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戶民宅坐落在離「漕運總督衙門」不遠的一條巷子裡。
一前一後，兩條小身影，轉眼就不見了。
關山月雙眉再揚，另一隻手下探，一閃而回。
男孩子驚怒，扭過頭去叫：「你怎麼還不跑？」
關山月道：「總捕頭另有身分，並以此身分要脅制臺大人，大事勒索。」
關山月轉了話鋒：「我來寶剎找人，跟師父打聽，請師父指引。」
女孩子道：「還能是什麼！」
關山月道：「那位姑娘是關家鄰居的女兒。」
瘦小中年漢子不答話，道：「我叫你放了他！」
瘦小中年漢子叫：「你不損、你不狠？我這隻腳……」
可見意志不堅，說吃不了苦，也就是贖罪之心不夠。
和尚師父的指點，大鬍子原在「西安」「臥龍寺」帶髮修行，恐怕是為了贖罪。
君天毅兩眼精光一閃，道：「跨步閃身快捷，如行雲流水，不帶起風，也不帶一絲火氣，難怪你敢說在哪兒都一樣。」
關山月道：「小兄弟，你還不行。」
總捕頭道：「既然來見，為什麼不現身？」
中年僧人道：「施主要找的那位，當初來到本寺的時候，是要剃渡皈依，老方丈沒有答應，要他帶髮靜修一年之後再作決定。他在本寺不到半年，就因為跟佛門無緣，受不了修行苦，離開了本寺。」
可是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這一抓威力驚人，因為它變化無窮，而且五指如鋼鑄，有洞金穿石，血肉之軀絕對受不了。
就是鐵石人兒看了也會不忍。
君天毅說得是理，關山月不能不相信。
君天毅道：「不對！我等幾人彼此間都不知姓名，不知來處，你怎麼知道……」
關山月道：「『漕幫』按幫規懲處，總捕頭以為貴屬會怎麼樣？」
關山月不閃不躲，雙眉揚起，迎了上去。
男孩子動了，小臉兒一翻，眼一瞪，突然撲向關山月，同時大叫：「妹子，快跑！」
關山月道：「他來的時候，只一個人麼？」
關山月道：「你說得是，從今以後不再問了，言盡於此，你可以出手了。」
這個人正是那位「漕運總督衙門」的總捕頭，「漕運總督衙門」的總捕頭住在這兒，所以這條巷子平日少車馬行走，很安靜。
總捕頭道：「看來你等叛逆，恨我這種人入了骨。」
君天毅沒說話，臉色轉肅穆，再次閃身欺近出了手。
「臥龍寺」大門外，有兩個人盯上了關山月。
關山月道：「好好兩個孩子，你怎麼教他倆幹這個？」
總捕頭倏然停步，霍地轉臉向外，目射|精光，比電還亮，喝問：「什麼人？」
關山月道：「總捕頭以為是麼？」
君天毅道：「不對，這無關善惡，我等幾人是奉命行事、」
瘦小中年漢子也急，還要再叫。
關山月道：「君天毅，你是第四個了。」
總捕頭道：「你知道的不少，是怎麼知道的？」
這是一戶民宅。
關山月要說話，可是他聽見背後來了人，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他把話忍住了。
小兄妹沒起來，男孩子道：「求你放了……」
關山月道：「你應該先看看自己，我不信你那朝廷會允許你等這種人，仗著這種身分要脅地方官吏，勒索地方官吏。」
君天毅道：「說得是，你我就都試試，是我出去，還是你進來？」
君天毅道：「你原本要到何處去找我？」
總捕頭道：「你今夜來見我，是來投案？」
君天毅也還是剛才的君天毅。
女孩子也跑過來了，挨在瘦小中年漢子身邊。
關山月道：「你放心，雖然你是自找的，我卻沒有那麼損、那麼狠，我沒有廢你這隻腳，片刻工夫之後就能著地，就能像平日一樣跑眺。」
總捕頭道：「那是我的事，事發自有朝廷論罪懲處。」
原來他是因為心緒不寧，所以遲遲沒睡，在這裡踱步。
拚命，一方面是要人的命；一方面也是保自己的命。
關山月道：「你先幫我拿著。」轉向瘦小中年漢子：「你說他倆的娘病著？」
關山月道：「如今不用你那朝廷費心，有我代勞了。」
這戶人家不小，也挺不錯。
