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有醉意，人卻未醉。

「柳輕侯目空一切，視人命如草芥，我不拔劍，他還是一樣會殺了我的。」薛大先生苦笑道，「我若走避，這一片地方恐怕就要被別人的鮮血染紅了。」

除了薛大先生外，雅室中還有兩個人，一個禿頂如鷹的中年人，負手站在窗前；一個看起來非道非俗的黃衫老者，正在搔撫著酒櫃旁的劍鞘，用一種優雅而低ｈｔtｐs://ｍ.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cｏｍ沉的聲音問薛大先生：「這柄劍已有多久未曾出鞘了？」

「不是你的？」

薛大先生名冠人，號滌纓，身長六尺九寸，瘦長筆挺，雖然已經五十四歲，腰畔仍無一絲多餘的贅肉；衣著穿得很樸素，鬍髭和指甲都修建的整齊，除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外，其他的地方都在盡量的隱和*圖*書藏著鋒芒，也正如寶劍仍在匣中，雷霆仍在天外。

這柄劍完全是遵照干將莫邪和徐夫人遺留下來的標準規格鑄造的，尺寸的長短、劍柄的寬度、劍鍔的形式，甚至連劍鞘所用的皮革和銅飾，都帶著濃厚的古風，沉穩樸實、深藏不露，就像它的主人一樣。

「這一次我好像已別無選擇的餘地。」

「聽說他三月十八就已經啟程動和-圖-書身了，可是直到今天還未到鄂境。」

「絕不。」

「十三年。」薛大先生的目光也在窗外，遠方正有一朵白雲飄過。「說得精確一點，應該是十三年另三個月十一天。」

停頓一下，他又慢慢地接著道：「你也應該知道，平日使劍，我是不用這把劍的。」

「我知道。」老者說，「這是柄殺人的劍，只要出鞘，就一定要見血，昔年雁蕩一戰，hetubook.com.com單劍誅群魔，聲名動八表，距離現在也應該有十三年了。」

這裡是「無鶴山莊」後園中的一間敞軒，今天是四月初八。

「這一次呢？」

春殘日暖，置酒的小櫃旁有一個小小的條幅，寫得是風情酥軟的歐字。

「是的。」薛大先生苦笑著，「這位柳侯爺是位非常講究的人，一生中從不乘馬騎驢，行路時坐的都是厚絨軟轎，而且一路上都有人先行替他和*圖*書安排佈置當夜的宿處。」

「為什麼？」

「我的？」薛大先生長長嘆息。「自從那一戰之後，我只想終身不再動用此劍。」

「看起來他真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老者也苦笑，「至少他明白，無論殺人還是被殺，都不必著急。」

「他從不急著趕路？」

薛大先生黯然一笑，淡淡地說：「只是鮮血滌纓，卻不知染血了的是誰的冠冕？」

「陌上花發，可以緩緩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