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頓把杯裡的紅酒一飲而盡,感覺身體暖和了許多,頸部的肌肉不那麼酸疼了,微微感覺酒力有些上頭。她把那堆信件收進抽屜,蓋住松頓的照片,轉身回到廚房。阿徹的盒子還躺在那兒,她決定在弄清這東西是什麼之前,先把它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阿徹呢?」土耳其人問,顛簸的汽車使他的聲音模糊不清。
他把盒子掉了個個兒,晃了晃,然後把它放了回去。又隨手把考頓的相機拿了出來。
「那要看表現囉。」
但是,阿徹已經閉上了眼睛,他的手從盒子上滑落,頭向後仰了下去,胸口停止了起伏。
安全帶指示燈剛滅,考頓立即從頭頂的行李架上取下行李袋,跑進機尾的洗手間,鎖上門。她坐在抽水馬桶的蓋子上,打開袋子,把錄影帶撥到一邊,拿出那個盒子。
苫著卡車貨廂的帆布被風吹得呼啦啦作響,加上轟鳴的引擎聲,人們很難聽清對方的話。
前面有一道鐵絲網攔起的屏障,人們必須從一道狹窄的安檢口通過,安檢口旁停著裝甲車和坦克。幾百個荷槍實彈的土耳其士兵將難民引向安檢口,在通關前接受詢問和證件核查。
她用手在地上摸索,突然又把手猛地抽回來。
考頓想嚥口水,卻發現嗓子是乾的。她衝他笑笑,馬上收拾起行李袋走了。也許,轉機去紐約時她可以帶著行李袋過安檢,因為她不想再讓這行李袋離開她的視線,而且行李過關時並沒有引來麻煩。
「把包打開。」軍官指著行李袋說。
她把盒子放回行李袋,回到機艙的座位,把行李袋放回頭頂的行李架。
「那你的三腳架呢?」
「停車!」考頓邊跑邊喊。
「尼康的。」他擺弄著相機說,「不錯,真不錯。」
考頓拉上行李袋拉鏈,把證件塞進口袋,走了。
考頓用袖子擦了擦額頭說:「我保證沒說謊。」
考頓伸手去搆相機,軍官躲開了。
考頓抱著行李袋,隨著人流向安檢點移動。臨近安檢口時,她從行李袋裡掏出了護照和記者證。「我是美國記者。」她把證件遞過去後大聲說。剛過安檢口,考頓就立刻拿出相機,拍了幾張難民過境的照片。這些黑白特寫畫面有的描繪的是難民的面部表情,有的展現的是孩子們大大的眼睛,有的體現的則是母親牽著孩子逃亡的場景。考頓在腦海裡默默揣摩著這些定格畫面在紀錄片中的剪輯方式。不用背景樂,也不用旁白,只要把這些蒼白而充滿恐懼和絕望的面孔穿插在活動的影像中,就自然會製作出一個足夠震撼而感人的紀錄片結尾。
他繼續翻弄著袋子。「這是什麼?」他把阿徹的盒子翻了出來。
考頓忿忿地說:「那可不行。」
考頓用信用卡上的錢在巴士終點站附近的小餐館裡,請土耳其人和他的朋友們吃了頓飯。與土耳其人握手道別後,她登上了前往阿森波伽國際機場的出租車。她在https://m.hetubook.com.com阿森波伽機場訂了一張飛往倫敦希思羅國際機場的票,然後轉機飛回紐約甘迺迪國際機場。
安檢口傳來了吵鬧聲,「他媽的蠢貨。」軍官說。他把護照和記者證丟給考頓。「美國人,回家吧。」他轉身向安檢口走去,相機在脖子上蕩來蕩去。
穿越土耳其的長途旅程讓人心力交瘁。嚴重超載的巴士車廂裡瀰漫著從人身上散發出的難聞的味道。考頓曾經聽人說過,在所有動物的體味中,人類身體的味道是最難聞的,那是一股令人厭惡的掠食動物的氣味。車廂裡的味道讓考頓完全相信了這個說法,刺鼻的味道加上顛簸的路途使她根本沒法睡上一覺。車子終於到了安卡拉,飢腸轆轆的考頓感覺自己已經髒成了泥人。