「西安」古稱「長安」，是中國第一大古都，也一直是中國的政治、軍事中心。
關山月的心又痛了！
關山月道：「草民還知道一些制臺大人府裡不知道，沒法送信告訴草民的事。」
君天毅道：「弄錯了，弄錯了！」
關山月道：「是麼？」
關山月道：「因為你是君天毅。」
瘦小中年漢子道：「可不，病得還不輕，連飯都有一頓沒一頓的，只好病著了。」
關山月道：「你等弄錯了，我沒有弄錯，也不會弄錯。」
中年僧人道：「施主不進殿禮佛？」
關山月道：「我跟你並沒有深仇大恨，你是不是太損、太狠了些？」
關山月為之暗自點頭。和-圖-書
君天毅道：「那你……」
中年僧人微微動容：「施主說得好，聽施主說話，施主禮佛應該不是一天了。」
君天毅道：「怪不得我今夜心緒不寧，難道真……」
話鋒微頓，君天毅又道：「其實，大鬍子現在何處，你不必問我。」
君天毅道：「屋裡怕施展不開……」
關山月道：「正是，請師父指引。」
中年僧人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難得，難得。」
關山月道：「君天毅，舉頭三尺有神明，人虧天不虧，善惡有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他合什一禮，轉身外行。
關山月道：「不知道他算不算寶剎的弟子，他也是個會武之人，多年前來寶剎帶髮修行。」
「西安」城廓規模、街市建築，千百年來，一直保留著帝都氣象，除「北京」外，比其他六大古都雄偉。
關山月道：「那你就從我手裡把他奪過去。」
關山月道：「可知他來自何處？」
關山月跨步進了堂屋。
關山月道：「師父說得是，打擾了！」
只有大鬍子知道！
關山月雙眉微揚：「這孩子會幾招，也是你教的？」
關山月容這一抓近身，飛起一指點向掌心。
可見「漕運總督衙門」這位總捕頭有多大權勢，多怕人了！
關山月道：「我問你。」
瘦小中年漢子急怒：「幹嘛說給你聽，我是說給他倆聽，叫他倆別忘了還有個生病的娘，不能沒人照顧，叫他倆別管我，趕快跑。」
關山月跟著進寺的香客進了「臥龍寺」，但是他並沒有進入大殿燒香，只在大殿門口合什躬身。
關山月道：「勒索制臺大人，向他要『鄱陽』縣令的女兒董姑娘……」
真的？
該睡不睡卻踱步，一定有原因。
仍然沒人留意，甚至看都不會看一眼。
君天毅道：「我只能這麼說，應該是。」
小兄妹倆突然向著關山月跪下了，男孩子道：「求你放了我師父吧！我倆把東西還你。」
關山月道：「怎麼說？」
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打法，居然不見罡風，也不見動氣，居然也能不碰家具擺設，桌、椅、茶几，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關山月道：「草民相信總捕頭是真沒想到。」
男孩子追到了，叫著伸手就抓。
瘦小中年漢子還叫：「你兄妹倆跟我不一樣，我只一個人，你倆還有個病著的娘，要讓他把咱們三個都送了官，你倆的娘誰管？」
可是又看見關山月了。
關山月道：「我說了，讓你抬頭上看三尺。」
關山月道：「只要有虔敬心，哪裡禮佛，應該一樣。」
當然，他是想要人的命，保自己的命！
關山月道：「不然我何必說？」
總捕頭色變：「制臺大人他……」
可偏偏這時候有一個話聲打破了這份安靜。
女孩子探手入懷把小革囊又取了出來。
中年僧人道：「不敢，不知施主找的是本寺哪一個弟子？」
可是，君天毅卻一驚沉腕變招，閃身後退。
「臥龍寺」算得上「西安」有名的佛寺，但算不上「西安」有名的大佛寺，關山月到這兒來幹什麼？
中年僧人道：「施主要找的那位，早在幾年前就離開本寺了。」
關山月道：「君天毅，你抬頭上看三尺。」
關山月道：「可惜總捕頭當時沒能看出來。」
關山月就站在他倆眼前，而且說了話：「走？已經來不及了！」
