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月沒有說話。
除非大鬍子已剃渡出家，除非已剃渡出家的大鬍子就是住持，否則……
關山月欠個身跟孫美英先行了出去，孫美英步履之間雖然沒有不穩，但在這片刻工夫間，人卻顯得很虛弱。
也不怕住持不讓見。
孫美英道：「當初我所以要跟你一起，一是為找他；二是為找到他之後，能讓你不要殺他，留他一命。不能，我就為他收屍，親手埋了他，然後陪著他。如今找到了他，他死了，生跟他不能成，沒個結果；死了我就該在這兒陪著他，他也不能再躲我了，永遠不能再躲我了。」
和尚他這麼問。
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
他不好說仇已了，情已了，只好說我的事了了，芳駕的事了了。
禪房關著門，從裡頭傳出一個蒼老話聲：「請兩位施主進禪房坐。」
關山月道：「我不明白，有些人為什麼會這麼執迷？」
孫美英道：「如今知道了，江湖上、武林中的俠，未必是俠。兩手血腥、一身罪惡的人，也未必就不可救藥，十惡難赦。」
孫美英忙道：「他現在何處？可否煩請住持……」
難道說是因為大鬍子已經皈依三寶，有所懺悔，有所贖罪了？
孫美英忙道：「他是不是姓霍？」
當然得先得住持首肯。
這也是人之常情，理所當然。
瘦削老僧接道：「『西安』『臥龍寺』名剎大寺，住持一定是得道三寶弟子，看得準，既這麼說，絕不會錯，老衲自己也不敢答應為他剃渡，於是他就未再出家，也沒有離去，就在『留侯廟』住了下來……」
瘦削老僧道：「去年。」
孫美英道：「我也不明白，稱俠的人為什麼反而不如一個兩手血腥、滿身罪惡的人？」
雲床前站著一位瘦削老僧，鬚眉灰花，雙掌合什。
關山月收勢停住，道：「芳駕還要……」
難道這也是天意？
他是面對先聖先賢肅然起敬。
也難怪，連等帶找整十年。
難道說，這眾仇之首的霍大鬍子，不該死在他手裡？
關山月、孫美英都目光一凝。
老住持已經說過了，她居然還再問，可見這噩耗使她失了神。
神案旁一名雲髻高挽的中年道士，正拂塵輕抖，拂去神案灰塵。
究竟是為什麼？
進廟門，院子裡也有殿，進殿首，殿裡祀的正是「留侯」張良，楹聯不少，都是出自名家手筆。
孫美英這一禮答得很不自然，可知此刻她心裡有多麼亂。
孫美英道：「天意？」
孫美英道：「沒有看病抓藥？」
瘦削老僧帶著年輕僧人緊跟著出了禪房，瘦削老僧道：「兩位施主請跟老衲來。」
孫美英道：「我還想說幾句話。」
不是廟，沒有三寶弟子，看來……
關山月道：「不能說沒有這個可能，人性本善，不是麼？」
關山月道：「江湖上、武林中，恐怕這種人，這種事不少。」
瘦削老僧則不知道是不是認為，既是朋友來尋，聞知噩耗，想去看看埋骨處，盡個心，致個意，是人之常情理所當然，他道：「理應陪兩位施主前去。」
孫美英道：「我還好，已經十年了，也習慣了，你就不一樣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仇卻不能報了。」
「留侯廟」裡只住持跟年輕僧人兩個三寶弟子出家人。
關山月臉上看不出他的心情。
孫美英道：「你走吧！我不走了。」
孫美英道：「這句話可以用在智老身上，不能用在他身上；他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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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孫美英道：「我要留在這兒陪他，陪著他過完我的餘生。」
如今，關山月、孫美英就雙雙站在這座大寺院前。
