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三回 以毒攻毒

事出突然,無恨生驚得口呆目瞪,他素信精通百毒的玉骨魔,竟被人家以毒制毒地斃了,「中原無人」這句狂話再也說不出嘴了。
「告訴你也不妨,我在這酒中下有『立步斷腸』,你若不敢喝下,現在求饒還來得及——」
「菁兒——等一等。」
玉骨魔倒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來歷,不禁倒吸一口真氣,凝神以待。
無恨生心想:「你派人暗算於我,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又有什麼花樣?」
那二個來人陡覺掌風襲面,大吃一驚,百忙中不暇閃躲,也硬生拍出二掌。
而辛捷就乘這一剎那間抽出受困的長劍,波的一聲插入了灰色的地中——
主意即定,不再呆立,望望天色,已知大概是三個時辰的限期了,隨即上前檢視,只見那圈兒已由粉灰色而轉成白色,想是毒性已過。
梅山民微微沉吟,道:「果然是古怪已極,那大衍神劍也使一遍,讓我開開眼界。」辛捷不假思索,從起手式「方生不息」到收式「回峰轉折」,一共十式,五十個變化。
辛捷對二人生有極大好感,這時見二人好像立刻便要繼續趕路,不由急忙說道:
金氏兄弟繞過那可厭的圈兒,走向辛捷一拱手,用著一種很焦急的聲音說道:
辛捷見無恨生這一招「雷動萬物」攻勢凌厲無比,真是絕世高人身手,心中大為讚嘆,卻不知玉骨魔如何的化解?
場外的梅山民和無恨生一聽幾乎驚起,暗道:
梅山民有若不聞不問,臉上現出一種茫然的表情,只是聽到「她瘋癲而死」幾個字,他皺紋密佈的臉上抽搐了一下——
無恨生立刻想到玉骨魔手下在海上玩的一手毀船勾當,心中雖然大怒,但表面上仍保持那一份冷冷的態度,不屑地哼了一聲道:「玉骨魔你手下那什麼姓成的舵主真差勁啊,我本來還道東海海盜自從你老兄接管之後,一定威勢大非昔比,那裏知道卻是每況愈下,我做兄弟的看了真是失望得很,一氣之下把三條船都送進了海龍王宮。」
梅山民暗道:「九娘之死,就算是由我梅山民起,又豈能責怪於我?這顯然是誤會,但是我何必要和他解釋,哼,這廝分明是目睹九娘身死的,以他那麼高的功力竟然坐視不救,哼,說不得——」
坪上的無極島主、梅山民、辛捷,甚至玉骨魔,都忍不住回首一看,但只能見遠處一個人又哭又笑,歪歪倒倒地走上坪來,心中都暗哼一聲:「瘋子!」又各自潛心思索如何來打破這危險的僵局。
辛捷不禁大大嘆服,再看那玉骨魔時,又是一驚——
果然是一代宗師,一言方出,已驚醒辛捷,陡覺茅塞頓開,歡然道:「我明白了!」說著便潛心思索配合之方。
那知無恨生的「雷動萬物」正待使足發勁,忽然大喝一聲,又硬生生將攻勢收了回來,身體刷地落地。
辛捷一看玉骨魔袖中飛出彩色煙霧,心中立知不妙,立時抱起梅叔叔一同退後,只覺眼前一花,無恨生已到了眼前,大喝一聲:「快退!」
終於,他遷怒那個「七妙神君」,可惜,「七妙神君」也已葬身浪濤了!
玉骨魔見自己略施毒器,就把兩個高手難住,其中甚至包括世外三仙的無恨生,心中不禁一陣得意,揚聲道:「無恨生,我看你還是答允了吧!嘿嘿,論武功,我玉骨魔比你世外三仙差一籌,論毒,哈哈,我玉骨魔不客氣要稱一聲舉世無雙——」
埋好玉骨魔,不再有事,抬頭一望天色,只見已是破曉時分,而且雲霾漸散,太陽即有出來的趨勢!
七妙神君的一番話,不但引起自己的豪興,就是連辛捷也覺自己使命重大,雄心萬丈哩!
這老漢一路走,一路仰天狂笑,口中高聲吟道:
眨眼功夫,一代名人就長眠地下,辛捷不覺微微感嘆,上前打緊泥土,心中也有一絲喜慰,敢情是自己一口真氣又可以維持得更久了!
辛捷不知他要做什麼,但仍起身將那壺酒拿起,只見壺下之火雖然早熄,但壺底尚溫,他叫了一聲:
這不啻是承認了無恨生的話,無恨生怒極反笑,笑聲愈來愈高,宛如老龍清吟。
話未說完,忽然狂叫一聲,竟自倒地,雙腳一陣亂踢,便停下不動了!