只是，這條巷子平常少見車馬行走，所以很安靜。
真如君天毅所說，不愁碰不見大鬍子，因為蒼天饒不過大鬍子？
關山月道：「『河北』『保定』的『萬安鏢局』！」
關山月道：「總捕頭別有的這身分，只是草民我來找總捕頭的原因之一。」
總捕頭一怔，旋即臉色又變：「我知道了，是『漕幫』……」
這，從頭到尾只在轉眼間，兩個孩子不見了，關山月定了定神，繼續走他的了。
關山月道：「師父何言難得？」
白天都不敢驚擾了，到了夜晚當然更不敢了。
關山月收回了手：「你倆配合的相當好，恐怕不是頭一回了，扒過多少人了？是不是要我把你倆送官？」
看不出兩個人互換了幾招。
總捕頭道：「那是……」
關山月道：「可知他要去何處？」
兩個孩子眼都瞪圓了，半天才定過神，男孩子急道：「快走！」
男孩子又叫：「妹妹……」
「這麼大的案子」，沒明說是什麼案子，也沒明說幾樁。
總捕頭道：「讓我知道那麼多，你就不怕我……」
「究竟是怎麼回事？」瘦小中年漢子怒叫：「你就不知道這娘兒三個日子是怎麼過的，有多可憐？家沒個家，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都快窮死餓死了！」
看似平淡無奇的一招，事實上這一抓也的確既不見凌厲，也不見威猛。
君天毅道：「沒和_圖_書想到十年後的今天，你竟能找到我。」
小兄妹這才雙雙站了起來，男孩子還遞小革囊。
中年僧人道：「只他一個人。」
雖然不能說是大戶人家，可也絕不比大戶人家差。
關山月道：「他也知道總捕頭你別有身分麼？」
中年僧人道：「施主遲來了好幾年。」
瘦小中年漢子大叫，一臉痛苦色，蜷著那條腿，著不了地了！
君天毅道：「原就誰都不知道誰，十年後的今天，又怎麼會知道誰在何處？不要說十年後的今天，就是十年前的當天，一旦分了手，就算近在咫尺，不碰面誰也不知道誰在何處。」
古時以「西安」建都，主要是基於軍事形勢，這一帶是一水橫流，群山環抱，四周佈滿險關要隘，故有雄關百二之稱。
女孩子都顧不得紮上革囊口，急忙把革囊又放回懷裡，兩個人要跑，可是男孩子轉過身，女孩子一抬眼，兩個人同時一驚，停住了。
女孩子沒說話，一臉得意色，小髒手伸進破衣裳，從懷裡摸出一個小革囊，在男孩子眼前一晃。
君天毅道：「我出手？」
總捕頭臉色大變：「你把趙武怎麼了？」
瘦小中年漢子一驚猛掙，一樣沒能掙動分毫，他卻底下抬腿，一腳踢向關山月下陰。
什麼原因不知道，但一定有原因。
為什麼這條巷子平常少見車馬行走？
「大散關」為通川、陝要道，在「寶雞」西南「陳倉山」附近，「三國」時之「陳倉」古道，為兵家必爭之地。
總捕頭唇邊泛起一絲冰冷笑意：「我看是有人給你送了信，告訴你了。」
總捕頭道：「我想不出還有別的。」
中年僧人道：「不知道，他也沒有說，本寺也不問。能去何處？都在俗世紅塵之中。」
中年僧人道：「不知道，他沒有說，本寺也沒有問，本寺只看將來，不問過去，一向如此。」
一個話聲在關山月身旁響起：「貧僧有禮了。」
君天毅道：「那你就進來。」
背後，中年僧人躬身施禮：「施主走好，恕貧僧不送了。」
總捕頭道：「這是誰告訴你的？那位制臺大人，還是姓董的丫頭？」
男孩子急不可待：「快打開看看。」
男孩子急忙跑開了。
中年僧人道：「在本寺帶髮修行的人不少，不知施主要找的是哪一位？」
還得兩個都是真正的高手，只一個不行。
女孩子仍沒動。
總捕頭道：「你沒有犯罪？」
也是平淡無奇的一招。
難道大鬍子也跟前四個一樣，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找不到，得等著碰上？
君天毅道：「若果真是報應，你何愁碰不見大鬍子，還問什麼？」
巷子不是窄巷，跟一條小街似的，不但可以走人，還可以走車走馬。
女孩子嚇得驚叫：「哥哥！」
君天毅道：「我生平不信這個，你不願說，我不再問；只是，那天在『高郵湖』你已經知道是我，為什麼當時不……」
