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王道：「那麼閣下是怎麼知道，那些人行兇殺人，又怎麼知道什麼人主其事？」
呼王微一怔，也抬了手。
關山月道：「草民不敢當。」
話落，呼王就要變招。
這就是攻了。
由把臂言歡，很可能變成一場龍爭虎鬥。
關山月道：「也是為草民。」
關山月道：「草民願意稟知王爺，但是王爺不會知道。」
呼王目光一凝：「閣下認為，我不必以死相拼？」
關山月道：「王爺是說？」
但是，關山月倏然沉腕，手自呼王的手底下穿過，仍然伸向呼王。
呼王道：「由閣下可知令師，令師必是位絕世高人。」
呼王道：「我帶閣下找那另一位去。」
似乎也不成招式。
關山月道：「正是。」
呼王道：「不是各為其主，那另一位本不贊同這麼做，無奈上命難違。」
關山月道：「是的，草民已經找過了，一個不漏。」
關山月道：「另一位遠來『蒙古』的事，民間不是不知道。」
這是讓關山月動手了。
呼王道：「閣下何妨說說看？」
關山月不願再說了。
關山月變得快如閃電。
關山月說了話：「王爺知道草民的來意是什麼？」
關山月道：「王爺是怎麼知道的？」
怎麼說當面是位王爺。
關山月道：「卻讓王爺給教訓了。」
呼王道：「謝謝閣下顧慮周到，閣下忘了我的話了，我不陪在一旁，不能放心。」
關山月道：「苦和尚。」
一樣，既不是拍，不是點，也不是抓，而是去擋關山月伸向他的那隻手。
呼王的臉色為什麼會凝重？
關山月道：「恭敬不如從命，草民冒犯了。」
呼王道：「十之八九，雖不中，恐怕也不會太遠。」
呼王道：「怎麼說？」
一點也不驚心動魄。
這麼一來，反倒是呼王不得不護，不護就得躲了。
關山月道：「草民知道，但草民認為，王爺可以視草民為敵，卻不必以死相拼。」
關山月遲疑了一下，道：「只王爺准許草民去找那另一位，草民已經很感激，怎麼敢再煩勞王爺虎駕帶草民去？那對王爺不太好。」
呼王道：「也是，要是閣下上京裡找過，京裡早該派人來送信了。」一頓，接問：「那閣下是怎麼知道的？」
關山月道：「草民要聽聽那另一位怎麼說，也要看看那另一位，是不是草民所知道的那麼一位。」
呼王道：「另一位原也不是住在『科爾沁旗』。」
不夠快，擋不住關山月伸向他的那隻手。
兩個人就這麼坐著，你來我往，各已出了兩招。
呼王道：「令義父？」
怎麼突如其來這麼一句。
手臂沒動，當然手ｈtｔps://m•hetｕbooｋ.ｃｏm•cｏｍ腕也沒動。
也是由衷之言。
這算什麼招式？
關山月道：「那時草民上山打柴，幸保性命。」
關山月道：「這總是草民的事。」
他抬手讓坐。
呼王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閣下應該知道另一位是怎麼樣一位。」
呼王道：「這麼說，閣下還沒找的，就剩那主其事的另一位了？」
他是真不明白。
呼王神情震動，臉上變色，道：「該我謝謝閣下，要是玩真的，我這隻手就廢了。」
呼王抬手攔住：「不說這個了，喇嘛們掃人興，今天不能去打獵了，咱們幹點別的。」
呼王道：「閣下應該也知道，我不會就這麼讓閣下找另一位。」
呼王道：「有一個？」
關山月沉默了一下，道：「草民知道，草民必得動手，也必得先過王爺這一關，草民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王爺俯允。」
呼王說了聲：「閣下高明。」
關山月道：「這是實情，時候、場合，都不合適。」
因為呼王發現，關山月微揚的那隻手，像隻揚起的蛇頭，隨時可以撲擊他前胸任何一個部位。
