關的,你真好!」
還是那句老話,沒新詞兒。
是真是假,這就明白了!
掌櫃的一怔。
高梅轉過臉去:「這個『南昌王』也是江湖上的人?」
原來這三個是那位十爺的兄長一流,也就是說,在「南昌王」府的身分、地位跟那位十爺一樣。
那位老四,白白胖胖那個立即動了,他閃身撲向關山月。
高梅不讓關山月說下去,道:「看來我既是福大命大,也跟關大哥有緣,我認關大哥這個哥哥,認得真沒有錯。」
高梅道:「不是官裡的王府?那是……」
關山月揚了眉,兩眼閃過冷電:「還不夠十倍吧?」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道:「你放心,總會湊足的,也一定會湊足。」
高梅卻一怔叫出了聲:「你怎麼說,你……」
關山月道:「姑娘不要忘了,他們是來找我尋仇。」
這也是好心,免得待會兒躲避不及。
三個跟十幾個,差多了!
關山月要說話。
關山月卻道:「我倆已經住進來了,哪怕只住了片刻,也應該給店錢。」
她這裡剛說完話,院子裡響起了叫聲:「姓關的,爺們又來了,還不快出來領死!」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道:「你是大驚小怪。」
論排行,他行十,眼前是他三哥,三哥的話,他怎麼能不聽?
這是說,他看不和-圖-書出關山月有什麼了不得。
關山月道:「你盡可放心,我不屬於任何門派,你『南昌王』府傷不了跟各門派之間的和氣。」
武功、修為可比那位十爺強。
可是理雖如此,事卻不然,這回來的人不但沒有比上回來的人多,反而比上回來的人少,而且比上回來的人少得多。
這絕對是實情,想也知道,他老四,白白胖胖那個撲擊關山月,是不是能一擊奏效,若是不能,結果如何,絕對是他此刻最關心的,他絕對會緊緊盯著看,絕對不會眨眼。
高梅再凝神,還是沒能聽見什麼,她道:「我不行。」
顯然,他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嚇傻了!
關山月見是掌櫃的,又是個老者,他站了起來:「掌櫃的請坐。」
掌櫃的又躬身哈腰了,連聲答應,可就是不動,也不吩咐伙計去辦。
如今二次又來,這就不夠聰明,說這種好聽話,是自己不夠聰明還害人。
瘦削馬臉大駭,想躲來不及,「噗!」地一聲,鍊子槍槍尖正中右肩,整個槍尖沒入,瘦削馬臉大叫一聲,往後便倒。
這是恨詞兒,不見他咬牙切齒麼?
既是理,關山月就不能不聽,他道:「那好,咱們走,我回屋拿行囊。」
高梅道:「關大哥怎麼也來了『南昌』?」
高梅道:「關大哥好厲害。」
關山月雙眉高揚,兩眼威棱暴射:「我跟你們究竟有什麼仇、什麼恨!」
高梅揚了揚柳眉,要說話。
高梅道:「難道不該謝!要不是這麼巧,關大哥也住進了這家客棧,我一定逃不過他們的魔掌。」
關山月道:「話是我說的,信不信由你。」
瘦削馬臉更是一驚,忙沉腕,鍊子槍上彈,但那回射的槍尖仍然擦著他的頭頂射過,只差一線,好險,他驚怒沉喝,振腕再抖,槍尖─個飛旋再射關山月,這回是由一化三,上中下三點,上取咽喉,中取心窩,下取小腹,沒有一處不是要害。
也可見他也是非要關山月的命不可,心裡是多麼仇恨關山月,兩刀都是狠招殺著。
關山月道:「要是那幫人再來,發現我倆已經走了,他們撲了個空,會不會怪掌櫃的你放走了我倆?」
那幾個,沒人去動高梅,沒人敢動高梅,也沒人能動高梅了。
因為,話說到這兒時,他看見白白胖胖那個手裡的兩把短劍,已經不在白白胖胖那個手裡了,而是各插在了白白胖胖那個自己的左右肩窩裡,他也聽見了白白胖胖那個一聲慘叫。只是,他沒看見白白胖胖那個手裡的兩把短劍,呈怎麼插|進白白胖胖那兩個自己的左右肩窩裡的。
年紀不大,說起話來可跟大人似的。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使這種九環大砍刀,個頭兒夠了,也一定好膂力。
都已經到這步田地了,嘴還如此,關山月真該連他的嘴唇都削掉。
這一掌正中刀身,九環大砍刀往左盪開,也只是往左盪了幾寸,在關山月要再次出手之前,刀鋒一偏,攔腰橫砍。
高梅道:「掌櫃的,你可真是個好人,真是個好同行。」
他更是個兇殘的狠角色。
提燈的那兩個早就嚇破了瞻,如今更跟他們十爺一樣,嚇飛了魂,不過,沒有扔了燈籠撒腿跑,算是不錯了。
大眼高壯那個不知是痛,還是氣恨,他發了抖:「你……」
也別看他白白胖胖的一臉和氣,他跟瘦削馬臉一樣狠!