關山月放開了男孩子的小拳頭，翻手反抓住了瘦小中年漢了的腕脈。
關山月跨步過去，伸手扶住，另一隻手一揚，燈滅了！
關山月道：「那位姑娘，可是讓你幾人之中的那個大鬍子帶走了？」
話聲道：「江湖草民，夜來拜見。」
總捕頭驚怒：「你等竟敢……」
前後幾個人都說大鬍子帶走了虎妞。
可是，大鬍子呢？如今又哪裡去了？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還想不想讓他心痛的事了？
關山月道：「信不信由你。」
君天毅道：「連我在內，四個都是在別處碰見的？」
是他另外作了安置，還是……
君天毅為之悚然，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君天毅道：「這就不知道了。」
關山月道：「董姑娘還不知道，制臺大人做不出這種事。」
「臥龍寺」為「漢」靈帝時所建，「隋」改為「福應禪院」，「唐」時供有吳道子所畫觀音像，因名「觀音寺」，宋初有高僧維果長臥寺中，太宗改名為「臥龍寺」。
話落人現，關山月站在堂屋門口。
總捕頭道：「我更要說好一位制臺大人，好一位制臺大人了，他竟然與叛逆互相庇護！」
關山月道：「那是你自找的！」
「武關」在「商縣」西一百八十里處，蘇秦說楚威王時稱：「秦軍一出『武關』，則鄢郢動矣」，足見「武關」對「荊楚」安危關係之重大。
瘦小中年漢子額上蹦了青筋，又要叫。
這兩個孩子，打從關山月一出寺門，兩對烏溜溜、黑白分明、透著機靈的大眼就盯上了關山月，等到關山月順著路邊去了，他倆互望一眼，女孩子突然撒腿就跑，向著關山月跑，然後，男孩子拔腿就追。
關山月不知道，毫無所覺，因為他心裡正想著事，讓他心如刀割的事。而且這兩個人也不會引他留意。
極像那hetubook.com.com回事兒的！
關山月道：「客隨主便，你說。」
總捕頭道：「我沒有料錯，『漕幫』也是叛逆，你來找我，就是為這吧？」
關山月道：「應該是？」
總捕頭道：「你不發話，我還不知道有人來到，難怪你敢在『揚州』做下這麼大的案子。」
總捕頭連道：「好一位制臺大人，好一位制臺大人！」
抬手就抓住了男孩子的小拳頭。
瘦小中年漢子道：「我周濟她娘兒三個？我比她娘兒三個好不到哪兒去，拿什麼去周濟她娘兒三個？我比她娘兒三個好的是我只孤家寡人一個，一個人飽全家飽，要挨餓也是一個人的事。」
關山月沒有問小兄妹倆，道：「你周濟她娘兒三個？」
總捕頭道：「有把握？」
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舉其要者：東有「潼關」、「函谷」，西有「散關」，南有「武關」，北有「蕭關」。
男孩子也一喜。
關山月道：「怎麼？」
關山月道：「他早在幾年前就離開寶剎了？」
關山月道：「前三個都是這麼說的。」
瘦小中年漢子似乎放心了，像是剛想起，又叫：「你兄妹倆還站這兒幹什麼？還不快跑！」
敞開的兩扇寺門裡，香客進出，看來「臥龍寺」的香火相當盛，難道關山月是來燒香禮佛？
女孩子從關山月身邊跑過，剛越過關山月的時候，腳下一個跟槍，摔倒在地。
關山月道：「老人家的義子。」
只因為這條巷子裡住著這戶人家。
中年僧人道：「正是。」
中年僧人道：「施主有逼人英氣，應是練武之人，而且是練武之人中的佼佼者，練武之人不是十九都身在江湖麼？」
關山月道：「可是，你等幾人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為虜朝殺害族類，神人共憤。」
他跨步欺近，抬掌就抓。
在今日看來，「西北」一片荒漠，當時卻是秦中四塞，居天下而霸之，「秦」之統一六國，「漢唐」之開疆擴土，都在此發號司令。
關山月道：「可知道大鬍子現在何處？」
人不都是這樣？