呼王道：「那些人沒有趕盡殺絕？」
他抬手伸向呼王。
關山月變得不但快，簡直快如閃電。
關山月道：「這草民就不知道了。」
呼王道：「閣下請說。」
事實上，這回跟上回一樣，正好擋住。
關山月道：「正是！」
呼王道：「但是，我還是不得不視閣下為敵，還是不能就這麼找另一位。」
呼王動容，點頭：「說得好，匡復人士之中，有閣下這樣的人物，對朝廷大不利！」
呼王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我為朝廷憂心。」
關山月還待再說。
呼王道：「不，閣下的事已經了了，從閣下離開了『敖漢旗』，這就是『蒙古』人的事了，也就是我的事了。」
呼王道：「那閣下怎麼會遠來『蒙古』『科爾沁旗』找？」
他也沒說那另一位為什麼離京，送來「蒙古」「科爾沁旗」。
呼王道：「雖然我很想交閣下這個朋友，也很愛惜閣下，但是如今我不能不視閣下為大敵，不能不以死相拼。」
呼王道：「過了我這一關，閣下才能找另一位，但閣下要是有侵犯另一位的任何舉動，我還是會以死相拼。」
關山月道：「草民知道他來了『蒙古』『科爾沁旗』。」
關山月道：「他已經皈依了三寶，割盡四肢之肉合藥，救一村百姓於瘟疫，活人無數。」
尤其呼王是這麼一位王爺。
言明不使勁力，卻沒有說不能快。
呼王道：「閣下也不必這麼說，如若我是閣下hetubook.com.com，恐怕也會像閣下這樣。」
關山月道：「王爺高明。」
是麼？看上去是，但似乎又不是。
呼王道：「令師一定有別的稱號。」
那隻手撤了回去，那根手指當然也就跟著撤了回去。
呼王道：「非急著說麼？」
關山月道：「草民也不得已。」
呼王道：「那幾個喇嘛該死！」
關山月道：「草民十歲。」
關山月說了話：「謝謝王爺。」
呼王道：「要是咱們去打獵了，閣下還不會說吧？」
還真是，讓這麼兩位人物，在轉眼間，由是友非敵，變成是敵非友。
關山月道：「可以這麼說。」
關山月跟下去。
關山月不能讓呼王先出手。
呼王道：「想必也沒有一個倖免？」
呼王道：「閣下如今來找主其事者，這是不是表示，那些行兇殺人的人，閣下已經找過了？」
關山月道：「正是。」
呼王瞿然動容，肅然起敬：「那是已經成了菩薩，成了佛，閣下一樣令人敬佩。」
不使勁力，但是夠快。
關山月道：「只有一個！」
呼王威態斂去，道：「閣下不得已，我知道，不管怎麼說，我這番心意值了；閣下也讓我感動，我也謝謝閣下，也許這是天意，造物弄人。只是，要真是天意，天意也太殘酷了！」
呼王道：「我可不願慣他們。」
呼王道：「閣下既說『密召』，這事一定機密，這種事也十分機密，令師既沒遇著行兇殺人的人，又是怎麼知道他們的，尤其是知道主其事者？」
關山月道：「草民不明白。」
關山月道：「草民知道。」
他沒說是誰告訴他的。
呼王道：「我想不出，閣下是為了什麼私事，遠來『科爾沁旗』來找另一位。」
而且，攻的是關山月必定得護，不護就必定得躲的部位。
關山月道：「他老人家正是。」
兩人坐定，呼王的臉色有點凝重，道：「說吧！閣下。」
呼王道：「閣下這話？」
呼王道：「真的？」
呼王也夠快，跟著沉腕，他的手仍擋關山月伸向他的那隻手。
呼王目光一凝：「庇護？難不成閣下認為自己有錯？」
關山月道：「王爺應該信得過草民。」
關山月道：「王爺，草民總是要稟知王爺的。」
呼王沉吟了一下，點頭：「這倒是，行！就這麼說，閣下就出手吧！」
是真不知道。
關山月道：「從王爺把草民帶來王府，草民一直忍到如今。」
關山月道：「草民認為，王爺與草民，只分出勝敗就夠了，不必非廝殺拼鬥不可，至少此刻還不必。」
關山月道：「草民沒有錯。」