孫美英指著寺院門前一塊上鐫：「漢張留侯辟穀處」的大石碑，道：「相傳留侯赤松子遊辟穀於此，又說黃石公在此授天書與留侯。」
關山月道：「這或許是天意，既是天意，我還報什麼仇？不報也罷，到此結束了。」
孫美英忙道：「那住持怎又說，也可以說一直到如今？」
瘦削老僧帶著關山月、孫美英出門到了「留侯廟」後。
孫美英還待再說。
步履聲到了殿門，殿裡進來了一個人，一個年輕人，年輕三寶弟子出家人。
他一抱拳，要走。
孫美英的心情不知道怎麼樣，因為不知道她會不會這麼想。
關山月道：「人死一了百了，我的事了了，芳駕的事了了，不走還幹什麼？」
孫美英道：「你能不能暫留一步？」
怎麼會是「三清殿」？
有人了，有人來了！
關山月道：「芳駕能這麼想就好，走吧！」
孫美英道：「正是。」
瘦削老僧又誦佛號：「阿彌陀佛，女施主，霍居士已經在去年西往極樂，老衲把他遺骸埋在了『留侯廟』！」
孫美英道：「朋友。」
不知是不是有據可考，但這座「留侯廟」氣勢不凡，所有寺舍，極具匠心是實情。
還真是！
孫美英也一陣激動，她話聲有點顫抖：「找到了！」
關山月說話了：「事既至今，還有什麼好說的？」
孫美英說了話：「請問住持，那位大鬍子居士，可是姓霍？」
瘦削老僧道：「是的，那位居士是姓霍。」
兩人邁步進山門。
這話……
關山月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朋友，那是欺騙三寶弟子出家人，說仇人，倒不是怕老住持不讓見，而是跑來這祀留侯的所在，三寶弟子的清修地尋仇，不大妥當。
人在哪裡？
特別是「紫柏山」上的蒼松翠柏，盡捋煙霧雲樹之表，山中晴雨最甚，雲氣幻變也甚，奇景與異致，時時可得。
幾個仇人，前幾個都是碰上的，也都在他手裡授首喪命。
孫美英道：「你我都沒說有緣他日再相見，那是因為我永遠不會再到江湖上去，你也永遠不會再到這裡來了……」
有！
關山月收回了手，轉望瘦削老僧：「住持說，把霍居士埋在了『留侯廟』？」
木製的墓碑雖已泛白，上頭的字還可以看得清楚，五個拳頭大小的字：「霍居士之墓」。
也是實話。
瘦削老僧也未多讓，道：「那麼，兩位施主來見老衲，是……」
這麼容易？
這是實情。
關山月說話了：「芳駕多知多識，好胸蘊。」
還是孫美英說話：「這位跟我，來找一位原是帶髮修行的大鬍子居士，或許他已經剃渡出家了……」
關山月沒有說話。
關山月道：「芳駕不要怪他了，以我看，原先是不願去，如今則是沒臉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成名多年的高手，稱得上人物的「全真七劍」、「大煙袋」歐陽德、「二煙袋」歐陽智相繼鎩羽，稱不上人物的自忖分量，不敢來奪，真正的高人沒有貪念，或者根本就知道世上沒有所謂的「子房寶典」，兩人經「鳳翔」到「留霸」這ｗｗw•hｅtｕｂooｋ•coｍ.ｃｏm段路上，沒有再遇見攔路截道，或者追趕上來奪「子房寶典」的了。
關山月兩眼之中閃現寒芒。
一到廟後就看見了，廟後倚著山麓，就在「留侯廟」跟山麓之間的一小片草地上，有一座孤墳，墳上都已經長出草了，但修剪得很整齊，木製的墓碑也已經泛白了，顯然不是一座新墳。
孫美英身子為之一晃。
確有墳，也不是新墳，應該不假。
孫美英話聲起了顫抖：「他是怎麼死的？」
瘦削老僧目光一凝：「兩位施主來找那位居士？」
除非另有一個姓霍的大鬍子居士。
進禪房看，雲床一張，一桌四凳，別無長物。
這是讓關山月跟孫美英先出禪房。
風寒的確算不得大病，對一個練武的人，尤其是內外雙修的高手來說，更是算不了什麼。
連猶豫都沒猶豫，抬手接道：「兩位施主請！」
年輕僧人帶著關山月、孫美英往後走，一路上未再見有別的僧人。
孫美英道：「我要說的說完了，就言盡於此了，別了，你也保重。」
關山月道：「但不知住持把霍居士埋在了『留侯廟』什麼地方？」