但他仍不能置信,當下喝了一聲:「你再接一招試試!」
玉骨魔正在自鳴得意,突然被人喝斷,自然大怒,喝道:「何方村夫竟到這裏來撒野,快報上你豬名狗姓——」
恁地風兒如此勁急,但卻提不起一絲一毫他的袍角。
「啊,原來是金氏兄弟,是的,這土地上附有奇毒,饒是功夫高絕,也擋不住此透骨斷魂砂。」
原來來者卻是辛捷曾經逢著的丐幫護法金氏兄弟——金元伯和金元仲。
單手一送,酒壺平平穩穩地從七丈開外飛了過來,敢情他是不敢走近那毒圈。
無恨生叫聲未泯,已如勁矢一般撲向玉骨魔,他身軀完全水平橫在空中,就像飛過去一般,左手一招「雷動萬物」全力拖出,右手卻待機搶救昏迷的愛妻愛女。
「那單劍斷魂的兒子,或許未死也未可知,你有機會最好去打聽一下子,再者你這會功夫大大進步,或已超出當年我行道時的功夫,可以不用再借我的聲名,以七妙神君的姿態出現,想你必能保持不失吧!」
話未說完,身形有如滑魚般一幌而至,雙袖齊拂,化成一片袖影當頭向辛捷蓋下——
那人腳程極快,而姿態美妙之極,遠看宛若一隻白蝶飛翔,無恨生、辛捷、梅山民都不禁引目注視。那人走得近時,忽然哈哈長笑,那笑聲有如夜梟長啼,十分刺耳。
辛捷目送那蓋代奇人世外三仙之一的無恨生如飛走後,不覺心中思潮起伏,長吁一口氣。
金一鵬聞言一怔,沒有答話。
梅占先春,寒梅早放——
辛捷默默點了點頭。
無恨生拼著餘力爬上一座小峰,極目遠眺,只見海上已是一片風平浪靜,明媚的日光照耀著,閃閃的光點在波尖兒上跳躍,但是,那裏還有那毀船的蹤影,不消說,繆七娘、菁兒,都葬身了海底——
「捷兒,我看那『梅香劍』今夜就可大功告成了。」
梅山民及辛捷對玉骨魔的名頭也有所聞,這時見他輕功佳妙,心中都暗讚一聲,只有辛捷一顆心完全繫掛在那昏迷不醒的菁兒身上。
梅山民望了望悵若所失的辛捷,問道:
眾人這才發現他一路走來,雪地上連一個足跡都沒有留下,連無恨hetubook.com•com生也不禁暗驚道:
要知毒君金一鵬乃是千年難遇的大怪物,對各種「毒」的研究造詣,雖不是絕後,但至少是空前了,正因為他終日與毒為伍,性情也更變得古怪,所以才得了「毒君」的名號。近年他神智失常,雖然一方面是心情遭變,但主要還是因為終日置身毒中,身體已被毒素深深浸入,仗著各種毒的相剋相生之理,生命雖保無虞,但神經中浸入毒素,就顯得神經失常了,但也正因為如此,他血液中自然生出了抗拒百毒的特性,對一些外來的毒素已做到不侵不敗的地步了。
就被無恨生帶出十丈之外,兩個起落就失去蹤跡。
驀地,坪緣坡下傳來一陣震天狂笑聲——
說時遲,那時快,辛捷一劍沒能震退玉骨魔,下落之勢已至極處,雙足立刻就要碰地,而這一碰地,立刻就要中那「透骨斷魂砂」的劇毒——
玉骨魔不禁勃然大怒,叱道:
此時周遭靜極,此鏗鏘如金鈸之聲在寒凍的空氣中傳出老遠。
無恨生氣得口結,猛吸一口氣才冷靜下來,他俊秀的臉上又恢復了慣常冷峻,嘴角上帶著不屑的冷笑,緩緩道:「無知小輩,豈可口吐狂言!」
但見劍氣紛紛,步法飄忽,果然倍覺威勢。
折騰一夜,雖然是五月無星,但遍地白皚皚的全是雪,映射出來的光輝,倒也不弱。
「聽你自誇毒器天下無雙,哈哈,俺老兒第一個不服氣——」
辛捷負手而立,沉醉在這勁秀的風光中。
辛捷和梅山民卻是深知金一鵬乃是弄毒的祖宗,玉骨魔自要逞強,當然不是對手了。
金一鵬立地距他不及三步,這一片毒霧將周圍五尺的空間完全罩入,金一鵬絕難逃出,連無恨生都不禁哼了一聲——
菁兒一抬頭,陡然看見了辛捷,心中大喜,但是只驚叫了聲:
無恨生怒氣勃勃的道:「你這老賊,萬死不得贖其罪,你有沒有天良?害得她活活瘋癲而死!」
大地幾乎完全籠罩在皚皚白雪之下,一望無垠,就只那夾道的梅兒,隨風抖動披在身上的雪花,挺立在這動人的雪景之中,令人看來心神不由為之一暢。
那兩個人愕然立定,不解地道:「閣下是說,這塊土地咱們不可以行走麼?」
無恨生笑聲突停,臉色一沉,對玉骨魔不理不睬,一副完全不放眼內的樣子,似乎回答反而有辱顏面一般。
轉念忖道:「丐幫的人物好像都是神秘不過的,但心腸卻非常好,反正現在無事,不如順江去湖南看看,相機行事!」