關山月道:「我要是再告訴你件事,你會更認為我是好漢。」
「噹!」地一聲,指風正中刀風,指風卻沒能擋開刀風,刀風只是一頓,依然迎面襲來。
關山月道:「客棧掌櫃怕遭怪罪留我跟那位姑娘住,來趕我跟那位姑娘走,我跟那位姑娘不願連累掌櫃的,可又怕你們來了找不到我跟那位姑娘,正打算問掌櫃的,你們來自何處,以便自己送上門去,你們卻已經來了。」
這倒是。
關山月道:「我經這裡路過。」
高梅道:「關大哥是怎麼惹了這幫人的?聽關大哥提起『滕王閣』?」
高梅又道:「不過,關大哥那一劍砍了那十幾個人的爪子去,也讓人解了氣了。」
也就是說,這三個一定是好樣兒的,武功、修為,一定比那十幾個高,比那十幾個強,而且還一定高強不少。
其實,關山月也不便說別的。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接了一句:「你知道就好,只是,絕不會那麼便宜!」
他最聰明該是不再來了,因為這件事根本不是他惹起的,他是代人強出頭,帶著人來報復。
哪知,掌櫃的道:「客倌,『南昌王』住在哪兒,在本地隨便找個人問都知道。」
高梅道:「有一個讓關大哥扔出了『滕王閣』,就該知道收斂了,還能找到客棧來,挨了關大哥這一劍,應該知道收斂了吧!」
這一式「鐵板橋」不止演得險,也演得好,九環大砍刀帶著凜人的刀風,從關山月上方,離關山月不到五寸之處掃過,眼看就要掃過卻突然一頓,刀鋒電轉,疾劈而下。
高梅道:「你是怕那幫人?」
他把軟劍插回腰裡,走向他住的屋。
大眼高壯那個道:「你還用拿行囊麼?去過『南昌王』府之後,我看你用不著行囊了!」
這表示什麼,這表示這三個是抵那十幾個,而且一定有過之。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仰天大笑,聲震夜空:「好,好,好,你究竟是不是好漢,馬上就知道了!老五,試試!」
看來小姑不但不怕事,還好事,好事得膽大才行。
那位十爺驚叫一聲:「五哥!」忙去扶起了瘦削馬臉。
這話,都聽懂了。
關山月仍沒說什麼,去桌旁坐下。
恐怕他不會再說關山月沒有三頭六臂了。
可是瘦削馬臉那個聽不得這個,臉色變了,冰冷一聲:「好!」
關山月道:「姑娘不必開門了,今天晚上不知道還會有幾撥人hetubook.com.com來,我要回屋等著去了,請放心,我不會讓他們驚擾姑娘。」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何止驚怒,簡直想暴跳。
還是請示該怎麼辦,還是暗示撤兵?