會不會另有一個帶髮修行的大鬍子？
或許年輕僧人說廟裡只有住持跟他，只是說住寺的三寶弟子出家人，大鬍子居士不是出家的三寶弟子，是外來的，只是來此借住，不是在此長住。
孫美英霍地轉過臉來：「你知道我……」
關山月微怔：「芳駕……」
年輕僧人道：「兩位施主來找一位帶髮修行的居士？」
孫美英沒說話，不過，她收回了手。
年輕僧人道：「這就不知道了。」
關山月說了話：「謝謝芳駕，但願他能如芳駕所說。」
瘦削老僧還是未答，反問：「兩位施主可知道，霍居士仙鄉何處，還有什麼親人？」
孫美英揚了眉：「都到了這地步了，竟還……」
也只有這一個不是碰上的。
瘦削老僧應了一聲，帶著年輕僧人合什施禮，轉身回廟，關上了那扇門。
又盼大鬍子不在這兒，找到大鬍子之後的情形，她可以想像，儘管她絕對會盡心盡力，卻是一點把握也沒有，生怕找了十年，雖然找到，最後還是落個空，抱恨終生。
沒白跑，這一趟沒白跑！
只有這一個，只有這個眾仇之首是找到的，好不容易找到的，卻是這麼死了，不是死在他手裡。
孫美英沒說話，神色上看得出，有點猶豫。
年輕僧人白淨清秀，灰衣芒鞋，進殿就看見了關山月跟孫美英，一怔，忙合什躬身：「兩位施主……」
前幾個都是碰上的，應該是冥冥中的安排，是天意。
孫美英這才說了話，話聲顫抖得厲害：「我等了你十年，找了你十年，你竟這麼走了，連最後一面也不讓見，你真絕情，真狠心！」
關山月、孫美英欠身答禮，進了禪房。
瘦削老僧低誦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兩位施主來遲了，兩位施主來遲了一年。」
關山月臉色一變。
話雖這麼說，卻臉色發白，話聲不但帶著顫抖，還顯得虛弱無力。
年輕僧人已經走了一段距離了。
關山月道：「那位霍居士現在何處，可否煩請這位師父帶領……」
也難怪，這是眾仇之首，也是最後一個，好不容易才找到。
這座寺院有北方寺院的恢宏，南方藝匠之精巧，曲折相通，出幽入勝。
是了，十九不會錯了。
如此而已，沒有年月日，沒有立碑人。
她是既https://www.hetubook.com.com盼大鬍子在這兒，找了十年了，終於在這裡找到了？
關山月道：「人都已經死了，還報什麼仇？不結束行麼？」
關山月沒說話。
孫美英抬手攔住了關山月。
孫美英謝了一聲，忙跟關山月出「三清殿」往右看。
瘦削老僧道：「霍居士說是小病，不肯就醫，不肯吃藥。」
他走的是往「鳳翔」方向，顯然還是不願去見老兄弟一面。
這是……
後院不大，但是花木扶疏，修竹幾叢，相當清幽。
關山月道：「芳駕請說，我並不急著走。」
在事情沒了結之前，每找一次，每到一個地方，也都會有這種心情，無法逃避，躲不了！
他沒多說什麼，一抱拳，走了。
關山月是有點不信。
年輕僧人道：「廟裡只住持跟小僧，不知兩位施主要找……」
孫美英看了關山月一眼：「你總是往好處想他。」
關山月望著寺院的恢宏氣勢，神情肅穆。
難道是因為這眾仇之首的霍大鬍子，心有懺悔，皈依了三寶，有所贖罪？
孫美英道：「這是實情，確是他了。」
有那麼巧麼？
進山門，院落宏敞，只見大殿一楹，橫額三個大字：「三清殿」！
關山月道：「正是。」
孫美英忙道：「是的，『留侯廟』有這麼一個人麼？」
關山月不願相信，但他找不到不信的疑點，至少眼前找不到，他也沒有不信的理。
要是因為這，不是還是讓關山月找到了麼？
瘦削老僧道：「原來兩位施主是霍居士從『西安』來的朋友，雖不是親人，總比都沒有人來好了。」
關山月收勢沒動，道：「芳駕，還沒有見著人。」
這是理，也是禮。
這一帶稱「紫柏山」，又稱「紫關嶺」，山麓下有一座寺院，就是「留侯廟」。
應該不會有那麼巧了。
孫美英忽然揚眉，吸一口氣，道：「你說得是，走，進去！」
應該是，否則不會那麼巧，而且都是。
年輕僧人道：「『留侯廟』是有這麼一位居士。」
