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這位先生是代表《號角》來的。」他對轉身通報的管家說道。
「我想知道的,」他慢條斯理地說道,「不是莉蒂雅在星象裡發現了什麼,而是警方在西歐佛發現了什麼。」
嗯,提司鐸方面他會再去弄清楚一點。現在他要先找出哈默和她的生活有什麼關係。
也就是說沒有公開的愛人,即使在她從小小的百老匯舞者搖身一變為歌舞巨星的那幾年,身邊似乎也沒有人在供養她。直到她厭倦了歌舞片而將心力轉向劇情片之後,情況依然沒變;看來,她衝上巨星地位的火箭憑藉的似乎是自己的力量。這樣的情況只意味著兩種可能:她直到二十六歲結婚之前都還是處女之身(在生活經驗遠比心理學教科書來得豐富的格蘭特看來,這一點頗有可能),或者她的感情只在遇到能令她動心(或說令她昏頭,全憑你以浪漫還是譏諷的角度來看待)的人時才會獻出。
「悶騷!傑森!」瑪塔又抗議道,「胡說八道!他是細火慢滾。像一隻自得其樂的水壺。」格蘭特瞥了她一眼。她是在幫傑森辯護了?她究竟有多喜歡他?
從這句話格蘭特就推斷霍普金斯沒有把握自己會受到接待。他跟著格蘭特進入小廳,沒報上名字,格蘭特在佩服他的小聰明之餘,也不願替他遮掩。
剛才看門的警衛告訴他瑪塔在家:她十一點左右和幾個人一起從劇院回來。格蘭特不樂意有旁人在場,但他決定在今天結束前無論如何要對克莉絲汀.克雷和她的交友狀況有更清楚的了解。巴爾克聯絡不上她的律師厄斯金;他的屬下說他這三天深受震驚,所以到鄉下度週末去了;地址不詳。(「你聽過律師會受到震驚嗎?」巴爾克如此說。)所以格蘭特最感興趣的部分——克莉絲汀.克雷遺囑的內容——只好等到下星期一了。他在警場看過的克雷檔案——當然還不完整——是在過去十二個小時中匯集起來的。在整整五頁的檔案中,格蘭特只找到兩件值得注意的事。
霎時莉蒂雅的長臉因為震怒而痙攣,瑪塔趕忙動手滅火。「你這樣說不公平,朱蒂!莉蒂雅可不是第一次說對。湯尼.皮金出車禍之前她警告https://m.hetubook•com•com過他。如果他聽她的話,小心一點,今天他那兩條腿也就保住了。她也告訴過我不要接受克林斯的提議,而且……」
檔案上所顯示的是這樣的生活,如何會發生謀殺案呢?格蘭特心中自問,一邊辛苦地踏著厚墊拾級而上。哈默呢?她在英國的三個月裡都有他作陪。的確,他們一起工作(製作人還是喜歡在克莉絲汀主演的電影裡插入她唱的歌:觀眾如果沒聽到她的歌聲,會覺得受騙上當),但是娛樂界並不懷疑他們倆的關係,不管他們的同事怎麼想。至於提司鐸?一個心理失衡的男孩,在自己鹵莽而迷失方向的情況下,接受了別人出於隨性或慷慨的好意。
「猜得可真準啊!」朱蒂懶洋洋地說著,一邊在三明治之間東挑西撿。
「噢。現在我明白為什麼莉蒂雅那麼歡迎他了。人家說專業人員是不放棄見報機會的狗!」她領格蘭特進門,一一介紹房子裡的人。第一位是克萊門.克萊門斯,社交界攝影家,有著光彩奪目的紫色「髮辮」和乳白色的軟質襯衫。他從來沒聽說過亞倫.格蘭特是何許人,而且表現得很明顯。第二位是名不見經傳的某某上尉,是瑪塔卑微的追隨者。他伸手抓起他那杯威士忌蘇打,彷彿那是在某個未知地帶他唯一熟悉的東西。第三位是朱蒂.塞勒斯,一位悶悶不樂的美貌女孩,年復一年飾演傻大姐類型的金髮美女,她的人生是貪食和體重之間的一場長期爭戰。而第四位是明星圈內的密友,莉蒂雅.濟慈小姐,她現在正和吉米.霍普金斯聊得不可開交。
「要生在什麼時候才算是獅子座?」
「不是朋友。《號角》的霍普金斯。」
「霍普金斯先生!太歡迎了!我想聽你說說早上的報紙到底寫的是什麼東西。」
爆出一陣小小的嘲笑聲。
但霍普金斯一接觸到格蘭特的目光,立刻失去了遂行其意圖的勇氣。和犯罪調查部的探長為敵是再愚蠢不過的事。
「我?!」瑪塔在一片不知所措的靜默中木然呆立。接著有人打破了僵局。
「清晨六點在冰冷的海邊。怎麼可能是愛德華!」
「算我沒說和圖書。我賭傑森就是了。」
「希望你帶了搜查令。這年頭人們一看到警察站在自家門前,就會立刻把律師喊來。我說,探長。」他隨即換了個聲調急速說道,「我們不要打擾彼此的正事。既然我們都是為瑪塔而來,不如共同分享成果吧。沒必要爭先恐後。」
