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蹄揚舊土

姜青癡迷的凝望著眼前的景色,一動不動,微風拂著他的藍袍長衫,拂著他的髮絲,有一股出奇的,令人難以忘懷的美,這是一個純男性的美啊,緩緩的,一隻溫暖的手掌按在他的肩頭上,邪神慈祥的語聲低沉地響起:
這十乘鐵騎在不急不緩的奔馳著,假如有人知道了這十位騎士每個人的身分,任他是江湖上響噹噹的角色,也會情不自禁的上前阿諛拜謁,或是,揚騎遠颺。
下人獻上香茗後退下,兩人都舒適的坐在一張寬大的斑竹錦墊太師椅上。連君毅仍是一再懇求姜青前去參加他的大喜之禮,姜青卻委婉的告訴他自己不能前往的理由,談了很久,姜青真摯的道:
接過那張透著喜氣的大紅酒金拜帖,姜青翻了開來,裡面印著一條翔舞雲端的金龍,寫著兩行蒼勁的字體:
「此子器宇不凡,果是可造之材,唐姑娘有福了,他來此之目的,可是邀請你參加他與唐姑娘的婚禮麼?」
姜青微微一怔,道:
這些回憶,有著苦澀中的甜蜜,痛楚中的幸福,虛偽中的溫暖,自然,更缺不了攙雜在諷刺嘲弄中的淚水。
「管他娘的,一定又是刑堂的快嘴老馬在胡扯淡,這小子黃湯一灌,連他媽的老婆偷漢子也能說出來。」
連君毅連忙稱謝,又寒暄了兩句,便與夏蕙別過,姜青回頭道:
姜青淡淡一笑,道:
「哼,你別得意,那位唐小萱呀,你傷透人家的心了……」
玉麟連君毅只覺得眼前一亮,本能的向那少女多看了兩眼,少女也向他投來微帶驚異的一瞥,這一瞥,那水汪汪的眼波,幾乎可以勾去一個尋常人的魂魄,柔媚中帶著無比的艷麗。
連君毅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忙向夏蕙長揖為禮,邊道:
姜青才自微愕,夏蕙已訝然道:
「二哥,你要菜就要菜,喝酒就喝酒,又那來那麼多詞句兒。」
「有愛、有悔、有怒、有恕,自然,也有怨。」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道:
這十騎駿馬,自小東門出城,紅面韋陀戰千羽與大旋風白孤雙騎領先前導,邪神卻悠閒的和長離一梟衛西並轡閒談,絕斧客陸海緊隨於後,飛閃二雷護衛於側,姜青旁邊靠著夏蕙,天星麻姑錢素也在一邊湊著趣。
姜青的婚事,決定在三年之後與雙飛仙子全玲玲一起舉行,這三年的時光,說來很短。
陸海挑選的這家客棧,名叫「順興」,氣派雖不怎麼樣,地點卻很適中,在鎮尾的那條河流之旁,圍著這家客棧,或多或少的種著些竹子,微風吹來,簌簌有聲,看起來,也有那麼一絲兒雅緻清氣。
「仁伯大人說得對,華明軒一向克己謙外,為人和順,實已用不著做得如此戒備森嚴的惹眼呢!」
他說到這裏,又一向邪神道:
「二哥,這種場合本來就雜,什麼人物都有,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人未犯我,我不犯人,你管他又是那一道的……」
「哼,再怎麼說,我也是看這老小子不順眼!」
「見你的鬼,誰要你興風作浪?哼,存心不良。」
不錯,這十個人裏,竟包含了當今武林,或是一甲子前的武林中首屈一指的高手啊!
