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靈媒手記

我很希望能成為一個優秀的靈媒,但這樣的事情發生在現實生活中,沒想到是如此噁心。我非設法改變不可。

——如果,如果,我是說如果……今天我告訴你,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看見鬼,你會想要去試試看嗎?
二〇〇〇年,三月十九日
檢查完所有的錄影帶,感覺真的好累。那個人在十九日曾外出過一次,然後就一直待在屋裡沒再出過門。過了那麼多天,他還活著嗎?他會不會……會不會已經被鬼殺死了?從他外出的神態來看,他的處境一定比我更嚴重。我想他一定是走投無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才會完全死心地把自己關在家裡完全不肯出來。
完全沒錯。全部的疑惑都被證實了。
不。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就算在十九日凌晨鍾思造的外出確是無可爭議的事實,但說不定夏詠昱所動的手腳,是將其他鍾外出的畫面剪除。
快來不及了,我發現自己已受到魔鬼的恐怖威脅,再拖下去我將真的會被殺!警察終於在今天上午出現,但他們的工作進度怎麼會如此緩慢……我該怎麼辦?我如果沒有這兩天內立刻進行下一步的計畫,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二〇〇〇年,三月二十日
監視器畫面右上角有當時的攝影時間——2000.03.17.09:25——這剛好是公寓管理員存檔的十天份錄影帶之一。
我真的很不願意使用這個名詞——「鬼」的存在似乎已經是鐵證確鑿的事實,「他們」在我的屋裡到處浮顯、隱沒,而且還發出許多尖銳刺耳的慘呼聲。我非要找到織梅不可,我認為只有從她的潛意識中才能挖掘出鬼怪為何出現的真相。
劍向的腳步加快,上三樓將燈打開,開始進行初步的搜查。
二〇〇〇年,三月十八日
劍向循著電話鈴聲的方向,找到臥室床頭櫃上的電話。這具電話有來電顯示功能,螢幕上顯示的,就是他的手機號碼。
二〇〇〇年,三月二十二日
完全靜不下心工作。
二〇〇〇年,三月十三日
我是否該說服織梅,讓她願意接受我的催眠?我認為唯有使用催眠術,才有辦法找回她深埋在潛意識底層的記憶。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認為這場怪夢和織梅有關。雖然問過她,但仍舊一點結果也沒有。只要提到這件事,她就說自己頭很痛。我自己頭也很痛,我簡直沒辦法睡在自己的房裡,失眠的情形越來越嚴重。
這個影片檔的檔名是2000_03_17.mpg。劍向繼續打開「檔案」選單,並開啟舊檔,結果發現在目前的子目錄下,還存有其他十幾個檔名類似的影片檔。由此可知,夏詠昱將從三月十五日起的十天份大樓監視攝影內容依日期儲存成MPEG檔案格式。另外,劍向在相鄰的子目錄下,看到2000_03_15_h.mpg等十個名稱一樣但檔尾都加了_h的MPEG檔。檔案的大小則皆較先前的對應檔案稍微大了一些,修改時間也較前者為近。
二〇〇〇年,三月十五日
劍向慢慢走回書房,他感覺頭痛欲裂。他已被捲入「厲鬼殺人」事件的謎團漩渦中。不斷朝他背後逼進的,是兩樁恐怖慘案的嫌疑,而未來是否能順利找到謎一般的女子張織梅,仍然連一絲微弱的曙光也未曾出現。
劍向一面承受又驚又恨的波濤,一面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行動電話。他開始檢查「通話紀錄」裡的「已撥電話」,發現在昨天傍晚六點左右,曾經打過一通陌生號碼的電話,區域碼是07,通話時間為一分鐘十七秒。劍向接著按下「重撥」。
劍向以滑鼠恢復這個執行程式的視窗大小,他不禁目瞪口呆。
我真的會死嗎?一點時間都不剩了——我非盡快進入四〇一室不可,不進入四〇一室,我就無法以召魂術直接找到織梅的前男友,問他是否握有解開魔咒的方法!
劍向將兩張照片從相框中抽出,收進自己的口袋裡。張織梅的笑容燦爛可人,唇間露著可愛的虎牙,眼神則迷濛性感,劍向不由自主地凝視了許久。
人類的眼睛接受視訊影像,每秒鐘可達六十個連續畫面。在影片中週期性地插入催眠指令的畫面,就能讓人類在不知不覺中接受這些指令,深深地嵌入腦內的潛意識裡。直到特定的提示出現,潛意識下的催眠指令就會像電腦的常駐程式一樣,自動執行已經設定好的預定行為。
書房內唯一的書桌上,疊滿了新舊不一的筆記本,還有一些簡單的文具用品。一本活頁式筆記打開在桌面,格線上的原子筆字密密麻麻。
但是,催眠過公寓管理員和幾名那棟公寓的住戶,大家都說很久沒有看到他了,難道他已經逃走了?不,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還留在房裡,他一定還在裡面,我相信他現在和我有相同的處境。管理員的備份鑰匙打不開房門,他一定換了新的門鎖。https://m.hetubook•com•com