關山月道：「草民的義父，袁崇和-圖-書煥袁大將軍麾下副將。」
按說，以關山月的修為，他不可能不知道，絕不可能不知道。
關山月道：「草民知道，這本來是各為其主的事。」
關山月道：「草民剛也說了，草民知道。」
關山月道：「草民知道。」
關山月還是說了話：「今天既不能去打獵了，草民就要把要稟知王爺的事稟告王爺。」
這是守中帶攻！
承認了！
關山月道：「草民沒有問過。」
關山月道：「多謝王爺庇護。」
呼王道：「我這麼說，閣下就明白了，我知道閣下的來意。」
從這一刻起，呼王沒有回頭，沒有說話。
呼王道：「閣下不明白？」
呼王沉默了一下，道：「我就言盡於此了，想必閣下也不願再多說了，我剛說過，我不會就這麼讓閣下找另一位。」
呼王並沒有震驚，因為他已經料到是尋仇了。
關山月反客為主，奪回了攻勢。
呼王道：「這麼說，閣下不是為了匡復？不是以前明遺民自居的匡復人士？」
當然是不讓關山月的那隻手，碰著他的身子。
關山月道：「理當稟明王爺，十年前，密召『三藩』護衛，以漢制漢，殘殺草民的義父，是另一位主其事。」
關山月道：「是的。」
關山月道：「王爺是說，草民不必稟知王爺？」
真是比劃！
關山月一怔，道：「王爺？」
關山月道：「連草民也不知道。」
呼王道：「閣下意在『科爾沁旗』某人。」
關山月道：「草民不敢。」
關山月道：「王爺，凡我漢族世胄，無不是先明遺民，除了滿族，其他各族也該是；凡我先明遺民，也無不以匡復為己任。」
關山月倏斂威態，道：「草民失態，王爺諒宥。」
關山月雙眉陡揚，兩眼冷芒如電：「他們棄宗忘祖，賣身投靠，本就該死；殘殺族類，更是天地難容！」
呼王神情震動，再次瞿然：「閣下好重的殺氣！」
呼王道：「閣下想必不會讓我知道，令師是當世之中的哪一位。」
呼王知道！
呼王為什麼抬手擋關山月伸向他的那隻手？
呼王變得也快如閃電。
而，畢竟是呼王。
關山月道：「草民也知道。」
也看不出是伸向那個部位。
關山月道：「動手過招，都不使勁力，點到為止。」
原來如此。
呼王道：「加今就請閣下先過我這一關。」
呼王道：「我就怕會走到這一步，但是我知道，遲早會走到這一步。」
呼王道：「這麼說，閣下回去跟令師趕到的時候，行兇殺人的人已經走了？」
關山月又一次感動，實在感動，一時沒有說話。
關山月心頭一震：「王爺知道草民的hetuｂｏｏk.ｃom•ｃｏｍ
來意？」
只是伸向呼王。
呼王道：「那就只是比劃？」
關山月道：「他老人家遲到了一步。」
呼王道：「閣下既遠來『蒙古』『科爾沁旗』找另一位，應該知道另一位跟我有什麼淵源？」
呼王道：「像閣下這種人物，管完了『敖漢旗』的事不走，又遠來『科爾沁旗』，必有所為。而『科爾沁旗』目下值得閣下找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閣下已經先見著了我，相處了一段時候，閣下毫無動靜，那閣下就是意在另一位。」
一來一往，不見勁氣不帶風，一絲兒都沒有。
何止他不知道！
但是，仔細想想，它卻是驚心動魄，足以使風雲變色，足以使草木含悲的。
即使各人的兩招都不成其為招式，可還得算兩招。
關山月沉默了一下之後才道：「草民要稟知王爺的，是草民的來意。」
而且，這兩招，關山月都是攻，呼王都是守。
關山月道：「一個不漏！」
呼王道：「我想不出閣下找另一位的理由，不過，閣下要是以前明遺民自居的匡復人士，那另當別論。」
不在一旁，關山月倘有侵犯舉動，不能馬上以死相拼。
關山月心神震動，道：「草民沒有忘，那就只好煩勞王爺虎駕了。」
呼王道：「一個不漏？」
關山月道：「謝謝王爺。」