辛捷迅速地說出原委,金氏昆仲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但當他們發現攔路者是他們曾經相識的辛捷,倒生出一種釋然於懷的心情。
辛捷此時功力雖然大非昔比,但是無恨生這招已用出了八成以上真力,辛捷不禁心中一怯,手中雙掌一圈,半招「梅吐奇香」尚未施足,腳下已如行雲流水般退了開去——
雪花仍然飄著,但一觸及那灰色圓圈,就化成了水。
聲音尚在十丈之外,但霎時無恨生已感勁力逼背,心中不禁大驚,趕緊收住下劈之勢,回身一袖拂出——
「我勸老匹夫還是快去辦後事——」
話聲方落,身形已渺在白皚的雪地中。
無恨生哼了一聲,敢情他心中對玉骨魔這幾句話倒也真以為然。
餐罷,梅山民問起辛捷今後行跡,辛捷便把自己又二度逢著金氏昆仲的事說出來,並告訴梅山民自己決定先到湖南一行。
再拆得數招,無恨生心中思潮起伏,再也忍耐不住了,大聲叫道:「暫且住手,我有一事相請。」
雲淡風清,大雪方止,陽光露出雲霾,放射出那和暖的光線,映射在白皚皚的雪地上,發出刺目的光輝。
當他稍微醒覺,他立刻想到為什麼無恨生要如此惡狠狠地對自己?聰明的他立刻想到這是一個誤會。
無恨生伸手在兩人脅下一拍一揉,兩人立刻轉醒,而且並無中毒現象,顯然玉骨魔先將解藥放入二人口中,是以雖然躺在毒圈內,並未受到侵害。
拜受過寶劍後,梅山民又道:
心中忖道:
玉骨魔只知道是背後有人暗算,一旋身間呼呼劈出兩掌——
「此廝看來功力又自不弱,以前以為中原無能人,看來與事實不符的了。」
玉骨魔又驚又怒,但一種爭勝之心油然而起,他白袖一揮,嗔然喝道:
「什麼人敢誇如此大口?」
他是絕望了,活在世上空有一身絕世神功又有什麼用處?他不飲不食,在山峰上躺了兩天兩夜。
玉骨魔哈哈笑道:「無恨生大名久仰,何必再使這手功夫,只是這一截枯枝,算是答應還是不答——」
當日無恨生被巨浪衝入茫茫大海,雖然不停地下沉,但是仍被無恨生以絕頂輕功抓住一塊船板,隨著漂流,等到暴風雨過去之後,他竟被漂到大陸沿海的沙灘——
驀地,無恨生大喝一聲:「狂賊見招!」手抖處,一截枯枝已流星般打出。
這時一聽梅叔叔說出這毒砂之名,心中忽然一動。
玉骨魔接過,將壺蓋取下,反過來就像一隻酒盞一般,舉壺倒了一些酒,卻將左手指甲一彈,依稀可見一些粉末彈入酒中。他冷笑一聲道:
又走了幾步,老漢漸漸止住了哭聲,癡癡走了幾步,忽然咦了一聲,停在一棵大梅樹前面——
金一鵬走到「透骨斷魂砂」的灰圈旁,瞧都不瞧一眼,坦然走了進去——
「好小子,算你有幾分功夫,你可敢與我玉骨魔再賭命一次?」
玉骨魔發覺被自己掃出的乃是無恨生先前打出的一截枯枝,立刻知道不對,一招「背封龍宮」施出,身體如閃電般轉回,但是,無恨生的手指離繆七娘領口已不及半寸——
玉骨魔怒喝一聲,白袖揮處,一片彩色煙霧向金一鵬面上噴來——
辛捷也不禁躍上前去,細看那菁兒及繆七娘時,雖則面色稍帶憔悴,但氣態安詳,宛如熟睡一般,心知玉骨魔並不曾折磨她們。
那知金一鵬昂然挺立,忽然仰首對空深吸,將一片彩色奇毒的煙霧盡量吸入腹中!
菁兒一轉醒,睜開一對美目,大眼珠轉了兩轉,首先看見的是父親慈祥地俯視著自己,她叫了一聲:「爹!」就撲在無恨生懷中痛哭起來。
這時他又歪歪斜斜走了幾步,放眼一望,天色向晚,大地昏昏,不知怎地,似被觸動心懷一般,嗚嗚哭了起來。
無恨生始終冷冷地看著他,這時輕輕哼了一聲,那和-圖-書知梅山民也冷哼了一聲——
無恨生正待劈下的一掌竟自沒敢立刻劈下——
「捷兒,用『梅占先春』攻他下盤。」
三股掌風一衝,辛捷陡覺對方勁道好大,立足不穩,踉蹌退後數步,而那兩個來人也被辛捷一掌震得從半空落在地上。辛捷不待身體立穩便道:「且慢,那塊地走不得——」
辛捷和梅山民都覺此人好面熟,但距離甚遠,又黑又暗,都沒有看出真面目。
無恨生在驚震之餘,還有少許慶幸,本來他以為辛捷是葬身海底了的,每當他平心靜氣想著時,總覺有一份內疚,現在見辛捷不僅沒有葬身鯨波,而且似乎功力大增,正待發話,辛捷已怒道:
「只要梅香劍一冶好,不再怕那厲鶚的『倚虹』神劍,必可一揚七妙神君的名頭,而且也一定可以尋著那海天雙煞,報卻不共戴天之仇!」