高梅搶了先:「當然是真的,我關大哥還會聽錯?」
掌櫃的仍躬身哈腰:「不得已,實在是不得已,兩位寬容,兩位千萬大度寬容。」
高梅道:「多虧了我關大哥,不然我就難逃這幫人毒手了,這幫人是哪兒來的?幹什麼的?這麼囂張、狂妄、下流無恥,掌櫃的知道不知道?他們是本地的,掌櫃的一定知道!」
關山月沒說話。
掌櫃的忙道:「不,客倌,不是的,『南昌王』不是官裡的王府……」
關山月道:「不錯。」
高梅深深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包含了多少感激:「謝謝關大哥。」
只聽他喊:「姓關的!亮你的兵刃。」
沒錯,是狠角色。
他把軟劍插回腰裡,要走。
刀沉,力猛,變招快,換個人絕對難逃過這一刀,非被劈成兩半不可。
高梅叱道:「這什麼?你到底說不說!」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真不是省油的燈,在這把九環大砍刀上,真有相當的造詣。
看來,他「南昌王」府的都一樣。
高梅道:「不管怎麼說,我總是受了關大哥兩次大恩。」
高梅道:「『東湖』又在什麼地方?」
還好這時候天已經不早了,外頭黑,也沒什麼人了,要不然「南昌王」府的這幾個,非驚世駭俗不可,丟的人也不小。
伙計更是面無人色,渾身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讓掌櫃的把賬算了。
他又叫:「你不是使劍麼?你不是能一劍砍下十幾隻手麼?亮你的劍!」
大眼高壯那個道:「你讓我等你,你是要……」
原來也是為告訴關山月跟高梅,那幫人來歷的。
關山月這辦法,還真是為了不讓掌櫃的為難。
真正有仇恨的,該是那先前被扔出「滕王閣」,後來拄著拐的那一個,跟那些丟了一隻手的,而如今,拄拐那個沒什麼事了,那些個也僅止於丟了一隻手了,真說起來,他們是幸運的。
掌櫃的道:「就是來跟兩位說,就是來跟兩位說的。」
高梅沒上前關門,道:「板凳扔出去了一個,關大哥請坐。」
聽見有人應聲,有人說話,那話聲揚高了些,但還是怯怯的:「我是小二,我家掌櫃的來看客倌。」
關山月道:「應該不會錯,剛進一進,兩個人。」
這叫掌櫃的怎麼敢說?他道:「這就不知道了。」
高梅道:「應該是,掌櫃的,不管怎麼說,謝謝你過來看看,跟告訴我們這幫人的來處。我的門栓讓他們踹斷了,茶具讓我砸他們的時候砸碎了,你給我另找一根,補送一套吧!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再來,掌櫃的要是沒別的事,就快請回吧!」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道:「你最好實話實說,爺們是因為『南昌王』府交遊廣闊,不弄清楚,怕傷了跟各門派之間的和氣。」
高梅臉色一變:「好呀!」
關山月道:「那就看他們是不是還會再來了。」
只是,事到臨頭,人只有為自己想的,很少有為別人想的。
足證濃眉大眼那個力大刀沉,足證濃眉大眼那個跟前兩個不一樣,在這把九環大砍刀上,有相當的造詣,不是省油的燈。
這句話倏然停住,沒有一點尾音。
如果「南昌王」府真交遊廣闊,跟各門派都有來往,還真有這個可能。
救兵是他搬來的,要撤,無論從那方面說,他都不能不管不顧一個人撤,要是不撤,接下來能靠的也只有這位三哥了,他又怎麼敢不聽?
關山月道:「去過『南昌王』府之後,不在『南昌』待了,也不打算再折回客棧了」
還是真的,以這些人的心性、作為,在俠義之士眼裡,那絕對是該死!