考頓拉開拉鏈,打開袋口。在一堆錄影帶下面,阿徹的那只盒子隱約露出一個角。
「孩子?」他審視著錄影帶的標籤,「我怎麼知道你騙沒騙我?」
第二枚炸彈使墓穴又一次劇烈震盪起來,緊接著,第三枚和第四枚炸彈也相繼爆炸。考頓看過一些空軍戰備資料。從爆炸聲中判斷,這幾枚炸彈是從戰鬥機上投射的超音速炸彈。
「有什麼問題嗎?我剛在巴格達做完採訪,正趕著回紐約。你不能——」
夢裡,考頓看到童年的自己在農場上玩。奇怪的是,她在夢裡見到了姐姐。她已經好些年沒做這樣的夢了。
考頓把護照和記者證遞上去,說:「我為美國的SNN工作。」
「證件?!」一個土耳其軍官對她說。
「是用來穩定我的照相機三腳架的。」
考頓揉揉脖子。感覺頸後的肌肉酸疼,剛才的熱水澡緩解了一些疲勞。熱水沖刷著她的脖頸和後背,椰子味的浴液洗去了她身體上和鼻孔間的異味。考頓喝了一口紅酒,解開髮夾,讓濕漉漉的頭髮散落在浴袍後襟。
男人頓了頓,說:「歡迎您來英國,史東女士。」然後向她做出允許通行的手勢。
「有什麼需要報關的嗎?」考頓把行李袋放在工作檯上後,安檢人員問道。
考頓到水槽邊洗酒杯。不經意間看到了瓦斯爐上的茶壺。
「沒有。」望著對面那男人的眼神,考頓心裡一緊。
他把相機擎在手裡把玩一番,把相機背帶往脖子上一挎。
考頓透過髒兮兮的車窗,出神地看著天際線。
軍官把錄影帶撥拉到一邊,「你的攝影機呢?」
空中烏雲密佈,飛機升空時,雨點把機窗打得模糊一片。
把阿徹給她的盒子裝進袋子。正當她重新整理行李袋時,手電又滅了,她用手四處在地上摸,看看有沒有落下東西。
「他死了。心臟病突發。」考頓用手指指胸口說。
到達甘迺迪機場後,考頓很快辦理了海關安檢和入境登記。
考頓向巴士跑去,心想,多可愛的男人。她從行李袋裡摸出事先藏好的救命錢,問司機買了張和*圖*書票。上車後,她把手搭在土耳其人的肩膀上擠過擁擠的過道,路過他的座位時,她向他道了謝。考頓在最後一排擠了個座,把包緊緊攬在懷裡,琢磨著自己到底把什麼東西從伊拉克偷帶了出來。她迫不及待地想找個僻靜的地方,看看盒子裡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穿過飛往美國的747客機的登機口時,如釋重負的考頓暗自對自己說,上帝,回家的感覺真好。
為防止被地上的廢棄物絆倒,考頓把那只盒子夾在腋下,伏在地上,憑著感覺朝隧道的出口處爬去。突然,她感覺地面顫了一下,牆壁也隨著晃了晃。她嚇得雙手抱頭,跪在那兒蜷作一團,等著棚頂砸下來。灰土夾著砂礫從上面掉下來,散到她的手背和頭髮上,幾塊小石子打在她背上。看來,炸彈沒有擊中墓穴。
有婦之夫松頓.格拉漢姆是SNN的金牌新聞主持人,每晚黃金時段全國的電視觀眾都會看見他那張英俊、自信而老成的臉。
「我是文字記者。」考頓回答說,「攝影記者還在伊拉克。」
考頓眼巴巴地看著相機,真想一把把它奪回來,但在這種情況下,她只能忍氣吞聲了。
考頓在機場的洗手間裡梳理了一番,但登機後她還是發現鄰座那個一身平民打扮的女人,一直在盡量與她保持距離。
阿徹死了。
「我是美國人。」考頓看著冷眉冷眼的軍官說,「過安檢時他們已經看了我的證件。」
人們蜂擁在公路上,向起伏的群山裡行進。四周的山谷中,不斷有人流加入到隊伍中。考頓意識到,大批的難民正趕在開戰前撤離家園。女人們或把吃奶的孩子攬在乳|頭前,或像背口袋一樣把孩子扛在肩上,手裡牽著稍大一點的孩子,像潮水一樣從考頓的卡車邊經過。考頓注視著那一張張充滿困惑的臉,美國人應該好好看看這些面孔。