三人都冷靜地思索著除毒之策,尤其是無極島主——因為只要除了毒,他自信在兩百招之內必能取玉骨魔之性命,此外昏迷太久的妻女對他也是一大心理之威脅。
不消片刻,就變成了一個直徑一丈的灰色雪圈,而玉骨魔等三人則在圓圈中心,襯著四周的白雪,這灰黑色的圓圈就如在白紙上畫上去一般清晰,而玉骨魔那一襲雪白的衣衫也就益發顯得古怪而刺目。
「啊!你——你——」
「你也敢飲我一杯麼?」說著接過壺也在壺蓋中注了一盞。
這時金一鵬似乎神智清醒,絲毫不瘋,緩步走了過去,那油垢累累的臉上,依然可以看出在嘴角上帶著一個不屑的冷笑。
但當辛捷說到泰山大會的時候,梅山民卻僅不屑的一笑。
二人一再殷殷話別,辛捷才告別走去。
辛捷望著二人仍舊和早先見面時一樣的打扮——高高的紅帽和麻布衣服——心中也微微一動,忖道:「剛才金老大分明有請我助拳的樣子,但他弟弟卻拉跑他,看來丐幫這次受的難倒是不小哩。」
辛捷也自微笑,瞧著梅叔叔走遠了,才自言自語道:
但他不敢妄動,於是,周遭靜下來了。
「金老前輩,酒來了!」
「前進不得!」
現在愛女竟好好地在自己懷中,妻子也好好地在自己身旁,他默默感謝上蒼,上天對他真太關注了。
聲音顯然已恢復昔日的豪氣,梅叔叔掀髯微笑了一笑道:
「老夫姓金,草字一鵬!」
無恨生被他這樣一攪,當真有點發慌,但心深處仍有一絲高興,到底證明繆七娘和菁兒並沒有葬身鯨波了。
那知玉骨魔舉世無雙「雙」字才出口,突然一聲極為鏗鏘的聲音傳了過來:
梅叔叔在辛捷的臉上找到了答案,歷經滄桑的他只心中輕嘆一聲,口中卻以一種振奮的聲音道:
梅山民微微一怔,停下手道:「好說!老夫不敢當!」
只見他一聲長嘯,忽然一躍而起,身形有如一隻大鳥般飛進了灰圈,人在空中,右手一翻,鏘然一聲,長劍已到了手中,霎時化成一片光影,向驕立圈中的玉骨魔頭頂蓋而下。
金一鵬哈哈狂笑,並不回答。忽然向圈外的辛捷道:「娃兒,你與我把那壺酒拿來——」說著指著梅山民沽來的那一壺「梅子香」。
金氏兄弟還沒有發現擋著他們的人正是辛捷,只徐徐的俯首注視著地面,又不解地頷首瞧著那站在梅樹下的人兒——辛捷。
金一鵬道:「有何不敢?」伸手將酒壺遞了過去。
但是無恨生何等人物,一手應敵,另一手卻仍騰出去提繆七娘的衣襟——
「我正奇怪怎麼還有人敢在我金一鵬面前班門弄斧,原來閣下是蠻夷之族,那就難怪了,哈哈——」
正在此時,忽然呼的一陣怪嘯,一條白影從坪上飛躍而來,遠看過去,依稀可辨出正是一個白衣人以上乘輕功疾馳而至。
「梅叔叔請放心,捷兒必能如你所願。」
梅山民在辛捷演這二套世外高人的絕藝時,都全神貫注,沉思了好一會,才道:「你有沒有試過把二門絕藝合而為一,那就是踏著詰摩步法,揮動大衍劍式——」
玉骨魔仔細觀察他手指連酒都沒有碰一下,根本沒有下毒的動作,心想就算有毒,我預服下的「百毒|龍涎」什麼毒不能解,喝之何妨?
於是玉骨魔也還以冷笑道:
無恨生也不禁勃然大怒,喝道:「簡直怎地?」
玉骨魔的「立步斷腸」雖是罕世奇毒,但豈能奈何這位毒君?而金一鵬略使「無影之毒」,就令他糊裏糊塗地送了老命。
「多謝辛老弟指示,不過敝兄弟此刻尚有急事,此恩只有後會才報。」說著兩人已凌空而去。
辛捷恭聲從命,將一年來的事兒一件件用不很簡略的說法說出來,梅山民一一留神傾聽,當辛捷說到侯叔叔慘遭毒手時,梅山民不由咬牙切齒十分悲痛的哭著。
他本以為玉骨魔聽了之後必定驚怒交加,那知玉骨魔只微微點頭,似乎早已知道了一般,一直等他說完,才緩緩道:「就是因為我玉骨魔承海上兄弟瞧得起,尊稱俺一聲頭兒,所以今日才來有一事求你老——」
這時雪已停下,晴空一碧,太陽高照,辛捷在這絕無人跡的荒道上,用上乘輕功馳向泯江,在尚未溶盡的雪地上,拖著一個修長的影兒,緊隨著身體,如一條黑帶劃過雪地,如飛而過!
辛捷陡然驚起,想起自己曾豪氣干雲地立誓,不禁感到慚愧,轉身答道:
原來玉骨魔待無恨生招式將到時,雙手陡然緊叩繆七娘及菁兒的脈門,作勢待發,無恨生知道只要他手上內勁一發,自己愛妻愛女就是神仙也難救,於是只好硬收回了招式!