這雖是關山月,雖是關山月為下一招出手能一擊奏效而弄險,但濃眉大眼高壯那個突然變招及變招之快,也出了關山月意料之外。
關山月說話了:「不急,到了該亮劍的時候,我自會亮劍。」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掌櫃的,你也不用為難,我倆不住你的店了,可是不會讓你落個放走了我倆,這樣,你把『南昌王』他住什麼地方告訴我倆,我倆自己給他們送上門去。」
高梅叫:「掌櫃的……」
關山月說了,沒有隱瞞,這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本就膽大,如今跟關大哥在一起,恐怕上刀山、下油鍋不怕;闖龍潭、入虎穴都敢。
他一直看著,兩眼眨也沒眨。
聽畢,高梅高揚柳眉,圓睜杏眼:「該,關大哥扔得好,怎麼沒把他摔死?關大哥應該把四個都扔出去,都摔死!」
關山月不在意,淡然道:「看看吧!『南昌王』府要是能把我留下,我自然就用不著行囊了!」
掌櫃的額上居然見了汗,連道:「不好說,不好說……」
他不坐,關山月也就沒再讓,但是,關山月也沒再坐下,道:「掌櫃的是來……」
高梅道:「原來是王府的一幫奴才,怪不得這麼無法無天……。」
大眼高壯那個道:「你真要去?」
高梅說對了,沒有冤枉他,他能說什麼?
關山月道:「既然來了,也找的是我,自有我出去面對,兩位請跟高姑娘一起待在屋裡。」
還是指那一夥對高梅。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道:「他們囂張狂妄、下流無恥?」
告訴了,否則這句問話不會加上「究竟」兩個字。
高梅道:「這時候才來,不過總算是來了,進來吧!」
以關山月來說,躲是絕對躲得過,躲的辦法也很快,但為了下一招一擊奏效,他弄了險,身軀倏然後仰,演了最俗的「鐵板橋」。
掌櫃的躬身哈腰答應著進來了,伙計跟在掌櫃的後頭。
聽出來了,是那位十爺。
那三個,可就都是中年人了,年紀m•hetubook.com•com都比那位十爺大,沒那位十爺那份陰鷙,可都比那位十爺沉穩,而且個個眼神十足,個個兇狠之色外露。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說說話。
顯然,他是不想從他嘴裡說出來。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道:「那就好,老四!」
既然「南昌王」府的那些人訂出這種規矩,足證這些人個個是狠角色!
真是,還問什麼?
顯然,他是不打算進去。
關山月淡然道:「這種人十九跟官府有關係,而且關係密切,不足為奇。」
要是有,絕不會是名門大派,而是些登不了大雅之堂,還沾了邪氣的小門小派。
關山月道:「是麼?奈何我做不到見怪不怪。」
他想以指風擋刀風!
高梅已經收拾好了,忙應聲出來了,那三個傷在關大哥手底下的情形,她剛在屋裡就已經看見了,如今她沒再看那三個一眼。
他沒敢動,其他的當然也沒敢動。
足證刀風是多麼強勁,九環大砍刀也不是凡鋼。
關山月道:「好吧!我就再告訴你一回,我不屬於任何門派。」
是這個說法,這也是事實,只是,那個十爺,他是那一種江湖人麼?
眼前這些人恐怕就是例證了,江湖人十九出身門派。眼前這些人,不都是「南昌王」府養的江湖人麼,但絕不是名門大派出身,名門大派收徒嚴格謹慎,門規派規森嚴,容不得這個,當然,敗類不是沒有,但畢竟不多。
關山月伸手拉住:「掌櫃的不用這樣,我倆知道掌櫃的是萬不得已,可以去另找別家客棧……」
掌櫃的只是躬身哈腰:「不得已,不得已!兩位諒宥,兩位諒宥!」
瘦削馬臉那個應聲上前,他抬手探腰,一陣叮噹聲中,往腰裡解下一根鍊子槍,冰冷道:「亮你的兵刃!」
那位十爺很聽話,忙後退兩步,站在了那三個背後。
是把既厚又重的刀,大砍刀,厚厚的刀背上還有九個環,九環大砍刀,一動,刀背上那九個環就是一陣金鐵交鳴叮噹響。
還挺有風度的。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道:「什麼事?」
三個人,不到轉眼工夫傷了兩個,傷得還都不輕,都不能再出手了,「南昌王」府的人幾曾受過這個?