但幸運之神出現,讓霍普金斯毋需採取進一步的努力。起居室的雙邊門敞開,裡面的房間傳來了高度興奮的歡迎聲。
「亞倫.格蘭特!」她微笑著說道,「是為了正事還是閒事?」
「這實在太可笑了,」瑪塔輕蔑地說道,「你們能想像克莉絲汀.克雷會幹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嗎?門兒都沒有!那我還不如……還不如……相信愛德華會殺人!」
「希望這些特徵不是致命的?」格蘭特問道,心想不知要多久他才能擺脫這醜女人的糾纏。
「他有一個希臘貴族的頭銜,但是他羞於使用。得到這個頭銜是因為他幫希臘王室從洗衣店裡找回了一件襯衫。」
「提司鐸?」他們困惑地說道,「沒聽說過這個人。」
四年前愛德華.錢斯勳爵——老布德公爵的第五個兒子,和她在好萊塢認識,一個月之內就結婚了。當時她正在拍她的第一部劇情片,一般認為她「為自己攀到一門好親事」。但兩年後,愛德華勳爵變成了「克莉絲汀.克雷的丈夫」。
「都有。幫我一個忙。別告訴這些人我是誰。保持我來之前你說話的方式。如果你能很快把他們打發走,我想跟你單獨聊一會兒。」
「我猜她想分手。」
「莉蒂雅太可怕了,」瑪塔插嘴道,遞給格蘭特一杯酒,「你知道兩年前她算過可憐的克莉絲汀.克雷的命運,並預言了她的死。」
「為什麼是傑森?」克萊門斯問道。
瑪塔.哈洛德,身為縱橫聖詹姆斯和乾草市場區之間的社交界名女人,卻住在那種階梯上鋪著厚厚的地毯,迴廊如寺院般寂靜肅穆的住宅區裡。格蘭特拖著疲倦的雙腳爬上階梯,一邊欣賞著地毯,一邊不禁懷疑著這種地毯不知該怎麼打掃。他穿過旋轉門,正好見到淡粉紅色的電梯關門上樓,與其等下一趟,他寧可爬兩層樓。
「朱蒂!」瑪塔抗議道。和-圖-書
「克萊門斯不會淹死她。他會毒死她,」朱蒂說,「用一盒巧克力,學博爾吉亞家族的伎倆。不,再仔細想想,應該是勒庸幹的,這樣他才不必跟她演對手戲。他是莽漢型的人。父親是屠夫,或許他繼承了殺人不眨眼的性格!或者孔恩怎麼樣?他可能在拍《鐵欄杆》的時候就想殺了她,如果逮到四下無人的機會的話。」她似乎把傑森忘在腦後了。
「哦,是嗎?」朱蒂說道,大家全都停下來看著她。
「他們會逮捕和她住在一起的那個男孩,」他下結論道,「從我身邊把他帶走。他叫提司鐸。一位帥哥。他會在被告席上引起轟動。」
「我不知道這種事。他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的視線。」
結果拳賽沒有上場。克萊門斯轉移了大家的思緒。
「怎麼,不是嗎?」莉蒂雅問道,耳朵豎了起來,兩眼好奇地眨著。
她的本名,根據記載,叫做克莉絲汀娜.歌陶白。
「更多的忙我也願意幫。每次我把這個掛在脖子上,」她指著一串珍珠項鏈,「就會想起你。」那串項鏈並非是格蘭特送的,而是因為他曾經替她把項鏈找回來。「來見見其他人。你的朋友是誰?」
「七月中下旬到八月中下旬之間。我敢說你出生在八月的第一個禮拜。」格蘭特希望自己的表情不如他的內心那般驚訝。他的生日是八月四號。
「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克萊門斯問道。
「錢斯是星期四才回到英國的。」霍普金斯提供訊息,「所以我們不用考慮他。」
「不要太在意他,格蘭特先生。他喜歡胡說八道。我了解他,你看。他一天到晚來訪問我。但從來不仔細聽我說話。當然這不能怪他。白羊座的人喜歡說話。他第一次進我的門我就知道他是四月生的。至於你,格蘭特先生,你是獅子座的,我說得沒錯吧?不,你不用告訴我。我看得出來。即使我感覺不到,在這裡……」她捶打了自己瘦小的胸部一下,「你有那些特徵。」
「當然!」克萊門斯說道,「你想得到她在新片裡的角色!我們差點忘了!」
「我想知道是誰幹掉她的?」朱蒂說道,咬了一大口三明治。
「有何不可?」朱蒂.塞勒斯
https://www.hetubook.com.com說道,「他回到英國發現自己親愛的老婆不忠,結果氣昏了頭。」
「行,沒問題。」朱蒂說道,「這是毫無益處的話題。當然了,尤其是因為殺她的人是你。」
