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非之別

孫瘤子道:「姑娘!我讓人打壞了一條腿,待在那不是人住的『老龍河』邊這麼多年,為的是什麼?」
孫瘸子道:「不!瞎子!要歇你去歇,我不能歇,除非現在知道費爺他究竟是不是殺人越獄。」
古瞎子十個指頭微一用力,小鬍子悶哼一聲矮下半截,齜牙咧嘴的,臉色都變了。
古瞎子抓在小鬍子肩上的手往下一落,貼著小鬍子的脊梁滑下,小鬍子腰一挺,眼一閉,一個人軟得跟面似的滑了下去。古瞎子冷冷一笑道:「就憑這種身手也敢出來抓人!」
孫瘸子道:「可是,瞎子!她身手不行,又是個單身女子……」
孫瘸子道:「照你這麼說,費爺還是殺人越獄出來的?」
白胖子詫異地瞪著黑衣客,微一點頭道:「不錯!在下正是駱某人,尊駕是……」
黑影道:「他老人家誤會了……」
嚴姑娘道:「那麼他是到誰家來了,這兒是不是有他的朋友?」
「進福哥。」黑影道:「我不再說什麼了,你告訴我,秀姑是什麼時候走的?」
古瞎子道:「那是哪位道行深的?」
古瞎子那雙瞎眼裡突然流下兩行淚水,道:「這麼說咱們成了,咱們成了,你也沒白在這兒待,我也沒白滿世界跑,瘸子!瘸子……」他說著說著那表情像要哭,可是突然間他又笑了,先是兩聲輕笑,旋即他仰天大笑,震得屋頂的灰都落了下來。
伙計迎上來了,滿臉賠笑一哈腰,剛要開口。
孫瘸子道:「我不該放他倆走?多少年的朋友了,我有多少你還不清楚麼?別說我當時不知道有這麼回事兒。別說我不能亂伸手,就算我知道,就算我能伸手,我或許攔得住邢長春,我能攔得住軒轅奇?」
「別說了,進福哥。」黑影道:「可有人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孫瘸子聳聳肩道:「你這包打聽、萬事通都不知道,我哪兒知道,現在沒工夫琢磨這個了,為等你已經耽擱老半天了,趕快護著嚴姑娘上路吧!」
孫瘸子道:「瞎子,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吧。」
孫瘸子把嚴家的災禍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所以嚴姑娘一個人到了『遼東』,她在江湖上找費爺找了兩三年了。」
孫瘸子一抬眼道:「瞎子!你也相信費爺是越獄出來的?」
這座矮矮小小的墳前,靜靜地站著兩個人影,一個是高高的黑影,一個是中等身材的灰影!
灰影遲疑了一下,轉身走了,剛走兩步他忽又回過身去道:「你知道每年到溝裡來賣東西、順便歇歇腳的駱駝隊的,秀姑是跟他們走的。」
古瞎子道:「你是怎麼了,瘸子!咱們這麼些年來這麼幹,為的是報恩,為的是讓他出來,現在他已經出來了,咱們的恩也算報了,是不是殺人越獄,關咱倆什麼事?」
古瞎子道:「邢長春跟軒轅奇?怎麼回事兒?」
駱掌櫃也沒堅持,垂下手去凝目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費朋友要打聽什麼事兒?」
皇上每年到「承德」來避暑,經常到這個大圍場來打獵,帶的人自是不少,「承德」不繁華也得繁華,不熱鬧也得熱鬧。