關山月又叫了他們一聲,他們這才敢出聲,卻是畏畏縮縮的。也難怪,「南昌王」府的這些人,本地百姓無不畏之如虎,何況是生意人,當然更不敢招惹這種惡勢力。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揚了拇指:「豪壯,好漢!只是,沒那麼便宜,先砍你的手腳,再剜眼、削耳、斬鼻、拔舌,湊足了十倍之後,才是你那條命!」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笑了,既高興又得意:「你住一旁站站,看我三個替你報這個仇,雪這個恨!」
恐怕還是真的。
高梅也凝神,卻沒聽見什麼,道:「是嗎?」
高梅道:「那幫人都走了半天了,還不敢來?」
關山月道:「我先試試,該用兵刃的時候我再用。」
關山月淡然道:「我是不錯,以你們的心性,你們的作為,我還能留你們三條命,還是真不錯,不是麼?」
恐怕也是自詡身分,也有點我問你你就得說的意味。
當然得閉上嘴,他不能不聽,不敢不聽。
關山月還待再說。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道:「此刻是我問你。」
高梅道:「你怕的不是我跟我關大哥受害,你怕的是你的客棧受損。」
關山月看出來了:「掌櫃的還有別的事?」
關山月還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這倒是!
大眼高壯那個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你以為這樣就算了?你以為南昌府沒人了?真要是好漢,你就在這裡等著,我擔保一定還會有人再來!」
關山月道:「等一等!」
這是要害,一出手就取要害,這是一出手就要命。
客人有兩人,不知道是叫誰。
姑娘說的是理。
掌櫃的急道:「謝謝客倌,謝謝客倌,兩位的恩德……」
關山月道:「姑娘好說。」
他不閃不躲,容得那一點流星射到,只抬手曲指輕彈。
掌櫃的說了話,卻是吞吞吐吐:「我不是告訴兩位了麼?在本地隨便找個人問都知道。」
她一定是聽見那一夥已經走了。
他搬來了救兵,他跟來了,如今只派了這麼個用場,他也只能派這個用場了。
關山月忍不住笑了,笑得輕微,也說了話:「姑娘要跟我說什麼?」
這是關山月手下留情,要是跟他一樣取咽喉要害,他已經沒命了。
高梅也去坐下,道:「茶壺、茶杯也扔出去了,還砸得粉碎,可沒法給關大哥倒茶了。」
掌櫃的忙道:「沒有,啊,不,是……」
那位十爺心膽欲裂,魂飛魄散,他已經為他五哥、四哥閉過穴道、止過血了,如今忙又為他三哥閉穴道、止血。
上回並沒有看見那位十爺出手,他沒敢出手。
上回來了十幾個,這回只來了六個。
高梅一怔,喜道:「我關大哥這主意好。」
濃眉大眼高壯那個提的是口刀,看上去既厚又重,他拔出了那口刀,一陣金鐵交鳴叮噹響,還真有點凜人!
掌櫃的道:「客倌是說……」
話落,跨步欺進,掄刀就砍!
關山月說話了:「聽見了,你兩個兄弟不值得我用兵刃,你也未必值得我用兵刃!」
關山月回過身,高梅往後退,讓開了進門路,關山月卻沒動:「姑娘有什麼話!」
那位十爺會說話,也會遮羞:「要不我怎麼搬來了三哥、四哥、五哥呢?」
掌櫃的道:「是本地的一個大戶,有錢有勢,弄了很多江湖上的人。本地人沒有不怕的,背地裡叫他『南昌王』。」
九環大砍刀來不及變招了,「噹!」地一聲大震,砍在了地上,也砍進了地上,半尺刀頭砍進了地裡,連地皮都為之一震,刀之沉,力之猛,嚇人。
關山月見他們出來了,道:「掌櫃的,我跟這位姑娘要走了,給結個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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