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死頸對決

「這算什麼?」
一種已接近「魔」的殺人利器!
小方冷冷道:「二十七個人也不能算多。」
「哦?」
衛天鵬一向冷靜謹慎,一向最能沉得住氣,從不輕易出手,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他的笑容忽然也變得很詭秘:「你想不想看看我那隻手?」
宋老夫子看來只不過是個老眼昏花、老態龍鍾的老學究。
「你另外這隻手呢?」卜鷹問。
她將斷臂中抽出的那條鋼絲,結上這最後一節鋼爪的機簧環釦。
卜鷹忽又冷笑!
卜鷹仍然端坐不動,蒼白的臉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波娃是不是馬上就要從這頂轎子裡走出來了?
宋老夫子微笑:「你的另外一隻手,是第二隻手,我另外那隻手,是第三隻手。」
「只可惜這一次他們的戰略用錯了。」
「還有一個。」卜鷹道:「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奪下你的刀,拗斷你的弓箭,再順手打你七八個耳光,把你一腳踢出去!」
卜鷹接道:「他們真正提防的人只有你,所以他們要搜魂手先選你做對手,因為他的武功最弱,以最弱的人對最強的人,以下駟對上駟,剩下的兩陣,他們就必勝無疑了!」
「用我的另外一隻手。」宋老夫子道:「你有另外一隻手,我也有。」
「錯在你們根本就沒有看出這裡誰才是真正的絕頂高手。」
「只有你能對付我?」她的笑容又變得十分溫柔:「你準備用什麼對付我?」
小方閉上了嘴。
「我能。」柳分分說。
他幾次都忍住。
「我。」一個人淡淡的說:「我早已在等著你出手。」
這當然是個圈套,可是現在她已經掉了下去,她還能怎麼樣?
——第三頂轎子裡究竟有沒有人,如果有人,為什麼不出來,如果沒有人,他們為什麼要把一頂空轎子抬來?
他的手掌寬大、堅實、乾燥,他的手指長而有力。
柳分分微笑:「你有雙很好看的手,而且很有用,你用這雙手握劍的時候,任何人都很難將你的劍擊落。」
第二頂轎子上的人也下來了,瘦而黝黑,長如竹竿,身上穿著件黑布長衫,一雙眼睛裡昏暗無光,一雙手始終藏在袖子裡,不願人看見。
他笑得很愉快:「我的這雙手,也跟別人沒什麼不同,我穿衣、吃飯、洗臉、漱口,都用這雙手,偶爾我也會用這雙手去撫摸女人的……」
柳分分當然更不能不看,衛天鵬和搜魂手也沒法子不去看。
衛天鵬笑了,大笑。
衛天鵬道:「卜大老闆的話,我怎麼敢不信,只不過像卜大老闆說的這hetubook.com•com種人我非但沒有見過,連聽都沒有聽過。」
卜鷹的回答明確:「完全一樣。」
「嗆」的一聲,刀出鞘。
卜鷹冷冷道:「我的架子本來就不小。」
「我說過,只要你一拔刀,就會知道他是誰了。」卜鷹道:「我保證絕不讓你失望。」
在剛才那片刻,他有幾次都想衝過去,看看那頂轎子裡是不是有人?看看波娃是不是在那轎子裡?
衛天鵬又在冷笑:「不在這裡在哪裡?除了你之外,只怕也沒有人知道。」
他這一刀已使盡全力,既沒有替自己留退路,也不想再留下對方這條命!
「既然知道有貴客光臨,主人為什麼不出來迎接。」說話的這個人聲音尖細,就像是一根根尖針刺入耳裡:「卜大老闆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但是現在他已不能不破例了。
衛天鵬冷笑。
「你還是不信世上有這樣的高手?」
小方一直在注意著第三頂轎子。
柳分分少女般的臉,好像忽然就老了三十歲。
「這裡還有高手?」
「可是你也不必太難受。」柳分分的聲音更溫柔:「能夠在獨孤劍下保住性命的人,除了你之外,好像還沒有第二個。」
卜鷹道:「現在你已聽過了,你是不是想見見他?」
她少女般的臉上又露出甜美的笑容:「我出手是不是也一樣能見到?」
這條本來明明是用黑鐵煉成,沒有血,沒有肉,沒有生命的鐵臂,忽然變得有了生命,忽然開始彎曲,扭動,隨時都可以從任何一個部位,向任何一個方向彎曲扭動。
卜鷹也冷冷的笑了笑。
搜魂手道:「不管你們要找的對手是誰,小方總是我的。」
疾病、災禍、死亡!