她的嘴因驚恐而張開,無助地維持了一陣子,接著再緊緊地合攏,臉上浮現了一層佯裝無謂的神色。這些表情格蘭特全都饒富興味地看在眼裡。
報導上說,他坦然地接受這樣的稱呼,而婚姻也維持了下去。他們間的關係相敬如賓而不拘束,部分是因為克莉絲汀的職業占用她很多時間和空間,部分則是因為愛德華.錢斯生活上的主要興趣(除了克莉絲汀之外)在於到異域蠻荒探險,並把這些經歷撰寫成書。在他最忙於著書期間,他和克莉絲汀多少會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看來也十分快樂。愛德華儘管是第五子,仍然從舅舅那邊(皮革大王布列姆)繼承了大筆財富,這些他能自由支配的財富對於他的婚姻能避免最易陷入的危險上,著實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其餘則歸功於他對老婆的成就頗感自豪。
「我想,」——現在換莉蒂雅加入這場益趨激烈的爭論——「霍普金斯先生可能會知道得比我們更清楚。他今天曾經到西歐佛去採訪。」
「噢!」她轉回頭,兩眼冷冷地看著霍普金斯,說道,「哈洛德小姐到了晚上都會十分疲倦,而且現在她有幾位朋友在……」
「哦,如果要講動機的話,親愛的克萊門斯,你曾經暴跳如雷,口出惡言,因為她拒絕讓你拍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說過你的作品像打翻的肉汁。」
「因為他是悶騷型的人,所有的熱情都悶在心裡。」
「我真的認為這是最無情、最惡劣的談話。」瑪塔說道,「我們談點別的吧。」
「我不知道你認識霍普金斯先生,親愛的瑪塔!」
「你不必替我說話,親愛的瑪塔。反正功勞不是我的。我只不過轉述事實而已。星象是不會騙人的。但是你當然不能期望一個雙魚座的人有什麼遠見或者信仰!」
「格蘭特『先生』?」介紹到格蘭特的時候,吉米不懷好意地說道。
「助手退場,拳賽開始。」吉米喃喃自語道,指甲在杯緣上輕輕敲擊,微弱地發出「叮」的hetubook•com•com一聲。
「希望你是受到了邀請。」
「我以為受虐狂很少是虐待狂。」格蘭特說道。
「得了!」朱蒂惡毒地說道。她喝下了第五杯酒,「在座沒有任何一位在乎她一丁點。沒有她擋路,大家其實都高興得要死。」
「婊子總認為全世界都是婊子。」吉米對格蘭特耳語道。
「那動機是什麼?」
「致命,天啊,格蘭特先生!你難道完全不懂占星術嗎?獅子座的人就像國王一樣,是最受眾星寵愛的驕子。註定享受成功和榮耀。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一群。」
「不論是或不是,你大可把傑森排除在外。」瑪塔堅持,「他連一隻蒼蠅都不忍心傷害。」
「噢,得了吧!」朱蒂說道,「你明知道我們大家想的都是同一件事。繞著各種可能性打轉。我個人舉雙手贊成是傑森。有沒有人附議?」
她一直沒有愛人。
吉米立刻成為眾人注意的焦點。他的看法如何?警方發現了什麼?他們認為是誰幹的?晚報上暗示她和某人同居之事屬實嗎?吉米樂得侃侃而談。他暗指哪些人可能是凶手,闡釋他對案情的看法,漫無章法地推論人性,並無來由地誹謗警方及其辦案方式,不時愉快地瞧瞧無奈的格蘭特。
「傑森太容易快活了,不可能是悶騷型。反正,」克萊門斯說道,「享受熱水澡的人不會去殺人。只有冷血衝動的人才容易激怒。他們被報復的欲望所占有,一心想為自己所受的苦討回公道。」
「沒想到我竟然會高興聽到她的聲音!」吉米上前向說話者致意時,悄悄對著格蘭特耳語,格蘭特轉向剛從房間裡走到大廳來的瑪塔.哈洛德。
他走上二樓,聽見電梯門輕輕關上的聲音,一走過轉角,剛好看見吉米.霍普金斯的拇指從門鈴上縮回來。
「好啊,」吉米說道,「今天真熱鬧!」
「當然不是!」
瑪塔老實不客氣地介入談話:「你明知這全是胡說,朱蒂。你知道得很清楚,他們倆之間沒什麼。」
除了朱蒂.塞勒斯以外。
「別再繼續這種荒唐的言論了行不行!」瑪塔氣憤地提高了嗓門,「我知道過了三天,驚嚇都消退了。但是克莉絲汀畢竟是我們的朋友,拿我們都喜歡的人之死來開玩笑,未免太下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