考頓一直在回憶自己在飛機上做的夢,那些無法擺脫的夢——發霉的古墓;震耳欲聾的槍聲;阿拉伯人未冷的鮮血;阿徹慘白的臉、青紫的嘴唇;阿徹掙扎著抬起頭,貼近她耳邊說出「戈——埃爾——克瑞普」——你是唯一人選。他怎麼可能對她講這種語言?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但竟然發生了。
考頓聽見起落架收回艙內的聲音,心想,再有七小時就到家了。
她靈機一動,順手把茶壺從爐灶上拿下來放到灶台上,然後把瓦斯爐的裝飾頂蓋掀了起來。
「你著急回美國是吧?」說話間,他拿下了鏡頭蓋,向取景器裡看去。「我們已經拘留了好幾個美國人問話。這是政策。」他把鏡頭搖向左邊,停下來接著說,「我要不要拘留你呢?」
心想,再沒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了。她把茶壺放回到瓦斯爐上,關上燈,上床睡覺了。
「這相機貨色不錯。」
軍官打開考頓的證件,把記者證和護照上的照片對比著看了看。「過來。」他邊說邊把考頓m•hetubook.com•com領向旁邊的一輛卡車。
金黃色的晚霞籠罩著地平線,考頓把自己裹在毯子裡,腦子裡一直在琢磨躺在託運艙的行李袋裡的盒子,到底裝著什麼秘密。她把擋光板拉了下來,閉上眼睛,惴惴不安地睡去了。
「這是700——」
一個年輕的土耳其士兵向考頓揮揮手說:「美國人,過來,到這兒來。」他扳著她的肩膀,把考頓拽進了土耳其境內。
土耳其人搖搖頭,把噩耗用土耳其語告訴了坐在他身邊的幾個人。
考頓強擠出一絲笑容,貓下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卡車向北疾馳,駛向土耳其邊境。考頓雙臂抱膝縮在角落裡,努力回想著墓穴裡發生的一切:一個男人為了一隻盒子要殺死另一個男人。盒子裡到底裝著什麼呢?阿徹臨死前說的話她完全聽不懂,只有最後那句讓她刻骨銘心。阿徹竟然會講那種語言,那種只有考頓和她那出生時便夭折的雙胞胎姐姐才會說的語言。
噴氣機呼嘯著劃過漆黑的天際,地平線上升起兩個橙色的亮點。考頓憂傷地凝望著天邊,等待著美軍飛機被導彈擊中的慘劇上演。導彈沒有擊中目標,它們像流星一樣被夜幕吞沒了。
「帶子錄的什麼?」
考頓必須冷靜,這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他們不會懷疑她會攜帶非法物品過境的。
走出擁擠的出閘口後,她從自動提款機取了些現金,走出大門,上了人行道。紐約凜冽的寒風吹打著她的面龐,東北的這個時節是難熬的。她很高興自己能在這樣的季節外出公幹,可以暫時避開寒冷的風雪還有與松頓.格拉漢姆分手的痛苦。考頓攔了輛出租車,鑽進後座,把行李袋往大腿上一放。把市中心的住址告訴司機後。便把頭枕在靠背上。
打開開關後,手電上的燈泡閃了一下就滅了。「媽的!」考頓用力晃了晃手電。燈泡又亮了,但是光線弱得幾乎等於沒有。
考頓跑到卡車跟前,把行李袋扔上車。土耳其人接住袋子,伸手把她拉上車。
那個土耳其人從卡車貨廂裡站起身,衝考頓揮了揮手。
軍官把卡車的後貨廂擋板放了下來,指了指擋板說:「把包撂這兒。」