他轉身面對搜魂手:「我就是小方,就是你要找的人,你是不是現在就想出手?」
「要的是三十萬兩黃金和一個人。」
搜魂手冷冷的問:「下一次呢!」
一個獨臂獨腿的女人,頭髮白如銀絲,面貌宛如少女,左腿上裝著醜陋而笨拙的木腳,右腿上卻穿著條綠花褲,露出了光滑纖細柔美的足踝,踝上帶著七八枚閃閃發光的金鐲。
「你通常摸的都是女人身子的哪些地方,用不著說出來別人也知道。」
「為什麼不能算?」宋老夫子道:「你的另外一隻手在包袱裡,我的另外一隻手在別人那裡,我們兩隻手本來都同樣不在自己身上。」
他的一雙手本來就擺在几上,十根手指平平的伸展出來。
他的刀在腰,名震江湖的斬鬼刀。
帳篷上的黑色鷹羽在風中搖動和-圖-書,彷彿正在向人們宣示它所象徵的不祥含意。
包袱已解開,包袱裡只有十三件閃動著暗黃光芒的鐵器。每一件的形狀都很怪異,有的看來如環釦,有的看來如骨節。
就在這時,忽然有另一隻手閃電般伸出,「格」的一響,柳分分斷臂上的鐵手已被卸下來。
宋老夫子嘆了口氣:「其實我也有點怕你這隻手,更不想要你用這隻手來對付我,只可惜這裡偏偏只有我一個人能對付你。」
小方知道他就是江湖中人聞名喪膽的殺手搜魂,可是並沒有十分注意他。
他從不輕易出手,只要出手,就很少失手。
小方本來就聽說過「天魔玉女」柳分分是個怎麼樣的人。
這隻手本來就在,在嚴正剛身上,每個人都看見了這隻手,可是沒有人想到這就是宋老夫子的「另外一隻手」。
「可是你手裡沒有劍的時候呢?」柳分分問:「你能不能憑空變出一把劍來?」
想不到第三頂轎子裡一直都沒有人走出來。
他的手已握住刀柄。
她忽然轉身看著小方:「你能不能把你的手伸出來給我看看?」
「你佩服我?」宋老夫子笑得更愉快。
她的聲音忽然又變了,變得尖銳而冷酷:「勝者為強,敗者遭殃,如果他們敗在我們手裡,就算黃金不是被他們劫走的,他們也得想別的法子把三十萬黃金交出來。」
剛才說話的聲音是從第一頂轎子裡發出來的,現在人已下轎。
這種動作是任何人都絕對做不到的,可是她能做得到。
剛才說話的卻不是他。
柳分分媚笑:「我想得要命。」
「下一次他也不會敗。」柳分分吃吃的笑著道:「因為這一次他若不肯答應我們的要求,他根本就沒有下一次了。」
他在盡力控制著自己,不讓臉上露出一點痛苦的表情來。
「你們已經派人搜查過,已經應該知道黃金不在這裡。」
柳分分的鐵臂又一扭,鋼爪再次彈出,「嗤」的一聲響,三寸厚的木几,已被刺穿了一個洞,一縷青煙裊裊散出。
「就在這裡!」
「我受了傷,班察巴那是藏人,他們一向認為藏人中沒有真正的高手。」
她已準備出手,包袱裡無疑就是她殺人的利器,一種絕不是屬於她「人」那一半的殺人利器!
「他是誰?」
小方淡淡的說:「我手裡的劍從未被人擊落過。」
她的左臂已齊肘斷去,右手卻美如春蔥,手上提著個看來份量極沉重的黃布包袱。
無論誰都不能不承認,她這隻手實在是種可怕的武器。
然後她才輕輕的問:「你們hetubook•com.com要我對誰出手?」
「我不但受了傷,而且傷得很重。」
看見了又如何?又能證明什麼?改變什麼?