筆記本的扉頁寫著〈怪事摘要〉。
那時以六台錄放影機一起運轉,共耗了四個多小時。雖然這台電腦的CPU性能很強,可以同時開十個視窗外加極速檢視,但劍向決定暫緩這項搜索工作,因為現在的時間已經將近五點,而就算以最快的八倍速來執行,也得費上三個小時。
這有什麼不一樣嗎?劍向以Windows Media Player媒體播放程式分別打開2000_03_17.mpg和2000_03_17_h.mpg來檢視影片內容。然而,檢查了四、五遍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同之處。

三樓是夏的臥室及書房。臥室裡的擺飾簡單,有一張雙人床及一套音響,窗口處則裝了一台冷氣機。在床頭櫃上,兩個相框靠在一起,其中一個相框裡的照片是張織梅的獨照,另一個則是夏詠昱的獨照。從光影及背景看來,這是同一個時間拍的照片。
沉思了一會兒,劍向想到鍾思造曾在自家「防堵厲鬼追殺」期間短暫外出過一次。翻了翻記事本,上頭記載著鍾思造外出時間是三月十九日凌晨六點四十八分,返家時間則是同一天的七點四十一分。
雖然內心開始感到恐懼,但劍向微微顫動的手指仍無法控制地繼續往下翻頁。
這真是個恐怖的惡咒……到底有什麼方法能解除它?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瘋掉!
看著書房電腦桌上的螢幕,Windows桌面右下角的時間顯示AM05:31。