總捕頭道：「制臺大人府裡，既然有人造假手諭庇護你，一旦事發，自然有人給你送信告訴你。」
關山月又道：「小妹妹，我好心把你扶了起來，你怎好這樣對我？」
不只不會引起關山月留意，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留意。
女孩子為之一驚，但還是沒動。
關山月道：「當時我不在，上山打柴，逃過那一劫，也是上天垂憐，留我為老人家報仇！」
關山月道：「師父看出我是江湖中人了？」
堂屋裡燈光照在堂屋門口，總捕頭看見了，一清二楚，微一怔，目中精光更亮三分：「你？」
關山月沒有追擊，也收了手，道：「如何？」
君天毅道：「你有把握……」
三句不離本行。
瘦小中年漢子道：「你會治病？」
關山月道：「我禮佛已經十年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
平常是不是一個人，是不是有人來人往，是不是有別人住不管，至少今夜只有一個人。
關山月伸出了手：「那是我的盤纏，讓你拿了去，我住後的吃住怎麼辦？還我吧！」
關山月道：「總捕頭出身江湖，應該知道江湖人消息靈通。」
關山月轉過了身，也把男孩子拉了起來，看見了，眼前一個中年瘦漢子，既瘦又小而且又乾，加上尖嘴猴腮，簡直就不像個好人。
君天毅不愧「神劍」、「鐵衛」稱號，的確是個高手，只說關山月這一跨步，就能看出關山月的修為深淺。
君天毅道：「你知道大鬍子？」
關山月向小兄妹：「你倆快起來。」
君天毅道：「問你自己。」
君天毅道：「君天毅是君天毅，不是那三個。」
關山月道：「棄宗忘祖，賣身投靠，本就招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痛恨，我恨你還有另一個原因，也是今夜我來找你的最大原因。」
關山月背後有人說了話：「放了他！」
十年來，關山月的心一直在痛，從沒有停止過，只是如今更痛了。
總捕頭道：「沒想到你居然會來見我。」
關山月道：「正是『高郵湖』江湖草民！」
這，不是真正的高手是辦不到的。
女孩子閃身就躲，拉著關山月的衣裳，繞著關山月躲。
總捕頭道：「不怕你知道，也正好讓你知道，那天『高郵湖』快馬傳送的那紙制臺大人的手諭，不是制臺大人的親筆，是有人假冒制臺大人筆跡，寫的假手諭。」
關山月道：「你要保命，應該先出手。」
君天毅道：「有這種事。」
大鬍子來「臥龍寺」，卻是一個人來的，而且是要剃渡皈依，長留佛門。
君天毅道：「總共才五個人，前三個都說是大鬍子把人帶走了，我也沒有把人帶走m.ｈｅｔｕbooｋ•com.ｃom，那不就應該是大鬍子麼？」
顯然，是知道如不能要人的命，就保不住自己的命了。
關山月道：「我本來是要到所知的地方找的，可是連你在內的四個，都是我在別處碰見的。」
那虎妞呢？
女孩子沒動。
關山月道：「我該問誰？」
關山月道：「不是你教他倆幹這個，把扒來的錢財給你？」
這是拼命的打法了。
中年僧人道：「不敢，貧僧幫不了施主的忙。」
關山月道：「我在哪兒都一樣。」
總捕頭道：「還有是因為什麼？」
男孩子接過來雙手遞向關山月，那神情，那眼神，充滿了哀求。
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孩頂多十一、二歲，女孩比男孩少一兩歲。
君天毅臉色大變：「你是……」
如今這情形，叫關山月怎麼抱希望？
關山月沒再多禮，走出了寺門。
白天靜，夜裡更靜，這時候除了總捕頭輕微的步履聲，就幾乎再也聽不到別的聲息。
剎時間，兩條人影合而為一，分不出誰是誰了。
男孩子一驚就掙，可是哪裡掙得動？就像上了一道鐵箍似的，一絲兒也掙不動。
關山月道：「你我都試試，試過了就知道了。」
總捕頭「呃」了一聲道：「那是……」
又看見關山月的時候，是在「西安」。
果然，小兄妹倆一動沒動。