「姜爺,連將軍府遣人呈上拜帖,並且連家公子已親自在門外候見。」
「四弟,這裏你是熟了,為兄倒陌生起來,下面那座集鎮叫什麼名字?離著目的地還有多遠?」
絕斧客陸海暴喏一聲,右手微招,立與飛雷聶棟、閃雷邢錚二人策騎而去,瞬息間已消失在坡下的轉折中。
「姜爺爺,你快點回來啊,夏阿姨要教我繡女紅,我要你在旁邊看嘛……」
紅面韋陀戰千羽大笑連聲,識趣的負手走開,口中邊道:
姜青微微點頭,依舊凝神傾聽。
「離又半月,姜兄卻害得在下好找。」
「老四,你的耳朵倒尖,他們在提怒江派和金衣幫嘛……而且,好像怒江派出了岔子……」
「這一路來,看到些苗人,穿著打扮較幾年前更時新了,幾乎和漢人沒有分別,我看了眼前的風光,也確是有些懷念起黔省的那所破屋子了,咱們辦完了事,可得往黔省一轉,自然,須得老爺子賜可……」
「是的,但怒江派一向鮮與江湖道上發生衝突,是而創派以來十分平和。凌雲山莊雖然名曰山莊,其實和圖書卻是一片未設防的村落,派中門人弟子大多散居左近,形成了這座村莊,沒有護莊河,亦無壕塹鹿柴,更無莊牆環護,內中最大的一幢屋宇,便是在下恩師所居……」
姜青點頭道:
「爹,你老人家使青兒臉紅了……」
「當然,這件事怒江派不會袖手不管的,更何況那侯百萬的兒子又更是怒江派的未來掌門……」
天星麻姑錢素忽然跟上馬來,沒頭沒腦的插了一句道:
姜青急步上前扶起,迎客入內,邊道:
他咽了口唾沫,續道:
「媽的,又是老相好見面了……」
「其實呀,侯百萬這老小子為富不仁,家有良田千頃,房產無數,卻刮皮刮得厲害,什麼善事都休想他捐獻那麼個一分兩錢的,可是算起他手下那些租戶窮人的賬來,倒是絲毫不差呢……」
濃眉環眼的大漢笑了一聲,又同櫃檯邊的二人掃了一眼,道:
一切臨行前的事宜都已準備妥當,再有幾天,就是啟行的時候了。
在這十天裏邪神由他的義子姜青伴著,帶著夏蕙等人,以紅面韋陀戰千羽為識途老馬,遊遍了杭州的名勝古跡,繁囂的街市,幽美的西湖,都留給了老人一個新鮮而深刻的印象。
白孤哼了一聲,低罵道:
大旋風白孤在一旁插聲道:
姜青正在前園聲逗著小娟兒玩,爺倆個有說有笑,小娟兒嘰喳不停的說著話,活像一隻逗人喜愛的小百靈鳥兒。
十匹駿馬,立在一個突起的丘陵上,丘陵下面,是一片透著綺意的平原,遠處,有朦朧的山,空中的雲很高,澄藍的天空隱現,一座小市鎮依偎在一彎曲折環境的流水之旁。
「見你的鬼,誰要你急得這個樣兒?哼,作賊心虛!」
姜青哈哈一笑,夏蕙卻皺皺鼻子,道:
「咱們快點祭祭五臟廟,吃飽了好上道,黃豹堂毛堂主已經率領了堂中好手先行趕去了哩……」
「哥哥離家,妹妹當然捨不得嘛……」
「罷了,青兒,現在已是下午,吾等先在那響前鎮上留宿一夜,明日大早再趕赴凌雲山莊。」
姜青苦笑道:
「姜爺爺,去嘛,小娟兒也要去。」
「託福,在下後日即與萱妹妹正式成婚了,著急的卻是老尋不著姜兄,好在家父在杭州熟人不少,加以姜兄名氣又大,所以到底還是找著了姜兄,在下早就料定姜兄是住在杭州城內的。」
夏蕙盈盈一福,羞怯怯的道:
「喂,我說伙計,來幾樣精緻小菜,再來兩斤白乾,大爺我要那麼小醉一次。」
「前輩,綜合起來,恕了,恕了。」
夏蕙杏眼圓睜,柳眉倒豎的道:
姜青恭謹的答應,長離一梟已低聲道:
夏蕙嗯了一聲,不依道:
一旁亦已側耳靜聽的大旋風白孤又扯了姜青一下,輕聲道:
姜青也嗯了一聲,道:
「又是他娘的黑道朋友,一看這副德性,就知道不是好路數,媽的,兇神惡煞一樣。」
「陸旗主,煩請與二前衛先往鎮上覓妥客棧。」