孫美英忙道：「一直到如今？」
年輕僧人道：「容小僧先帶兩位施主去見住持。」
瘦削老僧道：「正是。」
關山月道：「我至盼他就在這裡，能在這裡找到他，可是我也怕又一次的失望，你我想的雖不同，心境卻是一樣。」
孫美英道：「這真是天意，對我來說，恐怕也是，注定跟他不能成，沒個結果，也免我為他求你，為他收屍，他這麼絕情，這麼狠心，也許是蒼天憐憫我。」
剛才只留意「三清殿」了，沒看見。
關山月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有點嚇人。
倒也是。
瘦削老僧道：「是的，女施主，霍居士他已經走了。」
又由孫美英說了：「西安。」
老住持他親自帶路往後拐去。
孫美英臉色大變，失聲道：「住持怎麼說？他、他已經死了？」
似乎這座「留侯廟」真只有住持跟他。
還真是。
年輕僧人合什欠身：「小僧給兩位施主帶路。」
他轉身先走了。
到了墳前，孫美英臉色更白了，似乎又有點站不穩了。
孫美英沒再多說什麼。只道：「對江湖、武林，又多認識了一層了，也多了一重不虛此行，走吧！」
關山月道：「住持跟師父請回吧！這位跟我要在這裡多站片刻致悼。」
關山月道：「至少在智老跟他這位兄長身上是如此。」
一個女人能有幾個十年？
關山月為之心神震動，臉色又一變。
關山月道：「芳駕客氣，胸蘊腹笥，本來不是讀來的就是聽來的。」
不必想了，還不知道現在「留侯廟」的大鬍子居士，是不是關山月、孫美英要找的姓霍的大鬍子呢！
不知道是不是三寶弟子，好在只要有人來，就能打聽，就能問。
孫美英道：「你的損失大了。」
找到了。
瘦削老僧道：「幾年前確實有位姓霍的居士來到『留侯廟』，要在『留侯廟』出家，求老衲為他剃渡，老衲問他從哪裡來，他也說從『西安』來，老枘又問他，『西安』名剎大寺那麼多，為什麼不在『西安』剃渡出家？他倒是說實話，說曾在『西安』『臥龍寺』求過住持，『西安』『臥龍寺』的住持說他塵緣未了，沒有答應……」
沒錯，應該是「三清殿」。
年輕僧人也跟了進來，在一旁躬身：「稟住持，這兩位施主來找那位大鬍子居士。」
孫美英又道：「『留侯廟』雖創於『漢』，但今日的規模卻始於前朝穆宗隆慶五年，那時大儒趙貞吉在這兒講學，文風盛極一時，『留侯廟』之名更得傳播遠近。」
那麼，為什麼這一個，這眾仇之首，這最後一個不是？
關山月心頭震動，也再次感動，道：「謝謝芳駕……」
孫美英道：「你怎麼不說話！」
是的，可找到了！
十年不是個短日子。
關山月心頭為之震動了一下。
孫美英道：「跟你相處了這麼些日子，我一次又一次的認識了你。我已經完全知道，錯在他，不在你，否則他也不會皈依三寶，以求贖罪。我慶幸能跟你在一起這麼些日子，要是有來生，要是你願意，至盼能再碰見你，認識你，跟你在一起久一些……」
關山月道：「芳駕，既然來了，就得面對，是麼？」
關山月道：「這是天意，既是天意，就不算什麼損失。」
關山月抬手讓孫美英先走。
孫美英道：「仇不報了？到此結束了？」
「留侯廟」在「留霸村」，「留霸村」在這條路上要過「鳳翔」，所以兩人必得走往「鳳翔」的這條路。
兩人心裡先都是一鬆，但旋即就又都是那矛盾心情了。
孫美英臉有異樣神情，沒動。
關山月、孫美英聽得殿裡有聲響，忙入殿看，殿裡祀的是「太上李老君」。
孫美英忙道：「住持這是說，他、他已經走了？」
孫美英道：「他是你的仇人，你幾個仇人裡的頭一個，你找到了他，他已經死了，站在他的埋骨處，你什麼都沒說，只說這是天意，仇到此結束了，我謝謝你，也代他謝謝你……」
兩人走了，走的也是往「鳳翔」的路。
孫美英忙道：「住持剛才那麼說，如今又這麼問，是……」
孫美英吁了一口氣：「到了！」
關山月道：「再次謝謝芳駕。」
關山月道：「我碰上的，都死在我手裡，仇都報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卻沒死在我手裡，沒能報仇。」