駱掌櫃點頭說道:「不錯!莫非費朋友想湊一份兒,結隊……」
灰影走得看不見了。
孫瘸子一搖頭道:「不!我不信,拿把刀擱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信,這裡頭一定有蹊蹺!」
轉過身去沖著裡頭角落裡就要叫。
灰影道:「不管誤會不誤會,反正你賃了房子跟那個女人住在一塊是實,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人家簡直就拿你當他親生的兒子一樣,那一回你往外頭跑,一跑幾年,連個信兒也和圖書不往回捎,你回來之後老人家說什麼了,可是這回這件事兒不同,老人家心眼兒裡把你當成女婿,秀姑自己也願意,你偏偏在外頭弄那麼個女人,別說老人家難受生氣,就是我們這些街坊鄰居也沒一個不罵你的……」
在風裡不能張嘴,一張嘴就是一口土砂,有一肚子話也只得暫時忍著。
靜靜聽畢,古瞎子臉上變了色,道:「有這種事兒,可知道是哪個心狠手辣的匹夫?」
孫瘸子搖頭說道:「這個我們倆就不清楚了。」
「叭」地一聲,古瞎子手裡的棍兒掉在了地上,他顫聲說道:「瘸子!難不成是他?他出來了?」
古瞎子冷笑一聲道:「差爺!用不著您說話了,我這個瘸子朋友自己動手了,告訴我,費慕書費爺是怎麼出來的?」
黑衣客沒客氣,一聲「打擾」當即坐了下去,摘下大帽放在了桌上。
墳前有塊墓碑,夜色太濃,看不清,根本就看不見上頭刻著什麼字兒?山上沒有燈,夜色要比山溝裡濃,山上也沒什麼擋頭,風兒也比山溝裡來得大。
孫瘸子道:「瞎子!這……」
小鬍子道:「前兒個夜裡!」
「葫蘆溝」,顧名思義它應是條溝,其實不錯,它是條大山溝,跟個葫蘆似的由北而南,三面是山,風勢被山擋住,減弱了不少。
黑衣客抬手一攔,道:「我找個人,有位『裕記商行』的駱掌櫃可在這兒?」
孫瘸子道:「往西去了,九成九是往『葫蘆溝』去了。」
小鬍子冷笑一聲道:「你瞎了眼,爺們在『奉天府』當差……」
不知道走了多遠,只知道走了一個多時辰之後風突然小了,眼前也出現了一點一點的燈光。
古瞎子冷笑一聲道:「費爺或許有可能沒到這兒來,要說連認識都不認識,那可就透著玄了,費爺是個響馬,八年前吃了人命官司,八年後的今天又殺人越獄,只怕他們是怕費爺連累了他們。」
孫瘸子道:「瞎子!咱倆一塊兒走吧!」
黑影一怔,旋即說道:「謝謝你,進福哥!」
古瞎子呆了一呆道:「不錯!那你說費爺是怎麼出來的?」
古瞎子苦笑一聲道:「你這是何苦,瘸子?這麼多年的朋友了,難道你還不知道我?這麼多年的朋友了,難道就這麼散了,我並沒有壞意,沒有錯啊!」
灰影道:「你還找她幹什麼?既有現在找她,當初你何必……」倏然住口不言。
他揚手要叫。
古瞎子也走了,他騎著一匹馬,手裡還拉著一匹,很快地也消失在溝口那茫茫的夜色裡!
黑衣客道:「我姓費,從『遼東』來。」
他攔住伙計邁步走了過去。
老半天,高大黑影突然開了口,話聲低沉,充滿了悲痛!
孫瘤子道:「公子先請。」
嚴姑娘有匹馬拴在外頭,古瞎子跟孫瘸子解下兩匹官馬,三人三騎冒著風,冒著滿天的黃塵往西馳去!
古瞎子抓起他那根棍兒閃身掠了出去,別看他瞎了兩眼,他一點兒也不會碰著東西,更不會撞到門框兒上去!