第三天,一個念頭忽然閃過他的腦海,他想到如果他死了,那麼這一身武技豈不是要絕了嗎?於是他想到要找一個傳人——
辛捷性情本就偏激,恩怨之心十分強烈,他本對無恨生就十分懷恨,這時見他舉掌欲劈梅叔叔,不禁更怒,當他想到梅叔叔全身武功廢去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了——
驀地裏白地上人影一晃,在剛露出的太陽下,拖下兩條修長的影子,敢情是有二個人踏雪而來。
辛捷暗嘿一聲,猛提真氣,呼的一聲,一縷劍氣從劍尖透出,劍光一匝宛如長蛇出洞,正是「虯枝劍法」的精妙絕學「梅占先春」。
七妙神君梅山民一直守候在爐旁,一直到傍晚,梅香劍才出爐,走出爐室,只見辛捷已站立室中,一招一式,緩緩比畫著,梅山民心中了然,知www.hetubook.com.com道辛捷果然已漸領悟。
舞到第四遍,才停下手來,見梅叔叔在一旁微笑,面帶讚仰之色,忙道:「梅叔叔,這二門絕藝合在一起,果然是威力大增,再加上無堅不摧的神劍,那五大宗派的劍陣又算得了什麼呢?」
辛捷也感頭上忽然一昏,連忙摒住呼吸使出「暗香浮影」的輕功絕技,倒飛出去。
金一鵬尚未開口,玉骨魔已先搶著說:
「噗」的一聲,那截枯枝竟然被他凌厲的掌風捲飛而去,撞在丈外的梅樹上,而且深深地插了進去。
辛捷和梅山民一聽,心中恍然大悟,玉骨魔和無恨生卻無動於衷,顯然他們久居海外,不知金一鵬之名。
那知金一鵬道:
無恨生凝目一看,心中猛省,這白衣漢子正是和自己曾有一面之緣的東海盜主——玉骨魔。
辛捷一連試了九次,才霍然而悟,抬頭一望,梅叔叔已站在一旁,正欲見禮,梅山民陡然拔出長劍,向辛捷擲去。
敢情是他曾目睹辛捷和無恨生對掌的情形。
玉骨魔先還以為他別有的來頭,這時見他竟似要與自己一較毒術,心中不禁一安,暗道:「你這是找死。」
他像是突然記憶起來,發狂似地向大樹撲了上去,他栽種時尚只有寸粗的幼苗,現在竟合圍了,樹幹上盤錯交加的虯枝,更增加了一種力的美——
無恨生雖然被救愛妻、愛女之情急昏了頭,但是經驗告訴他,只要一讓玉骨魔碰上小臂,不管內功怎樣高強,這隻手就算廢了。
「哼,堂堂世外三仙,竟對一個沒有武功的人暗算,你這種人,簡直,簡直——我倒說不上來了——」
那知辛捷已紅了眼,仍大喝道:「你這狠毒老鬼,根本沒有資格為人尊長,我只替世外三仙的名頭可惜——」
所有的人一起回首看去,只見來人正是那個瘋子!
無恨生心中又驚又喜,身形一晃,已飛身進入毒圈,大袖一拂,已把地上兩個身軀挾在腋下,眼看身體即將下落,忽地雙足一蕩,身軀竟借這一蕩之力倒飛出圈。
玉骨魔雖然震驚於辛捷的武功,但是嘴角上仍露出一個似得意似陰險的微笑。
「這玉骨魔的屍身,我還是把他埋了吧!」
無極島主無恨生睜著赤紅的雙眼,但是他不敢稍微妄動,尤其是當他的目光觸及地下昏迷不醒的繆七娘和愛女菁兒時,他更是又急又亂,竟然不知所措起來。
想了一下,猛吸一口真氣,虛空向那死去的玉骨魔抓去。只見一股勁風過去竟將屍身推了起來。
辛捷一看,也險些叫出了聲,原來那昏迷中的兩人竟是以為身葬海底了的繆七娘和菁兒!
真的,他像是癡了,那張溫柔的俏臉在他腦海中印得多麼深刻啊!但是,她死了,死得異常淒慘,這是誰的罪過?
信步走動,瞥見那梅叔叔的屋子,不禁又觸及心懷,微嘆一聲,但立刻卻又感到一種莫名的振奮——
辛捷心中知道那幫主必然就是那可愛的孩子,見他有難,不覺心中一驚,脫口道:「在什麼地方呵?」
那知玉骨魔內勁深厚得很,辛捷的劍氣刺入他的右手袖袍竟似刺入一段極厚的朽木之中,辛捷暗叫一聲不妙,腕中勁道一發,玉骨魔的衣袖竟也突然化柔為剛,柔軟的布袖立刻挺直如棍,而辛捷劍尖竟然如碰金屬,發出叮叮咚咚的跳動之聲——
無恨生回首一看,只見玉骨魔將夾在腋下的兩人面孔抬了上來,無恨生一看之下,驚得叫了起來——
眾人倒都被他的奇異舉動弄得糊塗,只見他緩緩步向玉骨魔,神情甚是倨傲。
無恨生經過一次冒險失敗,心中反而靜下來,凝目思索搶救妻女的辦法。
曠野中仍傳出了辛捷的叫聲:
來人卻被震得倒退兩步。雖說無恨生匆促發招,力道沒有用足,但是這一袖既是出自世外三仙之手,一舉手之間已足以致人死命,但來人卻只被震出兩步,當然令他大吃一驚。
電光石火間,他只得暫緩抓繆七娘領口,匆促地將下抓之掌變為上拍——
金一鵬卻冷冷一哂,緩步走出,頭也不回地去了。
筆者至此且將無恨生海上遇難後的經過補敘一筆——
「梅叔叔,咱們先回家罷——」
於是緩步而行,走向梅叔叔所居的茅屋。
梅山民的意思是以攻為守,但是眼前一花,辛捷竟從兩隻挾帶銳勁之風的袖子之中閃了過去,而且一晃已到了無恨生背後——