關山月又一怔：「怎麼說……」
聽步履聲，來人是一般普通人，不是有武功的練家子。
關山月知道孫美英這一刻的心情，見她沒動，轉身就要先走。
關山月也沒再說什麼。
正好由孫美英說了，她說的是實話，沒有欺騙三寶弟子出家人。
這個「你」，是指關山月。
關山月道：「謝謝住持，不敢多打擾，不坐了。」
既是廟，該有三寶弟子，三寶弟子又在哪裡？
找到了！
瘦削老僧道：「就在廟後。」
那大鬍子www.hetubook.com.com居士呢？難道不算？
瘦削老僧未答，截口：「兩位施主是霍居士的……」
關山月、孫美英雙雙答禮，孫美英先說了話：「打擾師父清修，這位跟我是來找人的。」
瘦削老僧道：「女施主沒聽老衲說麼？霍居士留住『留侯廟』，一直到去年，也可以說一直到如今？」
瘦削老僧也欠身：「不敢，兩位施主請坐。」
年輕僧人墳前合什躬身：「霍居士，兩位貴友找到了你，看你來了，你可以暝目放心西去了。」
孫美英道：「他皈依了三寶，把命交給了佛，讓你找到了他。這個仇，也算對你有了交代，唯一對你沒有交代的，就是那位姑娘。他要是有知，那位姑娘是生、是死，生在何處，死又在何處，他應該再給你一個交代。」
孫美英忙道：「道長，這裡不是『留侯廟』麼？」
可不，殿右一門，上書三字：「留侯廟」，門前還豎著一根有龍鳳花紋的大鐵旗桿。
孫美英道：「說什麼好胸蘊，說穿了一文不值，我是聽來的。」
孫美英道：「謝謝，我不礙事。」
關山月道：「理應先拜見住持。」
還是孫美英先說了話：「住持這話……」
在所難免，也是人之常情。
「留侯廟」從「漢」代至今，可有名了！
瘦削老僧道：「女施主是要老衲帶兩位去見他？」
他急著找大鬍子。
關山月道：「可否煩請住持帶這位跟我去看看？」
再矛盾，總要面對。
兩人誰都沒說話，但都邁步走了過去。
年輕僧人帶著關山月、孫美英進了後院。
孫美英一直望著關山月不見，沒動，也沒再說話。
關山月一陣激動。
原來是這麼一直到去年，也可以說一直到如今。
關山月欠身道：「打擾住持清修。」
孫美英趕上一步，跟關山月走個並肩。
也是不知道能不能在這兒找到眾仇之首，而且也是最後一名仇人大鬍子。
這麼問是……
關山月伸手扶住，道：「芳駕原諒。」
孫美英道：「走？」
瘦削老僧道：「兩位施主從哪裡來？」
孫美英道：「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關山月道：「進去吧！」
有那麼多大鬍子麼？
中年道士看見了關山月、孫美英，轉身稽首：「兩位施主……」
年輕僧人這麼老實？
瘦削老僧道：「霍居士得了風寒，一病不起。」
聽話聲，又是一個不會武的，只是一個普通老僧。
已經知道有位大鬍子居士在這裡了，不差這一刻，不差這一關。
年輕僧人則搶先一步去開了後牆上的那扇門。
年輕僧人恭應一聲，上前推開禪房門，倒退一步，合什躬身讓客。
瘦削老僧道：「是的。」
關山月說話了：「可否煩請師父帶這位跟我，去見那位居士？」
關山月為之感動，好感動，甚至為之心酸，想掉淚，但他還是忍住了，道：「芳駕說得是，既然已經找到他了，你我該分開，各自走各自的路了，芳駕保重，我告辭了。」
瘦削老僧道：「不是一直到如今，而是一直到去年，不，也可以說一直到如今。」
進了廟，也進了殿，至今卻不見人影，也不聞人聲，看殿裡的情景，卻不像沒有香火沒有人。
按說，這眾仇之首更應該是？
關山月目光一凝。
關山月轉身行去。
兩間禪房，一東一西，就在修竹叢中，年輕僧人就在東邊禪房前停住，恭謹合什躬身：「稟住持，兩位施主有事來見。」
孫美英道：「住持這話……」
這是說，他不能不伸手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