孫瘤子拄著拐又往前走,一連好幾家都是一樣,最後孫瘸子走了回來,搖頭苦笑說道:「姑娘!看樣子咱們找錯了地兒!」
孫瘸子霍地轉過身來,道:「這叫什麼話?瞎子!當初你可不是這樣的,要只為報恩,只為讓他出來,當初咱倆大可以劫獄,何必苦這麼多年,我並沒有勉強你跟我一塊兒走,要歇你一個人去歇吧,咱倆就此分道揚鑣!」
孫瘸子道:「可是什麼?費爺要是個會越獄的人,https://m.hetubook.com.com『奉天府』的大牢連一會兒也困不住他,又怎麼會一圍困了他八年?」
古瞎子眉鋒一皺道:「你這一提我倒想起來了,費爺當初每隔半年非去一趟『葫蘆溝』不可,究竟是為了什麼?」
嚴姑娘那裡已著了急,道:「二位不要再費神了,反正他現在已經脫困了是實,是越獄怎麼樣,不是越獄又怎麼樣……」
黑影道:「我想找找她。」
古瞎子從馬背上一揮手臂,伸出根棍兒來攔住了他道:「讓她去吧!瘸子!她是對的,什麼事都得靠自己,費爺既不欠她嚴家的,她怎麼能欠費爺的,將來讓她拿什麼還?」
孫瘸子道:「我正在找!」
古瞎子道:「『葫蘆溝』地兒不算大,可是像這樣找個人,恐怕不大容易。」
這時候嚴姑娘也聽見蹄聲,乍聽跟下雹子似的,相當急,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終於到了門外停了下來。
孫瘸子道:「這個,或許是咱們……」
那小鬍子道:「東窗事發了,跟我們走吧!」
他轉身走了。
小鬍子忙道:「一個牢頭、六個禁子,全讓人砍了,鎖也讓人譽壞了,重犯費慕書不見了,就是這麼回事兒。」
黑衣客道:「不用叫了,我自己過去吧。」
過了一會兒灰影才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還是從後山走吧,你既然是越獄跑出來的,最好別讓溝裡的人瞧見你,你知道,有多少人為老人家難受,有多少人代秀姑不平,說不定會跑到衙門裡告密去!」
灰影道:「不知道,誰問她也不說,其實,她只這麼一個爹,還能上哪兒去,出了『葫蘆溝』,她認識哪一個……」
孫瘸子是個有心眼兒的人,這當兒他叫公子沒叫姑娘,嚴姑娘懂,當即站起來快步走了出去!
孫瘸子道:「目下還不敢說,不過『獨目喪門』跟『傀儡魔』有幾分可疑。」
黑衣客到了桌前,道:「請問,尊駕可是『裕記商行』的駱掌櫃?」
古瞎子道:「我說這也不是壞話。」
孫瘸子怔住了,他沒想到嚴姑娘會有這麼一個轉變,他更沒想到他的話對嚴姑娘會發生這麼大的影響,等他走過神來,嚴姑娘已馳到了溝口,他一急就要追。
孫瘸子道:「你忘了,費爺在沒出事兒之前,每隔半年非去一起『葫蘆溝』不可,如今多少年沒去了,一出來還不先往『葫蘆溝』麼?」
黑影道:「我知道,謝謝你帶我到這兒來,你先回去吧,我這就走!」
伙計忙點頭說道:「在,在,他老剛來……」
古瞎子一偏頭道:「走吧!有話路上說去,幾位差爺給咱倆送代步來了,這份好意豈能辜負,你先走!」
孫瘸子道:「我有多大的道行,能退他倆?」
小鬍子道:「你們比我清楚……」
這番話一剎時間聽愣了三個人,弄了半天費慕書還是破牢越獄出來的。
滿天的黃塵,幾乎對面看不見人,更別說辨方向了,這時走路全憑經驗,全仗著地形熟。
孫瘤子沒說話,可也沒再動。
那麼是誰錯了?古瞎子能苦這麼多年,也已經很夠了,誰都沒有錯,只是兩個人對事情的看法不同而已。
小鬍子還真不含糊,立時有所驚覺,可是他沒古瞎子快,他驚喝一聲剛要抬手,古瞎子的左手已落在他左肩上,右手也同時落在了他腕脈上,一轉身把小鬍子扯在了身前。
他進來兩眼來回一掃,那雙銳利目光最後落在孫瘸子身上,不屑的一瞥,冷然說道:「你大半就是這兒的掌櫃孫瘸子?」
「進福哥,老人家是什麼時候過世的?hetubook.com•com
孫瘸子正色說道:「不!姑娘錯了,是不是殺人越獄,在任何人都算不了什麼,可是在費爺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這話姑娘應該懂。」
黑衣客道:「據我所知,駱掌櫃行裡有幾匹駱駝,經常在『遼東』、『熱河』這條路上跑。」
古瞎子收回了棍兒道:「走吧,瘸子!施恩不必望報,何況咱倆這是報恩,更沒有讓人知道的必要,這些年來在外頭跑,我發現有個地方挺不錯的,咱倆累了這麼多年了,也該找個地方歇歇了!」
黑衣客欠身站起,道:「是我冒失,打擾了,告辭。」抓起帽子來要走!