無恨生心頭正是火起,正待發話,突然又見梅山民哼了一聲,厲吼道:「狂賊啊狂賊,虧你滿腹奇才,竟不自檢點,我無恨生說不得今日要替天行道!」說著舉掌下劈——
沙龍坪上暮靄繞裊,銀白的大地反映出一片紫紅的晚霞來,寒風依然肆勁——
當下接過壺蓋,也一口飲下,哈哈笑道:
梅山民功力雖失,武學仍在,大叫一聲:
金一鵬仰天狂笑,雙眼向天,根本不理會他。
想到這裏,不由神采飛揚,但轉念想到和自己共生死的吳凌風時,心中又是一痛。
大家心中都想:「這廝方才又哭又鬧,完全是個瘋子,但此刻卻又不像個瘋子!」
金氏兄弟身形一挫,金元伯回答道:「敝幫幫主有難,不暇多留——」說著微微一頓。
辛捷本對無恨生及繆七娘惡感重極,但這時被玉骨魔擒住的,有一個正是那美麗的菁兒,這就不同了,是以他仍十分急於救人。
無恨生根本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任他武功蓋世,聰明絕頂,但在這種情況下也急得手心淌汗,不知怎麼辦才好。
「你幹麼要暗算我梅叔叔?」
玉骨魔身子卻不偏不斜落入穴中。
無恨生仍然冷冷道:「小子不知好歹,說不得我無恨生要管教你了!」
玉骨魔身體一晃,一片白影中身軀已轉了三百六十度,回到原狀時,那小枯枝飛擦而過——
辛捷心想索性用一會內功,省去麻煩,隨即舉掌一拂,掌風綿綿響起,呼地把堆積在穴邊的泥土掃入穴內,覆蓋在玉骨魔身子上。
玉骨魔見無恨生不理不睬,當下又乾笑一聲道:「無恨生,你且看一樁事物——」
想到毒經,不由暗悔自己剛才沒有把它還給原著者毒君,但即轉念,既然此書在自己這兒,倒也不必送還,心中不覺坦然。
漸漸他似乎想起來了,這地方,這坡兒,這樹,是多麼熟悉啊,對了,正是他童年曾遊玩的地方,這梅樹還是他親手栽的哩……
玉骨魔又道:「咱們在黃子沙群島另佈置了www.hetubook.com.com一個小島,一切住宅用具盡如無極島原有的並無兩樣!如果島主願意的話,就請島主屈住那裏——」
梅山民見他悟心如此之高,心中也自歡然,不再打擾,走入內室,去看那正在爐中冶煉的「梅香劍」。
辛捷嘿的一聲,凝目一望,只覺無恨生雙袖就像有幾百隻袖子一般,自己前半面要穴無一不在敵勢之內,而且袖口之間透出陣陣寒風——
辛捷才回家一天,又要遠行,不由心生依依之感,梅山民微笑著,把梅香劍繫在辛捷背上說道:
想是來人是急切發掌,雙方都無法躲閃,只聽得砰然一響,世外三仙的無恨生竟被震得雙肩一晃——
梅山民自然贊成,宿得一晚,次日清晨,便預備動身。
年餘的事,倒也不算少,整整說了一二個時辰,梅山民聽完後,不出一聲,好似陷入沉思。
梅山民陡然大吃一驚,全身有若電擊,怔在一邊不知所措,活像是受著什麼很大的打擊似的!
梅叔叔的家,辛捷已離別年餘,此時重遊,心中不覺生出一種舊地重遊的重溫舊夢之感。
玉骨魔只覺這一指好不飄忽,似乎自己無論從那個方位都難躲過,換句話說,也就是自己每一個要穴都似在辛捷這一指威脅之下。
玉骨魔急得大叫一聲,白袖一拂,右掌挾著畢生功力,勢比奔雷地砍向無恨生小臂——
此時他身上還挾有兩人,居然不用以足借地,並且是改變方向倒飛出來,這種輕功,真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了!
玉骨魔乾笑了一聲道:「不敢,不敢,在下只是請島主賞咱們兄弟一口飯吃。」
無恨生已練到不壞的境界,仍偷偷灑下了幾滴眼淚,淚珠兒滴在本來就濕透的衣襟上,絲毫沒有感覺,突然他瞪著眼,勒腕高歌:「杜鵑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
「『愛釣魚老翁堪笑,子猶凍將回去了,寒江怎生獨釣!』哈哈哈哈,真好笑,好笑,哈哈……」聲帶鏗鏘之音。
站在梅山民身旁的辛捷正方讚嘆無恨生的神妙發鏢手法,只見無恨生已趁玉骨魔轉身出掌的一剎那間,有如一縷輕煙般向地上的繆七娘及菁兒撲了上去——
呼的一聲暴響,辛捷一側身之間,竟從玉骨魔左袖勁道中滑了過來,長劍一領,「梅占先春」已使到極處,發出更強的劍氣,同時左手更乘一落一勢之閃電般抓向地上繆七娘及菁兒,敢情他打算以劍氣硬迫玉骨魔退後而乘隙救地上之人。
辛捷站的地方是梅樹下面,光線不好,是以來人並看不清楚,辛捷倒清楚地打量了二人,驚道:
辛捷冷笑一聲:「簡直畜生不如!」他自己也不知怎麼會罵出這種話來。
無極島主這一撲乃是全力施為,那快雖快到無以復加,但舉止之輕靈也到了極點,似乎整個人在空中突然間失去了重量。
只見那奇髒的臉上現出驚訝的神情,接著他呆立著沉思起來——