邪神微喟一聲,道:
胖子又喝了一杯酒,打著呃道:
姜青面孔一熱,不好意思的道:
連君毅感嘆的道:
「咦,誰告訴他們我住在這裏的?真怪,難為他竟找得到,這可有點麻煩了,他與唐小萱的事我怎能再插足進去呢?」
「老趙,你說得有理,這一下可叫那侯百萬夠受了……」
「謝謝你,姜兄,在下會永遠記得你的話,永遠善待小萱,現在,在下告辭了,只請姜兄勿忘了我們,勿忘了我們永遠期待姜兄的蒞臨。」
但是,也算是悠長的了,不過,大家都等得及,也有耐心等,本來這就是一件足以令人殷切希望中的事啊。
「不過,呃……數目上也多了一點……呃十萬兩銀子啊!乖乖,呃,侯百萬恐怕也不一定拿得出來,而且,呃,他兒子與怒江派關係又深……呃。」
姜青不願說出邪神在此,以免傳揚開去驚世駭俗,故而他說到一半,便迅速的改了口。
「連兄,並非在下不願親往道賀,實是恐怕再引起小萱的情感波動。連兄,在你們婚後的甜蜜時光裏,在下一定願作個不速之客前往拜訪,現在卻不大適宜。連兄,只要你以自己的心善待小萱,一定會得到她的心,轉回她的意,小萱年齡還小,對情感的選擇尚不明朗。連兄,用你全部的愛去愛她,精誠所至,金石為開,https://m•hetubook.com•com別忘了,在下會永遠的祝福你們,時間,會改變很多事的……」
「戰貴,肅客。」
姜青眼眶濕潤著,心裏無限淒酸,滿懷感觸,往昔的情景,一幕幕的在他腦海中浮現,嚴肅而白髮蒼蒼的師父,美麗嬌小的師妹,英俊而富有的師弟,同門的手足,還有,那淒涼的,令人斷腸的,彩燈高懸的出走之夜。
「那位黃姑娘?可是公子的義妹?我見過她了,好嫺靜喲……」
「媽的,活該金衣幫找到這老小子抽頭稅,拿捐助費用,不找他找誰?這一下看這老小子還有什麼法寶?」
「那麼,今天咱們走的時候,黃姑娘怎麼沒有出來相送呢?」
「咦……這味道不太對……好啊,姜青,風流才子,閣下又留情了?」
「嗯,這也不錯,有點清雅樸實的田園味道,須知有時候莊牆壕塹卻擋不住高手進犯哩!」
大旋風白孤扯了扯姜青衣角,道:
姜青望著長離一梟那奇怪的微笑,不由悚然醒悟,這位東海的霸王,仍然未曾忘懷為他出氣,於是,姜青連忙道:
「下面的集鎮叫『響前鎮』,是一處南北雜貨交匯之所,鎮雖不大,卻十分繁華,愚弟早年曾隨師父去過兩次。」
天星麻姑卻一噘嘴道:
陸海沉聲道:
塌鼻子亦幸災樂禍的嘻笑道:
「蕙妹妹是與……是與她對在下的深摯懷念一起回來的,本來她的心便不能離開在下,自然,在下也離不開她。」
「妻喲,這次出門,和上次出門,味道不大一樣吧?」
姜青頷首道:
長離一梟真摯的凝注著姜青,緩緩的道:
忽然——
十匹馬皆是鞍鐙鮮明,神態昂揚,蹄音如雷中,路,已被遠遠地拋在後面,遠山,流水,亦在接近後又隱沒了,隱沒在下一座山,下一條河之前。
向所有應告別的人告別了,應該交代的事也交代,十騎駿馬,在戰家闔府,包括老人黃為善的送別下,依依離去,離去這又即將返回的,值得深刻留戀的杭州,空氣中有著淡淡的離愁。
姜青向白孤使了個眼色,悄然道:
連君毅聽到說話,才注意到他身後的小人精,他笑道:
塌鼻子哼了一聲,道:
姜青轉眼看了錢素一眼,沉聲道:
這家客棧後院的五間精舍已完全被陸海包下,各人住進之後,店中的小二就開始忙裏忙外的張羅起來了。
夏蕙抿著嘴想了一下,道:
靠櫃檯坐著的兩個客人發出一陣哄笑,其中一個喝得滿臉通紅,已有六七分醉意的胖大漢子忘形的道:
那被稱為老趙的中年人,生得一副獐頭鼠目之像,一個扁鼻子彷彿只剩下了兩個黑黝黝的鼻孔,他嘻嘻笑道:
「大哥與衛前輩練完坐功了?那位乃是蕭老前輩之大弟子,亦是在下上次曾經提過的玉麟連君毅。」
夏蕙有心嘔嘔姜青,聞言之下,故意冷哼一聲,道:
晚飯是開在裏面,但是,大旋風白孤卻來了興致,硬要拖著姜青到前邊客棧的敞廳小飲一番,姜青拗不過他,只好稟報了邪神一聲,又同夏蕙擠擠眼兒,無可奈何的與白孤來到外面。
「怎麼?吭,已經較上手了?老趙,你倒是說說著……」胖子又道。
連君毅垂首沉思無語,良久,他緩緩站了起來,緊緊的握住姜青雙手,言自肺腑的道:
二人略一推讓,便行入這間小巧雅緻的精室內,這間精室,原是主人戰千羽日常用來品茗讀書之用,佈置得十分高遠脫俗,若非素有深交之戚友,尚不會被延入這雅室中來呢。
「姜兄,夏姑娘到底被你尋著了……」
一個省分接著一個省分,一個地域連著一個地域,山丘、高陵、惡水、平原、溪澗、森林,都在馬蹄聲中移動,在日月的輪迴下變幻……
夏蕙輕輕點頭,小娟兒卻嬌叫道:
姜青沉吟了一下,忙道:
說到一半,夏蕙忽然敏感的停了嘴,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轉,看看姜青,又瞧瞧錢素,遲疑的道:
這時,二人行到大門。連君毅又殷殷叮嚀了再見之語,並提到其恩師卻將到達之訊,拜身下階,幾乎有些依依不捨的與兩個跟隨跨馬而去。
「蕙,你先等我一下,待我送連兄出去。」
「綜合起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呢?」
「青,你再要調侃人家,人家就不去了……」
「正是。」
邪神與白大旋風是https://m.hetubook.com.com要移轉眼前的話風,他頷首微笑道:
連君毅頷首道:
姜青此時才舉起酒杯淺啜了一口,腦中在推想著一件事情,大旋風白孤連眼皮子也不眨的大杯喝酒,大口吃肉,他低沉的罵道:
「公子喲,你平時精明聰慧無比,怎麼一和夏姑娘拌上嘴就神魂顛倒的老落在下風呢?她剛才明明是故意急你嘛,小婢我早就看出來了……」
「真是……我又那裏留情了嘛?我和乾妹妹的經過,早已一絲不漏的稟報於你,怎會有花樣?唉,蕙呵,你別瞎疑心……」
說話的人,正是始才姍姍行到的夏蕙,她正在抿著唇兒笑。
夏蕙緊倚在姜青騎旁,她幾乎是一剎那也離不閉這冤家了,姜青回頭笑道:
大廳中自然十分暄鬧,人語聲、猜拳聲、嘻笑聲響得人心煩,這三個大漢的出現,倒並沒有引起人們太多的注意。
連君毅喜透眉梢,一面入內,邊笑道:
「好,小兄弟,你真是個敦厚真純的孩子,老夫的涵養卻比不上你,也罷,恕了也罷。」
「你婉拒了?是不?」
姜青微微一笑,尚未回答,一個悄細的聲音已接著道:
「怒江派有個鳥用?還算是滇境的第一大派哩……侯百萬的兒子侯英……就是怒江派的未來掌門人,更是那現在老掌門華明軒的寶貝女婿,嘿嘿,人家金衣幫根本睬都不睬……」
姜青換手拉著韁繩,尷尬的苦笑道:。
胖子失聲大笑道:
「仁伯大人,你老人家是否有所感懷?」
「你敢!」
自夏蕙回來,到現在已有十天了。
他才舉起筷子,卻發覺姜青沒有反應,舉目一看,姜青正在全神凝注的側耳聽著後面那兩個食客的談話。
「這才是情意,這才算是愛姜兄,恭賀你。」
姜青也用力一夾馬腹追上,邊回頭瞪眼道:
「連公子如此誇譽,實不敢當,公子返府,尚請代向萱妹妹致侯。」
日子過得快,尤其是攙雜著甜蜜的日子,當它來臨時輕輕悄悄,逝去時也是輕輕悄悄的。