嚴姑娘呆了一呆道:「我沒想到孫大哥這麼相信他,這麼敬重他。」
孫瘸子道:「瞎子!你也過來坐下,這座草棚是我開的,我來開門。」
駱掌櫃道:「什麼時候?六七年前正二月裡?」
孫腐子故作一怔道:「『奉天府』當差?我姓孫的是個安分良民……」
古瞎子快得像一陣風,他抬雙手,十指箕張撲向了小鬍子。
古瞎子道:「怎麼樣?瘸子!」
小鬍子冷笑一聲道:「你沒話說了吧,帶走!」
嚴姑娘道:「能不能找戶人家打聽打聽?」
古瞎子道:「她不會永遠身手不行的,沒聽她說麼,武藝不夠可以再學,有毅力的人能把鐵柱磨成繡花針,將來咱們再碰見她時,也許咱倆聯手都不是她的對手,江湖固然危險,可是不闖練又哪來的經驗?是不,瘤子?」
「承德」的繁華熱鬧一方面固然是因為是「行宮」的所在地,另一方面也因為皇室的圍場在這一帶。
灰影擺擺手道:「別謝了,快點兒走吧,待會兒讓人看見是大麻煩。」
嚴姑娘一顆心早就沉了下去,急道:「他沒到這兒來?」
一人一騎到了「十里香」門口,黑衣客翻身下馬,把馬往門口拴馬樁上一拴,提著馬鞭進了「十里香」。
孫瘤子抬眼望向另兩個青衣漢子道:「我們哥兒倆不願傷人,二位最好別自討沒趣,請往邊兒上讓讓!」
黑衣客道:「不錯。」
兩個青衣漢子拖著孫瘸子就要走。
嚴姑娘沉默了一下道:「不瞞孫大哥說,我爹為他丟官,我還為我爹不值,他連累了我爹丟官,我簡直氣他恨他,甚至覺得他欠我嚴家什麼,所以我才踏遍江湖找他,我認為他該為我嚴家盡心盡力,現在我明白了,我爹做的對,他不欠我嚴家什麼,我不再找他了,嚴家這血海大仇,今後我要自己報,武藝不夠我可以再學,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一定能找到那兇手,一定能報了嚴家的血海大仇,告辭!」
古瞎子微一點頭道:「行,走!」
古瞎子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不!」黑衣客搖頭說道:「我不是個生意人,我只是想知道六七年前正二月裡,駱掌櫃的駱駝有沒有到『遼東』『葫蘆溝』去過?」
兩個人都靜靜的站在墳前,不說一句話,只有強勁的風吹得他倆的衣裳「獵」「獵」作響。
孫瘸子「嗯」了一聲道:「沒錯,是五匹!」
他沒有錯,看樣子孫瘸子也一定不認為自己錯了!
駱掌櫃道:「原來是費朋友,請坐。」
他轉身就要去開門,忽一凝神道:「瘤子!有馬匹來了,至少有五匹,你聽聽!」
他拉過了一把椅子,舉手肅客。
這當兒「葫蘆溝」裡只是比外頭風小,可不是沒有風,風仍是颳得嗚嗚的,黍稭堆跟麥秸堆都讓風吹散了,一會兒飛起幾根,一會兒飛起幾根,飛得到處都是。
灰影低低說道:「就是你出事兒以後沒多久,大初五的就躺下了和*圖*書,一正月裡老吃藥,可是沒用,連十五都沒過,你弄了那麼個女人,老人家本來就夠傷心就夠氣的,更加上這一驚一急,那麼大年紀了,叫他怎麼受得了?」
黑衣客遲疑了一下道:「我有個親人在六七年前二月二那一天,從『葫蘆溝』跟著一隊到『葫蘆溝』賣東西的駱駝隊走了,一走六七年沒有音訊……」
孫瘤子又把「獨目喪門」跟「傀儡魔」跑到「老龍河」岸來截嚴姑娘的經過說了一遍。
「葫蘆溝」又恢復了寧靜。
棗木拐一頓,人已飛騰而起,脫弩之矢般往溝口掠去,兩個起落人已掠出溝口不見!