「這劍子隨我梅山民飄蕩大江南北二十餘年,不知誅過多少惡人,今日你重仗劍行道江湖,一定要保全『七妙神君』的聲名,報卻那大仇,想那『海天雙煞』也必會在梅香劍下伏誅的——」
「手足之勞,何足掛齒,二人有何等重要事?竟要如此趕路,小弟倒願能微效其勞哩!」
「正合我心意,老匹夫敢飲我一杯酒麼?」
金氏昆仲已去得遠了,長聲答道:「在湖南境內,不敢有勞大俠,後會有期。」
就這樣,他到了中原……
「捷兒,你認得她?」
金一鵬直走到距玉骨魔不及三步,才停下來冷冷問道:
梅山民早已待在中堂,見辛捷進來,說道:「捷兒,快將一年來的事兒說來聽聽。」
辛捷此時功力非同小可,這一招「暗香浮影」足足飛出七八丈才落了下來,腳尖才碰地,耳邊「呼」的一聲,無恨生挾著七妙神君梅山民從旁邊超過。
猛吸一口真氣,佈滿全身,虛空一掌劈去,道:
那哭聲如杜鵑泣血,又如巫峽猿啼,在渾然雪天中,時高時低傳出去——
說著起身試了一遍。
玉骨魔見那青年一晃身,已是連人帶劍到了頭頂,心中不由一驚,鼓足真力,呼呼兩隻白袖掃出,左剛右柔,剛者直擊辛捷前胸,柔者則暗含韌勁,捲向辛捷手中長劍——
那一小截又輕又脆的枯枝飛出,竟挾著嗚嗚破空的怪響,無恨生的手勁可想而知了。
就在此時,忽然背後一人高呼:「什麼人敢傷吾師?」
那哭聲隨著寒風時高時低,嗚嗚咽咽,顯見他哭得甚為悲切。
「玉骨魔一身是毒,我還是不要接觸的好。」
玉骨魔以為他被自己報出名兒嚇得呆了,不禁大為得意。
只聽玉骨魔冷冷一哼,白袖一揮一捲,一股無臭無味的彩色煙霧從袖口中噴出!
辛捷連演數遍,越練越熟悉,劍光陡轉,劍風溢勁,連梅山民此等功力,也不由大加喝采!
漫天大雪下,一個老漢歪歪斜斜地走了上來,他披頭散髮,蓬頭垢面,那一身綠色長袍已髒得有三分油垢了,不過如果你仔細觀察,必能發現那袍乃是極上乘的絲棉袍,不過被弄得太髒罷了。
「啪」的一聲,儘管無恨生匆促變招,力道沒有施全,但是玉骨魔已被震得肩窩發麻。不過無恨生到底無法碰上繆七娘的領子。
「啊——對了,那玉骨魔曾下過什麼『透骨斷魂砂』,那一塊土地三個時辰不可有人走動,現在捷兒你最好在這兒停一會兒吧,等那毒兒失效,千萬不要使人誤過!」
玉骨魔既驚又怒,想不到這後生小子竟有如此神妙招式,急切中只得一鬆袖勁,倒退半步——
梅山民忽然緩緩道:「老夫識得那玉骨魔所施之毒乃是名叫『透骨斷魂砂』,所佈之地,三個時辰之內,人畜走過,不論穿了多厚的鞋靴,必然立刻中毒身亡,只是這種毒物極難配製,據說配製之方已失了傳,不知這玉骨魔怎麼會的?」
玉骨魔也甚顧忌,手帶兩人也不見作勢用勁,身體陡然拔起飄落丈外。
說到這裏,見梅山民仍在沉思中,不像在凝聽,剛一住口,梅山民卻道:「那慧大師傳你的是什麼神奇的步法,你再演一遍——」
「我玉骨魔足跡行遍海外窮島僻野,那一種奇毒異草沒有見過,你們中原這等井底之蛙懂得些什麼?」
梅山民微微頷首,說道:「練了一天啦,快來吃飯。」
辛捷不假思索,接劍在手,便在這不大不小的廳內比劃著剛才頓悟的劍招。
至於那「害死m.hetubook.com.com」繆九娘的梅山民,他又偷偷瞥了一眼,那絲絲白髮在寒風中飄動,巍巍然的龍鍾老態,他的氣全消了,是以他不再對繆七娘說明,僅緩緩回身向梅山民略一點首,拉著妻女一縱身,如一隻鳥般騰空而起——
接著忽然鬚眉具張地喝道:
無恨生心中一凜,想到玉骨魔是有名的老毒物,這彩色煙霧必是什麼毒惡之霧,也顧不得再抓繆七娘衣襟,單掌在地上一按,身體暴退,同時摒住呼吸——
辛捷道:「那厲老賊的『倚虹』劍實是先天神兵,鋒利無比,不知梅香劍能否勝過——」
金一鵬頭都不回,一招就將酒壺接住,而且就像背後生眼一樣,正好握住酒壺的壺柄,一滴都沒有滴出。
辛捷相了相距離,「嘿」地吐出了真氣,垂手而下。
梅香劍本已是蓋世奇劍,再加上那「千年朱竹」,重冶後必定犀利異常。
只見玉骨魔繼續道:「你老也知道,咱們吃這行飯最重要的就是地盤,以前往來東海的船舶都得經過咱們十沙群島,但是最近由於新發現航路,商人都繞道無極島而行,這樣咱們兄弟可就沒有飯吃啦,所以在下斗膽敢請求無極島主一樁事——」
他抱住大樹,像是從那錯雜的盤枝上找到了失去的青春歲月,忽然,他又嚎啕大哭起來。
辛捷一急之下,雙眼發赤,左手忽然並指如戟畫了一道半弧,點至玉骨魔眼前——
辛捷微微點頭道:「這詰摩步法是慧大師畢生心血——」
這周遭空氣是如此的緊張,玉骨魔一襲古怪的白衫鬆散地垂著,但是卻絲毫沒有因勁風而被帶動,顯然的,他正全身運著功——
正沉吟間,並沒有發現那急奔過來的人影,等到發現有衣袂破風時,急一反首,只見兩條人影已如飛而至,無巧不巧正直奔而來,距那有毒的雪圈已僅有五丈左右了!