「小兄弟,老實告訴我,現在存在你心中的,可有仇恨?」
邪神豁然大笑,笑聲中縱馬下山,各騎緊隨跟去,紅面韋陀戰千羽一撫禿頂笑道:
邪神卻一笑道:
「怒江派總不會袖手旁觀吧?滇境是在他們的地盤之內,金衣幫此舉不但已等於侵佔了他們的地盤,更等於是找到了怒江派掌門人的頭上,呃,這不是已經打到家門來了?假如不問不聞,就未免太沒種了……」
多熟悉啊,這美麗的景致,這風中的泥土氣息,這故土,這自幼生長的故鄉,久違了。
「侯百萬在接到金衣幫的要求後,嚇得魂飛魄散的立即去找他兒子,呵呵,他兒子知道是金衣幫找麻煩也一定不會舒泰多少,華明軒那老兒看在既是親家,又是女婿的份上,再不情願也只有硬挺呀。其實,人家金衣幫早就知道怒江派會出面干涉,路數已經預先留好了。在侯百萬始才到達凌雲山莊的當兒,怒江派一個居在『南望城』的弟子就被金衣幫的人易裝殺傷,第二天夜裏,住在凌雲山莊靠外的一個怒江派八代弟子也吃暴徒卸了一條膀子去……」
戰千羽又道:
夏蕙用力一夾馬腹,往前趕去,邊忍不住「噗嗤」笑道:
「青兒,回憶是美麗的,但也免不了痛苦,這和人的一生相同,有發光的日子,也有晦黯的時辰,有歡愉的色彩,也有悲痛的疤痕,你,我,任何人都免不了,但是,任它來也罷,去也罷,所有在世上接觸到的一切,無論是有形的抑無形的,真實的抑或意念中的,都將會成為過去,也都會變為空幻,空幻得像海裏的泡沫,不會留下一點痕跡。青兒,放開胸懷,笑一下給爹看……」
大旋風白孤聽到這裏,鼻孔中不由哼了一聲,滿臉不屑之色,姜青卻注意到坐在鄰桌的那三個彪形大漢,三人中,一個濃眉環眼的大漢忽然呸了一聲,向那兩個角色瞪了一眼,輕蔑的向他的同伴道:
這響前鎮並不十分大,只有兩百來戶人家,街道也僅只有一條,可是做生意買賣的店戶卻特別多,來往各地的客商也不少,打眼一看,非常繁囂自然,也免不了有些離亂與喧嚷。
「佳極,姜兄,請。」
「蕙,這位兄臺便是當今武林前輩金鞭擒鵬掌蕭老師之高足,連將軍的公子,唐小萱姑娘之未婚夫玉麟www.hetubook.com.com連君毅。」
「四弟,那位是誰?好似與你十分熟絡,怎不請到大廳之中落坐呢?」
「老四,不瞞你說,這幾天來,一直沒有舒服的喝上兩杯,與仁伯大人坐在一起,絲毫也不敢放肆,那敢痛痛快快的牛飲高論嘛?」
「回稟島主此處共有七家客舍,本旗主已在七家客舍中挑選了一家比較乾淨偏僻的,訂下了後院的整個房間,大家還可以住。」
大旋風白孤叫住了一個匆匆行過,忙得不可開交的店中伙計,高聲道:
「連兄,這位姑娘乃在下之未婚妻,雲山孤雁夏蕙,大約連兄亦曾聞及?」
滇境。
姜青咬咬下唇,道:
「大廳太吵,不宜談心,連兄,吾等便到這精舍一談如何?」
「錢枯娘,不可如此無禮。」
姜青急忙噓了一聲,以指比唇,那後面桌上的塌鼻子,這時又在舌頭發硬的笑道:
「戰兄,你覺出滇境的春天來得較早麼?」
「連兄客套了,近來可好?」
「其實,說真話,在下還是不去的好……」
「早已經伸手管了,而且已見過兩次真章……」
「青,其實,你應該去的呀!」
天星麻姑哼了一聲,道:
姜青這才知道夏蕙是有心捉弄自己,不自禁暗中吁了口氣,天星麻姑錢素卻在一旁掩嘴笑道:
於是,馬蹄奔揚著,急驟如雨,響前鎮也逐漸的接近了。
塌鼻漢子用手指拈了一塊紅燒肉放在口中,一面咀嚼,一面含混不清的道:
當他們來到那豎在路旁,上面以篆書刻著「響前昌榮」的青石碑前時,絕斧客陸海已與飛閃二雷在肅手相迎了,長離一梟威嚴的點頭道:
胖子搖搖頭,滿腮的肥肉直抖,道:
他正想著,姜青已向夏蕙道:
仁兄賜展,懇乞一見。
姜青笑著答應,快趕兩步跟上連君毅,二人並肩行了片刻,連君毅若有所思的望著姜青微笑道:
忽然,門房的老戰貴在大門口和人講了幾句話,又急匆匆的向裏行來,一見姜青,便扯高了嗓子道:
「公子,小婢看呀,黃姑娘對你這次出門遠行,可難捨得緊哩!」
姜青立時急得手腳無措的道:
老戰貴答應一聲,顫巍巍的行了出去,姜青亦大步來到門邊,門外兩名穿著青鍛子長袍的下人向姜青躬身行禮,玉麟連君毅一身錦衣,神態軒昂,他一見姜青,趕忙長揖到地,大聲道:
姜青淡淡一哂,沒有講話,目注著那三名大漢風捲殘雲般吃喝竣事,大剌剌的向廳外行去。
邪神靜靜的望著丘陵下的景色,若有所思,長離一梟向戰千羽微微一笑,道:
「老趙,到時候我也附諸驥尾,供效驅使。來,咱們乾了,稍停到『桃花園』去找小美玉、賽西施,都由我請客……」
「自這『響前鎮』隔著怒江派的山門『凌雲山莊』尚有兩百多里的路程,大約要走一天一夜……」
祝頤與裴敏不同行,他們在等候著靈蛇教教主——裴敏的父親君山獨叟裴炎,因為他說過,要親來杭州主持女兒親事的。
說著話,二人已行到大廳之側的一間精室外,姜青道:
「久聞姑娘芳名,恨未識荊,今日一見,雲山孤雁之號,果然不虛,姑娘端莊秀美,氣韻飄然,確有雲山孤雁之超脫風姿。」
他又奇怪的自語道:
姜青無可奈何的道:
「姜兄,尊駕可得一定駕臨,這位小妹妹也歡迎來玩……」
「這更證明我是如何愛你,蕙,為了怕傷你的心,我就只有傷她的心了。」
「連公子親自來了?」
「哈哈哈,這樣一來,怒江派不是吃癟吃到家了麼?」
戰千羽頷首道:
姜青搓了搓手,深沉的道:
另一個大漢舉起酒壺,對著大口灌了一會,抹抹嘴巴獰笑道:
「這怎麼可以,這怎麼可以?姜兄若是不去,在下未免太不夠面子了,在下已向所有親屬朋友宣稱姜兄到時定會蒞臨,而且,在下能得到萱妹妹,全然為姜兄所賜,此恩此德,永生難報,假如於在下成親之日,連杯水酒也奉敬不了,那教在下如何能以安心呢?」
姜青知道說話之人乃是自己大哥戰千羽,他回身一笑道:
他頓了一頓,又道:
「不錯,中原其他各處,猶是積雪未化,寒氣逼人,這裏卻已有了春綠的味道了,嗯,此處原是個好地方啊!」
「好,好,你們小倆口鬥嘴是越鬥越甜蜜,老哥哥我可不願做這夾心蘿蔔,看了乾著急……」和圖書
「俗語曰:老婆是人家的好,兒子是自己的好。四弟,你卻犯不著臉紅呢!」
天星麻姑又愣頭愣腦的插嘴道:
姜青有趣的看了她一眼,道:
「這是當然,我的堂兄是金衣幫刑堂的大頭目,他什麼都告訴我的。嘻嘻,如果金衣幫順利佔據了這裏的地盤,我姓趙的也免不了可以分一杯羹啊!」
「義兄遠行,義妹總是難過的,見與不見,送與不送,情誼都是一樣,何必一定要拘泥於形式呢?」
此言一出,大家不禁笑了起來,紅面韋陀戰千羽這時說道:
大旋風吁了口氣,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眼光習慣的向廳中進膳的人們瞥掃了一遍,呵呵笑道:
胖子舉杯道:
姜青忙道:
「哼,這也叫山莊?簡直是土村子嘛……」
「老四,咱們開動——」
正是晚膳時候,住在這客棧中的行商旅人,大多都在敞廳進膳,喧嘩叫囂之聲響成一片,好不熱鬧。
姜青深刻的頷首,送客出門,門外的小徑上,卻站一個明麗的少女,正牽著小娟兒的手,向姜青嫣然一笑,這淡雅的笑,美極了,似一朵春天開放的玫瑰花兒,多迷人喲,多醉人喲!