嚴姑娘道:「孫大哥!以前他每隔半年到這兒來一趟,是來幹什麼的?」
灰影道:「我記得那一天是二月二日,溝裡的雪還沒化了呢,誰也留不住她,提起秀姑來真可憐,原來就多少日子臉上沒笑容,可是她還能忍,老人家一死她可就忍不住了,多少日子不吃不喝直哭,到最後連淚都哭乾了,人都哭傻了,兩眼發直,看見誰都跟不認識似的,要不是這個照顧,那個照顧,恐怕她也躺下了……」
古瞎子道:「別咱們了,『奉天府』吃糧拿俸的咱們都朝過面了,還咱們呢,咱們背著人塞過去,他們背著人收起來,拖拖案子,他們做得到,也敢,至於說救這麼一個重犯,他們絕沒這個膽,咱們也明知道他們不敢!」
古瞎子道:「那個吃糧拿俸的話說的很清楚,這也假不了,我以為人總是會變的,關在牢裡八年不見天日,擱誰誰也受不了。」
進了「葫蘆溝」一看,幾十戶人家散佈在溝裡各處,有的還在三面那高高的山坡上。
孫瘸子遲疑了一下道:「讓我試試!」
「好一個安分良民?」小鬍子冷笑說道:「江洋大盜一夥,躲在『老龍河』邊透過『奉天』地面上混混兒賄賂知府衙門刑名陰謀營救重犯,使得多少年前一案一拖至今,更夜闖知府衙門殺死牢頭禁子助重犯越獄,如今那些混混兒跟知府衙門的刑名俱已被捕下獄,你還不認罪麼?」
駱掌櫃嗯了一聲,道:「費朋友!經常在這條路上跑的駱駝隊有好幾家,我大半都熟,不知道費朋友你打聽這個是……」
古瞎子道:「那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兒?」
古瞎子道:「『葫蘆溝』?」
裡頭角落裡有副座頭,坐著個四十來歲近五十的白胖子,人長得很體面,穿著也很講究,長袍馬褂,頭上還帶了頂小帽,帽頂那顆珠子既紅又亮,別說行家,外行也看得出準值不少。
古瞎子道:「我本不信,可是……」
孫瘸子一馬當先,嚴姑娘跟古瞎子並排跟在後頭,不能離遠了,離遠了非走散不可!
黑影沒說話。
孫瘸子道:「我知道你說的不是壞話,不錯!人總會變的,關在牢裡七八年不見天日,換誰誰也受不了,可是費爺他卻是個不會變的人,他不會越獄,更不會殺那種看牢的,除非他們放了他,他要是現在會越獄,當初他就不會進去。」
「承德」是個大地方,雖然是在朔漠荒野之區,可是因為是「行宮」的所在地,所以也相當繁華,相當熱鬧。
古瞎子兩眼雖瞎行動可真快,只一轉身便到了一張桌前,拉過板凳來坐了下去,道:「瘸子!近了。」
就在這時候,孫瘸子的兩隻手肘已在抓他胳膊的兩個青衣漢子肚子上各撞了一下,兩個青衣漢子悶哼一聲鬆手彎下腰去!孫瘤子掄起棗木拐又在兩人脖子後頭各添了一下,兩個青衣漢子爬了下去,不動了。
一拱手https://m.hetubook.com•com,拉轉馬頭,縱騎往外馳去!