心中一急,不及呼喊,身體立刻騰起——
玉骨魔雖覺這青年劍招之詭奇大出意外,但自忖功力深厚,兩袖上真力貫注,依然有如一雙白色的長鞭般捲將上來。
除了失去功力的七妙神君,無恨生和辛捷都堪稱當今天下第一流高手,但因玉骨魔一身是毒,竟然奈何他不得。
辛捷看他兩腋下還夾著兩個人,看來兩人都已昏迷,軟綿綿地任他夾著,心中不禁佩服這人功力,帶著兩人還有這份輕靈功夫。
「這『立步斷腸』乃是世上最毒的一種藥物,飲後不消一眨眼工夫,立刻穿腸而亡,不知玉骨魔何處弄來的,那金一鵬豈能服下——」
無恨生愈聽愈不是味道,心中不禁勃然大怒,冷冷道:「你可是要我無極島作為你的地盤?」
無恨生臉色一沉,厲聲道:「你知道繆九娘嗎?」
手上卻一借勁,立刻一個將即碰地的身子縱起了丈餘,他也顧不得還插在地上的長劍,全力一拔雙臂,身子如一支箭矢一般躍出了毒圈——
偏激的思想在他腦海中奔放著,他愈想愈氣,似乎真看到九娘輾轉癲狂,而無恨生坐視袖手的情形,不禁又重重哼了一聲。
站在一旁的金元仲微拉他一下,身軀急縱,似是迫不及待的樣子。
那知金一鵬更不答話,接過一口就飲了下去。
同時伸手抓住七妙神君,足下不停地飛躍而起。
說著微微一笑,提起地上的酒壺,轉身走去——
若是幾個月前,辛捷又將一招也躲不過地束手就擒,但是此時辛捷大非昔日,竟迎面前跨半步——
尤其是說到小戢島奇遇時,梅山民更是急諸於色,但等到他說到以他一人的功力竟能和「海天雙煞」力戰上千招,卻反而露出釋然的樣子。
須知辛捷為人曠達,並沒有拘謹的觀念,想到便做,這樣卻造成一個仗「梅香劍」和「毒」揚名天下的奇俠,此是後話不提。
他斷斷續續地嘶著:「樹猶如此,人何以堪?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辛捷心中略有所感,想到剛才那一場毒戰,也不由心驚,忽生奇感,忖道:
路程並不遙遠,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進入屋子。
梅山民卻冷笑一聲,緩緩睜開雙目,瞪著無恨生。
再過片刻,辛捷忽然不動,梅山民知他必是遇著什麼難題。
原來這一會兒功夫,玉骨魔竟在所立之地一丈周圍迅速地走了一圈,兩袖揮處,似乎有一些極細的粉末落了下來,霎時他所立的地面上的白雪從外面開始變色,漸漸蔓延到中心,而玉骨魔迅速地在繆七娘及菁兒口中塞入了一粒丸兒。
那老漢驀然昂首,昏暗中可見一雙眸子精光暴射,辛捷心中一動,正待開口,那人突然舌綻春雷大喝一聲:
雪花仍然紛飛——
當下手中勁道又加了兩成,單掌一飄之間,宛如大印掌的式子一般蓋了下來——
辛捷雄心奮發地說道:
玉骨魔冷冷地看著他,依然全神戒備著,久久不見無恨生回答,他又加了一句:「這條件可說簡單極了,只要島主頷一下首,在下立即釋放——」
他經過辛捷面前,眼光向辛捷瞟了一眼,似乎在說:「小子你也來了!」
這一下梅山民、無恨生雙雙大駭,梅山民驚的是辛捷所用招式竟非自己所授,而巧妙則尤有過之。無恨生驚的是辛捷那一步之間,暗含玄機,似乎是那小戢島主慧大師的不傳之秘——「詰摩步法」!
敢情以他們兄弟二人的掌力之和,才能和對方一擊,這種人物,江湖上有多少哩?
「我玉骨魔不錯說了這句話,你不服麼?」
「江湖上鬼魅太多,自己假如有一點兒『毒』的知識,以後行道倒比較方便。」隨著想到那金一鵬著的「毒經」正是隨身所帶,只是沒有時間研究罷了,以後如有空閒,必定要好好研讀才是。
心念一定,不再遲疑,於是在路旁挖了一個洞穴,想去抱起玉骨魔的屍身放進洞裏,心中凜然一驚,忖道:
但是坐在地上的梅山民卻發覺無恨生打出枯枝時,抖手之狀有異,他輕咦了一聲——
那聲音真比方才的笑聲還要難聽幾分。
「應」字還沒有出口,果然不出梅山民所料的,那截飛越而過的枯枝竟又呼的一聲轉回了頭,成一段弧線地襲向玉骨魔的背心——
那人忽然停住笑聲,朗聲道:「無極島主,還識得我嗎?」
雙方一朝相見之下,更是大驚,原來這人竟是辛捷!
正胡思亂想間,天色早明,果然雪止天晴,天氣比較暖些。
辛捷不加遲疑,陡然變抓為推,虛虛一擊,玉骨魔的身子活生生的好像有人托著似的,平平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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