劍向這幾天作息十分異常,有時工作了十數個小時仍不覺疲憊,也不斷失去意識,而且在沉睡之際更做了多次惡夢,甚至嚴重到連現實與夢境都分不清楚……這種精神狀態與生理時鐘的極度混亂,莫非也是受了催眠的影響?
窗外的天色逐漸白亮。
昨天一夜沒睡,精神衰弱得快要發狂了。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懷疑:到底是不是因為我的嚴重失眠才導致產生「看見鬼怪」的妄想?
——全部的人,都成了夏詠昱的傀儡!
工作列的顯示名稱,是一個拍攝影片用於非線性剪輯的執行程式。而這架連接在PC上的攝影機,應該也是用來配合處理影片的剪接。
除此之外,鄰近有張電腦桌,一台流線造型的黑色個人電腦處於待機狀態,螢幕保護程式顯示深海中的魚群。一具攝影機置於電腦螢幕旁,與那台個人電腦間有一條AV連接線,和劍向小弟的那一架外型不太一樣。
到最後我是不是也會和他一樣?我不要!我不要變成那樣!我一定要設法擺脫這個可怕的魔咒。
這個魔法,應該與「鬼眼通」有關。但是,根據巫術辭典的記載,「鬼眼通」屬於天賦的靈能,並非後天所可習得。我的想法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和圖書
二〇〇〇年,三月二十五日
還有……還有!一些先前無法理解的事情也有了解答!
我可以將監視錄影帶的內容調包。除了用電腦把我自己出現在鏡頭裡的畫面消去之外,還可以在影片裡面加入催眠的暗示,催眠那個檢查錄影帶的警察,要他替我找出四〇一室裡和這個魔法有關的可能線索。如果這個線索就是織梅,那我就可以確定這個魔法和她的關連了。我好希望她和魔咒無關,但我不能因而喪失判斷能力……
我想,總有一天這個密閉的房間一定會被警方打開的。因為總有一天房東會來催討租金,或是他的親人、朋友會主動來拜訪他。當他們發現他失蹤太久,房門又打不開的時候,一定會把警察找來,請警察來解決問題……
沒想到檔案2000_03_17_h.mpg的真相竟是如此——字母h的意義,原來是hypnosis,催眠。劍向在突破四〇一號房後,之所以立刻進入鍾思造的臥室、之所以在進入現場後就伸手拉動床底的被單、之所以會有一段時間記憶完全空白、之所以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拿走那卷DV錄影帶……全都是因為看了那些被夏詠昱下過催眠指令的監視錄影帶!
這是〈怪事摘要〉的最後一則記載,應該是劍向偵破戈太太紅鼠案並發現鍾思造屍體那天,也就是大前天下午寫的。劍向讀到這裡,有氣無力地將筆記本蓋上。

無論如何,劍向相信在這間書房中,必然能夠找到一切解答。
二〇〇〇年,三月十四日

令人失望的是,不論是外出或返家,鍾思造驚慌倉皇的身影仍如已知事實般出現在四〇一室門口。劍向仍不死心,又打開2000_03_19_h.mpg打開,仔細觀看比較後,只能不甘心地承認適才的猜測不正確。



織梅失蹤了,她離開得太快,彷彿她的存在只是一場幻覺。我一直找她,但她就像是從世界上蒸發了似的。從兩天前開始,我就感覺到她有躲避我的意思,她看著我的眼神游移不定,只是萬萬沒想到昨天起她就完全消失了。
終於找到了織梅前男友的住處,應該那棟公寓的四〇一室沒錯。
情況嚴重至極。凌晨時分我發現廚房裡有隻餓鬼似乎打算攻擊我。還好,可以確定的是,鬼不會在日間出現,但他們邪惡的企圖卻愈來愈明顯。我必須盡快想出適當的對策。現在我已經沒有力氣工作了,白天的時間都耗在尋找織梅。說不定她逃回前男友身邊了,我想我必須找到她的前任男友。和*圖*書
管理員看著夏詠昱眼神十分迷惑,是因為他想不起在何時何地見過這個男子。他的記憶被夏詠昱抹除過。
視窗裡的畫面,是鍾思造所住那棟公寓四樓樓層的監視畫面……也就是說,這架攝影機內的錄影帶,是從公寓管理員室裡取得的。

那麼,警察會怎麼做呢?除了詢問公寓的其他住戶的證言外,一定也會檢查管理員室裡的那些監視錄影帶吧?好,那我就有辦法了。
織梅在今天傍晚讓我進行了一次深度催眠,我總算拼湊出一點她的過去。她在一個多月以前認識了一個熱愛攝影的男孩子(沒想到竟然跟我一樣),住在高雄中學附近。織梅在催眠狀態中提到那男子住處附近的景物,但關於他的姓名則完全沒辦法想起來。
難不成,夏詠昱夢到了「能夠看見鬼的方法」?然後,夏詠昱在夢醒之後就實際操作,去試了那個方法?抑或,光是做了怪夢就能看得見鬼?劍向不禁頭皮發寒,他困難地嚥了一口唾液。
沒有時間浪費在錄影帶上面——劍向偏頭看一看身邊的書桌,接下來該調查的,是夏詠昱的筆記本。
不到五秒鐘,在寂靜的屋內,傳來電話清脆的連續響鈴聲。