古瞎子呆了一呆,道:「怎麼!難道他們倆不是你退的?」
古瞎子道:「差爺!我想聽聽您的?」
這個大圍場在「老哈河」上游,離「承德」三百多里,規模宏大,環植柳條,連以木柵,場周圍達七百多里,計橫三百里,縱二百里,內又分小圍場六十七所,由京城起,凡四十二里設一站,築以行宮,以為皇上駐蹕之所。
旋即,砰然一聲,兩扇門豁然大開,那根門閂硬給震斷了,兩半截飛出了老遠,緊接著隨風闖進來五個身穿青衣,腰繫佩刀的中年漢子,為首一個是個小鬍子,太陽穴鼓鼓的,眼神很足。
他一揮手,兩個青衣漢子竄過來一人抓住了孫瘸子一隻胳膊,孫瘸子沒動,而且仍很平靜道:「我姓孫的在這兒多少年了,半賣半送,從沒得罪過過路的朋友,幾位是哪條路上的……」
孫瘸子還待再說。
這天晌午,正是上座的時候,「十里香」門口到了一人一騎,人是個高高個子的黑衣客,頭上戴頂大帽遮住了半張臉,沒讓大帽遮住的都是鬍子,馬是匹潑了墨似的黑馬,一身的黃塵,似乎跑了一段很遠的路,但仍不失神駿。
孫瘸子皺皺眉道:「怪了,我提費爺的名字,他們連認識都不認識。」
孫瘸子突然一陣激動道:「瞎子,咱們倆,我待在這不是人住的鬼地方這麼多年,你滿世界奔波,滿世界跑,為的是誰?」
駱掌櫃笑著搖了頭道:「費朋友!我們做生意的雖然破五開市,可是總得到正月十五才正常進貨出貨,哪會在正二月裡往外跑,那時候人手還齊不了呢?回家過年的總得到二月二以後才到齊。」
黑衣客抬手一攔道:「謝謝!不用了,我跟駱掌櫃打聽件事兒,馬上就走。」
這五個青衣漢子進來的時候,孫瘸子神情猛然一震,可是他馬上恢復了平靜,這時候他從從容容地微一點頭道:「不錯!幾位有什麼見教?」
黑影轉回身沖著那座墳緩緩跪了下去!
他下了馬,拄著棗木拐一瘸一瘸地到了附近一戶人家門口,敲了半天才敲開了門,嚴姑娘看得清楚,說沒兩句話,那開門的人便搖了搖頭又關上了門。
古瞎子笑聲忽落道:「你知道費爺往哪兒去了?」
家家戶戶都緊閉著兩扇門,生怕灌進一點兒風去,只有窗戶上跟門縫兒裡透著燈光,寂靜空蕩冷清清的。
古瞎子點點頭道:「嗯!不錯!這兩個邪魔確有幾分可疑,瘤子!你不該放他倆走!」
「承德」城南大街有個酒館兒叫「十里香」,在「承德」可以算是數得上的,生意好,人頭兒也挺雜!
駱掌櫃「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費朋友要找你這位親戚……」
孫瘤子吁了一口氣道:「『葫蘆溝』到了,真不容易啊!」
孫瘸子彎腰拾起地上那根棍兒交在古瞎子手裡,道:「行了,瞎子!別樂了,嚴姑娘急著要找費爺,這一帶路不好走,風又大,咱們倆護她一程吧!」
在「葫蘆溝」那座正對著溝口的山上,一條羊腸小路的盡頭,一片濃密的樹林前,有一座矮矮小小的墳。
嚴姑娘當即往後退兩步坐了下去!
駱掌櫃打量了黑衣客一眼,道:「我讓伙計添副杯箸。」
孫瘸子道:「或許,可是我們倆不知道!」
頓了頓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天還不到黑的時候,可是風大黃塵蔽空,雖不到天黑的時候天色已相當暗了。
剩下兩個青衣漢子硬沒敢動手,不但沒敢動手,這當兒還真聽話,立即退向一旁。
孫瘸子跟著一凝神道:「不像是那幫馬賊,姑娘請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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