女孩子笑著又跑了。
瘦小中年漢子臉色一寒：「這是你說的？」
話聲道：「既蒙總捕頭允准，理當從命。」
話聲不高不低，但很清晰：「總捕頭還沒有安歇？」
永遠看不見君天毅了。
關山月道：「草民沒犯罪，沒有投案之說。」
沒想到他來遲了，大鬍子已經不在這裡了。
關山月道：「大小病都能治。」
關山月道：「不錯。」
關山月道：「你落在了我手裡，你這兩個徒弟是不會跑的。」
關山月道：「所以你教他兄妹倆幹這個？」
女孩子面有喜色，望關山月背後：「師父！」
瘦小中年漢子道：「那怎麼辦？我自己就是幹這個的，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想幹別的又不會，也不能，讓他倆要飯又當不了事，只有教他倆幹這個了，只得一回手，就能過幾天日子，比要飯強。」
只是，關山月神色肅穆。
關山月道：「總捕頭誇獎。」
君天毅道：「既然前三個都是這麼說的，那就是。」
中年僧人道：「施主客氣。」
在「西安」看見關山月的時候，關山月剛進城，一盞熱茶工夫之後，關山月到了「臥龍寺」。
這兩個人是兩個孩子，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兩個孩子，小要飯似的，可卻不是要飯的，恐怕是窮人家的孩子。
關山月道：「草民當時不知道，後才聽說，總捕頭仍不失高明，不需呈繳而呈繳那紙假手諭，讓制臺大人知曉而震怒，查明假冒筆跡之人，予以懲處……」
關山月道：「不是佛門中人，豈能強求？」
關山月道：「總捕頭能怎麼樣？你沒有機會了！」
跨步欺進，伸手要抓關山月抓著男孩子小拳頭那隻手的腕脈。
關山月道：「總捕頭腦筋快，由於得到稟報草民姓關，想到了派在『漕幫』臥底的趙武。」
江湖人進入寺廟，能如此虔敬禮佛的不多，只因為關山月藝出佛門。
君天毅道：「都是你碰上的？」
這個人卻還不睡，在踱步。
時候已經不早了，該睡了。
關山月藝出佛門，燒香禮佛不算稀奇，可是「西安」名剎古寺甚多，何以單挑上這座「臥龍寺」？
中年僧人道：「原來施主要找那位。」
關山月道：「不然我就不來了。」
君天毅道：「我等幾人彼此間都一無所知，你不但知道，還能連我在內先後找到了四個，還能不知道大鬍子現在何處？」
君天毅道：「姓關的他不是只有個女兒……」
女孩子打開了小革囊，裡頭有金葉子，還有碎銀子。
關山月道：「他洩漏了總捕頭身分，還不該死麼？『漕幫』不過代勞而已。」
關山月道：「我不知此人姓名，只知此人號『大鬍子』，應該有一臉大鬍子。」
關山月說了話：「你是這兩個孩子的師父？」
關山月道：「我知道，我說要錢了麼？」
兩個孩子跑得像陣風，鑽進了一條小巷於裡，在僻靜的巷子底停了下來，跑的不跑了，追的也不追了，當然，既不笑了，也不叫了。
這戶不小，也挺不錯的人家，只有一個人。
關山月道：「如何？」
還是真的。
關山月像沒聽見，道：「出手之前，望你能據實答我兩問。」
瘦小中年漢子看了看關山月，猛點頭：「好，走！」
關山月看見了，上前伸手把女孩子扶了起來，女孩子一臉笑，笑得害羞，看樣子沒摔著，還好。
關山月道：「不怕你知道，我知道你幾人的姓名、來歷，也知道十年hｅｔｕbｏoｋ.com•ｃoｍ後的今天該上哪兒找你幾人，可是事實上連你在內的前後四個，都是我碰上的。」
君天毅道：「姓關的後生，你是不是太狂妄了？」
「函谷關」距「長安」只四百里，為「秦」時京都的「馬其諾防線」，蘇秦謂：「秦東有函谷之固」，列國不敢正視，抗戰八年，敵人未敢越「潼關」、「函谷」，足見其險。
男孩子急挨近女孩，小臉上有焦急，也有期盼，急急問：「有麼？」
關山月道：「師父好眼力，只是，我算不上佼佼者，只是練了幾年，僅能防身而已。」
會麼？