真的沒有辦法解除這個魔咒嗎?我翻遍了所有的書,卻找不到關於此一魔法的任何記載。
——如果有的話,就會有人去試。
在書房中的一整牆書櫃裡,則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奇書異籍:《超層次心理學》、《現代通靈術》、《巫魔會研究》、《靈媒人格探勘》、《催眠與魔法》、《通靈術的物理現象》、《催眠醫學》、《心靈感應式幻覺:鬼魂新論》、《催眠技巧研究》……
檢查十天份的影片檔,一共兩百四十個小時。這項浩大的搜查工程,早在鍾思造謀殺案當天,劍向就做過一次了。即使是高轉速的邊看邊找,劍向仍然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全數看完。
劍向想起夏詠昱的話:「我知道他和我一樣喜歡玩攝影機。」這是兩名死者的共通點。但,若夏詠昱根本不認識鍾思造,他又如何得知這件事情呢?
這幾天的紀錄字跡開始變得凌亂,有幾行字的筆劃歪斜得很厲害,透散著夏詠昱害怕的情緒。劍向一面讀著,一面察覺到自己的胸口隨著戰慄感的增強而心跳突升。究竟「怪夢」的內容為何?難道說……難道說……
他伸手碰觸鍵盤旁的滑鼠,深海的魚群頓時變成Windows 98https://m.hetubook.com.com的畫面。「我的電腦」、「我的文件夾」與「資源回收筒」等三排滿滿的小型程式圖示,羅佈在Active Desktop的左半邊,劍向看到桌面下方的工作列有一個視窗最小化的執行程式尚未關閉。
劍向移身坐到書桌前,開始翻閱這本攤開的筆記簿。夏詠昱的字跡十分工整,每頁的左下緣都附加了每件紀事的日期,可說是一目了然。
夏詠昱之所以知道劍向在醫院養傷,是劍向在催眠狀態下自己打電話告訴他的。
三天前,當我做完那場怪夢後,就開始渾身不舒服。今晚我感覺自己的屋子有點不對勁,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無可避免去聯想這種怪異的感覺和那場夢沒有關連。那場有如親身體驗的夢,會變成真的嗎?
劍向想起來了。夏詠昱臨死前曾經與他有過一段極為詭異的對話:
織梅是不是患了失憶症?我認為很有可能。她似乎有意迴避我提出的疑問,但我能明顯地感覺得到,她的頭痛也都並不是偽裝的。
二〇〇〇年,三月二十三日
打過七、八通電話到他屋裡,也一直都沒有人接。他究竟是不願接聽任何電話,還是真的不在房內?或者是,他早已死在裡面了?我是不是應該從管理員的房間裡取得大樓監視器的存檔錄影帶,來確定他到底有沒有離開房間呢?
等待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嗎?不,我必須在被動的情況下為自己做些什麼。首先,我必須確定這件事情和織梅到底有沒有關係。他的房裡會不會藏有這個魔法的關鍵線索?說不定他有,只是他對此一無所知?他只是個平凡人,對於和巫術有關的線索,必然視而不見,而我和他不同。我是一個優秀的靈媒。
二〇〇〇年,三月十七日
難道說,鍾思造真正外出的時間,並不是在十九日的凌晨,而是其他時間?更甚者,他外出的次數不止一回?而,警方目前持有的證據,是夏詠昱偷偷以剪輯的手法變更過的?——劍向愈想愈認定這項猜測的可能性很大。於是他立刻打開2000_03_19.mpg這個檔案,並將播放位置調整到關鍵時刻。

劍向迷惑了。他知道檔尾附有_h的檔案必然曾經過影片剪輯軟體的處理,但卻不明白夏詠昱取得這些監視影片的目的為何,也感覺不出經過處理的影片有何改變。
夏詠昱怎麼會拿到這個東西?
剪接催眠指令到錄影帶裡,就這麼決定!對了,還得讓那個警察在找到線索後,打一通電話通知我,親手把線索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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