呼王遲疑了一下，點頭：「好，那就說，咱們坐下說。」
呼王道：「十年前閣下……」
關山月道：「王爺抬舉。」
關山月道：「王爺，不能不說了。」
沒有風雲色變，沒有草木含悲。
關山月那揚起像蛇頭的手，沒有撲擊呼王前胸任何一個部位，卻忽然落下，正落在呼王撤回的那隻手的手背上，只輕輕碰了一下，跟著也撤了回去。
只是微揚手，手臂沒動。
呼王道：「也謝謝閣下，我知道閣下這仇不能不報，但是我還是要閣下知道，另一位身為人臣，也有他的不得已。」
呼王道：「閣下上京裡找過了？」
呼王一怔，手停在了那兒。
關山月也沒有說話，默默跟在後頭。
一位絕世高手，一位「蒙古」虎將，兩個人玩兒似的就這麼坐著比劃，而且這麼說就分出了勝負。
關山月道：「王爺，草民是為私事，遠來『科爾沁旗』找另一位。」
關山月道：「草民沒有上京找過。」
關山月沒說話。
甚至談不上精采。
惺惺相惜，呼王真想交關山月這個朋友。
呼王道：「閣下是為私事？」
關山月道：「謝謝王爺，草民也是一樣。」
呼王道：「閣下可知道，另一位不是『蒙古』人？」
關山月道：「草民的師父告訴草民一切。」
呼王道：「苦www.hetubook.com.com和尚？我還真不知道。」
呼王濃眉一揚，道：「那幾個喇嘛何止該死！」
這是呼王的由衷之言。
呼王再凝目：「其他的人，閣下就沒有想過，他們是奉令行事？」
關山月道：「十年前冬天，『遼東』『千山』下，大雪封山，草民的義父正重病。」
關山月道：「草民知道。」
一點也不驚世駭俗。
呼王道：「我就怕挑明之後，你我是敵非友，閣下不說，我不問，能拖一天是一天，不是挺好？我還想盡辦法不讓閣下有工夫說，沒想到這幾個喇嘛壞了我的事，讓閣下告訴我來意的時候提早到來，所以我說他們該死！」
因為，兩個人的勝負，關係重大。
呼王道：「我不再說什麼了，走吧！」
呼王轉過臉來笑了，沒事人似的：「這些喇嘛，霸道慣了。」
呼王目光一凝：「怎麼說？閣下也是一樣？」
呼王道：「閣下這是為我？」
關山月道：「草民知道。」
呼王凝目：「閣下是說？」
因為，這回呼王除了仍擋關山月伸向他的那隻手之外，還伸出一根手指，斜斜指向關山月那隻手的腕脈。
呼王沒再多說，道：「閣下跟我來。」
關山月道：「正是。」
呼王道：「十年前？」
呼王道：「閣下也沒有問過令師？」
呼王道：「閣下既然沒有錯，那我這算什麼庇護？」
還真是。
呼王輸了，就得讓關山月去找那另一位，接下來，事情的演變，就關係著兩個人的生死存亡了。
關山月道：「他已經成了菩薩，成了佛。」
怪不得呼王他費心思，一再不給關山月說來意的工夫，甚至一再不讓關山月說來意。
關山月輸了，就不能去找那另一位，也不能見他十年來無時無刻不思念的虎妞了。
呼王道：「我不得已。」
眼看呼王斜指的那根手指，就要碰著關山月的腕脈，呼王的那隻手卻忽然撤了回去。
關山月道：「王爺抬舉。」
呼王只好轉了話鋒：「令師既是這麼一位高人，為什麼不加以阻攔？」
關山月道：「草民也知道。」
但是，他卻是既沒護，也沒躲，只是把伸出去的手往上揚了些。
不知道關山月知道不知道。
呼王道：「要告訴我了？」
關山月道：「草民知道。」
呼王道：「閣下，你我是友非敵，總是可以多些時候。」
關山月道：「草民知道。」
不是拍，不是點，不是抓，只是把手伸向呼王。
關山月感動，為之激動，實話實說：「草民感激，深感榮寵，草民也是一樣，所以遲遲不提，如今是不能不說了，草民實在不得已。」
轉身往外走。
他不願意再牽扯一個已經成了菩薩、成了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