「蕭關」則在「甘肅」「固原」，為防蕃之要津，同時「渭河」流域農業發達，人口繁多，為當時之大糧倉，故顧祖禹云：「然則建都者當如何，曰：法成周而給漢唐，吾知其必在關中矣」，所以「周秦」、「西漢」、「西晉」、「北周」、「西魏」、「隋」、「唐」均建都於此。
反倒是君天毅的神色泰然安詳，只聽他說了話：「怪不得今夜我心緒不寧，真是報應到了！」
男孩子小髒臉上有了喜色，忙又問：「是什麼？」
關山月道：「總捕頭以為是麼？」
中年僧人道：「江湖人禮佛的不多，能禮佛十年的更少。」
雖然他認為凶多吉少，從不敢住好處想，但他總還抱著一線希望。
關山月道：「我不願讓人知道我的事，當時在場的不止你我。」
瘦小中年漢子道：「她娘兒三個可沒錢……」
總捕頭道：「我是君天毅又如何？」
君天毅猛點頭：「好，我試試！」
關山月說了話：「你這話是說給我聽麼？」
瘦小中年漢子沒再叫，也沒話說了。
天總是會亮的，明天天亮以後就看見了，堂屋裡一切依舊，只是看不見關山月跟君天毅了。
關山月道：「君天毅是君天毅，還怕施展不開麼？」
女孩子沒讓男孩子說話，抬眼向關山月：「你放了我哥哥，我就把東西還你。」
關山月道：「帶我去看看。」
關山月望身旁，身旁一名中年僧人合什躬身，他忙答禮：「不敢。」
這個人如今正在堂屋燈下負手踱步。
瘦小中年漢子面有疑色：「你願意去給他倆的娘治病？」
關山月道：「師父是說……」
關山月兩眼冷芒閃現：「十年前寒冬，大雪紛飛的日子，『遼東』『千山』下，我姓關！」
話落，兩眼閉上，身子一歪，要倒。
瘦小中年漢子點頭：「不錯。」
只知道在片刻之後。
君天毅道：「我是第四個？」
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男孩子叫著又追。
男孩子沒能抓著。
關山月道：「我會治病。」
總捕頭微一怔：「你知道那是假手諭？」
瘦小中年漢子想必認為會武能嚇人，答話了：「不錯。」
這次出手可不止一招了，是攻擊連綿，一連幾招，而且招招凌厲威猛，招招足以致命！
這是對關山月說話。
關山月道：「制臺大人下手諭，命護衛快馬傳送，不許總捕頭捉拿草民，這就表示草民沒有犯罪。」
男孩子撲近關山月，出小拳頭，向著關山月小肚子猛擊。
女孩子突然繃臉捶胸：「我不跑，我不要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要送官讓他把咱倆都送官！」
「西安」北臨「渭水」，南阻「秦嶺」，帶山礪河，外圍險固，自周秦以迄隋唐，都建都於「西安」。
女孩子沒說話，可是小臉上的驚容已經退了些了。
關山月還是剛才的關山月。
瘦小中年漢子道：「要是那樣，我還算是人麼？別把我給瞧扁了，我這樣的也有是人的，不信你問他們，算了，不用問了，聽他倆說，你不會信。」
行動不慢，出手也算快。
關山月沒接革囊，說了話：「究竟是怎麼回事？」
君天毅道：「你要問什麼？」
前頭女孩子笑，後頭男孩子叫。
虎妞究竟怎麼樣了？
瘦小中年漢子道：「好！」
君天毅道：「我是怕你施展不開。」
小兄妹倆立即面有急色，也面有難色，顯然兄妹倆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關山月道：「你倆放心，我不會為難你倆的師父的。」
瘦小中年漢子一怔：「帶你去看看？」
小孩兒追著玩兒，在哪兒都是常有的事兒，誰會留意？
關山月道：「我來了，而且我也說了，你是第四個！」
關山月道：「我改改原說的那句話，如今說你試試就知道了。」
關山月這麼想著，出了「臥龍寺」大門。
人影突然一分為二，各自回到了原站立處，凝立不動。
關山月道：「不錯。」
這麼多年了，要找的人已經都不在原來所知的地方了，要不前四個怎麼會都是碰上的，而不是在原來所知的地方找到的？
關山月道：「是我說的！」
好，有膽，夠義氣，兄妹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