她摸著黑跌跌撞撞地摸到了隧道口,當她跑出墓穴時,卡車已經轟鳴著開上了公路。
「你跑得可真快。」土耳其人說。
「三腳架不要了,卻留著這塊木頭?」
「現在我還要看。」
「你怎麼會說這種話?」考頓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過了幾分鐘,她站起身,走進起居室。一堆信件擺在書桌上,一定是房東幫她放在這兒的。「又是賬單和垃圾郵件。」她一邊喃喃地說著,一邊把信件收進抽屜。在抽屜裡成堆的舊信件下面,一個鑲銀邊的相框露出一角,那是松頓.格拉漢姆的照片。動身去伊拉克之前,她把這照片放進了抽屜。和松頓通姦簡直是個天大的錯誤。考頓把那堆舊信封撥到一邊,松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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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頓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震盪過後,考頓繼續往前爬。行李袋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但是在漆黑狹窄的空間裡考頓每移動一步都很艱難。
「採訪素材,關於老人和孩子的素材片。」
「等一下!」考頓邊叫邊抓起行李袋,站起身。
雖然考頓很想把行李袋帶在身邊,但是為了避免在機場安檢口多費口舌,她辦理了行李託運,心中暗自祈禱那盒子裡不會裝著爆炸物或其他什麼不能過關的東西。
「給什麼配重?」
她一般步行上班,但因為那天要帶聖誕節裝飾品去公司,她是搭出租車去的。為了少費周折她一共抱了兩個大箱子,肩膀上挎著手袋,手裡攥著一袋荷蘭巧克力。在門童的幫助下,她好不容易進了辦公樓正門,走到了電梯間。進電梯時,她腳下一絆,手袋從肩膀上滑落下來。後面有個人接住她的手袋,把它重新挎到她肩上。她轉頭想對後面的人道謝,卻發現那人竟是大名鼎鼎的松頓.格拉漢姆,而且他的手依然搭在她肩上。她緊張地說了聲謝謝你,那個「你」字說得極不自然。看到考頓驚喜的樣子,松頓得意地向她露出那招牌式的微笑。她轉回頭去,努力不讓忐忑的心情表露在臉上,但還是情不自禁地朝電梯門上松頓的倒影望去。當她發現倒影中的松頓正在盯著她時,她的臉紅到了脖子根。電梯走得很慢,她走下電梯時,松頓也走了出來,幫她提著箱子,一直把她送到辦公室。臨走時,松頓約她一起吃午飯。打那以後,他們便開始了將近一年的、激|情四射的肉體關係。而現在,這一切都結束了。
考頓第一次接受採訪任務時,松頓負責她的指導工作。考頓為松頓的英俊外表和個人魅力而傾倒,深深地迷戀上他。
「是,它相當不錯。」他愛撫著相機說。
地穴裡的燈泡串閃了幾下,隨後便滅了。上面的發電機一定是沒油了,考頓心想。她輕輕把阿徹的頭從她的腿上挪下來。
「阿徹!」隧道那頭傳來一個男子的喊聲,「我們不能再等啦。」那聲音頓了頓,「聽到了嗎,阿徹?我們得走了。」
「謝謝。」考頓話音未落,士兵已開始檢查下一個人的證件。
她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瓦斯管線之間,然後把裝飾頂蓋蓋好。