嚴正剛刻板方正,完全沒有一點武林高手的靈氣和殺氣。
「現在我已經準備出手了。」她媚眼中光芒如蛇蠍,慢慢的從小方、卜鷹、班察巴那三個人臉上掃過。
因為她這隻手,根本不是人的手。
柳分分臉色慘變。
柳分分嘆了口氣,柔聲道:「你這麼樣兒說,他一定不會承認的。」
最後一節是個鋼爪。
「誰說我們是兩個人?出手的是他,我的手根本連動都沒有動過。」
「你也有?」
宋老夫子道:「可是我另外那隻手,用處就不同了。」
帳篷裡有兩張木几和幾個用獸皮縫成的坐墊,柳分分慢慢的坐下,將手裡的黃布包袱放在几上,用那隻春蔥的玉手去解包袱上的結。
他的刀一拔|出|來,必定見血。
衛天鵬一躍下馬,跟著搜魂手和柳分分走入了帳篷。
小方道:「可是他明明已找上了我。」
這兩個人看起來都絕不像是高手。
看著他這雙手的人臉色也變了。
柳分分忽然嘆了口氣,柔聲道:「卜大老闆也應該瞭解他這個人,要他拔刀,並不是件容易事,我就不同了,要我出手很容易。」
「現在你們想必也已看出,我這把劍上還淬了毒,見血封喉,絕對沒救。」
「若不是閣下先說了那些話,讓我們認定這裡有位隨時都可以奪下我的刀,把我一腳踢出去的絕頂高手,柳夫人只怕還未必會中他們的計。」
搜魂手道:「我們三陣賭輸贏,就賭那三十萬黃金和那個人。」
但是他沒有拔刀。
「哦。」
「這不能算!」
柳分分道:「我保證他一定能交得出。」
她的鐵臂一扭,鋼爪彈出:「這就是一把劍,我已用這把劍刺穿過二十七個人的咽喉。」
衛天鵬忍不住問:「錯在哪裡?」
衛天鵬沒有拔刀。
除了他們還有誰?
「卜大老闆的架子果然不小。」
衛天鵬看不出,所以他沒有拔刀,他這一生中,從未做過沒把握的事。
班察巴那忽然也笑了笑!
她的木腳著地,姿勢醜陋而笨拙,右腿落下後,立刻變得風姿綽約,美如仙子。
衛天鵬道:「很想。」
他揮了揮手,加答立刻將大幕掀起,帳外燈火亮如白晝,遠處閃動著刀槍劍戟的寒光,歡唱聲終於停止,駝馬不時驚嘶,寒風陣陣吹來,冷如刺骨鋼刀。
刀光如雪如霜,如奔雷閃電,三尺九寸長的刀鋒,帶著刺耳的風聲,一刀向卜鷹砍了下去。
柳分分和_圖_書格格的笑道:「我殺的人當然不止二十七個,因為我這隻手裡還藏著迷香、毒汁,和另外十三種暗器,隨時都可以射出來,要人的命!但是誰也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射出來,從什麼地方射出來。」
柳分分道:「這種事通常只有一種法子解決,這種法子雖然很俗氣,卻是最古老,最有效的一種。」
搜魂手沒有開口,卜鷹卻替他回答:「他不想。」卜鷹道:「他根本就不是真想找你這個對手,因為他自己也知道,十招之內,你就可以將他刺殺在劍下。」
小方終於轉過身。
卜鷹問:「你們要的是什麼?」
卜鷹居然承認。
衛天鵬道:「你有法子讓他承認?」
說話的這個人竟不是她看著的三個人,而是看來最不可能說出這句話的宋老夫子。
一匹高頭大馬,三頂綠絨小轎已到了帳外,衛天鵬高坐馬上,腰邊有刀,鞍旁有箭,箭仍在壺,刀仍在鞘,殺氣卻已盡出。
她伸出了她那隻纖柔美麗的手:「我的這隻手跟別人完全沒有什麼不同,我穿衣、吃飯、洗臉、漱口,都是用這隻手,偶爾我也會用這隻手去撫摸我喜歡的男人。」
「算你敗了。」宋老夫子瞇著眼笑:「三陣賭輸贏,第一陣你們已敗了!」
柳分分解釋:「這就是我的另外一隻手。」
他忽又冷笑!看著卜鷹冷笑!