於是,旅途就在這愉快而甜蜜的氣氛中過了,迢迢的千山萬水也近了,遠了,陽關大道坦闊的迤邐於前,幽密小徑蜿蜒的伸轉回折,但是任它寬坦也罷,迴折也罷,路途總是過去了,過去了。
這時,白孤要的酒菜已送了過來,他嗅著香噴噴的酒味,先用力來了一人深呼吸,饞相畢露的一拍姜青道:
「爹,你老人家教訓得對……」
末學連君毅拜上。
一個月以後。
「好個『情』意都是一樣!」
小娟兒這時一直跟在二人身後,她咬著指頭,小聲道:
長離一梟嘆了半聲,道:
夏蕙粉面微暈,伸手拉著姜青,低著頭碎步行了進去,只留下老戰貴咧著個大嘴在笑,傻氣中帶著善意。
「是的,老夫在想,人的一生中,是充滿了奇幻與微妙的,六十多年前,老夫在這塊土地上幾乎遭到了致命的打擊,但是,今日重履斯土,意義與心情卻完全不同了,在老夫那最黑暗的境遇中,又怎會想到這個漫長的日子後還會有今天呢?又怎能得到一個如此孝順的好兒子呢?」
邪神呵呵笑道:
「是麼?假如唐小萱要我和她好,我又一時把持不住呢?」
「唉,唉!我說娘子,你別瞎疑心好吧?就算我說錯話,你也開恩則個,千萬別斷章取意,我對你還要證明什麼?披肝瀝膽,剜心剖腹,你隨便說好了,我絕不含糊………」
一個宏亮蒼勁的笑聲響自姜青背後道:
「喂,喂,老四,你發什麼怔?這兩個老傢伙的酒後狂言有什麼好聽?來,先喝兩杯,喝完了聽老哥哥我給你吹上一段!」
姜青正待說話,大廳門口忽然進來三個虎背熊腰,神情慓悍的大漢,三人俱是一色密扣英雄裝,黑巾包頭,進門之後,目光凌厲的四處一看,大步行到距離姜青二人鄰近的一張桌面坐下,全廳之內,也就只剩下這個桌子空著了。
連君毅大大的搖了一陣子頭,嚷道:
這天,天氣十分晴朗,有陽光,雖然仍止不了雪後的寒氣,卻也暖洋洋的,使人打心眼裏有一種舒泰的感覺。
「公子,那『凌雲山莊』全是怒江派的門人弟子所居麼?」
他心中卻嘆息著:
紅面韋陀戰千羽撫額笑道:
紅面韋陀戰千羽呵呵笑道:
「陸旗主,客棧訂好了麼?」
「他奶奶個熊,這兩個醉鬼滿口胡扯,媽的,咱們打垮了怒江派也會有他們的便宜佔?做夢!」
「這雲山孤雁的是清麗美艷,大方婀娜,難怪萱妹妹不易與之抗衡,自己老認為萱妹妹姿容絕世,鮮可比擬,但今日一見這雲山孤雁,便知自己所想有差;江南的紅粉,將軍府中的侍妾婢女,那一個也比她不上,即便萱妹妹可以分庭抗禮,卻也缺少她那股嫵媚的秀氣……」
長離一梟嗯了一聲,偕邪神姜青等人隨在陸海身後向客棧行去。
伙計一迭聲的答應著去了,姜青卻微微笑道:
姜青若有所悟的轉過臉來,盡力展開一絲笑容,他感動的道:
她又接著道:
塌鼻子一掀那兩個黑洞洞的鼻孔,舐了舐舌頭,道:
「當然,老夫正想赴苗疆一行,吾等全都前去看看,反正也是順路之事,繞個圈子,見識見識也好,雖然那地方老夫已去過了幾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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