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餓魔
(Hungry Devil)

——然後,我看見那頭食屍巨鼠,不,應該是那頭食屍巨鼠看見我。我記得曾與牠有過激烈搏鬥,但細節完全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候,門鎖突然開了,他立即開門進入,想追上那位神秘的白衣女子。劍向發現白衣女子就蹲踞在門後走道的盡頭。
女子的臉側著,好像在偷偷瞟看從後跟上的劍向,但劍向仍然看不見被烏黑直髮遮掩的臉孔。女子不待劍向靠近,她隨即打開房門進入。
惡夢的畫面十分逼真,他在一條漫長的馬路上,追著一名長髮飛揚的白衣女子,那女子不曾回頭,持續地向前奔去,一直跑到一個紅色房門的屋子才停下來。
因為剛做過惡夢。夢境和現實那時還有點混淆。
在巨鼠倒地死亡和同事趕到之間,劍向的意識消失了。他現在明白,這卷錄影帶是從鍾思造的臥室裡拿的。但,他為何這麼做?
劍向忽然想不起他到底是在紹德來訪以前或是之後做的惡夢,和*圖*書他甚至開始連做了幾回惡夢都分不清了。
然後,他發現整只門把都是鮮血。他的手流著血,門把也不停滴著血。
那是DV攝影機專用的錄影帶:長六.六公分、寬四.八公分,薄薄一片。它可以輕易隱藏在上衣口袋裡,而不會被發現。
「不,他希望由學長你來全力偵查。」
——也就是說,這卷錄影帶是我在那個時候拿到的……
——紹德對我在戈太太家中提出的意外解答,並導出四〇一室內有一具屍體的推理嘆為觀止。因為他一直對自己的推理能力有很強的自信心,甚至可以說是自負亦無不可。
或許高組長早已看出,自己對這個案件的熱衷程度?——劍向這麼想。其實這也是警界傳統的良好慣例:案子是由誰挖掘出來的,最重要的偵辦方向就由誰來負責。如此可以避免爭功的後遺症。
「當然,首先要排除洪澤晨犯案的可能性。第一、洪和圖書澤晨已經死了,第二,他憎恨的對象全是老人。然而,除此之外,一切的殺人手法皆與『噬骨餓魔』如出一轍。
所以說,高組長認為從「洪澤晨案」著手,是最可能找到出路的方向了。
坐起身來,劍向從衣櫥內的上衣口袋中拿出那卷DV帶,他以拇指與食指捏起這個黑色的小立方體,舉在面前端詳。
「哦?」
那根本就不是推理……那只是因為……因為……
劍向從病床上醒過來,才察覺到自己剛做完一場惡夢。
所以劍向才能說出「夢遊,正式的醫學名詞叫睡遊症」這樣的話來。「以兒童與女性罹患的可能性較高」,他在國小時曾得過為期一年多的睡遊症。
這卷DV錄影帶是否和紹德所提過的、放在客廳置物櫃的那箱錄影帶不同,裡頭藏有破案的線索?
紹德在場時,他沒有把錄影帶的事情說出來。當時,也許是他還沒有清楚地認知到自己真的拿了錄影帶https://www•hetubook.com.com
劍向趕到以後,他發現紅色的房門門鎖根本打不開,他著急地拚命旋轉那只喇叭鎖握把,但門把絲毫不為所動。
巨鼠在一瞬間轉身飛撲朝他而來,劍向下意識地舉起警棍反抗。一陣纏鬥之後,他定睛一看,看到了遭木棍擊斃、血肉模糊的人臉。
那張女人的臉鼻梁歪折、唇齒暴裂,在他懷裡,以誘惑的眼神不斷發出陰冷的笑聲……
事實上,劍向有一件事一直沒有說出口,那就是他能在瞬間推導出戈太太患有夢遊的真正原因。
——我在小時候,也曾經患過夢遊。
劍向的額頸滿是汗水。原來自己正置身病房。
一定是。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他慢慢走過去,看見白衣女子回頭。但,隱藏在烏黑長髮後的臉孔,卻是一隻老鼠的臉,老鼠正在享用屍肉,牠的雙手黏滿腐肉敗血。
那,高組長並非親自告知,反而請紹德轉述……這又是為什麼?
彷彿早就預https://www.hetubook.com.com設好目的地一樣,彷彿早就知道鍾思造的臥室位置一樣……更甚者,他居然在尚未拍照存證前,就伸手拉動床底的被單?
醒了。
和立為的隨性淡然不同,劍向與紹德,都是高組長眼中推理能力既強、辦案態度更屬於窮追不捨型的組員。但兩人之間最大的不同點,是紹德比劍向冷靜多了,他很少將情緒置入案件中。
突破四〇一號房後,他立刻進入鍾思造的臥室——為什麼?
「說實在的,我不相信有誰的精神狀態會異常到去學習洪澤晨的殺人手法。況且,若是真有某人有心模仿,他也不可能根據警方公佈的有限線索加以全數模擬。當時為了保護被害人的尊嚴及隱私,命案現場有不少細節被予以保留或隱瞞,直到現在也未曾披露,這是鍾思造命案的兇手沒辦法得知的。」
不是推理,而是知道。
組長在擔心我!
比起V8、Hi8或D8攝影機所用的八厘米錄影帶,DV所用的錄影帶hetubook•com.com寬度只有六.三五厘米,相形之下顯得輕巧許多……劍向不知道這卷錄影帶是何時放進口袋裡的,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打死巨鼠以後的空白時段。
——所以他才會這麼在意我的推理。
就好像是在夢遊一樣。
劍向也十分在意自己恢復了童年對夢遊的記憶。這又有另外一個理由,而且是他兩天以來仍然無法釋懷的。
「你知道法醫和組長私交很好。他在驗屍後私下告知組長,說鍾思造的身軀雖遭老鼠噬食,但事實上他透過顯微鏡,在死者的骨骼上發現許多細碎的刮痕,綜合物證後他判斷應是兇手為割除屍體血肉所致……為免造成不必要的負面影響,法醫沒有將這一點寫在供專案小組同仁參考的報告中。
他想起在醫院會客時間即將結束前,與紹德最後的對話。
「組長很看重你,所以將這條線索交由你全力負責。」
劍向所指的,是他制服口袋裡的錄影帶。
破壞現場是辦案的禁忌,而他竟然毫無猶疑地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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