考頓慌忙用阿拉伯人的褲腿把手上的血抹掉,然後順著牆摸到了隧道口,她的行李袋就在那兒。她從行李袋裡摸出一支帶手電的鋼筆。
那像是個木頭盒子,黑色的,又破又舊,表面有幾道新的劃痕。考頓想把盒子打開,但卻發現那盒子沒有蓋子。奇怪,這盒子竟然看不出哪邊是上,哪邊是下,沒有合頁,也沒有接縫,但她明明親眼看到阿徹打開過它,還看過裡面的東西。她把盒子晃了晃,沒有聲音。阿徹是怎麼把這塊看上去像實心的木塊打開的呢?這盒子到底有多珍貴,為什麼他一定要把它交www•hetubook•com.com給她?阿拉伯人為什麼要為這盒子行兇呢?而最讓她惶恐不安的是,阿徹臨死前說的那句:「戈——埃爾——克瑞普!」
「是尼康的。」考頓有點不耐煩地說,「我可以走了吧?」
突然,她聽到一聲響亮的口哨。她向右邊看去,一個男人正從巴士的窗口探出身子向她招手。是挖掘隊的那個土耳其人。
考頓一到家,就給泰德.卡塞爾曼發了一條電話留言,告訴他自己已經安全到家了。雖然考頓在安卡拉和英國,都給泰德打電話報過平安,但他還是堅持要她到家後馬上通知他才行。對考頓來說,泰德既像父親又是良師益友。考頓冒險去前線的舉動差點把泰德急瘋了,只要她的雙腳沒踏上美國的土地,泰德心裡就永遠不會踏實。
「是個配重器。」
突然,另一個士兵抓住考頓的胳膊,把她拖到一邊。
「扔在伊拉克了。」
「它一直在袋子裡,我走得急,沒時間把它扔出去。」
沒時間把阿徹的屍體弄出墓穴了,她必須趕緊離開這裡——外面只剩那麼一輛卡車了,時間不多了。
沖了半小時的熱水澡,考頓恢復了精神。她打開一瓶紅酒,倒上一杯。今晚沒有伏特加了,紅酒會幫她入眠,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覺。
飛機抵達英國後,考頓馬上從託運處取回行李,看看盒子是否還在。她隨著人流向入境登記處走去,手緊緊地攥著行李袋,指甲在手掌上留下了痕跡。給考頓的護照蓋章的登記處工作人員並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的緊張表情。考頓辦完手續後,向海關安檢口走去。
「女士,我們要去安卡拉,快點。」他喊道。
考頓被嘈雜聲驚醒。阿拉伯的太陽高高地掛在早霧迷茫的天上,考頓從床鋪上坐起來,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土耳其的考古隊員們像搬家的螞蟻一樣從卡車的後貨廂裡爬出來。考頓坐直了身子,四下看了看。
她摸到了阿拉伯人的血。
在巴士駛向公路的一瞬間,考頓透過車窗向後看去,身後的難民群像潮水一樣。
她把阿徹給她的盒子放在廚房的餐桌上,坐在餐桌椅上,雙手捧著酒杯打量著它。這盒子沒有標識,沒有接縫,也沒有合頁。如果有接縫的話,想必也是藏在盒子裡面。
考頓看了一眼那盒子,又看了看瓦斯爐頂蓋下面的空間。
「什麼意思?」
她用嘴叼著手電,把行李袋裡的錄影帶和雜物倒在地上。
考頓清楚地記得。自己是在去年聖誕節前後與松頓初識的。
考頓拎起行李袋,跳下車。她繞到卡車的另一邊,看到好多車在路上排起了長龍,發動機早已熄火,車上的舖位已經空了。考頓知道,她已經到了土耳其邊境,也許這裡是扎庫地區。
軍用車隊那邊是車的海洋。轎車、卡車、大篷車和大巴一排排停在路邊。人們站在車門邊或引擎蓋上,焦急地眺望著逃難的人群。尋找著自己的親人。考頓沿著公路向前走,想找輛出租車或巴士。