幕篷外忽然有人冷笑!
然後她就將這十三件鐵器全都接在她的斷臂上,接成了一條怪異而醜惡的鐵臂。
他一雙乾癟的手忽然變了,不但顏色變了,形狀也變了,本來毫無血色的手,忽然變得血紅,本來枯瘦無肉的手,忽然變得健壯有力,就好像一對空皮囊中,忽然被塞入了血肉。
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刀的速度和威力,快、準、狠,都不足以形容。
這隻手是從哪裡來的?
現在柳分分的鐵臂已經到了嚴正剛手裡。
小方伸出了手。
卜鷹道:「你不信?」
「可是你們兩個人對付我一個……」
柳分分看著他擺在桌上的一雙枯瘦乾癟的手:「你的兩隻手好像都在這裡。」
柳分分盯著他看了半天,又笑了。
但是這些事小方並不在乎,疾病、災禍、死、他都不在乎。
他的心在跳動,在刺痛,跳得很快,痛入骨髓。
她還沒有說完這句話,木几上那破洞的四周,竟已完完全全焦裂。
這是春秋時兵法家的戰略,只要運用得當,通常都十分有效。
柳分分笑了,笑容忽然變得說不出的邪惡詭秘:「你們都應該看得出,這絕不是一隻人的手。」她一個字一個字的接著道:和-圖-書「這是魔手,是用十八層地獄下的魔火煉成的。」
她忽然捲起衣袖,從那條已被齊肘砍斷的手臂骨節裡,抽出了一根烏黑的鋼絲。
「你錯了。」柳分分也在笑:「現在我已經看出他並不是真的架子大。」
帳篷裡除了他們自己三個人,和小方、卜鷹、班察巴那外,只有兩位老先生。
他已不能不拔刀!
柳分分居然同意:「所以你們那一戰也不能算是你敗了,所以卜大老闆還是永遠不敗的!」
「他的人在哪裡?」衛天鵬問。
衛天鵬:「只要你們能將我們三個人全都擊敗,我們從此不再問這件事。」
「但是我最佩服的,還是你!」
誰也看不出這是什麼兵刃,世上根本沒有這樣的兵刃。
他自己也在看著自己的這雙手。
衛天鵬道:「可是我們並不想多傷無辜,所以我們只來了三個人。」
卜鷹道:「那只不過是他們的戰略。」
可是等他親眼看見時,他才知道所有的傳說都不能形容出她的邪異和詭秘。
衛天鵬的臉色鐵青,忽然道:「我佩服。」
「我一點都不難受。」卜鷹道:「因為我知道獨孤現在也未必很好受。」
小方不能,任何人都不能。
搜魂手冷笑道:「這法子聽來好像很不錯,要卜大老闆交出三十萬黃金來,好像並不難。」
卜鷹道:「那麼你不妨趕快拔刀,只要你一拔刀,就可以見到了。」
柳分分微笑:「那就好極了。」
「閣下的掌力內功,我當然佩服。」衛天鵬轉向嚴正剛:「閣下出手之快,我更佩服。」
小方不懂。「戰略?什麼戰略?」
羊角燈在風中搖曳,燈光閃動不停。
最後一節鋼爪,也配合著鐵臂的動作,忽然彎轉,抓住了她自己這條手臂的後肘。
她柔聲接著道:「最少直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敗過,連一次都沒有敗過。」
「好。」宋老夫子道:「你看著。」
她這個人就像是地下諸魔用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拼湊起來的。拼得雖然很巧妙,卻令人一看見就會從心底發冷。
「你?」柳分分也顯得很驚訝:「是你?」
他拔刀的姿態無懈可擊,拔刀的動作也同樣正確迅速,江湖中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她的聲音忽然變了,變得少女般溫柔嬌媚:「他沒有站起來迎接我們,只不過因為他受了傷,我們怎麼能怪他?」
「我們已將這地區完全搜查過。」衛天鵬道:「除了你們外,絕沒有別人能從鐵翼手上劫走那批黃金,所以黃金就算不在你們要帶走的這批貨物裡,也一定是被你們藏起來了。」
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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